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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的海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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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正视中国茶的“安溪现象”了!

细观中国茶的国际化之路,会发现安溪县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闽南小城,却孕育着蓬勃而不凡的茶业景况。一方面从古至今安溪茶持续流行于世界,是各国茶人心中对于中国茶的核心印象之一;另一方面安溪县的茶产业成绩在全国范围内遥遥领先,走出了许多闻名全国乃至世界的大茶企。

“小县城”与“大产业”极具反差感的碰撞,构成了地域特色强烈的茶产业发展的——“安溪现象”。

那么,安溪县究竟是如何做出此番成绩的?“安溪现象”“安溪模式”又能给茶行业的整体发展带来哪些启示?

中国茶出海先行者

凭什么是安溪?

一直以来,安溪县都是中国茶出海拓展的前沿探索者。

从安溪县穿行而过的西溪汇入晋江,在泉州奔流入海,这条畅通的“水路”,赋予安溪茶走出去的天然优势。

安溪县盛产乌龙茶。早在宋元时期,随着泉州港的兴起,安溪茶叶便成为港口大宗出口商品,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宋代与安溪有贸易往来的国家有58个,遍及今天的东南亚、西亚、北非等地。明清时期,厦门港成为大航海时代欧洲商人眼中的“中国茶叶第一输出港”。安溪与厦门山水相连,依凭地理优势,当地好茶再度畅销四海。同时,清雍正年间,“绿叶红镶边,七泡有余香”的名茶铁观音的出现,则全面开启属于安溪茶的“外销时代”。

地理占位的天然禀赋与产品本身的过硬品质,成为安溪茶风靡世界的基础,英文“tea”的发音,与闽南语对“茶”的发音“te”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涨海声中万国商》(局部)李硕卿图片来源: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官网

当下,安溪县仍旧是茶叶出口大县。2022年,安溪全县茶叶出口近1.5万吨,销往全球65个国家和地区,向世界各国人民释放着属于中国茶的独特魅力。

一路走来,安溪茶对世界茶文化的影响和中国茶形象的塑造,伴随着不断走出去的茶叶本身愈发清晰。2022年5月20日,“中国福建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被正式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GIAHS),2023年5月22日,联合国粮农组织举行2023年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系统授证仪式,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获授证书,正式成为全球24处新认定遗产地的其中之一,让世界目光再度聚焦于安溪。

△粮农组织总干事屈冬玉颁发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证书

2023年国际茶日期间,安溪铁观音这“一片神奇的叶子”随着“茶和天下”·雅集系列活动的举办,走进联合国总部、纽约华美协进社、美国梦购物中心、华盛顿美国华人博物馆、中国驻美大使馆等地,被推向世界舞台中心。

△安溪县茶文化发展中心茶艺师在联合国总部进行茶艺展示图片来源:联合国官网

从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标志性产品,到如今世界茶文化传播、茶叙交流的亮眼“明星”,小小安溪茶叶,已成为中国茶尤其是中国乌龙茶对外形象的重要构成之一。

回首安溪茶的出海路,会发现恰是毗邻泉州港、厦门港的独特优势,千百年来世代以茶为生的产业积淀,和每一个历史阶段对出海机遇的精准把握,才成就了如今安溪辉煌的茶产业现状与深远的品牌影响。

中国茶界头部企业沃土

龙头辈出的传奇茶都

曾经的贫困大县,如今的富民强县,依托茶叶,安溪县取得了巨大的产业发展成绩。2023年,安溪铁观音品牌价值达1432.44亿元,连续8年位列全国茶叶类区域品牌价值第一;涉茶行业总产值320亿元,112万安溪百姓因茶脱贫致富奔小康。

