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茗香绕往事两腋清风吟茶情

  广东人喜欢品茶,尤以潮汕地区最为出名。《清朝野史大观.清代述异》称:“中国讲求烹茶,以闽之汀、漳、泉三府,粤之潮州府‘功夫茶’为最”。而潮汕人自小就学会品茶,这也许是潮汕人积淀着闽南、潮汕之“功夫茶”文化底蕴所熏染的缘故。

  我好茶品茶,血液里也掺和着茶的汤色流淌着。祖父嗜好茶,是我听父亲说的。而父亲对茶的嗜好,却是我耳濡目染的。

  从小时候懂事开始,我就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当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什么叫中国茶文化。只知道品茶喝茶,是我家每天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道生活程序。

  记得孩提时,每天的早晨,我就会被一阵敲打碎木炭的声音吵醒。继而是满屋子氤氲的炭烟,熏得我直流眼泪。当我听到几句咳嗽声时,我就知道,这是父亲在小火炉上起火烧木炭,准备煮水沏茶了。因为每天起火煮开水沏茶,是父亲一天生活的开始。

  上学以后,我也就自然参与父亲的茶事,帮父亲分担点煮茶的杂活。如:敲打碎木炭、起炉火煮开水、洗茶具等。

  家中一套茶具,是父亲的钟爱。一座泥塑做的红色小火炉;一个赤陶质的小“玉书”(烧水壶);小“孟臣”(紫砂壶)直径只有五厘米左右,像个小桔子似的(如独自斟酌或对品,茶壶愈小愈佳:“小则香气氤氲,大则易于散烫。”);三个白瓷“若琛”(小茶杯)如乒乓球切开两半的样子,小巧玲珑(潮汕人品茶,杯子始终只有三个,人多即轮流烫洗用之);茶盘是父亲自己制做的圆形竹木器,他还在器内画有两棵石榴,那石榴煞是可爱,裸露着秀色可餐、宛如珍珠玛瑙般晶莹熟透的籽儿。同时,父亲还制作了茶具六君子:“茶夹、茶漏、茶针、茶匙、茶则、茶具筒”等放置在茶几上。

  自从早上品茶有我的相伴后,父亲便喜上眉梢,品起茶来更津津有味。而那时候我还小,开始对茶的醇厚浓酽并不太适应。因为父亲总在小小的紫砂壶内放满茶叶,冲泡起来的茶汁也就浓酽似酒,我只能缓缓地慢呷一二杯。

  父亲对我说,品茶是有步骤的:“治器、纳茶、候汤、冲煮、刮沫、淋罐、烫杯、洒茶”等八道程序是要讲究的。当时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但这些讲究还是少不了。父亲品“功夫茶”从不用保温瓶里装好的开水,他深谙“水为友,火为师”的道理,总是用香蒲扇一边煽然着小火炉,一边煮着适宜的开水(火炉与冲茶的地方,还要恰到好处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如生炭的火炉靠冲茶位太近,怕影响品茶者的嗅觉和茶的香气。太远了,怕影响“水功、火功”和泡茶的不方便),还一边“候汤、冲煮”,待到“蟹眼已过鱼眼生,嗖嗖欲作松风鸣(苏轼:开水沸时称蟹眼,继之为鱼眼,烹茶沸水声音比作松风鸣)”时,掌握着火候及水温,才算可以沏茶,而沏的茶品起来要热汤厚味、烫唇舌、“哙烧”(潮语“够热”之意)。父亲在沏茶时还会慢条斯里地对我讲解如何品茶的要诀:“一品舌品,品出火功;二品牙品,品出滋味;三品喉品,品出韵味。”这“三品”也就成为我以后品茶的基本功了。

  《岩栖幽事》写道:“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父亲酷爱手工艺,他每天品完茶后,精神就饱满起来,继而会操起手工艺工具,制作起了他的业余绝活:如雕刻树根、竹编茶罐、花样的艺术烟斗等,其手工灵活、干净利索,全靠品茶“一人得神”之后的功夫了。

