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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滇茶多少钱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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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滇红红茶多少钱?茶叶品牌选哪个牌子好

400一公斤云南滇红红茶的多少钱滇红茶要怎么选?滇红茶多少钱一斤?您好,很高兴为你解答。

 一、滇红茶从十几、上百的都有。有一芽一叶,一芽二叶,三叶等,一叶和二叶较好。 

二、滇红茶如你是自饮,选择一两百的就行,主要还是放。滇红,属大叶种类型的工夫茶,主产云南的临沧、保山、凤庆等地,是中国工夫红茶的后起之秀。以外形肥硕紧实,金毫显露和香高味浓的品质独树一帜,而称着于世。。

云南滇红是什么茶它的作用是什么?滇红茶又称云南红茶,是世界茶叶市场上著名的红茶品种。

滇红的产销已有近五十年历史,出产于云南省南部的临沧、保山地区和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红茶所含的茶黄素。有正规认证资质的。普通云南滇红茶100元左右一斤,口感稍微好点滇红茶200元左右一斤,质量好的更贵,可到暖莘茶官方店了解最贵的茶叶要算武夷山的大红袍了,确实是人间珍味,普通老百姓真是喝不起。


云南红茶,简称滇红。产于云南省南部与西南部的临沧、保山、凤庆、西双版纳、思茅、德宏等地。产地的境内群峰起伏,平均海拔1000米以上。属亚热带气候,年均气温。滇红因比较肥壮所以茶多酚含量比较高,这茶的特点就是耐泡,一级二级的金毫会比较多,要说是什么味,那还真只有甜香或比较嫩浓郁的甜香,滋味浓厚回甘,汤色红亮。


一般,叶大成色不太好。也就二三百滇红,自己喝,一般普通的就可以了。关于滇红的品鉴:

(1)从茶叶外形上看,滇红工夫茶条索紧结,芽壮肥厚,苗锋完整;滇红碎茶则颗粒重实、紧致匀齐,色泽乌黑。楼上已经说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茶叶就是这样,就好比我这边还有八块钱一斤的,最贵还有一万二的,辨别方法很简单,就是评卖相和叶底以及香气专家提示脾胃虚弱者饮红茶可暖胃茶叶好坏的鉴别 专家提示脾胃虚弱者饮红茶可暖胃俗话说十人九胃病,胃病是很常见的一种疾病。

胃病的症状有轻有重,最常见的有上腹部不适或疼痛、恶心、呕吐、腹泻、食欲不振,胃及十二指肠溃疡的症状则为上腹部烧灼痛,特别是在两顿饭之间,早餐或在饮用橙汁、咖.啡或服用阿司匹林之后发生。在生活作息方面,一天三餐要定时定量,最好给自己设定一个时间表,然后严格遵守。此外,赵长普特别提醒广大胃病患者,中国人都爱喝茶,但是胃病患者最好喝红茶,因为绿茶是没有经过发酵的茶,较多地保留了鲜叶内的天然物质,其中茶多酚、咖.啡碱能保留鲜叶的85%以上,绿茶中的成分,对于防衰 老、抗癌、杀菌、消炎等确实有效果,是其他茶叶无法比拟的。

但过敏体质者喝绿茶易呕吐,而且绿茶中叶绿素含量较多,对肠胃刺激较大,故胃病患者最好别喝绿茶。

红茶是全发酵茶,茶多酚含量少,经过熟化刺激性较弱,较为平缓温和,适合饮用。尤其对脾胃虚弱的人来说,喝红茶时加点奶,可以 起到一定的温胃作用。喝茶的时间最好在饭后,因为空腹饮茶会伤身体,尤其对于不常饮茶的人来说,会抑制胃液分泌,妨碍消化,严重的还会引起心悸、头痛等 茶醉现象。

平时情绪容易激动或比较敏感、睡眠欠佳和身体较弱的人,晚上还是以少饮或不饮茶为宜。红茶油鸡红茶绿茶比较 红茶油鸡材料:土鸡1只(约500克)八角1粒,桂皮1小片,花椒半小匙,红茶茶包3个,糖1小匙,酱油4大匙,水8杯。注:卤汁要漫过鸡身,色味才会均匀,否则中途须将鸡身翻面代用茶:铁观音茶、白毫乌龙茶(膨风茶)。做法:

1.锅内加水煮滚,鸡放入汆烫过即捞出。

2.将八角、桂皮及花椒装入小纱布袋内,水放入深锅内煮滚,再将纱布袋、糖及酱油放入煮滚。

3.鸡放入做法2中煮至滚,捞去纱布袋,改中小火,加盖,焖煮约25分钟,熄火,红茶包放入汤料内,焖约15分钟后,将鸡捞出。

4.鸡放凉后,可直接盛盘,或切块装入盘内,淋少许卤汁即可食用。


茶叶品牌哪个比较好?好茶很多,但是要看标准,品牌茶推荐暖莘茶,喝好茶,选暖莘,好茶暖心。


暖莘茶:一叶好茶来之不易,从种茶,管茶,采茶,挑茶,炒茶,制茶,在不断找产地,选标准,寻好茶这包含了初心梦想旅途中的艰辛汗水,包含了几代人,一辈茶人的心血和用心,我们不生产茶,我们只设计茶,寻一叶中国好茶,标准化,规模化,复制化以降低好茶的成本,为消费者提供一叶好。



暖莘茶以坚持一叶好茶,暖一片人心的理念:以为大众寻找中国好茶为宗旨,对茶我们坚持四不原则:

非原产地不选

2.非原生态不选

3.非高标准不选

4.非好口感不选

因此并非每一叶茶都叫暖莘茶。梦想起航,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一百二多万公里,环绕中国六十圈,万里苦寻,品茶无数,只为寻找一叶中国好茶,敬您一杯暖莘茶,好茶才暖心。


暖莘茶对产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在原有工艺上,每个环节有提出了更高的标准,有些行业工序,这里要经过两次以上的筛选或检核以确保在高品质的标准上,在二次以上提高,因此暖莘茶品质是比较值得肯定的。

无量山散记

粗略梳理与无量山的关系,就理了几十个夜晚。坐在夜行货车上,途经它的七沟八坎,途经它的月光如水,途经它的鸟语花香。临沧人到昆明,怎么走都得过无量山。算是宿命,所谓有远大志向的临沧人,恐怕在前行的旅途中都布下了无量山的隐喻。老路如此,新近竣工的祥临二级路,同样得翻来覆去地绕无量山。老路的路边店多,并排的酒坛,盛的是无量山人自己酿制的白酒,高粱就是高粱,大麦就是大麦,吃酒人一喝就清楚,每一种粮食有各自性格的味道。烟熏火燎的楼楞上,悬挂着腊火腿,泡猪肝,糯米香肠。招牌写得不忍卒读,饭菜却做得非常合胃,常年奔跑在这条线上的货车司机们,都有相对稳定的店家,车加水,人吃饭,少歇,他们就会把头埋进水烟筒里一阵猛吸,这才挪动车子。坡陡,车子学牛哼,油门已踩到底,裸着上身的司机们,仍然嫌慢。下坡,刹车水淋湿了一半的路,车子还是憋着劲想冲。

