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之书》

品《茶之书》
  《茶之书》的作者冈仓天心1862-1913,近代日本著名的思想家、美术教育家,日本近代文明启蒙期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来过中国、去过印度,学贯东西、熟谙汉语、英语,并曾任渡士顿美术馆东洋部主任。该书1906年在纽约出版,全书用英语写作,似乎是作者故意以此来向西方传达他的理念。作者以最精炼的文字介绍了日本文化的精髓,在为东方文化做出辩护的同时对西方文化做出了相当的批评。作者在书中告诉我们,茶道不仅仅是讲茶的,更是讲人生哲学的。实际上,这是一本哲学教材。该书有多种汉译本,数台湾学者谷意的译本最为精彩传神。

  百年记忆的文化隧道

  作者从茶开始,着眼点却在于东方价值观的宣扬和东方文化的辩护。这是让我始料不及的。后来一边读书一边细想,觉得这样其实很好。如果只是就茶论茶的话,这本小书的价值和生命力就会大打折扣。相反,我们从这本书中透过茶看到了茶后面的历史、文化以及关于生命的沉重而鲜活的观点,就会觉得这本小书并不“小”。

  从作者出版此书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时间真的不长,世界其实很小。

  茶,发源于中国,关于茶的形式与礼仪也发源于中国。如果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分析的话应该是生产力水平提高带来的物产丰富促使人们对于客观世界的认识上的提高,以至于茶在中国“兴于唐,盛于宋”。没有生活的稳定就不会有艺术的繁荣,茶也一样。所谓“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

  日本茶道能够产生与发展的原因归为长期以来的与世隔绝,不像中国在元代以来受到外族的入侵而造成文化的断层和礼俗的流失。茶与荼道深刻地影响了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比如,我们中国人常常以“胸无点墨”来比喻一部分地位低下、知识匮乏之人,而在日本则时常会被人称之为“肚中没有茶水”。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上个世纪初的中国社会充满了动荡和不安,平静地坐下来喝一杯茶成为了一种梦想。“对晚近的中国人来说,喝茶不过是喝个味道,与任何特定的人生理念并无关联。国家长久以来的菁难,已经夺走了他们探索生命意义的热情。他们慢慢变得像是现代人了,也就是说,变得既苍老又实际了。那让诗人与古人永葆青春与活力的童真,再也不是中国人托付心灵之所在。”

  当我们在二十一世纪今天的中国,能够安稳地坐在茶馆茶庄。讨论起茶应该简单地喝还是严肃地喝的时候。没有觉得自己既奢侈又浪费么?

  茶艺术的美学韵味

  “优美”有时候是一瞬间就能感受到的。品茶时也一样,可以经常体验到浅表层的“优美”:如茶在水中的舞蹈、茶汤美丽的颜色、茶的香气等等。体验“崇高”可能要一个过程,而且并不是任何事物任何时候都可以让人体验到“崇高美”的。品茗审美的更高层次,比如意蕴层,不是经常有也不是谁刻意想到达就能到达的。

  站在不同的层面上,不同人的喝茶是不同的,娱乐与修行也是大不同的。曾经在茶界争论热烈的所谓“简单喝茶”与“严肃喝茶”,实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本是不能放在一起来说的。另外,技术层面的“简单喝茶”与思想修行中的“简单喝茶”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台湾作家蔡珠儿指出:《茶之书》把世俗的形而下的饮馔之事,提升到空灵美妙的哲学高度,甚至是安身立命的终极信仰。茶与茶道,反映出迥异的文化态度。茶叶虽然原产中国,唐代才传入日本,八百年后却从饮料脱胎换骨演化成“和敬清寂”的茶道,晋升为一门生命美学,试图在庸碌琐碎的日常生活里淬炼出精纯完美。

  日本茶道的意象漫步

  《茶之书》开宗明义:“茶道是一种对“残缺”的崇拜,是我们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了成就某种可能的完美所进行的温柔试探。2000多年前,孔子曾哀叹上古文明的丧失,呼吁“克己复礼”;唐宋先贤则“尝求古仁人之心”(范仲淹《岳阳楼记》);近代的人们又在痛惜唐宋古风的消亡。当事物的发展成为历史必然的时候,今天的我们在追思古圣先贤言行的同时,是不是可以更加理智地考虑一下今天、明天与昨天是否是必然不同的。这种不同之间又确实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这段贯穿古今各种不同信仰的联系大概就是三个汉字:真、善、美。

  “茶道是其崇拜日常生活里俗事之美的一种仪式,它开导人们纯粹与和谐、互爱的奥秘,以及社会秩序中的浪漫主义。茶道基本上是一种对不完美的崇拜,就像它是一种在难以成就的人生中,希求有所成就的温良的企图一样。”在认认真真地泡一壶茶的时候,我时常真的很希望人、茶、水、茶具以及周边的环境能够融为一体。在阅读《茶之书》的同时常常想搞明白,泡茶、喝茶时的“无”在哪里?生活生命中的“无”又在哪里?

