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丨1936年倚邦茶制作号级茶的方法

  思茅县城区图
 
  思茅旧为云南三大商埠之一,在修筑滇越铁路以前,滇南、滇中一带货物得进出口,大部分经过思茅。因此思茅市场繁盛,户口稠密,南关外大街长至五里之遥,两旁皆大商店,思茅还设有海关。滇越铁路修通之后,货物改道,贸易虽较前减退,任然不失为迆南唯一大埠。
 
  从雍正七年(1729年)农历7月设思茅通判,同年设思茅总茶店,茶叶归官府收售开始,茶叶就成了思茅最为重要的经济支柱,茶业之兴衰就成了思茅经济兴衰的原因。
 
  1862年回民起义,起义军攻打思茅,造成余十万人死亡(法国晃西士加尼1867记载),致使思茅人口大量衰减,经济衰退。
 
  1895年法国强迫清政府签订《中法商务专条》,1897年思茅海关开关。回民起义平复,大量移民涌入,思茅再次繁荣。
 
  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1919年瘟疫流行等原因,使得思茅失去了思普沿边地区商业集散地的重要地位。
 
  据调查,思茅人口1919年有76800人,到1932年锐减至24106人。1936年思茅已十室九空。城区各行业商号,有的因人死亡,商号倒闭,有的商号茶庄迁往勐海、倚邦、易武、江城。到1949年,城区只剩下19人,郊区不过几百人,思茅城成了虎豹出没之地。(《思茅往事》,P42)
 
  严重瘟疫造成的天灾和官员贪腐造成的人祸,使得思茅经济处于一个崩溃的边缘。作为曾经云南三大商埠之一,思茅经济衰退。作为曾经最重要的茶叶交易集散中心,地位也慢慢被兴起的佛海(今勐海)所取代,但是茶叶经济依旧是思茅经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有茶号在经营茶叶。
 
  虽然疟疾横行,当时的国民政府腐败无能,但思茅茶商们不忘加、工交易普洱茶的使命,依旧努力经营着普洱茶商号。
  1936年陈碧笙撰写的思茅茶叶调查
 
  抗战初期,有志青年纷纷加入到实业救国的运动热潮中,陈碧笙教授1934年到达云南,进行国内和南洋的商业贸易可行性的调研,于1936年4月从昆明向思普沿边出发,历时260多天,行程四千多里写成西南考察报告。
 
  现将思茅见闻用简化字录出,让大家了解一个多灾多难的普洱茶加工集散的边城。陈碧笙教授1936年记录的思茅普洱茶加工贸易资料,这些资料对理解当时的思茅茶业发展有很高的参考意义,对今日来说也是重要的普洱茶相关的文献史料,我们将其编辑整理出来,与大家分享。
 
  下面节选文字:
 
  【民国廿五年(1936年)五月】十一日,留思茅,夜宿马店楼上,骡马嘶鸣,跳蚤扰人清梦。下午参观街市及茶号揉茶。
 
  十二日,留思茅。昨夜苦虱,上午访问县立中学及地方医院。
 
  十三日,留思茅。访问海关,夜应陈县长之约,县长为军医出身,年已衰老,自言带来随员四人,皆染疫身死,彼孑然一身办事困难,已上辞呈数次。
  思茅海关旧址(顾娟供图)
 
  十四日,留思茅。下午在城内散步,过旧县署,墙垣倒塌,屋宇倾斜,门内草长及人,正凭吊间忽闻窸窣之声,审视乃妇人借此出恭,用大斗笠遮蔽身部,下露小脚一双,县公署变成女厕,诚闻所未闻也。
  破败的思茅老城碉楼(《往事思茅》p39
 
  十五日,留思茅。到海关抄贸易统计,夜应郭税务司之约,食自制粤菜,甚精美。
 
  十六日,仍留思茅。以百三十元购得一海骝马,路上乏人照应,向县政府商派警兵一名,备明日行。
  二月初八大佛寺的迎神会,(19世纪末思茅城的庙会,Michael Nyman供图)
  熙熙攘攘的思茅集市,G·C里格比少校拍摄于19世纪末
 