没人的时候,店老板与店小二、小三都挪一张凳子,屁股歇落歇不落地烤太阳,无量山上的太阳没被云遮的时候少,人的心情也都会像腊火腿一样起一层霉荫。有一次我搭表哥的货车上昆明,车到无量山半腰发动机故障了,表哥弄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修好,只好在此找了一家食宿店。店老板是个女的,生得呲牙咧嘴,隆起的颧骨上横着两条浓眉,比孙二娘还有杀气,但说话好听,每一句都像无量山泉洗过一般,百灵鸟般悦耳。那时没有电灯,老板觉得点蜡烛也是浪费,就地取材,找一个空墨水瓶,穿一根搓起来的灯蕊就成,为了省油,灯蕊只冒出瓶盖一粒米大的部分,灯光与不时蹿进来的萤火虫亮度差不多,有时整个夜晚,那豆油灯竟幻化成一只陪着我的流萤。

很多时候,过无量山都坐客车,客车在南涧县城有固定食宿点,八达饭店就是著名的一家,价廉物美,在临沧这边都有好口碑。南涧腌菜七分熟,炒瘦肉或伴水豆腐味道特爽,香肠有彝族人的居家滋味,无量山风干的半干肉肥而不腻。有时客人需要方便,客车也会在无量山上停几分钟,很多时候,我都只在车上呆着,再没有涉足无量山路边店的机会。表哥的车子每次经过时,看到呲牙咧嘴的老板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年方十七,表哥就都要停下来,多看一下老板娘的女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每次路过,一脚刹车停几个钟头或住一个晚上,同时把藏在驾驶室后座的玫瑰裙与好吃的东西交给老板娘。老板娘也有心把自己女儿托付给表哥,只不过认识如花似玉的女孩之前,表哥就在老家娶了媳妇。那次表哥怕我嘴快,于是想了一出最拙劣的表演。当时我也想,那么多陡坡都上来了,怎么会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出现故障呢?我断定表哥是哄我,是第二天要走的时候,我看见表哥把那女孩的手当成玉米棒子狠心地啮咬,并像老鹰叼小鸡一样把女孩抱住,女孩双脚悬空,那樱桃小嘴刚好与表哥的大嘴阖在一起。

无量山给我的记忆最深的是某年八月的堵车。泥石流横在路上,足以颠覆一个人的耐心,需要把大把时间耗在这里。有人昏昏欲睡,有人闲聊,有人甩扑克,这时候会有一些仓促上阵的局子,用扑克把一些毫无警惕的人卷了进去。明明已按住了想要的牌,结果一翻开,却是另外的样子,农村人那点倔劲一上来,非要把带在身上那几个钱填进去才会罢休的,但罢休不了的是回到家里老婆大吵大闹,前不丢后不丢怎么会偏偏丢钱在无量山呢,肯定是无量山的妖精把你的腰包搜了个底朝天。如果是雨季,堵车的时间就会更长,这时当地村民们便会煮些鲜玉米、土鸡蛋、鲜花生用一个小萝筐盛着,挨车挨车逗售,鸡蛋两元钱一枚,当时可是高价啊,玉米一元钱一包,而且每包玉米有半截是瘪着的,只有玉米骨头尺寸不减。反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舍不得,空着的肚子就会与你吵。白天还好,如果堵在晚上,寒气无孔不入,驾驶员关紧了窗子,臭脚板异味蓬勃。谁也不敢离开车子,那么多人窝在一起,好占胆,无量山说多玄就有多玄,一百个人过无量山,都有一百个神仙姐姐的故事,神仙姐姐可没有温软如玉的纤指,红颜一怒,只为呆在深山太寂寞了。无量山的风都不会赤手空拳,它的两肋虽然没插着刀,但浑身是刺,见人就扎,那种疼只差少出血。天亮了,一车人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处于亚窒息状态,只有老是睡不着的孩子,在水汽迷蒙的车窗上画着什么。

无量山是雄性的大山,借用清代诗人戴家政的《望无量山》,不用我再费笔墨赘述,完全可以表达这层意思了。“高莫高于无量山,古柘南郡一雄关。分得点苍绵亘势,周百余里皆层峦。嵯峨权奇发光泽,耸立云霄不可攀。”是啊,敢称无量的大山,完全因为这山“高耸入云不可跻,面大不可丈量”啊!它的沟壑流下的不是溪而是险境,它的石径走动的不是风而是神的脚步,它的崖壁挂着的不是水帘而是曼妙的意象,它的庙宇贡奉的不是香火而是心迹。无量山又是温软的,梦呓的樱花,坦露比水还软的温婉,绸缎的雾裹着隔世的苍茫。疑似白骨成堆的战场,还必须有腑首称臣的朝庭。春天,那些着蓝印花布围裙的女子款款走出大山,灵指纤绕,采撷春茶的一芽两叶,而不甘败北的寒风,总想巅倒山间万物自有的秩序,好带樱花,搭上时光的列车远去。

我不关心表哥最后的结局,我只关心无量山上的那位女孩,在爱情的道路上,走得是否与一朵樱花伧惶?

八仙桌沿两则一溜摆开,布置成迎宾的舞台。

小三弦轻快活泼,唢呐情急声高。环佩叮当的彝族姑娘,从客人中穿过,适才还是择菜的丫头,怎么一下就成了长裙曳地的美人了?此刻,她们的身份变成了演员,将配合那些反穿羊皮的彝族哥哥,跳菜。赤裸上身的男人发型显然精心处理过,留长发的扎成马尾,短发的有点“锅盖”,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给我理的发型,怎么成了跳菜者标杆一样的符号呢?主角却理个光头,是不是这样方便顶菜呢?

