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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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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说茶

(《吃茶去》杂志)说起茶,中国人最不陌生了。因为茶的发源地就在中国,唐代陆羽《茶经》云:“茶者,发乎神农氏,起于鲁周公”。在中国,从古至今,不管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雅士还是俗人,几乎都有喝茶的经历。

我是一介俗人,也喜欢喝点茶,但日常生活中却并未养成长期喝茶的习惯,对于喝茶也从不讲究,对于茶文化的研究也不多。但对于茶,我却有自己的话要说。

茶在中国被誉为“国饮”。中国茶的品种很多,喜欢喝茶的也人很多,但是各茶入各眼,每个人对茶的品种和喜好程度也不同,对茶的感受也就各异了。中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关于茶的典籍、文献及著述也是汗牛充栋,无以计数。

与粮食一样,茶来自于一种植物,是大自然的造化,是天地之间的精华。但茶与粮食却有大不同。粮食供人一日的三餐,可以裹腹,可以延续生命。茶对于人来说,似乎可有可无,不喝茶人照样能活下去,但光喝茶不吃粮食那是万万不行的。话虽如此,但对于中国人来说,茶是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吃了粮食,人的肚子不饿,心里不慌,但总觉得缺点什么。有了茶,人的生活才多了一分悠闲和优雅;喝了茶,人体也多了一些健康。宋代吴自牧《梦粱录·鲞铺》中说:“盖人家每日不可阙者,柴米油盐酱醋茶。” 元代武汉臣《玉壶春》第一折写道:“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中国,不管家穷家富,家家都有人在喝茶,而且都以茶来招待客人。你不管去谁家里,坐下来之后,主人就先给你沏上一杯茶喝上,然后才开始说事。这是中国的人情风俗,几千年来皆是如此。有些人,不但在自家里喝茶,在别人家里喝茶,而且会邀上朋友专门去茶楼里喝茶,甚至还把茶叶作为礼品送人。由此可见,喝茶对于中国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日常的生活习惯。

喝什么茶叶?用什么泡茶?用什么盛茶?如何煮茶?如何沏茶?如何喝茶?这些在中国讲究甚多,人们称之为“茶道”。茶道起源于中国,但被日本人发挥到了极致。

中国的古人喝茶是特别讲究的,但到了当代,除了一些所谓的名流、雅士之外,一般人似乎对喝茶并不怎么讲究了。富人、名士有他们的喝法,穷人、俗客有他们的喝法。富人、名士喜欢喝的是名贵的茶;穷人、俗客就喝普通的茶。富人、名士用山泉水泡茶,穷人、俗客就用井水、自来水泡茶。富人、名士用名贵的玉器、瓷器杯子喝茶;穷人、俗客用粗瓷碗、玻璃杯、搪瓷缸甚至一次性纸杯喝茶。富人、名士慢条斯理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穷人、俗客就大口大口地饮。不管怎么喝,大家喝到嘴里的都是茶,其它无关紧要。

“杯中乾坤大,茶里日月长。”茶看似一个很简单的物什,但内涵却是很深远的。喝茶的人很多,但大家对于茶的品味、感受、理解、认识却是大不一样的。有些人喝茶,喝的是品位、情趣、意境、文化或者更多的东西;有些人喝茶喝的只是茶的味道,有些人喝茶喝的是它的保健功效,更多人的可能只是把它当作一种解渴的饮品。《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妙玉有一段嬉笑贾宝玉喝茶的言论:“一杯是品茶,二杯就成了解渴的蠢猪了,三杯可就是饮牛、饮骡子了”。我认为,妙玉的调侃之语虽然不无道理,但不能就说怎么喝茶就高雅,怎么喝茶就低俗或者愚蠢。因为,茶本来就是一种解渴的东西,所谓的其它东西是后人附加上去的,并不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在我这三十多年的生活中,也有过一些喝茶的经历和感受。

我的家乡在关中的西府。我们那里从不产茶,但是乡民却一直有着喝茶的习惯。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喝茶,但以老汉居多。记得我小时候,我们那里的老汉喝的最多的是那种形状类似小窝窝头的圆坨坨茶,对于品牌和品种似乎没什么讲究。老汉们常把圆坨坨茶掰上一小块放在搪瓷缸里,然后倒上开水,放在火炉上熬,等水沸腾之后,茶液颜色变成黑青色之后才算是熬好了。然后,他们把熬好的茶水倒在另外一个搪瓷缸里喝,喝完了再继续熬。谁家要过红白喜事时,大门口席棚下的礼桌旁总有人专门在熬茶,供那些前来看秦腔戏的老汉们喝。我小时候曾经几次喝过那种熬过的茶,口味酽浓苦涩,简直难以下咽,但是过一会之后嘴里会泛出一丝丝甜味儿。常喝熬茶的老人,大都牙齿黑黄,样子很是难看。我当时想不通,熬茶这么难喝,为什么老汉们还这么爱喝?有些老汉就告诉我:熬的茶喝着劲大,提神解乏。后来,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我想这是庄稼人的苦中作乐,他们习惯了苦,能从苦中品出甜来吧。

