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器是茶的居室

  如果说茶有茶性,茶在不同的泡茶人手中可以呈现不同的口感的话,那茶器同样拥有生命,茶与茶器之间的默默对话,是茶人最用心聆听和猜想的故事。

  茶器是茶的居室,不论是茶叶静卧于茶罐,还是泡化于茶壶,呈现于茶碗,茶器如华衣装点美人,可以焕发茶的魅力。正如不同风格的茶室带给茶人不同的心境,不同性格的茶器传递出不同的信息。当我们将一泡龙井茶泡化在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中的时候,它像是青春的少男少女,纯净妩媚;当它泡化在一只古朴的陶杯中时,则像是一位静坐的老衲;当它在一只粗犷的青花渣胎碗中被泡化时,则带有地头田间的农夫式的气味。对于茶人来说,茶汤置于不同色泽和质感的茶器中,同样能引发不同的感受。一泡普洱茶汤置于精美的白瓷杯中,如琼浆玉液;置于粗糙的褐陶杯中,则有深潭涌泉之感,其情其境完全不同。当然,很多茶人不一定认同这些感受,以为牵强附会,或者产生完全不同的感受,但不论对错与否,茶的意趣和魅力还是在这种细微的体察中被逐渐发掘出来。

  茶器成型于人,传递人的思想感情,茶器是人的心灵的物化之物,茶器的生命和灵性也可以追溯于此。中国的茶器,以陶瓷最多,也最具有代表性。中国陶瓷史中的茶器,如果以思想感情的表现制作方法为核心分类,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是中国陶瓷茶器制作的群体合作阶段;二是陶艺家个人独立创作时期。前者在改革开放之前,上溯两千余年;后者在改革开放之后,仅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从创作和工艺的制作方法来说,前者是分工制作。诸如采泥、淘泥、揉泥、拉坯、修坯、配釉、彩绘、施釉、装窑、包装、运输等等,都由不同的工匠完成,其分工之细,令人咋舌。仅彩绘一项,釉上彩绘和釉下彩绘分工制作,可以理解,但釉下青花彩绘不仅人物、花鸟分工,勾线和分水也分工制作,工序之精细,要求之高,令人叹为观止。中国传统陶瓷艺人在这样的体系中创作,他们如一台大戏中的演员,一旦进入这个角色,就必须沉潜其中,进入到预定的角色中去。正如格律诗不能拘囿诗人的想象,剧情不能限制演员的发挥,中国传统的陶瓷艺人在这样的创作体系中,表现出高度的默契和极度的自由。

  改革开放之后,受西方当代艺术思潮和陶艺教育理念的影响,中国传统陶瓷制作方法有了改革,尤其是中国学院的陶艺教育,逐渐以分工制下单一的陶瓷设计人才培养向掌握全面技能的陶瓷艺术创作人才的方向转移,开始了中国陶瓷艺术家独立创作和个人表现的新时期。对于陶瓷艺术家来说,陶瓷创作技能的全面掌握,使之可以在陶瓷制作的各个环节融入自己的创作理念,最大限度地拓展表现的空间。学院陶艺家在这样教育的背景下,不仅在造型上表现出强烈的个性,在陶瓷语言上表现出鲜明的特色,在对“茶”的理解上,也日渐成熟并表现出前瞻性的眼光。如果说传统分工制下完成的茶器,趋向于“完美的表现”,那当代陶艺家独立创作完成的茶器,则倾向于“个性的表现”。传统也罢,当代也好,在茶人眼中,它们或许只是更丰富的选择和体验,而对于茶来说,它是不同的居室和终结的归宿。

  茶终结于茶器,是茶之必然,但非唯一。我曾收进一只小小的盛满陈茶的茶枕,清香扑鼻,据说可以醒脑明目,这是茶的另一种居室和归宿吧。(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陶艺委员会副主任)
 

责编: isu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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