拱揖相拜,拜天地拜厨师,一招一式虔诚而庄重,燃点清香洒些谷米,气氛就有所不同。不用化妆,阳光给这些男人涂上薄薄的紫铜色,工具就是黑漆溜金的木盘。木盘也叫掌盘,浸淫着民间的油腻,它们会在跳菜的男人手里舞成盛开的莲,它们会在跳菜的头顶堆成小山。音乐起,是彝家迎客调,差不多聚集了大号、大铜、唢呐、大锣、小钹、板鼓,初似松风起伏,倾刻如惊雷滚动,这是彝乡的嗓门,表明又是一个吉日,又有一桩盛事将迎来远方的宾朋。日子是藏在毕摩袖口里的锦囊,这时已交到主人手上,得有跳菜以谢。诸神安顿在堂,能听到大铜的人都是亲戚,不用烫金的请柬。头顶盘子送菜上来,那是欢乐,不论是三道湾,还是苍蝇搓脚,吃好喝好,你尽管稳坐,晃荡在你头顶的八大碗,绝对不会有一滴误落到你的盛装。

菜从厨房里先上到事先摆好的八仙桌上,再由专人放置到掌盘中,先上凉菜或凉了也能吃的菜,一个掌盘足足可以放8碗。这是民间的智慧,把八大碗严丝合缝地安放在掌盘里,放得稍有不当,就有放不下的可能。接着由专人将掌盘轻轻放到跳菜者头上。只见顶托盘的光头双手拱揖,迎着两边摆开的酒席走来。脚步忽高忽低,脸上幽默怪诞,我怎么突然想起凌波微步了呢?也许,那些头顶掌盘跳菜的男子就是传说中武功高人的绝情隐士吧,一脚踩在清风的肩头,一脚踩在花香的胸膛。另一个头顶和双臂各撑一菜盘的汉子仿佛从灵鹫宫出来,一脸神秘,跟着唢呐哼起轻松的小调。囊中一定揣了绝杀的秘笈,否则断然不会让两盘满满当当的菜轻松地落到身上,并随之起舞。汤汤水水的八大碗,稳当地在身上打住,而他们轻松的舞姿,锲合到古朴纯厚的民乐协奏曲中,歪来复去的舞步,像鹰一样展翅,如鱼一样浅游。菜盘宛若装上了吸顶的利器,紧紧叮在舞者头上。其间有手舞毛巾的搭档,则怪态百出,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为其保驾护航。据说哪位顶菜的高手如果失手,看上去只是陪衬的舞者,他们会准确地抓住落下来的菜盘,一样扭动腰肢,客人也丝毫不会看出其破绽。

这不是舞台表演,而是现实迎客场面,跳菜者头顶盘子里盛的全部是真实的菜肴与汤水。南涧跳菜的初始,即是纯民间的,是为敬重宾客在上菜过程中集运用与观赏为一体的原生态舞蹈,生长在民间,活跃在民间,也只有在民间才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也才有浓郁的地域民族特色。长期以来,南涧跳菜只作为本土民间艺术形式在当地流传,鲜为外界知晓,直至上世纪末,才有人将其搬上舞台,从而走入人们的视野。当然了,很多人看到的只能是电视里或舞台上的跳菜,彼时的掌盘虽然也放置着七碗八碟,也有类似于红肉等菜肴,但都只是道具罢了。我能够在无量山欣赏并亲口品尝由这些跳菜汉子们献上的彝家八大碗,得感谢无量山人的热情。樱花发的请贴,我收入囊中,我再次来到无量山,仿佛是圆一个久远的梦。

不禁暗暗叫绝,又见一位头顶托盘内装12碗菜,口中衔着两柄铜勺,勺上各置一碗菜,双臂各叠5碗菜的“空手叠塔”顶级高手合着鼓乐上场。动作幅度有些夸张,一晃一荡之间,头顶的盘子发生轻轻的撞击,那撞击声虽轻虽细,却让在座的客人为之揪心。那是鲜香的汤,加肥的红肉,那是冒着热气的小炒,清炖的土鸡,客人大气都不敢喘,手心捏出冷汗,仿佛跳菜的就是自己。可那顶盘的光头,左一步是清欢,右一脚是醉态,有客人已经禁不住从凳子上起来,待你想扶他一把,他却稳当地把菜给端上。有多少桌酒席,他都要转到一旁,似是交待,又像是打声招呼,席间小孩也跟着跳起来,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如果说“空手叠塔”够刺激,那接下来上场的口咬八仙桌上菜就让你提心叫胆。只见一个个头矮小的光头,轻轻将一张放满菜的八仙桌用嘴咬起来了,桌上的菜不曾晃荡。光头一脸轻松,还不时扭动腰身抖动肩膀,穿插着跺脚等动作,跳着并激昂着。这时差不多所有正准备举杯的、正准备下箸的客人都站起来了,择腾出双手,使劲地鼓响掌声。向这位嘴咬八仙桌跳菜的彝家阿哥致敬,向民间艺术致敬。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没有千辛万苦,上不了跳菜的舞台,看似简单的一招一式,其实浸淫着多少汗水啊!尽管它不是一种功夫,却也像修道一样,需要经年修炼、参悟的。跳菜的魅力,在于它扎根民间,草根性质的舞蹈,简约而丰富,高贵而素朴。作为观众,内心一直以为看似欢快的舞蹈带给身心的将是无尽的愉悦,实际的情况是,有人一边看一边陷进沉思,有人一边看一边落泪。南涧跳菜原来多为男人表演,随着时代发展,姿质如兰的小女子们也加入其间,让粗犷中多了几分柔美。

跳菜结束时,客人纷纷上前,要求与跳菜者合影。我找到跳菜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鲁朝今,这位8岁开始学跳菜,2009年被文化部命名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却不善言谈。我想到南涧县新近拍摄的以跳菜为主题的微电影,其实,鲁朝今就是片中的跳菜艺术大师阿枝槐,而更多的新人就像阿八斤,在无量山这块土地上,传承着跳菜后继有人的大业。

罗从顺力图挣断与故乡的联接。他自以为远走高飞,在工厂打卡签名领一份薪水,时不时以暧昧的双眸瞄瞄某些细腰红嘴的女子,找一些理由搭讪,并发誓就可以赚到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几年打拼,才发现赚到的翻山越岭的年纪,地沟油堆起来的赘肉,不足以支付抽烟喝酒开支的空数字,才发现那联结故乡的链条依旧环环相生。于是他回到无量山红星村,让他更紧张的是,手头所挣的钱差不多在路途上花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前来迎接他的小芳,小芳也不可能等到花都谢了,她一转身就把自己嫁到远方。故乡没有他想要的结果,他不得不再次离开老家,他对门前上了年纪的栎树说,给我站好了,还得再给我守着老屋。

红星村地处无量山腹,换个角度来看,就是清风与绿水的地盘,没有污染,使得这里变成净土。云南维和药业慧眼识宝,在这里谋篇布局,发展三七连片种植,吸引着那些已跟着进城民工潮离开故乡的人陆续回来。事实上敢把那么多资金投在这片近乎荒凉的土地,需要胆识与勇气。同样需要勇气的是,那些已经在城里稍微适应的罗从顺他们,毅然又回到老家,加入到药业中去。当我离开城市的喧嚣赶到药谷时,首先是轻风以舔的方式迎我。呼啸的风把老屋吹得千疮百孔,也把天空擦得更蓝。它想让我融化在这里,与淡蓝色的野花享用天籁,当我把自己交给一顶完全可以与月光亲密接触的帐篷,我就在无量山中与残阳一起溶进了黄昏。