我父亲是一个爱喝茶的人,不过他一般喝的是泡茶,泡的大多是茉莉花茶。泡茶的味道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和甜味。我上小学到初中的那几年,几乎每天跟着父亲喝茶。刚开始,父亲不让我喝,说是碎娃喝茶不好,喝多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父亲喝茶的时候,我会给茶杯盖里倒一点抿上几口,慢慢也就养成了喝茶的习惯。父亲的茶基本上都是我给泡的,父亲见我勤快,也喜欢喝茶,慢慢也就不再说我了。后来,我给他泡茶的时候,也会顺便给自己也泡上一杯。父亲就常说我小小年纪竟成了一个“水烟客”(西府方言,意思是说能爱喝茶抽烟)。实际上,那时我只爱喝茶,不会抽烟,更不敢在大人面前抽烟。直到我上了高中之后,开始长期在学校寄宿,慢慢地和父亲相处得少了,也就再很少喝茶了。

参加工作后,我一个人很少有闲情逸致去喝茶、品茶,也几乎没有买过茶叶。七八年前,曾有人送过我一套茶具,我就打开看过一次,然后放在房子的角落里再没动过,红木外盒上已然落满了一层灰尘。有几次喝茶,是和同事、朋友去的茶楼,当然喝茶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聊天说事,图得是一个环境的幽雅清净罢了。尽管在茶楼里我喝过不少名茶,什么安溪铁观音、洞庭碧螺春、西湖龙井、信阳毛尖、云南普洱等等,但是说实话,对于我这样一个俗人来说,好像喝什么茶都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关于茶的品种、分类、口味及制作工艺等,我也一直没有好好研究过,也很少和别人去谈茶。在我看来,只要是茶,都是好的,不在于喝什么茶,也不在于怎么喝。去茶楼喝茶,对于我而言是一种应酬,算是附庸风雅吧。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2009年的初春去长安县一个朋友家里喝茶。去朋友家喝茶之前的半个月,有一次我与一个同事喝冰啤喝出了点胃病,吃了几大把的胃药都未见效。到朋友家里后,人家给我倒了一杯绿茶,我们边喝边聊。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茶喝得越多,我的胃部就越是胀痛。我终于坐不住了,就问朋友家里有没有胃药。他说没有,又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明了原由。他笑了笑说,不着急,我给你换一壶红茶喝喝看。我忍着胃痛说,再喝茶我估计就该躺医院了。他说,看来你不懂茶啊,红茶有养胃之功效呢,你先喝一杯再说。没一会功夫,一壶红茶就泡好了。他先给我倒了一小杯。我迫不及待呷了几口,很快就把一杯红茶喝完了,然后又连续喝了好几杯。几杯红茶下肚之后,胃痛果然很快就减轻了许多,半个小时后,我感觉自己跟正常人几乎没什么两样了。我们又继续坐在客厅里高谈阔论起来。临走时,我对朋友表示感谢。他说:“你以后要好好研究一下茶,也要多喝茶呢,这是个好东西。但是你现在有胃病,尽量别喝绿茶,多喝点红茶,红茶养胃呢……”他正说着,就把自己的一罐红茶给我分装了半罐。我不好意思要,他硬塞在了我的背包里。回家之后,我坚持喝了一周多时间的红茶,胃就不再胀痛了,比吃药还管用。后来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好友如茶》,对此事进行了记录。从那以后,我对茶有了新的认识,也开始慢慢关注起茶的文化来了。

茶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大量研究证实:茶叶确实含有与人体健康密切相关的生化成份,茶叶不仅具有提神清心、清热解暑、消食化痰、去腻减肥、清心除烦、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湿等药理作用,还对现代疾病,如辐射病、心脑血管病、癌症等疾病,有一定的药理功效。可见,茶叶的药理功效之多,作用之广,是其它饮料所无可替代的。适量饮茶,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益处,但也应注意喝茶的量和浓度。胃寒的人,不宜过多饮茶,特别是绿茶,过量会引起肠胃不适;神经衰弱者和患失眠症的人,睡眠以前不宜饮茶,更不能饮浓茶,否则会加重失眠症;服药的人不应该用茶水送服,以免降低药效;正在哺乳的妇女也要少饮茶,因为茶对乳汁有收敛作用。

茶作为一种著名的保健饮品,在中国,从古到今一直有人在喝,不但中国人喝,而且从我国西汉时就随着瓷器、丝绸出口到中亚、西亚和非洲、欧洲等国家。因此说,茶是古代中国南方人民对中国饮食文化的贡献,也是中国人民对世界饮食文化的贡献。

我这个西府俗人,以前有饮酒、抽烟的恶习,唯独对喝茶一直没有养成习惯。步入而立之年后,我发现饮酒、抽烟对身体的伤害越来越大,现在正想方设法逐渐戒除这些恶习。但人总得有些物质上的嗜好吧,不然生活过得也太寡淡了。于是,我就想到了喝茶。喝茶不仅能解渴生津、养生保健,还能陶冶性情,何乐而不为呢?

