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耿建兴
普洱茶多元的茶香表现，也造就了不少茶香故事，而这些茶香故事则混淆了原本单纯的感官品味，增添了不少纷争的话题，例如：所谓的“参香”，果真是仓储过程中与药材共室造成的？“樟香”难道是茶树吸收了樟树的气味所形成的香气？
既然普洱茶的茶香如此多元，而谈论过程又不免主观，如此我们只能一方面要求下文尽量不偏离“以人品茶、就茶论香”这样的方向，一方面也邀请各位读者一起来讨论这个话题。这样也许更能窥出普洱茶香更深层的面貌吧！
清是茶香的必要条件
虽然各种不同的茶香，每个人各有所好，但是无论如何茶香不宜驳杂，一种如晨曦露珠般清爽宜人的香气，应该是好茶的必要条件。清则无杂，也需要外在环境的配合，能在单纯干净的环境中品尝清幽的茶香，犹如在溪瀑奔流的深山溪谷中，深嗅那饱含水气的清凉谷风一般，每根神经细胞为之一醒，每个毛孔都被浸润穿透。
单纯的茶菁所制作的茶品，茶香相对清爽。如果茶叶的产区、季节、茶园条件、茶树品种都维持一致，制茶的工序上也没有出现失误，茶品的香气就趋于单纯，对应于感官嗅觉来说，茶香也就相对清爽了。依目前的市场来看，只有少数的定制茶品才有机会符合这项条件。
有的人认为不同茶区制造出来的茶品，各自有其特殊的香气口感，有的人称之为“山头气味”。就单一茶菁的茶品来说，的确比较容易做这样的鉴别，但却不是唯一。因为好的制茶师傅，有能力在制茶过程中，变化出不同的茶香。所以茶区的鉴别，一般多会依赖更多资讯，做综合的判断。但是我们或许也可以反过来看这个问题，对于品茶的人来说，说出的“山头气味”也可以变成形容词，例如：“这泡茶的香气犹如易武正山一般的感受”这类的句子。毕竟，对于品茗的人来说，茶香优质与否的重要性，远胜过茶叶家乡的所在地。
茶香清爽固然是好茶的必要条件，但是优质的茶品在茶香清爽之外，还丰富多变化，仅香气也足以让人回韵无穷。这也是坚持或强调茶品必须由单一茶菁制造，所遭遇到的最大挑战之一。因为单一茶菁的茶香固然比较可能清爽，但通常变化也比较单调，这是为何目前大部分的茶品采用拼配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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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质茶品不宜有杂味
虽然茶品在仓储过程中染上气味，也算是一种杂味，但是造成茶叶带有杂味的因素，远比仓味更要复杂，有些茶品的杂味尚可藉由退仓的方式去除，有些茶品的杂味恐怕已经是品质问题，无可挽救了。
某些茶品的杂味是因为不当的拼配产生的。目前市面上的压制茶品，基于各种因素，大部分经过拼配，包含：不同产区、不同季节、不同茶园条件、不同茶树品种、不同工序。。。。。。相当多元。拼配的本意可能很好，有些茶厂为了制造出适合市场口味的茶品，经过不断地研究实验改良，才能得到良好而稳定的香气配方。但是有些不当的配方，却容易造成香气过于多元，太过驳杂的香气犹如那充斥着各种香水味道的盛装电力场所，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浮躁。
茶香还要看老天的脸色。有时候茶叶采收后阴雨连绵，没有足够的机会让太阳曝晒，只能在家中火塘上烤干，于是一部分的烟味也就顺势吸入了毛茶中，我们称为烟熏味。烟熏味不属于茶叶本来的味道，不应该留存在品茗的过程中。烟熏味也有轻重之分，轻染的烟熏味可以透过退仓，再配合长时间的陈放除去。
过去有一段时间，烟熏味被误认为野樟香，不过随着品茗水准的提升，现在两者已经逐渐能够被区分开了。