夜色落下来的方式有点神不知鬼不觉,举杯才知道寒意早背在肩膀。天有些冷,不过一会儿就有人烧起篝火,仿佛星星也伸过手来,想尝尝人间的体温。人间多么寂寞,围着火,人们又觉得星星多么寒冷,隔着那么远做什么?红星村的乡亲们知道来了一批作家诗人,都想过来看看,能与之对对调子未尝不可,只是亲爱的诗人、作家一肚子墨水吐不出来,只好任由乡亲们纵情欢歌。没有管弦,折一节竹子做成了笛,火一狂热,就把围着的圈扩大了好几倍。我由于腿不方便,此前的伤跟了我一整天,这下有点生气地疼,我只好坐在一旁。左脚舞,这也许是另一个版本,动作夸张,形体狂野。对歌其实是一种智慧,即使你是出了百万字的作家,对起调子来也有可能只交白卷,因为山歌是山民发自内心的呐喊。离开人群,我独自在山间小道走着,这么多年来,这是唯一一次露营,而且是在无量山间。花朵看天色渐晚就收拢了自己,让那些蘸过阳光的瓣子悄悄将比露水还软的蕊裹起来,可还有一些花朵,在夜晚彻底打开自己,就像星星打开一个让自己吃惊的秘密。遥远的无量山,现在我离它的风这么近,离它的树这么近,离它的传说这么近,可它依旧充满神秘,那些飞逝的樱花,并不是它想表达的情愫,那些石庙,仍旧没有人详解。

这里没有蒂凡尼店,只有帐篷。白天,我打量一棵三七,如何逐出先民身上的暗伤,聆听清热解毒的板兰根,怎样化解古人心头的疾劳。我知道行气止痛的木香,是仙女打发下来的灵药,总有那么多迟滞的血液停留在五脏六腑。我蹲下来,请教泻热破积的大黄,当归已收,正被神医配伍到补血调经的处方。我想到更多的药草,一定要来这里,习惯这里的息壤、轻风与绸锻般的云雾,否则就很可惜这里尚未板结的泥土。这些干净的山水,本该是出产文人与道士的地方,偏偏只出产贫穷。贫穷有根,这根系发达,不用理了,一理就理到诸多因素,比如砍伐,就是一把剃刀,刮光了山上的所有大树。只适合种植苦荞的山坡,总有狂风打扰。陪我参观的是罗从顺,三年前加入公司,每月签名拿工资,却无需按月喂养房子。阿顺年轻时候写过诗,相信过自己的拳头能在城里打一片天下,结果回来时身心都留着别人给的伤痕。下班后,他可以把太阳烧过的水放得激情彭湃,让一条浴巾裹着自己的下半身,与二两小酒私奔。他约我去他家看看,他老婆有点怨怼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客人带到家里,倒不是小气,而是床上的被子还像猪哄过一样,差不多所有的杯子都有半残不落的茶水。不过很快,他妻子就把茶几上的杯盘收拾得差不多了,然后让一杯无量春尖陪我磕着葵花籽。墙上挂着三弦,牛角与猎枪,都已成为符号。窗上贴着去年的窗花,从褪色的对联知道,2014已接近尾声。

药谷一夜,是我无量山行最美好的睡眠,没有之一。掀开帐篷的天窗,流萤误入,伸手就能捉住的精灵,仿佛是神仙姐姐的小小跟班。我们是多长时间不遇了?原本属于乡野茅舍的灯火,在农残与恶化的环境中一盏盏熄灭,我是有过疑似杞人忧天的悲伤。它曾经朗照过我的童年,并在那些炎热的夏夜陪我枯坐。而与我正式交谈的,属于嫦娥,她挥舞长袖,一脸哀怨,好在山中有好风,能度或浓或轻的悔恨。呵呵,有这一方天地,就能与一棵三七聊聊怎样治疗内伤,我是一个骨伤重病患者,三七的恩泽在我血管中遍布。此刻,心的光源才可以洞迷浊微,才可以燎燃些许的失意与困顿,雄鸡的高歌才能听成是乡情唤我。

我是在寅时听到第一声鸡叫的,接着有鸟试图强行扯开新一天的衣角。星星显然还强打精神,等鸡叫三遍,我已听见农工们起床的声音。薅锄、施肥、修枝打杈,依旧是农民自己的活儿,可是这已不是没有保障的付出,农工们干得开心。今天的工作还有一项,就是给准备过冬的药材添上羊粪,羊粪是总经理一再强调施的肥料,羊只吃草叶,屙出的羊粪同样绿色环保。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但本来就带着农残的药,又怎样治病呢?

约谷除了种植药草,倡导的是一种返朴归真、原生态生活理念。这与现代都市人渴望的生活不谋而合,从而催生了山间蘑菇般顶顶帐篷。想想,人只要一顶帐篷就好了,为什么要用一生的积蓄堆些青砖水泥,焊些钢筯铁骨,把自己困在甲铨超标的房间呢?你就来药谷歇歇,看看那些你习以为常的花朵,怎样在花粉的作用下,进入子房,又怎样通过风媒或虫媒,抵达胚珠。早餐的每一道菜都是药谷里生长的,青菜超重的只有露水,水芹从来就不知道还有工业的化肥,一棍子甩出去保证打倒三只谈恋爱的母鸡,肉质自然不用多说。

麻烦是生活常设的坎,让你被绊倒。药谷也有许多麻烦,风制造,花朵制造,月光制造,在我准备入睡的时候,风说着什么,花次第开,月光狂倾。

我喜欢茶。虎街,给我的,就是一抹沁入肺腑的茶香。

过一条叫李仙江的小河,沿着时间的深度往历史赶,我知道一个未知在等我。无量山有许多未知,虎街算是值得考究的一个。转过爬着油茶与小麦的山峦,眼前景相为实让我心里一亮,门高大坚实,有几分霸气,一副对联是后人继往开来性质的总结,这就是虎街的现代版的脸面。驮沙的马匹瞌睡得老是低着头,沙石是车辆运到此门前卸下的,交由马一驮一驮往小街运,我知道虎街又有人把那些古旧的建筑推翻了,跟着沙石料进去的是钢筋水泥,电器沙发。更多的老屋还在,瓦草衰败,瓦花倒还耐寒,大冬天的,倒也开得放肆。墙上画满了老虎,虎虎生威,都没有恶相。墙裙下是散乱的石块,不知是被人从屋顶拿下,还是要上得屋顶去。走两百米,小街腰突然一凹,像是兜住什么,这时才发现有更老的房子,脊梁凹着,像腰椎间盘突出的老人,整天缩着腰身。同样是衰草,漫过瓦猫、脊兽,而门楣的对联红得耀眼。街边做着十字绣的年轻小媳妇,五色线突击一个主题,很快就有了鸟羽斑澜与桃花的欢颜,有了澜沧江的蓝与无量山上的杜娟。针头一定挑着离别的故事,线尾一定注着留守的忧伤。甩扑克的老头子们手不离水烟筒,而那些七老八十的奶奶,同样在穿针引线,纳着鞋底。