好了,不说了,我那里还有一罐“陕青”放了都一年多了,还没怎么动过呢,我现在就去泡一杯吧。

(摘自2013年第1期《吃茶去》杂志;作者:刘省平)

茶文化之源管窥:唐代茶圣陆羽的水质资源优化思想浅析

摘要:本文的要义在于浅析陆羽的水质资源优化思想和唐代茶文化勃兴的内在联系,从水文化视角揭示茶与水、茶文化与水文化二者的主次、重叠、交叉关系,认为水文化实乃茶文化之源头活水,“茶水民族”早已成为一个永久性的中华民族指代符号。论述了陆羽的水学思想、茶学思想与大禹治水精神及春秋战国时期的思想家管子的水思想、孔孟儒家的水思想和老庄道家的水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他对水质资源分布及其优劣与否和纯净及污染情况极为重视,首创鉴水分类和优劣标准,深化与提高了唐人对水质资源优化的认知度,强化了唐人自觉保护名泉和水质的意识。此外,中茶文化对外传播,其中也包含着中国古代的水思想和水意识、水科学。

关键词:茶文化;水文化;陆羽水思想;水质资源优化;鉴水分类和标准;文化传播

本文的要义是浅析陆羽的水质资源优化思想和唐代茶文化勃兴的内在联系。唐宋以后,阐述水与茶或水文化与茶文化之关系可抵要端者,当以自诩“余斋居无事,颇有鸿渐之癖”的浙江钱塘著名茶人、明代茶文化家许次纾所论最为至要,他在《茶疏·择水》中明确提出:“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许氏又言:“余尝言有名山则有佳茶,兹又言有名山必有佳泉。……吾两浙、两都、齐鲁、楚粤、豫章、滇、黔,皆尝稍涉其山川,味其水泉,发源长远,而潭此澄澈者,水必甘美。” 许氏“无水不可与论茶”之论,发人所未言,或可从不同视角有助于我们揭示茶与水、茶文化与水文化二者的主次、重叠、交叉关系。实质上,茶产于山水之间,山水之自然地质属性决定茶之品位与品性,而水文化实乃茶文化之源头活水。

在以往的中华茶文化研究中,鲜有透过水文化史视角,将水文化作为茶文化之源的系统论述。我们都知道,水、阳光和空气——自然资源三大元素构成地球上所有动植物生命赖以生存繁衍的根本所在。水作为一种自然元素,不仅是人之生命永恒依托的物质资源,更是人达至超然于物外的精神资源。人类文化学者认为,水文化是人类文明初始的母体文化,人类文明发展史也可以说就是一部水文化发展史。人类文明生产史和生活史最早开发、利用的自然资源是水,人类古代文明的起源也大都发源于江河湖海水流域一带。例如,世界文明史上所言的五大古文明,古埃及文明发源于今北非的尼罗河流域,古巴比伦文明发源于今西亚的两河(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流域,古印度文明发源于今南亚的印度河流域,古希腊文明发源于今欧洲的爱琴海诸岛,中华文明发源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

中国是茶文明和茶文化的发源地。唐人陆羽《茶经》记叙中国西南部的原生茶树为乔木,直径可达“一尺两尺乃至数十尺”,而其中“巴山陕川有两人合抱者”。这是世界茶文明史上有关野生茶树最早的明文记载。中国西南部地域广阔,地貌复杂多样,水资源极其丰富,雨水充沛,也是史书记载的中国先民种茶、饮茶与艺茶的起始地,以及中国茶业、茶经济最早的起始地。东晋常璩撰《华阳国志》卷一《巴志》云:“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其地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雉、黄润、鲜粉,皆纳贡之。”这说明,此地此时所产之茶已纳贡王室。

茶文明从西南部的山水之间走出来,汇入中华文明长河,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千百年来茶水待客、邀友品茗、无茶不席已成为中华民族的民风民俗和礼仪礼俗,茶水文化涵养了中华民族的心性、精神与性格,“茶水民族”早已成为一个永久性的中华民族指代符号,并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费孝通先生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重要学术研究结论。以往我们谈茶文化,谈水文化,谈中华民族发展史,谈中华文明发展史,往往都是各自作为一个单独命题来论述的,很少讲“茶水文化”、“茶水民族”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符号。而这关系到我们怎样重写中华茶文明史,怎样更好地把中华茶文明写入中华文明史。

