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岩录》与日本茶道文化

  绍鸥与利休都是从这禅语中悟出了"无一物中无尽藏"的茶道意境--而三位大师对茶的领悟正是《碧岩录》智慧之光的折射。

  《碧岩录》对日本茶道文化的影响

  被誉为禅宗"宗门第一书"的《碧岩录》,是以湖南省石门县夹山之别称"碧岩"冠名的佛学法宝,其书于宋元之际流播海外,影响甚巨,不仅作用于伽蓝丛林,还作用于其它与禅相关的文化领域--日本茶道,即是最为典范的例证。

  一、《碧岩录》推动了日本茶道问世的进程

  日本茶道是大和民族的文化瑰宝,古代日本没有原生茶,也没有本土禅。古日本茶道圣典《南方录》中有言,"茶道是从禅道中出来的。"这无疑是句大实话。研究日本茶道,必先解读日本禅的文本。禅风东渡并风靡扶桑,是孕育茶道的土壤。宗门法宝《碧岩录》的广泛传播,则对禅文化在岛国的普及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碧岩录》全称《佛果园悟禅师碧岩录》,公元1111年,中国禅临济宗杨岐派园悟克勤禅师应亲佛丞相张商英居士之请,住持夹山。其间,在碧岩丈室对云门宗雪窦禅师选辑的《颂古百则》进行了长达7年的讲解、剖析,之后,其弟子汇编成书,共计10卷12万字。此书具有两大特点:一是内容丰富,涵盖面广,它以雪窦禅师的《颂古百则》为底本,加之园悟克勤禅师的阐释评唱时将自己的学问见识、思想观点、人品智慧融人其中,可谓是集禅学、哲学、文学、史学、美学、伦理学、道德学之大成:二是形式活泼,开导启发性强。每则之前,先加"重示"(纲要提示),列举公案,介绍公案提出者的简历并著语评论,再对其中警句重点"评唱",还自作颂语,最后又加以评唱,融诗、偈、颂、评于一炉,一唱三叹,深入浅出,简繁得当,易为人们所接受。

  据日本佛教史记载:日本禅宗是由曾两度来大宋留学的荣西禅师创立的,此后百余年间,迅猛壮大,成为日本佛教的主流。尤其是《碧岩录》的传播,推动了日本禅宗的兴起。镰仓幕府时期,岛国禅宗共发展为24派,其中21派为临济宗,而这21派中除日本临济宗开山祖荣西属黄龙派外,余下20派均系经园悟克勤禅师传承开来的杨岐派。须知荣西不仅是日本禅宗的开山祖师,而且还是将中国茶种引入日本的第一人,并著有日本茶文化的发轫之作--《吃茶养身记》。照理来说,其派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理应领导禅宗新潮流,殊不知却让后来的杨岐派占了上风。这种后来居上的结果决非偶然,而是《碧岩录》传播影响的使然。因为杨岐派继承了临济宗的基本思想,综合了临济、云门两家的禅风,同时用灵活的手段接引学人,从而使杨岐派在激烈的派系竞争中取得优势。因缘际会,《碧岩录》恰恰具备了杨岐派的上述特点,故能广为流传并使热衷于其学术思想的宗派一支独秀。在日本禅宗史上,呈现着完整的发脉于园悟克勤禅师的法嗣谱系:园悟克勤--虎丘绍隆——应庵昙华——密庵咸杰——松源崇岳——运庵普岩——虚堂智愚——南浦绍明——宗峰妙超——彻翁义亨——言外宗忠——华叟宗昙——一休宗纯。一休宗纯,即日本家喻户晓的"聪明的一休哥"。而他的高徒村田珠光,正是日本茶道的开山鼻祖。

  《碧岩录》对日本禅文化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其作用力也必然作用于日本茶道。日本的禅僧,打从形成宗派之初,就具备了禅文化布道者与茶文化传播者的双重身份。日本寺院的饮茶之风,是自唐朝引进茶饮以来就一直沿袭的。禅僧既是茶叶的种植者、推广者,也是茶饮品味者,茶艺研究者,茶文化的传播者。茶道草创之先前及在茶饮仅囿于贵族尚未走进民间之际,他们便是最大的饮茶群体。加之饮茶参禅的亲和关系,更使茶与禅兴衰同步,荣辱与共。从某种意义上说,青灯、黄卷、绿茶组成了当时日本禅僧生活的"三原色"。禅文化繁盛必然带来茶文化的繁盛。可见,没有《碧岩录》的风靡全岛,便没有日本禅宗的风流时代,也就没有香飘今天的茶道文化。