老井在右,晃荡过一轮圆月,浸泡过一池星星,而今只有苔鲜与杂草,水也会瘦身,再瘦就只有一池尘灰了。这井属于饮马使用,还有专供人饮用的井,虎街的古井很多,浴脚井,卧虎井,与井水一同干掉的当然还有一井一井的蛙声。古井不论多古,都能让一条茶马古道生动起来。拴马的桩还在,在黑糊糊的墙壁,还挂着那串头铃。头铃是给那匹枣红马挂的,头铃有避邪与警示功用,两队马帮如果窄路相逢,就麻烦了,因此,除了赶马人手里懒懒散散敲响的锣,就是头骡勃子上悬挂的大铃可以提示对方让道。铃声已经生锈,故事也已结尾。顺着小巷侧身进去,据说是一马哥头后代家。窗花生动,主人不在,一切托付给小狗值守,堂屋外面的走廊,最醒眼的是两把瘫痪的骑子,不是脚瘸就是手残,显然骑子的主人好久没有落座。饮马井上边是人饮水井,我轻拍,水还能晃动,跟着水晃动的是经过树枝筛选的阳光。厢房没关门,是一具好久没用的灶台,锅瓢碗盏顺着依厨柜罗列,一口闲置的大铁锅,像一个黑洞,也许就是它煮过马帮的伙食。冷不防小锚从灶窝洞里蹿出,两眼被锅影擦得乌黑,睡不饱一样的叫两声,跃过窗往屋顶走去。

更多的沿街建筑,都以钢筋为骨,水泥的肉身,怎么临摹都无法显老。有些东西要让它旧下去,旧的值得人们探究;有些东西却要让它新起来,新的值钱。人们喜欢住洋房,防鼠防潮还防盗,可是从打造虎街旅游的角度,又巴不愿自己的房子有古旧的影子,于是匠气十足的老虎爬上了门头或女儿墙,努力使这样的钢筋水泥建筑显得苍老些。电线横过小街头顶,水管跑满每一条路,处理好这些,得花钱,打造旅游景点,没钱不行。老树,无人说得出它的生辰,但始终得到人们的敬仰,节日有人焚香燃烛,据说这树还有许多干儿女呢。一条虎街归落在一个博物馆里,从以物易物交易到光绪年间的铜板,都有分门别类的展览。发黄的锲约,记载着土地田亩的易与。有老水井、虎文化饰物、马灯、风柜、苦荞种子,有变成烟尘的普洱茶、经不起烹煮的茶罐、称金量银的计量器具。有镀金的马鞍,被锈吃钝的马掌刀,有量酒用的觚与尊,称米用的升与斗,煮茶用的茶瓯与茶碾。一封休书,已不知因何落墨,总是在一豆油灯下制造出来,让那个早早过门的新娘不得不被扫地出门。

修书一封鸿雁传,昨日思恋今决断;

劳燕分飞,曾比翼渐成倦,

休书一纸潦草乱,笔锋落处透心酸;

曲终人散,空余音绕梁悬……

博物馆虽小,却保留着茶马古道文化的遗骸种种,到虎街,任凭导游一张嘴就是虎街的前世今生,但不去博物馆看看,还真会抱憾。因为在虎街人家,哪怕他就是马哥头的后代,寻找一只马掌有时比寻找一只落单的马难。落单的马或失前蹄,或着寒受凉带病,留在了茶马古道边,生死由命来定,最后这些要死的马还是被善心的人牵回家里,给它上好的草料,请兽医给它诊治,最后体面地死去。马掌是马帮的鞋子,那长长的路途,马就是穿着这环形的铁鞋走完的,因此,能把一条茶马古道攥在手心,只有一只马掌能遂你这个愿望。掌钉把马掌铆在马的脚上,才能让马在遥迢的路途中负重而行。

虎街有远方,那是“夷方地”,是三台哨,是永安桥,是缅北,是生与死。虎街有来生,那是明清时期的“文虎镇”,那是民国时期的“蒙乐镇”。虎街是彝族“母虎历法”的发源地,“母虎历法”石碑竖在古镇东北角一座土主庙里。每一位路过虎街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行注目礼。蒙乐古镇的辉煌时期是在清朝末期,它曾是蒙化(旧时巍山)南方重要的三镇之一,与南涧、公郎齐名。这个有300多年历史的村庄,曾是滇藏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村庄,从普洱茶的主要产地普洱等地运茶的马帮经过这里后,奔赴南涧、大理、丽江等地。它挽留了许多大马帮,在此小憩,也送走了许多依依不舍的走卒贩夫,商人与客官。掐算的人,算不准这批马帮会在哪个山口遇上劫,马哥头又会在哪个村庄丢开马帮与美人私奔,更算不准山脚下会延伸起宽展平坦的柏油路。

虎街头有一井,清得让人羡慕。亭子显然是后人盖的,据说有五百年历史,过去井水常常满溢出来,形成一条沟,人们便在那里捣衣洗菜什么的,现在是路,只有再大的雨水都无法压下去的灰尘。我看见一位舀水的少女,正在对自己水中的倒影出神。我知道那水一定有一部份是用来泡茶的。

茶香,是虎街留给我最深的恍惚。

【摘自2015年第3期《吃茶去》杂志;作者:许文舟(云南凤庆)】

汉藏茶饮与茶马互市

  每年春季,一旦冰雪消融,青草长出,大批的马帮即行出发,穿越横断山脉前往青藏高原。由于他们的出现,商业的潮流,从川西的雅安诸县,从云南南部的茶山开始,经过整个横断山脉,一直流淌漫延到西藏腹地喜马拉雅深处,乃至南亚次大陆。这股潮流所及之地,形成了交流的道路,将商品的产出地与消费地长程联系在一起,不仅直接促成两端商品市场的形成和发展,亦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影响。尽管横断山脉区域的气候、环境和文化与青藏高原有所不同,但两个区域本来就有着自然的联系,千百年来人类在此更进行着持久不断的接触交往,形成了十分独特而奇异的交流网络。

  当这些商旅不辞艰险到达拉萨时,拜谒上层喇嘛和贵族的最好礼物,当然非茶叶莫属。一般的农牧民众,更期待以自己的产出,去换取每日必需而当地却无法生长的茶叶。俄国学者阿纳托利·哈扎诺夫在其所著《游牧人群与外在世界》里就阐述了这样的观点:

