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人故事】娄自田:无法说再见

  2010年,我带着老婆孩子,前往深圳,那里有一个梦想等着我,我想去实现它。仅仅一年过去,我就打道回府了,重新回到了温暖舒适的昆明。关于深圳,我能记得梧桐山上那一条天梯一样的小道,每天早上,我都会顺着阶梯爬到半山,然后顺着半山的一条公路,从另一端小跑到山下。有时我会在半山上,和那些老年人们一起,在公路边的石板上用刷子蘸水写字,其中一位热心肠的老人,甚至送了我一支用海绵做的“毛笔”,他希望我每天早上都能到这条小道和他一起写字。有时我会一路小跑上到山顶,在电视塔旁的亭子坐下小憩,看着透彻的远山和身边的高塔,感受自己的渺小!但深圳终究不是我的主场,我就像被扔进了海洋,绵绵无力,于是我又带着老婆孩子,灰溜溜的回来了。
 
  2005年8月15日,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我能正确地写出“普洱茶”三个字,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今天来看,这三个字,恐怕会伴随我一生,想甩都甩不开了。正是在这一天,我第一次去临沧,飞机将载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那里见证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事情。飞机准备降落,半山上的机场已经看到了跑道,但飞机开始努力的爬升,很快就钻进了云层,盘旋着飞回昆明,然后第二次起飞……那一天,龙润集团与临沧市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正式进入普洱茶行业。
 
  我正是在这一年的年底回到昆明的,从上海回来。
 
  1999年7月,我从屏边白云中学辞职,背上简便的行囊,沿着那一条铺着石子的小路,走向远方。远方的尽头在哪里,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我背着一个艺术家的梦想,艰难的告别了层层叠叠的大山,含着眼泪,坚毅地前进着……除了梦想,我不愿意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又一个的辍学的故事中,也不愿意用酒精麻醉自己。夜晚,安抚好学生熄灯睡觉后,我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破败的操场边,看群山顶上闪烁着的星星,看一弯新月落于西边的山后,在漆黑的夜里,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听着蛐蛐的鸣叫,想着渺茫的不知所以的前程……
 
  我记得黄副校长带着我去家访,想要将辍学的孩子喊回来上学。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同行还有孩子的班主任。我们一路爬山涉水,快步前进,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我们终于在晚饭前到了学生家……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看到的景象,这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家庭,晚风轻轻地吹来,却夹杂着强劲的寒意。天黑了,我没有见到辍学的孩子,他父母也是在天黑前才回到“家”,满身的泥污,不断地说着道歉的话,告诉我们孩子知道我们要来,不好意思回家……那一晚,我们就着放了盐的开水,稀里哗啦的喝着僵硬的米饭,泪水忍不住阵阵滚落,好在油灯如豆,没有人听到我的哽咽。我们什么都说不出来,合衣躺在在稻草铺就的“床”上,旁边的老牛咀嚼着稻草,发出舒缓而安详的声音……
 
  我无法说再见。
 
  屋后的那一条石子路,我在晚饭后会沿着它走上一段,希望自己越走越远,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才知步子是如此的沉重。我买了一张从昆明到上海的硬座票,经过了53个小时的长途颠簸,终于将自己投进了蒸笼似的上海。从此,六年的上海漂泊,艰难困苦酸甜苦辣……我记得澳门大厦那吹着电扇的电梯,挤满了上班的人群;我记得夜晚高屋上闪烁的灯光,渐渐地把自己变小;我记得张杨路上的那座公寓,我们一大波人挤在里面,感受风扇吹出的热浪;我记得火车站对面的嘉里中心,我那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我记得虹口公园旁的足球场,红塔队一比零杀死了比赛,我一个人孤零零地鼓励着家乡的球队;我记得四平路上的福龙大厦,在非典期间,每个清晨爬上23楼;我记得南京东路上的朵云轩,更多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里面要想自己的艺术梦;我记得淮海路上的上海图书馆,它的地板比我睡的床还要干净;我记得静安寺旁的申乐大厦,我的第一个营销策划公司就在里面……
 
  当我随着龙润集团回到昆明,我的生活和工作,就再也离不开普洱茶了。有一天李总将我叫到办公室,让我钢笔手书“安全、卫生、健康的普洱茶”这几个字,我没有想到在普洱茶接近疯狂的2006年,这几个字能给龙润普洱带来如此大的威力,特别是在猪圈发酵普洱茶事件曝光后,这几个字价值千金。那是一个做梦都想干掉立顿的年代,各种企业家出来都雄心万丈,各种老茶和新茶都能被拍卖出天价,各种专家更是如雨后春笋……当肥皂泡被戳破,各大热闹的企业沉寂无声时,龙润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香港主板挂牌!我开始思考普洱茶到底经历了什么。于是在2009年的下半年,我在博客连载了第一部手稿《上帝想喝普洱茶》,全面总结了各种妖魔化的营销手法给普洱茶带来的机遇和伤害。此后,我的经历进入了职业经理人一年游的状态中,滇红一年,中茶一年,祥源茶一年,柏联两年半……
 
  我必须感谢这些年来给予我平台、给予我帮助的老板、家人和朋友,没有他们的宽容、理解和支持,在面对金钱的诱惑时,我可能早已离开了茶行业……但我知道,我无法离开,因为我这些年来,逐渐理解了这个行业的运行规则,逐渐将自己置身在这个规则之内,已经无法抽身……
 
  今天,我无法说再见,我得蓄积更大的能量,在普洱茶市场的冰窖中,努力点燃一把柴火……
 
 娄自田 2016年1月13日
责编: 深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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