庞大的茶产业总体体量与广阔的茶产业分布脉络,是安溪县区别于其他茶产区的显著特质,也成为“安溪现象”的另一大重要构成。

细数来你可能很难想象,这个全县人口仅120多万的小城,会有80%的人以茶为生。多达30万的安溪茶商遍布全国各地,掌控了全国50%以上的茶叶营销渠道,让“有茶的地方,就有安溪人和安溪茶”变为现实。同时,安溪县还孕育了影响力巨大且数量繁多的茶品牌。安溪县内茶企共5000多家,其中国家重点龙头企业4家,省级重点龙头企业25家,市级重点龙头企业34家,规模以上茶企82家,茶企的数量与体量,放眼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在这之中,八马茶业与华祥苑茶业更是从安溪走向世界的茶企代表。今年国际茶日以来,这两家茶企走进意大利罗马联合国粮农组织总部、亮相美国纽约联合国总部等多个国家多个地区,在国际社会中不断树立着中国茶的良好形象。

△八马茶业董事长王文礼(左三)、华祥苑茶业董事长肖文华(右二)、魏荫名茶董事长魏月德(右三)、中闽魏氏茶业董事长魏贵林(左二)等,参与“茶和天下”·雅集活动

同时,安溪县还是全国县域涉茶电商第一位、国内重要的茶包装生产地和集散地、茶叶机械市场份额占到全国的80%以上、拥有全国产茶区唯一的信息技术产业园区——数字福建(安溪)产业园……实力领跑百茶。深挖安溪产业成绩突出的深层原因,无外乎“天”“地”“人”三个维度。

对于发展机遇,安溪县总是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在全民电商萌发、线下销售向线上转型的时代,安溪县精准抓住“天时”大力拓展销售渠道,从公布的数据来看,安溪全县共有10个淘宝镇、57个淘宝村,2022年,县域茶叶电商销售收入达80.47亿,占全国茶叶电商近1/4的市场份额,名列全国涉茶县域第一位。蓬勃的电商产业加速安溪茶走向全国、走向全世界,滋养着当地茶企茶农的创收致富。

△安溪县八马电商智能仓

地理环境是加持安溪县茶产业兴旺发展的另一深层动因。遍布山地丘陵且气候环境分布复杂的安溪县,是茶树种植的天然福地,随处可见茶园茶山,育有100多个茶树品种,是“短穗扦插”茶树无性繁殖技术首创地。安溪县对茶这种经济作物的重点培育,加之四通八达的地理区位让安溪茶的“走出去”成为大势所趋。

△安溪县华祥苑茶庄园

不畏风险、敢于拼搏是闽商们的精神内核,敢闯敢拼、互惠互利的“安溪十万铁军”用坚守硬生生踏出了一条发展之路,安溪茶商不断扩大在海外设厂、开店的规模,通过注册“安溪铁观音”商标并以铁观音茶业专卖店的形式出口创汇,目前已形成以日本、东南亚地区为主,俄罗斯、欧美地区为辅的外销市场大局。整个安溪县的总面积不过三千平方千米出头,而从这里走出去的茶企、茶商、茶人却用坚实的步伐拓展着中国茶叶在全世界的传播广度。

“天时地利人和”的层层机遇交汇,才让安溪县得以形成如今颇具传奇意味的茶产业盛况。

透过“安溪现象”

看中国茶的国际化进阶路

十几年前,“十万铁军”出安溪,掀起了全国范围内的铁观音热潮。十几年后,初心如一的安溪茶商们,仍旧在更大的世界舞台书写着有关安溪茶叶的传奇。

一个优秀的品牌不仅仅意味着商业符号,更是民族和国家形象符号的体现之一。走出去的安溪茶和安溪人,同样也是中国茶出海的一种符号映射,让海内外的爱茶人对于乌龙茶、中国茶的形象感知更为清晰。

△中国茶都安溪铁观音交易市场图片来源:叶景灿|摄

千年来,中国茶始终未曾停下走出去的步伐。纵观整体茶产业发展,或许安溪县的确是特例般的存在,但其它产区未必就没有成为“安溪”的可能性。关键还是对于产业路径方向的系统性整理、茶叶产品本身的精益求精、茶品牌形象的持续塑造和发展机遇的洞察把握上。

国盛则茶兴,当前属于茶产业的机遇已至,中国茶想要进一步链接国际,实现升级蜕变,还需要继续前行和努力。点点微光汇聚,终成璀璨星河,相信随着全国各个茶产区和全体茶人对产业发展的不懈投入,中国茶将继续在世界大舞台绽放绚烂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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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掌握中国茶叶的发展与向外传播的时间线

