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饮一杯单丛茶

  第一次喝凤凰单丛茶是十多年前了。还记得当时一把紫砂壶,杏黄的茶汤点在杯子里,遽入口忍不住摇头缩颈--太苦了,硬生生的苦和之后舌头整个表面收紧的涩。心下有些悻悻然,觉得这茶枉叫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对很多初喝单丛的人来说,这样大投茶量传统泡法的单丛茶汤的苦是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但没想到,凤凰单丛茶日后成了很爱的乌龙茶。单丛茶会吸引人之处,是它个性鲜明又丰富多变的香韵。单丛茶香气品种非常多,除了常见的花香类型,比如蜜兰香、黄栀香,还有芝兰香、桂花香、茉莉香,也有不大常见的属于果香类的蜜桃香、番薯香,还有归为药香一类的杏仁香、肉桂香等。而这些丰富而清晰明确的香气,是不同茶树品种和制茶发酵时的天然之作,喝到的人常惊奇自然造化的不凡。
且饮一杯单丛茶
  有次朋友来访,是个瑞士女孩陆凯灵,两年前我在瑞士参加中国艺术节认识的,她是组织方安排的接待人员。凯灵的母亲是中国四川人,父亲是瑞士人。当时我拖着一大箱茶器具晚点到达苏黎世机场,她等了很久,又深夜飞车送我到另一个小城Uster。这次来中国念念不忘我们在瑞士一起喝茶的情景。
 
  见面喝茶,话题起起落落,喝了易武正山的生普和岩茶白鸡冠,要结束的时候,我下意识拿出潮州乌岽山的高海拔的单丛玉兰香作为收尾。温壶、投茶、注水、出汤,熟悉的花香幽幽地弥散在小小的茶室。
 
  茶一入口,她怔住了,这个性格异常活泼的女孩举着杯子双手握在胸前,眼眶红了,说这个茶让我想外婆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又说,是Prynne的香气,然后忙不迭翻随身带的电子字典,告诉我说是白兰的味道。她小时候随外婆一起长大,外婆的院子里种的白兰就是这样的。这样的场景,我已经并不再觉得惊奇,喝茶时常有朋友被突如其来的某种味道击中,无从解释何去何从,这种无影无形的味觉和嗅觉的感受,是最隐秘而深刻的记忆,一旦触及,会让内心深处最幽暗的光影一幕幕的播放。
 
  茶香韵致所触动的,并非只是这样的乡愁,植物都是特殊的记录者,茶尤其是,经由一片片生长在不同环境、季节的叶片,总能让精于解读的人翻开它写入其中的的无字书。有年冬京城天气候干燥,几乎一冬无雪。干冷的空气里人的鼻腔口腔似乎密密麻麻地长满干裂的根须。这种反常的天气里喝一杯雪片茶,有点锐利的冷冷的茶香和茶汤入喉后最后堆积在鼻腔上的的凉意,总会让人感受到枝头消融的残雪,怀想着疏影横斜的旧年光。想着雪片茶的名字,忆雪的日子也变得丰富起来了。
 
  雪片茶是立冬到小雪之间做的冬茶,却是产量不多,要在暖冬无霜冻的日子才有可能。单丛茶的采制季节,春夏秋冬,都会带有各自不同的性格,春茶被认为经过一冬的休养生息,内涵物丰富,自然香韵俱佳;夏天多雨日照强,茶的多酚类物质多因而苦涩;秋茶高香但是茶汤淡薄。
且饮一杯单丛茶
  单丛茶大概是乌龙茶里极难泡的茶,茶里的多酚类、咖啡碱这些影响苦涩味的物质含量多于其他乌龙茶,泡不好就很容易有刺激性的苦涩。后来回想起第一次喝单丛茶的苦涩记忆,原因大概有三:一是茶质普通,二是可能冲泡不当,其三喝茶功夫尚浅,还不能从苦涩中体味到丰富的韵致。
 
  确实是,茶的苦老茶客并不一味排斥回避,甚至会有些乐此不疲。茶里好的苦是音乐里的重音,有极其丰富的表情,浓而不滞的。个性不同的苦在口腔、喉咙部位带来各自不同带来的回甘,几乎可以清晰地比划出它的深浅和席卷范围的大小,随之而来舌底汩汩涌泉的感受难以描述,但这些都让人沉迷在独享的乐趣里。
责编: yun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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