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泡茶的知己之饮

梅花雪泡茶
  现代人泡茶用水,通常会使用矿泉水、自来水、井水、或是纯净水。

  茶圣陆羽在1000多年前,是没法享受纯净水的,于是他认为泡茶用水“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为下”,偏好矿泉水。也可以看出,他主张用干净的活水泡茶为佳。

  在《红楼梦》中,特别说明泡茶用水的细节,出现在第41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姥姥醉卧怡红院”中。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这一次随贾母等人来到大观园(一进荣国府时大观园尚未建成)吃喝游玩,饭毕,贾母等人又带刘姥姥到一个寂静的寺庙栊翠庵喝茶。在这里修行的,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妙玉,此前就已相熟。

  贾母先是客气一下,对妙玉说,我们才都吃了酒肉,你这里头有菩萨,冲了罪过。我们这里坐坐,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就去了。意思是,菩萨就不拜了,只喝茶。妙玉烹了茶,端了一个小茶盘,贾母说:“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回答说“是旧年蠲的雨水。”

  山中寺庙里的雨水,无污染无公害,洁净如蒸馏水,是妙玉几年前用坛罐收集了冷藏贮存的,像酒一样陈存。

  招待完贾母和刘姥姥,妙玉转身又另泡了一壶茶给宝玉和黛玉喝,并嘲笑宝玉“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

  黛玉问这茶水是旧年的雨水吗?高傲且有洁癖的妙玉冷笑:“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清淳?如何吃得!”

  泡茶用水,竟是五年前梅花上的雪,经过地窖冷藏而得,厚重冰沉。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妙玉。她原本出身于官家,后却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在红楼梦判词中,她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一个高洁孤傲、带发修行的女子,对世间的一切功名、权力、情爱、规矩全都看破,一个人与孤独的心灵为舞,与自然为伴,长年闭门独立于热闹的人世间,有自己完整的尊严和生命体验。

  就是这样一个人,也喜欢喝茶,茶水只选用两种,一是雨水,一是雪水。雨水要陈年的,雪要梅花上的,两种水源皆从天上来,也从世间万物蒸腾游历而来,可以说天上的雨雪,携裹着万物的灵魂,是有灵性的。

  招待贾母和刘姥姥,妙玉泡茶用的水是陈年的雨水;而招待宝玉、黛玉和宝钗,则是用梅花上的雪,在她心中,前者都是些俗透之人,而后三个人,灵魂还是干净的。

  从泡茶用水的喜好,可以看到妙玉高洁孤傲的灵魂。正可谓,一种习惯,就是一个人内心的秩序。饮茶如检阅人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每每想起梅花上的雪,心里就会感叹: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逢。暗助梅花傲风骨,亦入杯中知己饮。[天弘旭人/文] 

责编: isu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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