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对花啜茶

  对花饮茶,自唐代韩愈起,就被列为十六件 “煞风景” 的事情之一。田艺蘅《煮泉小品》:“唐人以对花啜茶为煞风景,故王介甫诗云‘金谷千花莫漫煎’,其意在花,非在茶也。”意思是说对花啜茶会有损真茶的香味,因此和“清泉濯足、焚琴煮鹤、松下喝道”等一样,不足效仿。然而后人也有对此提出异议的,如清人陆以湉在《冷庐杂识》中说:“对花啜茶,唐人谓之煞风景,宋人则不然,张功甫梅花宣称,有扫雪烹茶一条。放翁诗云:‘花摇 新茶满市香’,盖以此为韵事矣。”徐渭《密集致品》:“茶宜精舍、宜云林、宜幽人雅士、宜衲子仙朋、宜松月下、宜花鸟间……”所以田艺蘅最后也说:“若把一瓯对山花啜之, 当更助风景。”

  冷香斋主人以为,对花啜茶未尝不可,只是所对之花必须要有所选择。比如请人喝茶,文人雅士、清心淡泊之人可以邀请,而市侩权贵、酒色财气之徒就不宜邀请,否则有损茶德。凡香气淡雅清幽、花形疏秀高洁的可以对,如梅花、菊花、兰花、茶花等;而香味浓烈粗放、花形艳丽媚俗的则不可对,如牡丹、百合、茉莉、栀子等。晋时孙绰曾讥讽某人道:“之子神情全不关山水,焉能作诗!”虽觉刻薄,却也是大老实话。众多能对之花中,我推兰花为第一。

  兰花又称国兰,很早就为我国民众所认识,如《诗经?郑风?溱洧》就有:“溱与洧,方涣涣兮,仕与女,方秉蕑兮。”这里的“蕑”就是兰的古字。另外,诗人屈原也在《离骚》里吟诵道:“ 余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而孔子对兰更是另眼看待,认为“兰为王者香”,并作有琴曲《猗兰操》,赞美兰花幽雅的香气和高洁的品质,对兰花可谓推崇备至。兰花花形疏秀清雅,香气清幽深长,品茶时茶室里摆上一两盆,最能快人心意。古书里一般兰蕙并称,宋?罗愿《尔雅翼》:“兰之叶如莎,首春则茁其芽,长五六寸,其杪做一花,花甚芳香… …故称幽兰,与蕙甚相类。其一干一花而香有余者兰,一干五六花而香不足者兰蕙。”兰花又有春兰、四季兰等名目,春兰一般在初春开放,四季兰则春、夏、秋甚至春节前都有花,用来供茶最好。近代日本、韩国、港台等地又有所谓的艺兰,以兰叶上的“艺”(即斑纹)作为审美对象,当属别论。

  茶香有花香、果香、清香、幽香的分别,有沉、浮、深、浅、短、长、刚、柔的不同,香以清幽、深长、刚柔兼济为佳,符合这些条件的大概只有兰与蕙了。明?罗廪《茶解》在论及茶香时也认为:“香如兰为上,如蚕豆花次之。”可惜茶品中具有兰香的为数极少,一般只透清香或栗香,饮茶时如果能供上一盆两盆兰蕙,或许能体味到茶品的真情。兰香温雅清幽,不枯不燥,不沉不浮,能益茶德,能尽茶情,用来伴茶最宜。

  冷香斋中除常备茶品外,也供有兰品。今天与妻同饮,以蕙兰一盆佐茶,茶香氤氲中不时飘来缕缕兰香,起人幽思。

  冷香斋主人 记于壬午年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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