这是诱发笔者思考和重点考察“陆羽的水质资源优化思想和唐代茶文化”这一命题的起因之一。

起因之二,陆羽《茶经·五之煮》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地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有颈疾。又多别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泄,自火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龙畜毒于其间,饮者可决之以流其恶,使新泉涓涓然酌之。其江水,取去人远者。井取汲多者。”他认为,凡用山水,最好选取乳泉或石池漫流之水,至于湍急的山水最好勿饮,如长喝此水,几可使人患颈疾(先秦时,即已知不同的地理环境和土地、水质等会对人体健康产生不同的影响。《左传·成公六年》:“土薄水浅,其恶易觏……于是乎有沉溺重膇之疾。”);而由几处溪流汇合后积蓄于山谷之水,虽看上去澄清,但因水不流动,从暑热之日到霜降前,“或潜龙畜毒于其间”,即水质可能已被污染,故用此水,必须要先挖开缺口,流放掉那些沉积多日的污水,引来上游下泄的新鲜泉水,然后才可取之饮用。凡用江河之水,须到距离有人居住的远处去取水。凡用井水,则要从人们日常汲水的井中去打水。与陆羽生活于同时代的唐诗人刘长卿在《送崔处士先适越》诗中有言:“小江潮易满,万井水相通。”这很能说明此一时代唐人对水的有关认识已很深刻。

从中我们也可以窥知,陆羽对唐代的水质资源分布及其优劣与否和纯净及污染情况可谓极为重视,知晓水品之优劣与水资源环境、人体健康的关系密不可分,并形成了其关于水质评价的认定标准,其中包含了唐人对水质资源优劣与否及环境变化与保护的初步科学认识,以及引导人们开始重视对水资源、水品质的科学认识和环保理性意识。当代中国著名茶文化专家丁文在《唐人品水重山泉》一文中曾指出,品水标准系自“陆羽首创”,其“鉴水总分三类:山水、江水、井水”,其“鉴水优劣的标准有二:一是流动,‘流水不腐’;二是无污染”。

以今天的现代水质科学技术知识来分析山泉水矿物质成分和测定天然饮用水技术标准,十分容易。但在唐代陆羽所提出的鉴水品水标准,却是首创性的,它开创和确立了中国古代饮用水之标准。更为重要的是,“陆羽的品水标准为后世人所认同”,“自宋元以后直到近代,出现了以卖水为业者,所卖之水皆为山泉水”(丁文:《唐人品水重山泉》)。这是我们认识陆羽水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出发点。

相比而言,在数百年后的明代,许次纾《茶疏·择水》云:“江河溪涧之水,遇澄潭大泽,味咸甘洌。唯波涛湍急,瀑布飞泉,或舟楫多处,则苦浊不堪。盖云伤劳,岂其恒性。凡春夏水长则减,秋冬水落则美。” 陆树声《煎茶七类》云:“井取多汲者,汲多则水活。”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直言:“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水遇十分之茶,茶亦十分。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得八分。”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五《水部》云“水为万化之源”,“井泉地脉也,人之经血象之,须取其土浓水深,源远而质洁者,食用可也”;“贪淫有泉,仙寿有井,载在往牒,必不我欺”;“城市近沟渠污水杂入者……气味俱恶,不堪入药、食、茶、酒也”。显然,明人对唐人陆羽关于水质的优劣和纯净与污染评定标准以及唐人对水质资源优劣与否及环境变化与保护的认识基础之上,有了一定继承和发展。以此略考明代的饮用水认知与评定标准和方法,无疑带有新的生产、生活实践和科学认识特点。此与明代城乡建设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历史条件相对等,也说明相比唐代而言,明代的茶产业和茶饮对水质、水资源、水环境影响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因为在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都发生很大变化的情况下,其诱导因素或许更为复杂和多样。这是茶文化研究的另一个课题,此不赘。

起因之三,《唐全文·陆文学自传》记载:“上元初,结庐于苕溪之滨,闭关对书,不杂非类,名僧高士,谈宴永日。常扁舟往来山寺,随身惟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曙达暮,至日黑兴尽,号泣而归。故楚人相谓,陆子盖今之接舆也。”陆羽的一生与山水相伴,其知水、识水、亲水、爱水颇深。他遍游天下名山大川,品鉴天下名泉佳水,对水质之优劣对茶味的影响颇有心得体会,故其煮茶时极重所选之水,曾依次将天下名泉划分为二十等级。

据唐人张又新《煎茶水记》载:

卷末又一题云《煮茶记》,云代宗朝李季卿刺湖州,至维扬,逢陆处士鸿渐。李素熟陆名,有倾盖之欢,因之赴郡。 至扬子驿,将食,李曰:“陆君善于茶,盖天下闻名矣。况扬子南零水又殊绝。今日二妙千载一遇,何旷之乎!”命军士谨信者,挈瓶操舟,深诣南零,陆利器以俟之。俄水至,陆以勺扬其水曰:“江则江矣。 非南零者,似临岸之水。”使曰:“某棹舟深入,见者累百,敢虚绐乎?”陆不言,既而倾诸盆,至半,陆遽止之,又以勺扬之曰:“自此南零者矣。”使蹶然大骇,驰下曰:“某自南零赍至岸, 舟荡覆半,惧其鲜,挹岸水增之。处士之鉴,神鉴也,其敢隐焉!” 李与宾从数十人皆大骇愕,李因问陆:“既如是,所经历处之水,优劣精可判矣。”陆曰:“楚水第一,晋水最下。”李因命笔,口授而次第之: 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第一; 无锡县惠山寺石泉水第二; 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 峡州扇子山下有石突然,泄水独清冷,状如龟形,俗云虾蟆口水,第四; 苏州虎丘寺石泉水第五; 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 扬子江南零水第七; 洪州西山西东瀑布水第八; 唐州柏岩县淮水源第九,淮水亦佳; 庐州龙池山岭水第十; 丹阳县观音寺水第十一; 州大明寺水第十二; 汉江金州上游中零水第十三,水苦; 归州玉虚洞下香溪水第十四; 商武关西洛水第十五,未尝泥; 吴松江水第十六; 天台山西南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 郴州圆泉水第十八; 桐庐严陵滩水第十九; 雪水第二十,用雪不可太冷。 此二十水,余尝试之,非系茶之精粗,过此不之知也。

此乃唐大历元年(766年)陆羽游扬州大明寺时所发生之事,因陆羽品水时识破军士取水不实,而引出李季卿命人把陆羽口授的茶水品第依次记下之事。此即后世所传的陆羽所排定二十等次的宜茶之水。不过, 一生嗜茶的唐代才子张又新《煎茶水记》言:“此二十水,余尝试之,非系茶之精粗,过此不之知也。”由此恰可证明,陆羽排定的二十等次宜茶之水曾经后人一一品鉴,或勘定无误。唐人对与茶学、茶艺、茶饮有关的问题,从不轻信所谓权威定论,而是要事必躬亲,去实践,去亲历。这是唐代茶文化极为可贵的品质。也正因此,《煎茶水记》又称《水经》,文虽不足千字,但对陆羽《茶经·五之煮》内容却是有所突破的,张氏更重水品,其文对水品的记载也更详、更清晰。这似可表明,唐人对水质资源优化的认知度在陆羽的引导下开始走向自觉。

关于被陆羽列为“天下第二泉”的无锡惠山寺石泉水,陆羽游无锡惠山时曾作《游慧山寺记》(《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三):

慧山,古华山也。……梁大同中,有青莲花育于此山,因以古华山精舍为慧山寺。

寺在无锡县西七里……寺前有曲水亭,一名憩亭,一名歇马亭,以备士庶投息之所。其水九曲,甃以文石罛甓,渊沦潺湲,濯漱移日。……从大同殿直上,至望湖阁,东北九里有上湖,一名射贵湖,一名芙蓉湖。其湖,南控长洲,东泊江阴,北淹晋陵,周围一万五千三百顷,苍苍渺渺,迫于轩户。……

夫江南山浅土薄,不自流水,而此山泉源,滂注崖谷,下溉田十余顷。此山又当太湖之西北隅,萦耸四十余里,唯中峰有丛篁灌木,余尽古石嵌崒而已。……叵以鹤林望江,天竺观海,虎丘平眺郡国以为雄,则曷若兹山绝顶,下瞰五湖,彼大雷、小雷、洞庭诸山以掌睨可矣。向若引修廊,开邃宇,飞檐眺槛,凌烟架日,则江淮之地,著名之寺,斯为最也。……苟无其源,流将安发?予敦其源,亦伺其流,希他日之营立,为后之洪注云。

“天下第二泉”无锡惠山寺石泉水,因了陆羽《游慧山寺记》洋洋洒洒和绘声绘色的激扬文字而名扬天下,天下嗜茶品泉者接踵而至,历代不衰。一方面,中国是世界上泉水最多的国度之一,与人文和旅游记忆有关的名泉大大小小以千数计,遍布全国各地的泉水之甘美、之纯洁,名闻遐迩;另一方面,在唐代茶饮和茶文化大行其道的时代背景下,自陆羽评定名泉之后,人们对天下名泉的认知度和喜爱度超越前代,以名泉水沏佳茗,无形中深化与提高了唐人对水质资源优化的认知度,逐渐强化了唐人自觉保护名泉和水质的意识。然仍不免有好事者,他们对名泉的喜好达到超出人之正常理性约束的癫痴程度。例如,据唐代无名氏《玉泉子》记载,唐宰相李德裕因最爱饮惠山泉水,竟命人千里“铺递”至京师,供其品饮。此事虽然荒唐奢侈,却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名泉意识以及名泉文化已在唐代社会各个阶层普及开来,并带动唐代饮茶须以佳水配之的风尚。