  游牧是一种不能自给自足的经济生产模式,因此游牧社会人群与外在世界有各种的互动模式,以获得外来资源。青藏高原虽不纯然属于游牧社会,大部分人群采取半农半牧的生产方式,但由于高原的特殊地理环境和气候,他们同样难以自给自足,他们必须以各种互动方式获得外来资源,如经由茶马古道和茶马互市来获得必需的茶。据藏族作家唯色记述,她那从小生活在拉萨的母亲一直记得,用刀子将马帮千里迢迢运来的包装茶叶的牛皮口袋割开,被久捂着的茶叶的清香之气立即扑鼻而来,里面就是藏族人“嗜此如命”、每天必打酥油茶喝上三四十碗的茶叶。这在产地很普通的东西,在青藏高原则成为贵重之物和每天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人不可能仅仅靠祈祷和思想活着。人实际上也是由他吃喝的东西决定的。藏族生活必需的茶,就决定了他们以及与他们相关的人群。

  一、汉藏茶饮与茶马互市

  中国是毋庸置疑的茶的故乡。正如丝绸、瓷器,茶也是中华文明的代表之一。中华汉地的植茶、制茶和饮茶之风源远流长。在唐朝开元以后,中原内地的人们已经“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而且“自邹、鲁、沧、棣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其茶自江淮而来,舟车相继,所在山积,色额甚多。”更显著的是,茶叶和饮茶之风已“始自中地,流于塞外”。此时,陆羽所著的《茶经》已经面世,对逐渐形成的茶文化进行了精彩总结,并建立了体系,陆羽也因此被后世奉为茶圣,至今仍在产茶和销茶的地方享受供奉。

  而且,南方的茶和北方的酪后来合为一体,成为蒙古人至爱的奶茶、藏族人民至爱的酥油茶。这是名副其实的茶乳交融。

  从纪元起至7世纪,生息于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古代藏族逐渐兴起,向北发展到青海、甘肃,向东发展的一支,沿雅鲁藏布江到了喜马拉雅山南麓和横断山脉区域的四川西部、云南西北部,有的甚至达到了缅甸北部,已很接近产茶的地区,这样他们自然就与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发生联系,云南和蜀川乃至中土汉地的茶叶因此而进入青藏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到公元7世纪松赞干布统一吐蕃,641年文成公主进藏,藏族已经全面与汉族等来往密切,他们接触到汉地的茶叶已不是什么难事。有人甚至认为文成公主进藏的嫁妆什物,其中就有茶叶,但不见记载。

  最早有藏史记载的是:吐蕃初无茶,松赞干布的曾孙都松芒波杰赞普(704—754)久病不愈,闻茶叶可以治病,遂遣人赴内地寻取。后一忠心大臣在一座浓密的汉地森林中找到茶叶,此人自背一部分茶叶,又让鹿驮了一驮茶,返回吐蕃献给赞普,赞普饮罢茶水,随即病愈,于是吐蕃乃有饮茶之俗。另据李肇的《唐国史补》载:“常鲁公使西蕃,烹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手指曰:‘此寿州者,此锦州者,此顾潴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灉湖者。’”常鲁公使西蕃是在公元781年。可见,唐时许多内地名茶,包括湖南、湖北、安徽、江西和江浙等地的茶,已经传入西藏,只不过藏人养成喝茶的习惯稍晚于中国内地,而且先从上层王公贵族开始接受。

  当时唐朝的茶业如何呢?大史家许倬云先生说:“唐代种茶与制茶都成专业技术,剑南、江南遍处有名茶为特产,制茶作坊已成专业,脱离了农舍做茶。茶的种类繁多,也有集中的茶市,白居易的著名诗篇《琵琶行》,提到浔阳的茶商,离家前往浮梁买茶,数月不得归来:‘暮去朝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茶作为有价值的商品,销行数量也大,唐代政府竟可在出茶州县及运茶要路口,收取茶税,每十税一。据《新唐书·食货志四》贞元九年开征茶税,一年可得税钱四十万缗,可知当年茶的销售量,有至少四百万缗的价值。”而且唐代的贸易交通,已形成相当完备的网络:“在这一庞大网络上,人货移动,转输各地,为市场交流提供良好的条件。配合交通网络,驿站及民间的旅邸客舍设施完备,甚至有出租的赁驴。……人客远程旅行,非常方便,货物流转,自然可以畅通。”著名经济史家傅筑夫先生也指出:“特别是茶成为唐代的一种新商品,是最好的贩运对象,故足迹遍天下的商贾,十之八九都是茶商。”傅先生在此所言的“天下”,当包括青藏高原的吐蕃在内,占到唐朝商贾绝大多数的茶商,势必已将茶叶贩入藏地。2006年,世居四川甘孜州泸定县兴隆镇沈村,明、清沈边土司后人余启仁先生,公布了一张立于明代万历四十五年(1617)的为解决争夺边茶商贸中心的合约,人称《万历合约》。这份以沈边土司余景冬为首,有25人参与,盖有五枚印章的合约,一开始就写道:“立约新官余景冬交冷、沈耆宿一十三枝。切缘西域易茶始自唐时,蛮客(藏商)惟知冷、沈投落买茶,历年无异……”明代的官民耆宿已认定与藏人易茶始自唐时,而且藏人落脚交易地点历来就在大渡河畔的冷碛和沈村。由此可见,与大唐以战争、通婚和亲,以及贸易等各种方式交往了两三百年的吐蕃,得到中华各地所产茶叶,实为情势中事。在藏文史籍《藏汉史集》之《甘露子海》篇中,又曾以大量篇幅,对产于内地的16种茶叶的特点和优劣,以及食用方法和医疗功效,作了详尽的描述和介绍。这一方面可看出茶叶对藏族的重要,他们已很熟知茶叶的特点和功效;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汉藏间的交流已达到很深层的地步。

  在传说故事里,茶出现在西藏就更早。有这样一个著名故事——与藏王松赞干布同时代的吞弥桑布扎,胸怀创制藏文的雄心大志,到文明古邦印度整整游学7年,返藏后殚精竭虑、潜心钻研,终于先拼出了30个辅音字母,因为有一些藏语发音不能由梵语现成照搬,其中有六个字母就得益于与一位路人的实际对话:“你从哪里来?”“我从象雄来。”“你去哪里?”“去萨霍尔。”“因何而去?”“去买茶。”“何时返回?”“不一定。”就是这段问答令吞弥桑布扎顿悟,因为路人回答的每一个关键词里,都有他需要的语音元素,由此便在转借而来的符号中有了6个新添的字母。那人是为了买茶才上路的,松赞干布时的“萨霍尔”,应该已有茶市。