一、茶在国内的发展

根据《茶经》一书中记载的数据,中国古代人发现和使用茶已有近5000年的历史。

在西周时期(公元前1046–771年),茶被用作祭品。

在春秋时期(公元前770–476年),茶是一种蔬菜,“苦菜”(苦菜)。

药用茶饮可能始于商代的云南地区,在中国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年至221年)被用作治疗人类疾病的药物。然而,在此之前,不添加其他叶子或草药的茶叶浓缩液在中国四川被用作苦味但刺激性的饮料,而不是药物混合物。

从西汉到三国(公元前206年-280年),茶被贵族们视为一种稀有而珍贵的物质。

直到唐朝(610–907),茶才成为公众娱乐的流行饮料。

如今,在中国和印度的农村和城市,喝茶和吃饭一样,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2019年,4.9亿中国人消费了206.9万吨茶叶,占世界茶叶消费总量的36.85%。尽管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茶叶生产国之一,但其70%以上的茶叶(每年约80万吨)都在印度国内消费。

二、茶叶向国外的传播

五世纪,南北朝时期(420–589),483–493年开始了中国茶叶的海外传播。当时,茶叶产量是中土边境贸易的主要商品。后来,起源于中国的茶,包括其种植、加工和饮用艺术,以及丝绸和瓷器,通过海陆丝绸之路(始于汉朝)、郑和(1371–1433)1405年至1433年的七次西洋之旅以及边境贸易中的商人,传播到了世界各地,包括其他东亚国家/地区。

唐朝时期,茶饮传播到其他亚洲国家,如朝鲜、日本和越南。593年,中国茶与中国文化、艺术和佛教一起首次出口到日本。

1295年,马可·波罗回到意大利,从中国带回了茶叶、丝绸、瓷器和珠宝。1559年,欧洲人最初通过拉木·奥尔塔的《中国的茶与海上旅行》一书获得了有关茶的知识。1607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将茶叶从澳门运往爪哇岛。

1609年,中国茶从日本平户传入欧洲。16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首次将茶叶进口到荷兰。165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将中国茶叶进口到欧洲。1657年,英国开始向公众出售茶叶;后来,英国人爱上了茶,尤其是在1662年国王查理二世与葡萄牙人布拉干萨的凯瑟琳结婚之后。据报道,她带了一小箱茶作为嫁妆。

在明朝(1368-1644),茶叶被销往南非国家。1868年,中国出口茶叶871047吨,白银37172012两,占当年所有商品出口总值的53.8%。1830年,东印度公司从中国向英国进口了3000万磅茶叶。

目前,茶已风靡全球,成为一种国际性的饮料,受到所有人的喜爱,尤其是中老年人,以及休闲、无忧无虑的人。在20世纪90年代,加拿大人开始购买更多的茶而不是咖啡,每年喝超过100亿杯茶。2015年,价值4.26亿美元的茶叶在加拿大的杂货店售出。在澳大利亚,45岁以上的成年人喝茶比喝咖啡多,每天喝2200万杯茶。在英国,每天消耗1.65亿杯茶,美国人也喜欢茶,2010年消耗了约30亿加仑茶(113亿升)。

来源:茶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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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晓: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早期传播

陆羽《茶经》书影

茶,是中国对世界贡献的最重要的饮品。关于茶叶和饮茶习俗西传的问题,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已有研究表明,唐代茶已传入吐蕃和回鹘,五代宋辽金元时期,汉人周边的西夏、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人民也逐渐形成了饮茶的习俗。最迟至15世纪时,茶叶已较大量地传入中、西亚地区了。17世纪以后,欧洲人将茶叶作为饮品原料大量地从中国进口。中国茶向西传播的历史虽然大体能够勾勒出脉络,但15世纪以前茶叶在西域以西地区的流传情况还缺乏明确的证据,只模糊地知道,波斯、阿拉伯人接触茶叶的时间是很早的,但饮茶习惯的形成则要晚得多。本文将利用中古时代波斯、阿拉伯文文献,同时结合汉文史料记载,考察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早期(10—15世纪)传播历史,兼论契丹、吐蕃和蒙古人在茶叶西传过程中所起的媒介作用。