优质茶品不宜有杂味，有杂味的环境也不适合品茶。例如一边抽烟，一边品茶，是最常见的情况，这样会使感官的敏锐度降低，易造成茶品质量的误判。此外，也不适合涂抹过浓过重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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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茶香的几个时机
完整地说，品茶香的实际，发生在泡茶的每个环节中。拿取置茶的茶叶罐时，空气中大约就已经飘荡着一股茶香了。打开茶叶罐，罐内的密闭空间中，回荡着浓浓的茶香，取些茶叶置于手心，低头轻嗅，香气又是另一种表现。
干茶叶置于茶壶中，沸水冲泡，顿时香气四溢，让人神清气爽。将壶盖置于鼻尖，深深啜吸壶盖附着的芬芳，感受那茶叶经由高温湿润后的香气变化。茶汤注入茶杯，举杯闭目深吸一口茶汤表面散发的想起。茶汤入喉，杯底仍有不容错过的余香，等待与我们的嗅觉神经细胞交流。
茶汤入口，轻含于舌面，顿时香气四溢，或充满口腔唇齿间，或上扬至上颚鼻腔处。许多茶人文章对于茶香的描述，多集中于此。一壶茶随着冲泡次数的增加，香气可能不断地变化，各种茶品不同的茶香的良莠，就在此各显本领了。
如果我们有多一点的时间，稍稍放慢品茶的节奏，那么茶汤顺着舌面滑入身体后，让茶香包裹整个口腔，或于喉头鼻腔回荡，这种品味回香的情境，或如交响曲般澎湃丰富，或如丝竹琴弦，真是场丰富的感官艺文盛宴哪！
好的茶品让人神清气爽、放松身心、沉静心灵。如果我们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将品茶的节奏放的更慢，那么除了如鸟啭虫鸣、琴音淙淙般的回香外，还可能有一种回韵的余香。那由体内反刍的余香，缭绕于喉头鄂间，可以穿越时间的淬炼，历经其他香味的考验，依旧历久弥新，如绕梁三日的余音，回韵久久不会散去，心神与之交流，其中自有道风禅韵。
还有一种茶香，并不是感官嗅觉的，而是大脑深层知觉的香，那是记忆中的陈香。这种陈香的?醒，也许是山间溪畔高山流水那空气中不经意的一丝气味，也许是乡间小路林荫深处随风飘荡的泥土般的芬芳，但却能如老歌一般，唤回记忆深处那种美好经验的情境，如时光回溯岁月重现，让生命的感动重新再走一回。好的茶香，应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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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普洱茶香得其气长
其实写这篇文章，也是想解开心中存放许久的困惑。困惑的起因，是数年前在茶颠话茶网站讨论区论茶时，一位茶友的留言。问题的大意是这样说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泡乌龙茶的香气溢满室内，甚至在楼上都能闻到楼下的茶香；泡普洱茶时，虽然也是茶香浓厚，但是香气的范围都局限在茶壶的四周，稍微远离茶桌，就闻不到香味了！”茶友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所提出的问题，却一直深印在我的记忆中。
这几年来不断地累积品茗经验，心中才大约稍稍有了个谱。但面对纷乱的普洱茶界总觉得缺少了一些换成文字的动机与动力。一直到周渝先生明白提出他不太在意普洱茶的香气，一直到邓时海老师执着地放弃许多众人喜爱的香气，而去追求他心中那可能转换成优质老普洱的茶香，我才开始起了动笔整理的念头。
现今市面上知名老普洱的争论，多数已经尘埃落定，各自有了该有的名分地位。但是新制的普洱青饼则百家齐放，热热闹闹也纷纷扰扰。新制的普洱青饼，有着各式各样的香气：有些是云南老茶人经验的展现，有些是台湾老茶人经验的展现，有些是透过老茶的存放经验去推估新茶该有的制程与香气。。。。。。但是到底孰是孰非？在还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练之前，大约是人人有信心，个个没把握吧！