  思茅旧为云南三大商埠之一,在未有滇越铁路以前,滇南、滇中一带货物之进出,大部取道思茅,故市产繁盛,户口稠密,南关外大街长至五里之遥,两旁皆大商店,设有海关。滇越铁路修通之后,货物改道,贸易虽较前减退,任然不失为迆南唯一大埠。民七,疟疾自坝子区域流入,日渐猖狂,地方官民昧于防御,得病者无药可医听其自毙,最初由南乡蔓延至城区,以后更由城区推广至四乡,夏季日死亡二三十人,前后十七年,人口由四万余户减至三千余户,城区由三万余人,减至三千余人,所余不及十分之一。人民朝不保夕,往往早晨相见,入夜以告身死,四郊良田荒废殆尽,农民种田不敢下水,甚至能种而不能收。良田一亩仅值国币十数元,荒田不过一二元,有时情愿送人以求免田赋之负担。城区房屋大半倒塌,小半住人,又一小半则拆毁以取破旧材料,房屋之价值仅为砖瓦木料之价而需除其拆卸之工资。南门外大街仅余靠城处一段,城墙草长数丈,入城如入荒山,街巷为草所没惟余小径。居民面黄肌瘦,一息奄奄,儿童腹胀如鼓,蹒跚而行,全境满布恐怖凄惨之空气,举步荒凉,满目蓬,几疑身在鬼蜮中矣。夫疟疾非不治之病,十七年非短暂之时,思茅更非穷乡僻壤人迹不及之区可比,当地官民不谋防御治疗之策,而惟一迁避逃亡为得计,则浩劫之酿成,人事之腐败不能辞其咎也。
  解放前患疟疾脾肿大的儿童(《往事思茅》p40)
 
  民国二十四年,中央卫生署派遣医士林梁诚、刘经邦来思做实地调查,搜捕疟蚊,抽验血清,施行特效药之治疗(如奎宁、扑疟母星、疟涤平等)业已证明思茅疫势已届下降之期,现存居民大都具有抵抗能力,此后只须注意卫生努力预防工作不难恢复旧日繁荣,为普洱一带疫势则正在方兴未艾之中,兹为可虑耳。
 
  思茅原属车里,号思茅村,或谓诸葛孔明南征至此,观阡陌之美起茅庐之思,故名,今城南尚有诸葛营遗迹,实则诸葛并未到过此地,思茅二字当为夷音之转讹也。清雍正七年,攸乐设同知,移普洱之通判于此,是为设官之始,十三年改为同知,隶普洱,旧辖有车里、六顺、倚邦、易武、勐腊、勐遮、勐阿、勐龙、橄榄坝等九土司,及攸乐土目共八版纳之地。
 
  民国二年各勐划归普思沿边行政总局(后各分立为县),民廿因疫势蔓延,人口锐减,税收短绌,几于不能成县,划先设之象明(即普交倚邦),并入之,始有户口五五七三户。分设四区,第一区为城区及四郊,二五五五户;第二区为倚象、整宛二坝,疟疾流独此二地不受波及,八二四户;第三区普藤坝,旧为普文县,后并入象明县,最后并入思茅,一一二七户;第四区倚邦,旧为象明县,后与普文同并入于思茅,一零六七户。
 
  思茅为夷汉二族之分界线,北上皆内地县份,南下即入边区,且地位适中,形势冲要,故历代视为经营边区之唯一根据地。以思茅与普洱较,由思茅出发到达滇越、滇缅交界之任何一点皆比普洱为近,由普洱到车里、佛海、南峤、宁江、镇越等边县必须取道思茅,到澜沧、六顺、江城等县虽有小路,习惯上仍走思茅大道。内地与边区之贸易亦以思茅为迄点,各地来货必须在此卸驮改装,古宗(藏族之一种)行商每年必来二次。故以形势与地位论,思茅实远较普洱优越,而应为殖边督办设治之唯一地点也。清制普洱道尹即驻于此,民九道尹徐为光避疫北移,以迄于今,殆可视为近代边地政治之退化现象。
  在思茅的藏族(Michael Nyman供图)
  思茅上九会的游行场面(Michael Nyman供图)
 
  思茅商业之繁盛现仍为南防各属之冠,省货南来者,有棉纱、布匹、土毡笠帽、火柴、草烟、杂货等,坝子货北来者有茶叶、棉花、牲畜、鹿茸、鹿角、煤油、洋杂货等,皆以此为交易中心。粮食因人口稀少尚可输出,樟脑年出20担,果品有菠萝蜜、香蕉、芒果之属盖已近热带矣。产团鱼、黄鳝甚有名,城南之干沟厂亦名勐萨厂,产铜,乾隆间封闭。制胶业十数家,年值十余万元。茶之制造及转运居当地之首要地位,以下请详述之。
 
  普洱茶自唐代以来,驰名中国,近有人推断为世界茶叶之发源地;然普洱思茅二地皆不产茶,所有茶叶均出自三百里外之六大茶山,所谓六大茶山,或曰:攸乐、革登、倚邦、莽芝,蛮砖、漫撒,或谓倚邦、架布、嶍崆、蛮砖、革登、易武,无人能下确证,惟知盛时年产额在十万担以上,自咸同回乱以还,内外交通梗阻,茶之销路中断,产量日渐减退。今则六大茶山之茶大半已树老叶粗不堪采制,年产额犹不及五千担,所谓普洱茶者几名存而实亡。而近来茶产西移,云南茶之产出几集中于景谷、佛海、双江三处。景谷、双江茶(又名勐库茶)北行运省销川,佛海茶大部西出印度销藏,小部以散茶形式运至思茅,由思茅茶号掺以若干倚邦茶,改装制造后分售省商及古宗。故思茅茶市不过拾佛海唾余,在今日滇茶之产量中未能占重要之地位也。
  雷永丰茶号广告(杨凯提供,杜厚玉收藏)
 
