在普洱的边缘行走(38):云南茶区里的阿秀

文/俗部
  阿秀是个傣族姑娘。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五年前的泼水节期间,她穿着花筒裙,抹着淡妆,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髻,上面插着一串略带紫色的热带兰,手里还擎着一把淡蓝色的纸伞,象画中的人儿一般,脚步细细的朝我们走来。她是刚参加完节日活动,听说我们到了,连家都没回,就过来看我们。

  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阿秀不仅生得好看,而且勤劳善良,温和聪慧。师弟每年做茶,阿秀都会过来帮工。她的家境不好,母亲多病,弟弟读书,她读完初中就辍学下田了,帮工挣点钱,可以补贴家用。

  阿秀做茶,挑拣分选极为认真,总低着头在那儿忙碌;你和她谈话,她永远是面带微笑,细声细气的。我喜欢听她说话,听她说“云普”——云南普通话,当然,非常的不标准,但正是这种不标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听。

  傣族一般住在坝子里,以水稻种植为主,特别是糯米种得多,他们喜欢吃。缘山而居的寨子,有时也会在寨后山坡上种点茶,不多,阿秀家就有一点点,每年可以收个十斤八斤。阿秀帮工做茶,但却不懂茶,甚至完全不喝茶,她以为茶都是一样的,所以,每年都会将自家的茶拿来给师弟。其实她家的茶,完全不符合师弟的标准,但是,师弟每次都高高兴兴的收下来,并且,按好茶的价格给她钱。

  师弟这样做,不只是因为“人好茶也甜”,而是,阿秀虽是小姑娘,却贫而有道,从不轻易接受他人的施予,师弟觉得,只有用这种方式帮她,才不显山不露水,才是对这小姑娘道德原则的尊重。当然,阿秀的茶因不符合要求,都会单独做,单独存放,只是不让她知道。除了倚邦的一位老阿婆,阿秀,是第二个让师弟如此对待的人。

  阿秀很懂事,我看书时,她会不声不响地端上一杯热茶;有时遇上我喜欢喝的茶,师弟会说上一声:阿秀哇,这茶我师兄喜欢。她就会特地去为我做两个一、二百克的小饼。阿秀手巧,小饼圆圆的、胖胖的,干干净净,看着就叫人喜欢。

  傣族女子穿筒裙时,会在腰间系上一条宽腰带,都是自己亲手绣制的,腰带后腰的正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口袋,大小正好放下一部手机,口袋下方坠着一绺绺的留苏,很好看。阿秀的腰带绣得很美,但腰后的口袋,却从来是空空的。一起的老蜜桃笑着说,阿秀的空口袋是为男朋友留着的。

  傣族姑娘结婚早,一般都在二十岁以前出嫁。如果到了二十一、二岁还没出嫁或还没男朋友,会觉得很没面子。阿秀有个男朋友,叫岩波,我和师弟都见过,那小伙子很好,可是家境比阿秀家却更不如,父母早逝,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所以他们朋友谈了一年多,阿秀腰带上的小口袋还是空的。阿秀母亲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怕阿秀过去受苦,但阿秀却铁了心。

  前年秋天,阿秀弟弟读完初中,可以回家干活了,阿秀也要出嫁了。得到消息,我和师弟特地去了一次景洪,我给阿秀买了一部好看的桃红色的手机,师弟转来转去,不知道该买什么,就给阿秀存了一张农行卡。

  出嫁那天,阿秀带着男朋友来辞行。我笑着说:阿秀,转过身去!阿秀不解的乖乖的转过身,还将两只手慢慢平伸开来——她以为我想看看她的新嫁衣呢。我走过去,轻轻的将手机装进她腰带上的小口袋,师弟过来,也轻轻的将银行卡装进了她的小口袋。从我触动她的小口袋开始,阿秀平伸的双手便开始慢慢往下垂,等再转过身来时,她已是眼泪汪汪的了。。。。

  隔了一年多,今年春天,问起阿秀,同寨的老蜜桃说,阿秀前一个多月回来过,又黑又瘦,那边活重,还要拉扯两个小妹妹,日子过得不易。最后,老蜜桃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阿秀哇——!”

  言下,有许多的怜惜。

  我和师弟默然。

  想起南北朝时范缜对命运的讨论:人生好比一树花,风吹花落,花瓣分飞,有的飘落在富贵人家的帘栊之下,有的却无声无息,飘落在贫穷人家的小院之中。

  阿秀应当是属于后者吧?那造化呢,造化就是那来去无定的风吗?。。。。

  其实大山里,有无数个命运相同的阿秀。

  有时看到电视里晃来晃去的这模那模,就会想起阿秀,我总觉得阿秀比她们都美——真的!

责编: isu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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