  “每次茶会,都是一次即兴演出,以茶、花、画交织出当下的剧情。色彩不应违反茶室基调,声响不可扰乱周遭律动,姿势不能有碍感官和谐,言语不当破坏物我台一;一举一动务求简单自然,这些全部皆是茶道仪式的目标。”以前一直不明白,喝茶就喝茶呗,你日本人为什么喝茶还要玩插花呢?现在知道一点。既然茶都只是一种“引人入胜”的道具而已,那么,花,香,字画,还有茶室的装饰、各种古董宝贝和珍贵茶具茶器,自然也是可以作为表达人生态度的道具的。

  泡茶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创造。围绕茶、泡茶、品茶所展开的艺术创造、艺术品鉴之路与更为直接的音乐舞蹈相比要更复杂更曲折一些。不光作为品鉴者理解这种艺术创造的客观存在性有难度,而且作为艺术家的极少数泡茶师在把握触发、孕育和生产这三个标准的艺术创造阶段的时候,目前看来难度也是不小的。一来,是因为目前在我们的国家,全民文化素质以及审美能力、艺术鉴赏力都还处在相对较低的层次。二来,是因为前述的绘画、雕塑、戏剧、歌舞等的“线条、音符等形式层的符号”已经可以用比较现代的技术手段予以保留下来。而茶等涉及嗅觉和味觉器官的艺术形式暂时还没有较好的办法将其中的“形式层的符号”固化或者物态化下来作进一步的比较、研究和反复鉴赏。

  日本茶道是一个很好的借鉴,而且我相信“泡茶作为一种艺术创造”将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被人们全面认可的这一天便是中国茶道起步全面超越日本茶道的那一天。

  茶室的东方禅韵

  “禅对东方思想的特殊贡献,是使得俗世能获得与彼世同等的重视。……试图向完美境界迈进之人,也必须要能够从自己的生活当中,发现那由内在所映射出的光芒。”

  释迦牟尼将禅定的正法传授给自己的大弟子迦叶,迦叶则成为禅宗的初祖,后传给二祖阿难,如此而下,一直到二十八租菩提达摩。达摩于公元六世纪来到中国,成为中国禅宗的初代祖师。而为世人所熟悉的最初始的禅宗教义,则是由六租惠能传下的。六祖以后,禅的思想逐渐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其后又有人创造禅宗丛林、定下清规并将原来印度唯心论的色彩转化为中国本土思考模式。以至于冈仓天心在作出认真的研究以后说:禅宗南宗的思想,与老子以及玄学家的说法,实在无法不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曾经亦步亦趋跟随中国文明脚步的日本,对于中国茶史的三个阶段皆能有所认识。……西元1191年,赴中国学习禅门南宗佛法的荣西禅师,将宋茶引进日本。当时他所带回的新种子,分别在三地栽植成功,其中一处至今仍然以产出世界顶级的好茶闻名,那就是京都宇治。南宗禅学在日本的迅速流传,也带动宋代饮茶礼仪以及饮茶理念的蓬勃发展。时至十五世纪,在当时的将军足利义政的大力扶植下,终于建立了独立于佛教信仰专属于世俗风情的茶道仪式,自此日本茶道正式问世。”后来中国出现的茶叶浸泡法再次传到日本,并在日常生活中茶叶取代了茶末,但是“抹茶一道,依旧是日本文化中的茶中之茶。”

  中国与日本不同,日本茶道的精神可以借鉴,但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地大物博的中国,应该有符合中国茶道精神的茶室出现。

  此岸与彼岸、现实与理想、茶与禅,当这些概念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一杯茶已经不再是马连道或者芳村或者金实小区里那简单的一杯茶了。“茶室有‘时兴之所’这样的名字,暗示着它是一个容纳创意的空间结构,可以符合特定的、个别的艺术需求。茶人是去造就茶室,而非受限于茶室。”走进茶庄茶馆喝自然科学的茶,回到书房思考社会科学的茶。快意人生!
  作者:黄刚,转载自《普洱》杂志!

责编: 小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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