  二、《碧岩录》开启了日本茶道先驱者的心智

  日本茶道的开山鼻祖村田珠光,出生于公元1423年,11岁出家于奈良称名寺,19岁进大德寺酬恩庵,拜一休宗纯为师。据中国旅日学者藤军考证:一休将自己珍藏的园悟克勤禅师的墨宝--写给虎丘绍隆的印可证书传给了珠光。珠光将墨宝高悬于自己茶室的壁龛上,终日仰怀禅意,专心点茶,终悟出"佛法存于茶汤"之理--而这也正是"禅茶一味"的境地。珠光身后,继承其茶道思想与精神并弘扬光大的是武野绍鸥与利休居士。前者被誉为"茶道之先导者",后者被誉为"茶道之集大成者"。二者是茶道上有师徒之缘,两人先后继承了珠光的茶道思想,并有所创造发展。

  利休之师绍鸥在形容茶的禅味时,曾引用过一首诗,诗歌的大意是:浦风萧萧,春花谢了,红叶隐了,一片静寂,仿佛回到了本原。这晚秋景色正同茶味相通。利休也引过一首诗,诗的大意是;只要见到深山雪地里萌生的小草,你就会感到茶香鸟语的春天在你眼前大放光彩。白雪皑皑的山间,一轮朗月高照,从雪薄冰融处忽然发现一点小草的生机,发现一点生命的信息,这株最先从冬的死寂中挣扎出来的小草的强烈的生命意志,就是动人心魄的禅意啊!正如"枯木遇风作龙吟"一样,戒、定、慧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这是一种真正的生命,即是禅的生命,也是茶的三昧。"枯木龙吟"之典出于《碧岩录》第二则公案,也正是这段禅话的一个活眼。本意即于枯之树木在风中也会发出龙吟般的声音,寄寓着"血脉不断,春风吹又生往日荣化"的深意。

  园悟克勤禅师将"只可心会不可言说"的禅大肆宣讲开来,打破了禅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传统。我们姑且不论禅立文字的是与非,但园悟克勤禅师将诗、偈、颂、评融为一体,以诗的语言,意境来喻显活泼精警的禅机,确是颇具匠心的。禅自在华夏大地上落户,就具备了反传统、反封建意识,禅僧往往"内现菩萨相,外现颠倒相",他们寻求人及人类的本来为终极目标而孜孜以求。当禅传到日本,这种反叛与创新精神,自然也就"遗传"给了珠光、绍鸥、利休。珠光开创草庵茶,使茶文化冲出"贵族茶"、"寺院茶"的樊篱而走向民间,其壮举自是反叛与创新的集中体现:绍鸥在继承珠光的茶道思想上,不落窠臼,不仅将日本和歌理论导人茶道,还开创了"海滨小茅屋"的一代新茶风,至于利休,则在继承两位先师的基础上,将字画歌赋等艺术引入茶道,使茶道臻于完美,亦可谓是推陈出新--他们分别当之无愧地赢得了"茶道开山","茶道先导"与"茶道集大成者"的美誉盛名。

  三、《碧岩录》渗透于日本茶道的内容与形式

  日本茶道是在一代代茶人不断更新,不断创造、不断改善的过程中臻于完美成熟的。虽说日本茶道是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即不离茶道的母体文本--禅。茶道的一些重要理念,我们都不难从《碧岩录》中找到其母体源头或诱发点。

  "和敬清寂"被称为日本茶道的四谛、四规、四则。那么怎样才能达到"和敬清寂"之心境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必须追溯到这一理念的首倡者珠光。当年,珠光在回答义政将军有关茶道的询问时说:"人人茶室,外却人我之相,内蓄柔和之德,至交接相间,和兮敬兮清兮寂兮。"由此可见,"外却人我之相,内蓄柔和之德",即是达到"和敬清寂"的手段,而这皆可以在《碧岩录》中找到其母本:如第四则公案中"真空无相"的三昧境界,第四十六则中"安禅未必须山水,灭却心中火自凉"的劝诫,分明都是"外却人我之相,内蓄柔和之德",有着神形相似之处。如果将"和敬清寂"的意境与"夹山境"比较一下,同样也可发现二者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在日本茶道场所,常常挂有"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前"的偈联--此联出于《五灯会元》卷五:有僧问,"如何是夹山境?"善会说,"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前"。北宋政和年间,园悟克勤禅师住持夹山,评唱《颂古百则》时居碧岩丈室,有感于"夹山境"之深邃,叹谓,"碧岩不离此处,此处不离碧岩,摄大干于毫端,融芥尘于刹海,衔花鸟过,抱子猿啼。"这番话更是对"夹山境"作了进一步的诠释。此后他的弟子将他的代表作以"碧岩"名之,亦可谓情有独钟。随着以《碧岩录》为主要载体的夹山茶禅文化的东渡,"猿抱子归","鸟衔花落"一联也飘洋过海,登茶道之大堂,人茶人之雅室,成为茶道场所最常见的偈联。这是因为此联不仅是对"夹山境"的高度概括,更与日本茶道所推崇的"和敬清寂"意境相谐相融。联中既有诗情又寓禅意,勾勒出一副祥和、空灵、澄明、恬静、慈悲的画面:猿抱子归,无猛兽之惊扰,惟母子相依之亲情,鸟衔花落,无风雨之侵袭,独自由飞翔之怡然。猿归青幛,暗寓彼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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