在此,颇值一提的是,在陆羽《茶经》问世之前,年长陆羽五十岁的唐代著名中医药学家、浙江宁波人陈藏器通过刻苦研习各类本草医书和中医药理论及诊治方法,撰著《本草拾遗》十卷,其中他从“本草茶疗”之概念出发,提出“诸药为各病之药,茶为万病之药”的著名论断,并动手调配大量行之有效的茶疗秘方为人治病。据《三秦志》所言,当时“病家云集,门庭若市”。而且,陈藏器曾以药茶为唐玄宗十八子李瑁治好了旁者无法治愈的怪病。为此,唐玄宗昭告天下,赐陈藏器为“茶疗鼻祖”。更为重要的是,陈藏器在《本草拾遗》特别指出,从山地溢出的矿泉水为“玉井水”,此水“味甘平,无毒”,而且久服可“令人体润,毛发不白”。所谓“玉井水”,陈藏器《本草拾遗》言:“诸有玉处山谷水泉皆是也。”东晋王嘉《拾遗记》卷十《昆仑山》载:“昆仑山有柰,冬生子碧色,以玉井水洗食之,骨轻柔能腾虚也。”可见古人对玉井水的水质有清醒认识,对其保健功效颇为推崇。

陆羽一生博学多能,除茶学之外,于诗文、音韵、小学、书法、戏曲、史志、旅游、地理、考古、水学、农学、工学、医药、饮食等方面多有涉猎,成就不俗,在唐代文坛活跃一时,而且曾流寓浙江,他撰写《茶经》时,对浙江宁波人士、著名中医药学家陈藏器的学问与卓识,不可能未有所闻,亦不可能未有所习所得。例如,《茶经·七之事》引用与茶食、茶疗和茶药有关的古籍药典计有《神农食经》、《晋书》、《搜神记》(干宝)、《食檄》(弘君举)、《食论》(华佗)、《食忌》(壶居士)、《尔雅注》(郭璞)、《杂录》(陶弘景)、《后魏录》、《本草》、《枕中方》、《孺子方》等等。

在陆羽《茶经》问世后,唐人竞相传抄,推动唐朝饮茶之风遍及各地。《新唐书·隐逸·陆羽传》载:“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源、之法、之具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时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炀突间,祀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羽论复广著茶之功。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次临淮,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执器前,季卿为再举杯。至江南,又有荐羽者,召之,羽衣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为礼,羽愧之,更著《毁茶论》。其后尚茶成风,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在如此“尚茶成风”的影响下,文人墨客鉴于陆羽对山泉水的品鉴和推崇,特别是他对水质资源优化标准的界定以及水质特性的高度概括,让唐代士子和茶人从中感受到与此前不同的更值得称道的茶饮审美享受。这期间,更有推波助澜者,如唐常州刺史独孤及撰《慧山寺新泉记》:

此寺居吴西神山之足。山多小泉,其高可凭而上。山下灵池异花,载在方志。山上有真增隐客遗事故迹,而披胜录异者,贱近不书。无锡令敬澄字深源,以割鸡之余,考古案图,葺而筑之,乃饰乃圬。有客意陵陆羽,多识名山大川之名,与此峰白云相与为宾主。乃稽厥创始之所以而志之,谈者然后知此山之方广,胜掩他境。

其泉伏涌潜泄,潗漝舍下,无沚无窦,蓄而不注。深源困地势以顺水性,始双垦袤丈之沼,疏为悬流,使瀑布下钟。甘溜湍激,若酾醴乳。喷发于禅床,周流于僧房,灌注于德地,经营于法堂。瀑潺有声,聆之耳清。濯其源,饮其泉,能使贪者让,躁者静,静者勤道,道者坚固,境净故也。夫物不自美,因人美之,泉出于山,发于自然,非夫人疏之凿之之功,则水之时用不广。亦犹无锡之政烦民贫,深源导之,则千室褥裤。仁智之所及,功用之所格,功若响答,其揆一也。予饮其泉而悦之,乃志美于石。

因了唐代文人墨客的交口相赞,名泉以诗文褒扬而驰名天下,所以,唐代咏茶与山泉佳水的名诗名文不绝于口,在唐山水田园诗之外,别具一格。例如,储光羲《咏山泉》:“山中有流水,借问不知名。映地为天色,飞空作雨声。转来深涧满,分出小池平。恬澹无人见,年年长自清。” 陆龟蒙《谢山泉》:“决决春泉出洞霞,石坛封寄野人家。草堂尽日留僧坐,自向前溪摘茗芽。”皇甫冉《无锡惠山寺流泉歌》:“寺有泉兮泉在山,锵金鸣玉兮长潺潺。作潭镜兮澄寺内,泛岩花兮到人间。土膏脉动知春早,隈隩阴深长苔草。处处萦回石磴喧,朝朝盥漱山僧老。僧自老,松自新。流活活,无冬春。任疏凿兮与汲引,若有意兮山中人。偏依佛界通仙境,明灭玲珑媚林岭。宛如太室临九潭,讵减天台望三井。我来结绶未经秋,已厌微官忆旧游。且复迟回犹未去,此心只为灵泉留。”