  到唐末宋初,高原上的藏族已普遍饮茶,形成饮茶习俗。必须指出的是,藏文里的“茶”就直接借自于汉文的“槚”,至今藏语“茶”的发音仍同于唐代汉人所称茶的“槚”(jia),而且,藏语里把汉人称为“甲米”(jia-mi),把汉地称为“甲拉”(jiala)。米就是人,拉就是地,也就是说,对藏人而言,汉人就是茶人,汉地就是产茶地。

  藏族用茶风采独特,对茶的需求量世所难匹。酥油茶可以说是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的藏族的一大发明,是藏族人一天都离不开的主要饮食。不管世界各地的人们如何喜爱喝茶,也不管他们如何喝茶,都远远不及藏族人对茶叶的渴求。

  跟汉地饮茶不同。酥油茶的制作方法,是将来自内地的紧茶(如砖茶、沱茶类)弄下一块放入锅中,久熬成浓汁,把所熬茶汁倒进木制的酥油茶筒,再加入酥油、盐及其他香料,用一带叶片的“搅棒”在茶筒中上下抽动,使其水乳交融,然后用一竹篱子滤进木茶碗就可饮用。如果是在野外放牧或行走于路途,打酥油茶就没有如此讲究,一般是将水在一便携的铜壶里烧开,放入茶叶和酥油,用小木棍搅动,再倒入茶碗即可饮用。寺院则用大铜锅煮水,以哈达等包裹茶叶煮熬酥油茶。过去每座寺院都备有巨大的熬茶铜锅,以供应僧众饮用。饮用酥油茶能产生大量的热量,并能提供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甚至能避免嘴唇干裂。因为藏族居住在高海拔地区,多食肉和乳制品,以及燥热的青稞炒面——糌粑,没有茶不行,于是酥油茶成为其主要饮食,从早至晚,几乎茶碗不离手,每天一人总要饮上十多碗酥油茶,才觉得浑身舒坦有劲,要吃主食糌粑,也必得酥油茶相拌。即使上山放牧和远途旅行,也是怀揣茶碗,随时随地打酥油茶饮用。接待尊贵的宾客,哈达、檀香、藏香、酥油茶是四宝,缺一不可。这种饮茶的特殊习惯构成了高原藏族的一大文化特色。

  茶叶一经传入藏地,因它富含高原人们需求的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它所具有的助消化、解油腻的特殊功能,迅速使它成为以肉食乳饮为主的藏族人民的生活必需品。从接触到内地的茶起,上自王公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藏民族饮茶成风,嗜茶成性,纷纷争相竞求。到唐末宋初,藏民族已普遍饮茶,形成了对茶叶的强烈依赖,藏族民众历来有“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说法。这也正如任乃强先生所言:“吐蕃崩溃后,部落数千家,小者百余户,各有酋长,不相统属。内受佛教僧伽之化导,人心宁谧;外因邻接诸国之衰乱,不相侵扰。边境安靖,阅400年。惟其时中夏需马,蕃人嗜茶,互通有无,商业勃兴。茶马市易,成为西陲第一要政。”

  在茶马古道一线,最大宗最好卖的货物就是茶叶。藏地的寺院一打酥油茶就是一大锅一大锅的,一天从早喝到晚,茶的消耗量特别大。有些寺院动辄几千人,一天不知要喝掉多少茶。据说茶叶所具有的醒脑安神功能,有助于僧侣们念经修行。2012年,拉萨格鲁派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整修,将昔日的煮茶大铜锅抬置大殿外,我意外在其中一口大锅的内侧,发现了一段藏文铭文,经曾在西藏社科院工作过的索朗顿珠活佛翻译,大意为:非凡享受之聚集,渊源无尽之宝藏。可见在藏传佛教僧侣和藏族心目中,茶叶有多么珍贵!在藏地,茶叶最大的买主就是寺院。这亦为茶马古道贸易的一个很突出的特色——遍布茶马古道沿途各地区的藏传佛教寺庙成为藏地最大的“商贸公司”,寺院派出得力僧人去做生意;它还起到“银行”的作用,因而寺院也是茶叶的集散中心和最大的消费点,大量终日念经修行的僧侣是一大消费群体。再加上数百万嗜茶成性的藏族民众,对茶叶的需求量之大可想而知。

  四川甘孜州藏族作家亮炯·朗萨就录有一首流传久远的康藏南路的民歌,真实生动地再现了茶叶产地和汉藏间茶马互市的情景:

  茶叶最先出在哪里?最先出在东边汉地。三个汉族子孙种的茶,三个汉族姑娘采的茶。雪白铜锅烘出来的茶,商人洛布桑批买来的茶。骏马和皮毛药材换来的茶,驮夫翁塔桑穆驮来的茶。渡过大江小河的茶,翻过高山峻岭的茶。

  ……

  不仅茶成为藏族民众的必需品,藏地的马也已成为汉地需求的战略物资。关于文成公主进藏,《新唐书·吐蕃传》里就有“因请蚕种及造酒、碾硙、纸、墨之匠,并许马”的记载。由于自然条件等原因,中原内地很少饲养牛羊,更不要说马。珍贵紧缺的土地必须用来养活人,哪有空阔的地盘来养马?况且南方气候湿热,也不宜养马。所以汉地长期处于打仗缺马的窘境。一地产茶,一地需茶,一地有马,一地要马,于是联系两地之间的茶马古道便应运而生。这正如丝绸之于丝绸之路。某一“物”的发现与需求,往往致使人们组成商队,翻越万水千山,年复一年不辞辛劳地往来各地,形成道路。由于往来人众,这些交通道路逐渐就成为联系各地政治、经济、文化的纽带。

  唐代,中原内地还主要靠卖丝买马,而到宋时,茶马互市已经成为汉藏间的一件大事。分崩离析后的吐蕃对中原内地已不构成任何威胁,相反还成了中原的大后方,他们不仅在西北一带成为宋与西夏间的屏障,而且还负责向宋廷输送好马,因为宋朝在北方的死对头辽和金,都严禁向宋朝输出马匹。到公元1038年,西夏李元昊称帝,宋朝与之开战,互市贸易断绝,输出西北的“西路茶”受阻,于是宋朝的战马来源就只能寄托于西南的吐蕃故地和大理国。陆游就有诗曰:“国家一从失西陲,年年买马西南夷”,宋遂开黎、雅和广西邑州横山等市,并建茶马司,以茶易马成为宋的国策。明人谈修在《滴露漫录》中就说:“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是山林草木之叶,而关国家之大经。”因内敛孱弱的宋朝版图比较狭小,远离产马的游牧地区,特别是南渡偏安之后,国防上急切需要马匹,产马地区又多非自己所辖,只有在西北跟藏族,后来是在西南地区,跟藏族等少数民族换马。以茶易马由此形成制度。如果没有茶马互市,没有茶马古道,宋王朝根本不可能维系那么久长,尤其偏安江南后,还能苟延残喘150年,实与藏族等少数民族对其支援分不开。也难怪蒙古人灭宋,非经由川西、云南包抄不可,这样切断了南宋的供给生命线,才彻底端了赵宋王朝。