  父亲有我陪伴品茶时,那叫“二人得趣”。他会讲些本土有趣的民间故事“老虎姑婆”、“山狗家”给我听。同时,也免不了讲到品茶的典故和掌握“功夫茶”的冲泡方法。如:倒入茶叶至紫砂壶,称为“佳人入宫”;壶嘴对着茶杯三起三落而冲开水称为“凤凰三点头”;悬壶高冲称为“高山流水”;开水冲进装好茶叶的茶壶后,溢出茶壶口或殴口,用其盖拂去茶末儿,称为“春风拂面”或叫“推泡抽眉”;开水冲淋紫砂壶身上,称为“修身养性”;茶壶的茶汤对着杯子低洒巡行至八分满,称“关公巡城”,最后点点滴滴叫“韩信点兵”,还有“游山玩水”、“三龙护鼎”等等。父亲还有趣的手把手,教我如何利用“闻香杯”的“泰山压顶摇香”或“倒转乾坤”,去闻茶的香气来判断茶的优劣。其实,父亲如忙活起来,有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花时间的“功夫茶”了,他虽知品第二道、第三道的茶才算得上精品,但他已无暇顾及了,他会一边工作,一边拿着茶壶直接在壶嘴吸吮茶汁。

  “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的情景我也是常看见的。那就是每当天气很好的晚上,当圆圆的月亮皎洁地悬挂在深邃的天空时,父亲总会招呼几位邻居、朋友组成一个民族小乐队,在家门口一个宽敞的灰町,摆好茶桌,端上茶具、茶点、茶水,待施过几遍茶后,便开始了吹拉弹唱,自娱自乐地演奏起潮曲,而“陈三五娘”、“寒鸭戏水”等有名的潮曲是每次演奏必有的。

  我的成长,血液里掺和着茶的浓酽清淡。如今,每次独自一个人品茶,有时就会想起父亲品茶时的身影。生活艰苦和清贫的年代,茶叶没了,父亲也会在沉积着茶渍的茶壶里,冲出一道好茶出来。他还会笑着对我说:“这是真正的清茶!”。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无比感慨!我曾经写过一首《茶渍》的诗:

  “茶壶已沉积着/太多的茶渍/以致不用茶叶/也能泡出/一杯清淡的香茗这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茶壶/紫砂已把茶的精华吸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短缺茶叶的日子里/也能为主人泡上一杯/淡薄的清贫/敷衍一下/岁月的无奈/感受那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这首诗歌蕴涵着我对父亲一生沧桑的写照,也是作为对父亲嗜茶如命的怀念!

  其实,品茶喝茶,对于潮汕人来讲,这是“家常便饭”的事,各家各户都必须具备。“柴米油盐酱醋茶”,茶在潮汕人的日常生活中是不可缺少的。潮汕人除了随饮随沏的“功夫茶”外,也有即解渴又能充饥的“油蔴茶”、“炒米茶”、“地豆(花生)茶”、“饭茶”、“起鼎茶”;中秋节的“蚂蚁(芝蔴)茶”、农历正月十一至元宵节期间的“开灯茶”、“圆灯茶”、四月初八为纪念炎帝“尝百草,种五谷”的“吃饭茶”、办喜事娶嫁的“新娘茶”,甚至丧事也有食茶的规矩,年节祭祖、敬佛、拜神拜天地,也要茶过“三巡”,形成了一种独具特色的、民情风俗的茶文化。

  我走遍大半中国,每到之处,办完公事后,总要寻访当地的名胜古迹,游山玩水,寻觅名茶。如身居市区,当然免不了逛一逛当地的茶市,也会去茶馆风雅一番。哪怕在军旅生涯时,也免不了茶的相伴。而解甲归田后,由于在机关部门做文秘工作,写资料,搞创作的桌案上,更少不了茶烟袅动了。

  下海经商后,我对茶的嗜好,更是无度。宽敞的办公室,茶具自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除书柜外,茶柜上总摆满“铁观音、龙井、碧螺春、冻顶乌龙、红茶、广东单枞”等林林总总的名茶。因平时以“功夫茶”为主,像“龙井”、“碧螺春”这样的好绿茶,也只是为了招待不会喝“功夫茶”的客人而陈设的。外地的客人来公司洽谈事情,我以“功夫茶”相待,在他们面前展示几招“高冲低洒,盖沫重眉”的“功夫”,并告知客人,潮汕“功夫茶”是广东“三宝”之一后,客人便会称赞不已!

  有一段时间,我还浪迹于青山绿水之间,好像在当一名隐者逸士。有时也会感觉到工作上的压力,远离喧闹的都市,回老家与好友上当地的名山“清云山”的“定光寺”住上几日,与寺里的方丈、师父品茶论禅,让躁动不安及发涩的灵魂得以精神上的抚慰,以求得宁静致远,过上一段:“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唐朝释皎然《饮茶歌》)”的日子后,就会有“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的感觉,工作起来也就更加精神饱满了!

 

责编: moth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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