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串还是撸茶,这是个问题

  撸串是种街头文化,所以,它很青春。虽然现在大多在店里撸了,但其根本气质,还是属于街头文化范畴,充满江湖气,热气腾腾。据说在沈阳有种黄金搭配叫撸串配老雪(雪花啤酒),这个我是没有亲身感受过的,第一,我滴酒不沾,第二,我回家时很少撸串,因为放假不是五一就是十一否则就是年底,这都不是撸串的好时节。记得有一次我十一放假,喊朋友说我们去撸串啊,朋友说十月份的东北街头肉都凉了还撸什么串啊,只好作罢。

  前几天被拉到初中同学的微信群里,留在老家的小伙伴们仍然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撸串文化里,依然插科打诨狗扯羊皮宛如少年。甚至有同学开了烧烤店,但最后也是欢天喜地地关门大吉,没办法,熟人太多,朋友、哥们儿、同学,老板不仅打折还送酒,再喝大了干脆连SPA、KTV都送了。同学不无遗憾地说,哎呀,你都没来我店里吃过呢。

  想起上学时候读私立学校,全封闭式管理,每月放假一次,但到晚自习时,我们还是会偷偷溜出去,学校所在位置离闹市区很远,周边不过一些烧烤店和小馆子。像《袭击面包店》一样,我们不是为了去烤串,只是为了能从封闭的学校里跑出去。男生大多翻墙,女生嘴巴甜一点跟门卫大爷说几句好话也便放行了。记忆里,我陪女同学出去买烤串大概有那么两三次。买回来后交好的几个人便大张旗鼓热热闹闹在教室里旁若无人吃起来,成年之后回头看觉得好没素质,但青春就是这个样子,一切乖戾的,反叛的,高调的,我们谓之为青春。热气腾腾,混乱而躁动。

  前几天有姑娘拉我出去撸串,两人穷凶极恶地点了一大堆,我说一看就是好久没出来放风了,姑娘说已经好几年没撸串了,因为身边人好似一眨眼都正经起来、成熟起来、高大上起来,连个能痛痛快快撸串的人都没有。

  我说撸串是种青春文化,因为它充满朝气,却难登大雅。且不说年纪,一本正经的人是从来不会去街头巷尾撸串的,哪怕是店里也不会去,他们视之为不雅。我爷爷曾不无骄傲地跟我说,说对自己家教很满意,说他跟奶奶教育出来的孩子没有说脏话的,没有袒胸露背的,没有马路边上吃烧烤喝小酒的,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而已。想起表妹读中学那会儿,每晚放学总是让我去接她,因为两个人可以欢天喜地地买炸串,一边走一边吃,快到家门口吃干抹净毁尸灭迹还不忘嚼两块口香糖,因为这种“垃圾食品”在家中大人眼里,是被明文禁止的,妈妈们难免小题大做,说这个那个不干净,说哪里吃坏了人,恨不得有人吃死的。

  其实少年人对所有被明文禁止的“垃圾食品”的热爱,大抵也有点袭击面包店的意思,而撸串这件事便首当其冲,它由最初的标榜叛逆慢慢演变到炙烤青春,于是撸串的局里从旧日的同窗好友演变成了混圈的人,八流记者九流诗人十流作家,生蚝、扇贝、花蛤、脆骨、板筋、小腰、脖子、翅尖、心管、肉串……林林种种,一盘一盘地上来,再一盘一盘地撤下去。想起在广州街头撸串,生蚝从长途客车上一箱一箱地搬下来,路边排满矮桌小凳,月光散落无涯。想起在长沙街头撸串,一行人喝得七倒八歪,喝多的姑娘扯着身旁的男生告白。想起在北京街头撸串,国安夺魁,身旁穿同样队服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站起来碰杯。

  青春好像就是这般模样,夏夜里的不眠,混乱,躁动,不安,热血沸腾,充满欲望,无处安放。

  我喜欢武侠,喜欢剑客,喜欢刀客,喜欢江湖气。

  人说江湖险恶,我却反认为江湖百态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易于隐藏。对面的姑娘一直慷慨热忱地诉说着近日遭受的委屈和不满,这种焦灼暴躁在此刻的人声鼎沸推杯换盏中是再恰当不过的,倘若换到咖啡馆,想来必遭致邻桌斜眼。我们难以做到永远泡在咖啡馆里松散从容,我们偶尔需要混迹到人群中咆哮。

  午夜的烧烤店里多是已婚男人的推杯换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吹牛咒骂愤怒沮丧,皆在这种鼎沸之中,越鼎沸,人才可以越遮掩自己。

  常有人跟我感慨说,喝酒的人多了,说话的人少了,很遗憾,我不是个能陪酒的人,同样,我也很少陪人说话。一路走来,每个人都已自成方圆,我们不再热血去参与到他人的情感或情绪之中,同仇敌忾划地为营,每个人的城里,到最后坚守的依然只有自己,实在不需也不可指望他人。

  或许正因如此,撸串这种文化才难登大雅,因为它实在太不够庄重正式,甚至有点带着自我放逐的意思。撸串的时候,你不能做决定,不能郑重其事,倘有几分真假,也多是混在插科打诨里就着扎啤一杯干下去。

  前一晚还哭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第二天甩甩脸又高冷严肃起来。青春,说到底,是场不认账。

  能吃敢吃和能爱敢爱一样,都是年轻人擅长的事,等到有一天你想吃却耽于消化不了,想爱却碍于本钱太少,青春也便过去了。

责编: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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