  宋王朝对茶实行统购统销的官卖制度,甚至由官方自种自焙,在内地是卖给老百姓,在边疆则用以换马,这就是所谓的“榷茶制度”。“榷”,原意是指只通行一人的独木桥,在这里就指官方专卖。“川陕民茶,尽卖入官,更严禁私行交易,全蜀茶尽榷。”各地茶马司的职权已在诸司之上,而且诸道茶场渐增,到元丰八年(1085),蜀道卖茶场就有41处,京西路金州(今陕西安康县)有茶场6处,陕西的卖茶场有332处。“榷茶”出现种种弊端问题后,宋王朝就大更茶法,改为茶引制度,发放茶引给茶商,一引可市茶100斤,茶马互市由官方的统购统销转换为官方控制民间贸易,进一步促进了茶马互市,从而促使茶叶产量大幅度增长,仅川茶的年产量,最高时有3000余万斤之巨,占到当时全国茶叶产量的一多半。宋人黄庭坚诗曰:“蜀茶总入诸蕃市,胡马常从万里来。”说的就是作为茶马互市交通道路的茶马古道日益繁忙的景象。据王辅仁、索文清先生所著《藏族史要》记载,当时宋王朝每年以茶叶交换的战马达两万余匹,仅官府因此向藏地输送的茶叶有百余万斤。

  及至忽必烈由川西奔袭大理国,进而包抄灭了南宋,建立了庞大的元帝国和更加完善的驿道系统,进一步打通并完善了西南、西北各地间的道路,不仅正式将藏族地区归入中央行政体系,而且加强了各民族间的联系。忽必烈曾匠心独运地在中央政府内特地成立了一个跟中书省、枢密院和御史台完全平级的机关——释教总制院(后更名为宣政院),以藏族帝师领院事,直接管辖吐蕃军民事务,推行政令于吐蕃势力所到达的所有地域,军政、民政、财政尽在掌握之中。这一行政体系虽具有不同于内地的特点,但已将吐蕃完全纳入了中央直接管理之下的全国行政制度内,奠定了后来明清两朝在藏族地区的政治格局。元朝是马背上得天下的王朝,它并不缺马,在其不足百年的统治时期里,就少有茶马互市的记载,但由于政治和宗教的密切关系,以及交通驿运的建立,两地间的物资交流应更为畅达。

  明代,封闭内敛的明王朝像宋王朝一样战马稀缺,于是西部地区的茶马互市又有空前发展。佟柱臣先生就指出,明朝吐蕃与内地在经济上有着密切联系,“明王朝更从雅州到乌斯藏修筑了驿路,使内地到乌斯藏直接有了交通往来。”明人王庭相进一步发挥了宋人对茶叶在边疆民族地区的重要作用之认识:“蜀中有至细之物而寓莫大之用,君子不可以轻视之者,茶是也。五谷饔飨非不美也,食牛羊乳酪者则不以为急;布帛帷帐非不丽也,御穹庐毡裘者则不以为重。茶之为物,西戎、吐蕃自古皆仰给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故不能不赖于此。是则山林草木之叶而关系国家政理之大,经国君子故不可不以为重而议处之也。”明代四川巡抚严清就清楚地认识到:“腹地有茶,汉人或可无茶;边地无茶,番人或不可无茶。先此议茶法者曰:‘茶乃番人之命。’”马政都御史杨一清说得更露骨:“以马为科差,以茶为酬价,使之远夷皆臣民,不敢背叛。如不得茶,则病且死,以是羁縻,实胜于数万甲兵。”

  还在明初,太祖朱元璋就特别关注“西番”(指自陕西及四川、云南西徼外各民族)驯养的马匹,因为他“起江右,所急惟马,因设茶马司,与吐蕃互市”,马是帝国军事力量的重要资源:“以西番产马,与之互市,马至渐多”,但西番“其所用之货与中国异,自更钞法后,马至者少”,朱元璋“患之”,于是“八年五月命中官赵成赍罗绮、绫绢并巴茶往河州市之,马稍集,率厚其值以偿。成又宣谕德意,番人感悦,相率诣阙谢恩。山后归德等州西番诸部落皆以马来市”。“且多置茶课司,番人得以马易茶。而部族之长,亦许其岁时朝贡,自通名号于天子。彼势既分,又动于利,不敢为恶”。另据《明史·食货志》记载,茶马互市,“其通道有二:一出河州,一出碉门。运茶五千万余斤,获马万三千八百匹”。河州在今甘肃临夏,碉门在今四川天全。其实有明一朝,自明初洪武年间至明后期万历年间,官府设的茶马司有增无减,从最初设于洮州(甘肃临潭)、秦州(甘肃天水)、河州(甘肃临夏),到西宁、甘州、岷州、庄浪,加上四川的雅州(雅安)、碉门(天全),近有屈指之数,跟宋代的市舶司有得一比,尽管其行政级别要低一些。

  安多、康区的地理环境适宜产马,而且与内地汉族地区地域相连,自古便是汉藏茶马贸易之走廊地带,在整个明代的汉藏贸易中,这一区域的茶马贸易就占据重要地位和优势。

  明末,云南进行了17年的抗清斗争,因战乱,对藏族的茶叶供应少了,后来一俟清兵入滇,藏族立刻要求恢复茶马贸易。于是,在平西王吴三桂的主持下,大规模的茶马互市就此展开。据刘健《庭闻录》记载:“(顺治十七年)三月朔,北胜边外达赖喇嘛、干都台吉,以云南平定,遣使邓几墨、勒根赍方物及西番蒙古译文四通入贺。求于北胜州互市茶马。”可见藏族对茶叶的需要是多么迫切,更可见经济的市场交换网络不能长期断裂,资源的转输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清史稿》也记载:“顺治初元,定茶马事例。……十八年,从达赖喇嘛及根都台吉请,于云南北胜州以马易茶。康熙四年,遂裁陕西苑马各监,开茶马市于北胜州。”北胜州即今云南丽江永胜。

  自清代乾隆后及民国年间,茶马互市逐渐名存实亡,因为清王朝已完全控制西北的主要产马区,并在东北建了大规模养马场,而且随着近现代火器的使用和现代运输工具的出现,冷兵器时代马匹的重要性日益减少。但没有丝毫改变的是,藏族对茶叶的需求,以及迅速增长的人口对各种药材和土杂等的需求。茶叶入藏仍在进行,而且随着清政府对藏地控制的加强而增强。无论在川在滇,还有川西北经陕西、甘肃到青海藏地,茶马古道在继续运行,甚至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时期。

  选自:李旭《茶马古道:从横断山脉到青藏高原》第二章,青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注:资料来源民族史,作者李旭,信息贵在分享,如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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