唐人尚山尚水、尚茶尚艺,所作咏山泉诗文虽不免仍有仿效陶渊明“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归去来兮辞》)的影子,但此时的唐人笔墨之下更多地是凸显隋唐大一统文明时代新气象,他们尽情讴歌的山泉直抵唐山水文化和唐茶文化精神之魂魄——有泉水流动不止“年年长自清”的生命回响,有流泉潺潺“此心只为灵泉留”的生命观照,唐人的水文化在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都有了质的飞跃与升华。这正是唐代茶文化横空出世的根基所在。

起因之四,陆羽在《茶经·八之出》中将所考的唐代茶区总括为山南、浙南、浙西、剑南、浙东、黔中、江西、岭南等八大主产区,并一一辨析各地所产茶叶之优劣等级。

那么,从陆羽水学思想形成基点出发,我们如何对唐代茶区的形成以及唐茶文化的奠基作出合乎历史发展逻辑的合理、科学地解读?

首先,水文明是华夏民族建立夏国家文明体的母体记忆,《史记·夏本纪》记载,大禹治理天下水患,三过家门而不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修建排灌水利工程,以利民垦田种植。此为古史传说的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大规模水利治理工程,中国古代水思想和水资源的治理、开发及利用起步于此。大禹是中华民族水治理和水思想的先行者,其无私奉献精神和因势利导的科学精神,代代相传,这无疑是陆羽水学思想形成的基点之一。

其次,在春秋战国思想家中,《管子·水地》提出,地者和水者都是万物之重要思想,强调:“人,水也。男女精气合,而水流形。……是故具者何也?水是也。万物莫不以生,唯知其托者能为之正。” 孔子从社会历史和伦理教化出发,将水之形态和性能与人之精神和道德相联系,开创儒家水思想体系。他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和“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等发人深省的睿智思想,成为千百年来中国人世代传承的宝贵思想资源。老子和庄子建构了道家水思想体系。老子《道德经》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老子对水之种种境界的无限延伸和提升,包含着无比深刻的思想,也奠基了中国水文化得以破除水功利唯一性的超然品质。《庄子·天地》篇提出,“夫道,渊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内化了中国人从水思想中自觉升华人生境界的通路。另一方面,春秋战国时期,对水利的利用和开发从防洪排涝转向农田灌溉——修建大型农田水利灌溉工程,特别是都江堰水利工程兼有防洪和航运的双重功效,带动农业生产力和社会经济有了进一步发展。这理当是构成陆羽水思想形成的另一个基点。

再者,魏晋南北朝以来,农田水利的重点开发和利用向江淮流域转移。在南朝,太湖流域已是天下闻名的富饶地区,“亩值一金”。至唐代农田水利建设又达至一个兴盛阶段,据《新唐书·地理志》等记载,唐代修建的水利工程达1130多项,“安史之乱”后在江淮流域的水利建设更是取得了新的大发展,长江流域一跃取代黄河中下游而成为全国农业经济优势区位地带,先进的水利开发和利用造就出江南鱼米之乡。这是构成陆羽水思想的又一基点。

正是在这样一种历史情况下,历经历朝历代的水利与水资源有效开发、利用和治理,至唐代,在世界上领先的中国先进水生产力终于花开花落,形成了《茶经》上所说的八大茶产区(涵盖今川、鄂、湘、赣、皖、苏、浙、闽、桂、粤、黔、豫、陕等省域)。由此,大唐茶叶种植业获得迅速发展,手工制茶作坊日渐发达,推动茶叶流通商品化和茶饮普及化程度日益加深,并在此基础上初步形成了唐代茶产业区域化和茶加工制作与保存专业化,茶业成为具有全国性影响的经济门类,唐中期之后随着茶叶生产及流通的规模化,征收茶业赋税渐成定制。茶在唐代很快发展成为全国性的饮料,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品茶饮茶渐成风俗,茶事日盛。据唐人李肇《国史补》记载,列入唐代贡茶的计有十四品目名茶。其中,产于吴越之地的“顾渚紫笋”和西蜀之地的“蒙山紫笋”甚为唐皇室所喜爱,命在顾渚山和蒙山监制督造贡茶。顾渚山和蒙山均有泉水,可谓顾渚贡茶和蒙山贡茶成为唐代贡茶佼佼者的立身之本——好山好水产好茶。