  思茅现有茶号十一家,以雷永丰、裕兴祥为最大,次为大吉祥、鼎春利等,全年贸易额共约五千担,销古宗三数千担。销省者大部分为散茶,坝子苦热,马种弱小,故由佛海驼来之茶,每驼仅重百斤,由思茅茶号加以改装,小笼换装大笼,大笼加增重量,每驼可以多装一二十斤,平均每十一驼装成十驮,可省驼脚现金三十元。一部分制成圆茶或称团茶又名饼茶,将倚邦、佛海散茶雇女工捡剔分为六种,最上者为窝尖,以倚邦、勐龙所出之生芽充之,为最细白尖茶,年用千余斤,价最贵,平均一斤二元,次为盖面,亦为倚邦尖子,年用四五千斤,每担价七十余元;以次为梭边,二道尖(尖子底)、凳尖(窝子边)、底茶(即心子)等,皆佛海茶,每担二十至四十元。制造时,五人为一组,一人分配茶之种类数量,一人司装甑,将配好茶依次装入铜甑放于蒸笼上蒸使软,一人司装袋,将蒸软之茶依次装入小布袋,又一人司揉制,置茶袋于木块之下,用足揉之使成饼状,然后放在架上任干即成,另一人换水打杂。工资以件记,每担一元三角,由茶号供饭;每组五人,每日可成四驮,以上制成之茶为圆茶又名团茶,每个约重十两,七个装成一筒,重四斤十二两,二十四筒为一担,一担售现金六七十元。
  G·C里格比少校拍摄驮马
  G·C里格比少校拍摄驮马
  思茅驮运棉花的马帮商队,G·C里格比少拍摄于19世纪末
 
  紧茶专售古宗,制法与圆茶大同小异,而货料较粗用手揉制成块状。每个重七两,七个装一筒,一担重八十余斤,售现金二十五六元至三十元。古宗为藏族之一支,由丽江、维西、中甸等处驼来粉丝、药材等物或卖出马匹,用之换茶。每年旧历十一月中旬南来驼茶一二千担至丽江卸存,谓之冬盘,次年二月下旬又来驼茶二三千担至阿墩子解卸或售卖,谓之春盘,然后又至丽江驼着旧存冬盘茶入康卫,以避炎热。古宗驼茶只至川边阿墩子一带,从来不入拉萨,每来人马千数,在野外结幕而居,留十余日即去,六十余年来不曾间断,民十九曾直至佛海驼茶,后以思茅茶商暗中阻挠,又以人马在九龙江过渡乏船,费时特多,耽搁春盘生意,次年即不复去。由思茅至阿墩子等处之里程如下:拉萨至阿墩子马程七十八日,阿墩子至丽江十二日,丽江至景东十五日,景东至思茅十二日,思茅至佛海八日。
 
  思茅制茶用之散茶来自佛海者五分之四,来自倚邦者五分之一,均向当地马帮零碎购买,马帮间亦有自佛海驼茶直赴省城景东蒙化等处者,思茅茶业盛时年达三数万担,今仅余三五千担。今年因川销起色,价格好转,茶业略呈生气。
 
  ps:本书未完,仅辑录茶相关内容。标点根据现代汉语的习惯用法,略有调整。
 
  制茶部分名词释义:
 
  1、白尖、白尖茶。
 
  白尖:在三月尾和四月初采摘者,曰“春茶”,曰“白尖”,以概系白毛嫩芽之故。(李拂一)
 
  白尖茶:采摘时及制后皆呈白色,故较春茶美观,至制圆茶时,多用谷花春尖配合,但茶味清淡。(1940年云南建设厅调查报告)
 
  2、底茶。底茶茶叶多是粗梗黄叶,均为二次春茶、春尾茶、谷花茶中之老叶枝梗。揉制时需用刀剁切为细而短小之枝叶,揉入圆茶中心,此茶揉制时,不能入水。否则揉制完毕后,易起黑霉,有损茶叶品质。(1940年云南建设厅调查报告)
 
  3、梭边。梭边即为揉制时将所选之佳茶如梭形,围于边际,而使其外表美观,此即吾国所谓装头盖面之贸易术也。此茶多用二次春茶,全选黑色茶条,故一般经营者,又称为黑条子,其中粗梗与黄叶,需完全捡出,此时揉茶,须潮水之后,方可揉制。(1940年云南建设厅调查报告)
 
  生芽、二道尖(尖子底)、凳尖(窝子边),在撰写文章时未查找到准确的解释,如有读者对于以上名词有自己的想法及解释,欢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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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黑茶通史》,郭红军编著
 
  2、《茶庄茶人茶事:普洱茶故事级》,杨凯著。
 
  3、《号级古董茶事典》,杨凯著。
 
  4、《见证历史的巨变——云南少数民族社会发展纪实》(历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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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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