问题的分水岭，大约就是这些新制的普洱青饼，到底是要拿来喝的，还是拿来收藏的吧！如果是要现买现喝，当然要求水质清甜，滑顺入口，茶香饱满活泼，能符合这样条件的普洱茶品当然也很好。可是，果真如是追求，那么我们不妨也试试台湾乌龙、杭州龙井、碧螺春，那种清雅的香气，真是新鲜自然而活泼清灵，因为香气本来就是这些偏绿茶口感茶品的强项吗！普洱茶实在没有必要再这种地方去与人一较长短。
直到目前为止，在所经验过的各式各样老茶中，还没有哪一种老茶，能出普洱茶之右的。换句话说，越经过时间的砥砺，普洱茶就越显出其擅长；越经过岁月的沉淀，普洱茶就越加显露其优势。原来普洱茶与其他种类的茶品，不比茶香，但比气长。那是在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下，所得到天经地义的结果：那是我们祖先从自然中归纳出充满智慧的敬老尊贤观念后，回过头来在自然界的茶叶上之具体实践。
于是我们知道，相对于其他茶品的品香论茶，普洱茶的品香过程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更精简一点地说，普洱茶品其茶香，得其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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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质普洱茶香沉稳内敛
邓时海老师不只一次地告诫，试新的普洱茶不要太在意表面的香气，这些香气在几年之后就会消失了，到时候茶汤会变得清淡如水，失去收藏的价值。这话我自然是牢牢记住了，可是邓老师说值得收藏的老茶，茶汤也依旧让人口齿留香哪！
的确在试喝新茶的过程中，常会遇到一些新茶，香气强烈而外扬，不但茶干如此，杯底如此，口腔中也是如此，这种强烈的香气在茶汤入口后，由喉口直上鼻腔，甚至上冲到脑门。这种感觉有点像武林中乳臭未干的年轻小伙子，遇上敌人时不分青红皂白，持刀狂挥猛砍一番，虽然淋漓尽致，但就是粗暴了些。在品茗的过程中，我是直接将这类资质的茶品淘汰出局了，别的不谈，仅仅喝了以后身体会头昏脑胀、恶心欲吐的不舒服感觉，就让我有足够理由将他“逐出师门”。
还有些新茶，虽然清雅的想起徘徊在鼻腔间，但茶汤淡薄如水，也没有太多的回韵。我总以为这些茶品要不采收季节雨水过多，要不制茶工序中温度有些失控，要不萎凋过程有些不当，茶香都被请到茶叶表面来了。这些茶品，体制柔弱，实在没有把握能够经过岁月的洗练。
我所喝过的那些老普洱，大约有些通性。首先，就算整片饼身端到鼻尖去深深吸口气，也没什么香气，除非剥散了密封在茶叶罐中，开罐时对着罐口深嗅，那种茶骨子里的陈香，才真让人久久难忘。茶叶一定要用沸水冲泡，才能将茶香逼出壶外数尺，再远就没有香气了。茶汤入口即化，只剩下口齿唇舌余留着幽幽的陈香，这股香气上不到鼻腔，就只在口腔中回荡。
这时不妨静下身心，盘腿***，参禅一番，口腔的香气或许不久之后就散了，但是体内会回出一种更细致优雅的陈香，在喉头舌根处灵动而活泼地舒展开来，就这样在体内徘徊、久久不散，这种只往下沉、不向上扬的陈香，让人提起精神、心灵沉淀、余韵无穷。
寻找新的优质普洱，或许也应当如是，因此试喝时，在香气够清爽的前提下，或许不必太在意茶香是否溢满茶室，因为与其太早把香气请出茶叶的表面，不如把茶香封在茶叶的骨子里，让他随着时间慢慢陈化。
或许也不必太在意过于上扬的茶香，因为这些茶香虽然让人精神振奋，但回香短暂，余韵不足。我们更要注意的是，那喉头回出来的陈香，是否具有厚厚的木头涩感般饱满厚足的香气；是否可以感受到那集中稳定、具活性而不滞的茶性；是否能够让身心灵都沉淀下来，不再心浮气躁；是否能够在口腔唇齿喉头间留驻，久久不能散去；是否能在事过境迁后，不经然的偶遇时，大脑深层的香气记忆再被唤起，而且是那么美好，让人感动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