同时,陆羽在《茶经·一之源》提出饮茶者应作“精行俭德之人”,他将自己的水学思想与茶学思想与管子思想、孔孟儒家思想和老庄道家思想相融合,开启唐茶文化精神内核,一方面预示唐茶文化正式奠基,另一方面自《茶经》问世亦标志茶学由此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此后,唐人抄茶书、著茶书、读茶书、谈茶书,蔚成风气。

中茶文化相继传到海外,这其中也包含着对外传播中国古代的水思想和水意识、水科学。例如,中国茶传至朝鲜半岛,韩国茶道对水质、水量、水温和泡茶时间也有相当的讲究与要求。高丽王朝时的文学家、哲学家、茶人李奎报(1169—1241)所作茶诗云:“活水香茶真味道,白云明月是家风。”“评茶品水是家风,不要养生于世荣。”可见唐人的评茶品水之风亦传入朝鲜半岛,以“活水香茶”为品鉴标准。唐茶传至日本后,日本饮茶效仿唐朝饼茶煎饮法,讲究取水要汲取清流。日本茶道尤为重视煮水器茶釜,并视其为可登大雅之堂的茶仪礼具,日本人认为用茶釜所煮之水,其水质明显要优于一般壶所煮之水。

古来谦谦君子均以水德自居,水生万物,德行天下。故郦道元《水经注》云:“水德含和,变通在我。”东坡君子尝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对茶者而言,则不可饮无茶。竹,无水不生;茶,无水不生。故君子之道,无水,不可与言竹;茶人之道,无水,不可与论茶!斯言诚哉!

【摘自2018年第2期《吃茶去》杂志;作者:胡克夫(石家庄),系河北省炎黄文化研究会会长兼秘书长、河北省茶文化学会副会长】

不器

一起学书法的师兄送了几把紫砂壶给我。其中一把,壶盖已经裂开,只用胶带粘了勉强盖着,已经不能使用。加之壶的泥料粗糙,虽造型浮雕漂亮,却并非适宜饮用的紫砂细料,便顺手注了水,把几株马蹄草丢在里头。

在宽容的壶肚里,这马蹄草居然很快长出细根,节节关联,细细的嫩绿的茎得以曲尽其意,蜿蜒到壶口,将圆圆的缘边委婉的铜钱大小的叶片轻轻搭在壶面上,向着窗外的阳光,无语吟唱。在我的茶桌上,显出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生机。

我便体会了这废物利用的妙处,一时做出许多退而求其次却别有意趣的组合。例如,将退役不用的公道杯养花种草,把不规则的砚石当壶垫、笔搁,多出的杯垫做赏茶碟,笔搁却拿来安放茶拨茶夹等茶道用具,闲置的挂帘放下做铺垫,以布置新的茶席……

我不惮烦地举这些例子,是想能更顺理成章地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可以不拘泥于器物创造之初被设定的用途,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地,将其运用在一切我们认为合适的地方。

不记得某日在什么地方无意间看到两个字:“不器”——我想,这是最能概括我的这个想法的。

不器的大体含义,是不以之为器,可引申理解为,不把器物的用途局限在单一层面上。

在日式茶道中,早有在茶席上摆饰一些或可实用、或仅点缀的器物的,比如一个干瘪的莲蓬、一树小小的枯枝、一张撕破的渔网、一个斑驳的陶罐——初看都黯淡破败,细想却都古朴天然,颇具禅风。

这也许是因为日本人追求茶的精神层面的美,所以把器物的外表推向极致的朴素,以此来衬托茶、茶道、行茶之人内在的华美吧。

孔子《论语·为政》中言:“君子不器。”,是说君子(有德行的人)应该追求的是“道”(事物的本质,真理,我理解为天地运行的规律和法则),而不是“器”(表相的、物质的东西)。

这话放在茶道中,或可解为:饮茶虽可追求合宜的器具,但亦不必耽于此。器具漂亮固然好,但若过于追求器具而迷于其中,不能放下,恐怕便会失掉了饮茶的初衷本意,乃是“离道”了。不如随心所欲,信手拈来,有什么使什么吧。

故不器者,是不拘泥于成规,不局限于器物创造之初被设定的用途,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地,将其运用在一切我们认为合适的地方。

不器者,更是要不受器物的约束,抛开表象的规矩,经由茶道的程序,进入无所挂碍、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

好像有位哲人说过,真正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

此言得之矣!

已经被发现的,较之尚深埋于我们灵魂深处的,都只是微沫!种种的象、万变的事,皆是外相。佛说诸法空相,言万物的面目都不过是暂时的,并非恒定不变,因此对于那些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我们本可以看淡。若能放下外相的约束,而最终探寻到事物之本质,自可豁然开朗,得大自在!

(摘自2014年第1期《吃茶去》杂志;作者:姚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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