一、关于中国茶的最早记载

目前已知波斯、阿拉伯史料关于中国茶的最早记载是9世纪成书的阿拉伯文文献《中国印度见闻录》(Akhbār al-Ṣīn wa al-Hind):

国王本人的主要收入是全国的盐税以及泡开水喝的一种干草税。在各个城市里,这种干草叶售价都很高,中国人称这种草叶叫“茶”(sākh)。此种干草叶比苜蓿的叶子还多,也略比它香,稍有苦味,用开水冲喝,治百病。〔人头税、〕盐税和这种植物税就是国王的全部财富。

多数研究者认为,这条记载仅能代表穆斯林旅行家苏莱曼在中国的所见所闻,并不能证明当时茶已经西传到波斯、阿拉伯地区。其中记载的“茶”的名称sākh,语源不明。

除了这条文献外,长期以来为学者所知晓的就只有10—11世纪波斯大学者比鲁尼(Abū Rayḥān Muḥammad b. Aḥmad Bīrūnī)关于中国茶的记载了。20世纪初欧美东方学家引用他的记载时,多利用德国文献学家克伦科(F. Krenkow)编辑的比鲁尼《中国见闻录》(Nubadh fī Akhbār al-Ṣīn),其中将中国茶称作jā。我国黄时鉴先生后将此“jā”与藏语“茶”的读音ja联系起来,尝试构拟藏语ja > 阿拉伯语jā的假设,同时指出亦有语言学家认为阿拉伯语的“茶”是从波斯语借入的。笔者认为,比鲁尼笔下的jā并非阿拉伯语,而是用阿拉伯文书写的波斯语chā。比鲁尼的著作虽是用阿拉伯文写成的,但他本人却是波斯人,因此他对两种语言都十分精通。由于阿拉伯文中没有ch这个字母,会经常把波斯文ch写成j。因此,比鲁尼用阿拉伯文记载的jā,完全等同于波斯语的chā。

20世纪后期,随着西方学者对波斯、阿拉伯文文献研究的不断深入,比鲁尼的集大成著作《医药书》(Kitāb al-Ṣaydana)被整理刊布出来,其中有一条专门的词条对中国茶作了介绍,在这里“茶”被清楚地写作chā。

茶(chā),大食人用阿拉伯语读作ṣā。这是一种生长在中国(al-Ṣīn)的植物。

〔据说茶是汉语词汇,指生长在当地高海拔地区的一种草本,在契丹(Khaṭā,即北中国)和泥婆罗(Nipāl,即尼泊尔)也有种植。根据颜色的不同,茶可分为:白茶、绿茶、紫茶、灰茶和黑茶。白茶是最上等的,它的叶片细长而芳香,比其他所有种类都更有益于人体,白茶极为珍稀而难得。其次是绿茶、紫茶、灰茶和黑茶各种。〕

人们烹煮茶叶,晒干后贮存于方罐中。需要的时候放入热水中制成舍里八(sharbat)饮用。舍里八还是一种药物,但没有药物的害处,很有益处。它可以当水喝,但犹擅解酒。因此它被贩运到了吐蕃,因为当地人有酗酒的习惯,没有哪种药比茶更能解酒了。那些贩运茶叶到吐蕃之地的人,只愿意用麝香来交换。

《中国见闻录》(Akhbār al-Ṣīn)一书记载,〔30包茶叶价值1迪拉姆(dirham),其味甜而酸。煮沸后,酸味就没有了。〕茶叶比红豆草细长,味道也更佳,但有一点苦。当把它煮沸后,苦味就出来了。茶叶在鲜嫩的时候放在一起搓揉、捣碎。放入热水中,空腹喝下,能够降火清血。

有人去过中国出产茶叶的地方,说那个国家的君王住在扬州(Yanjū)城,城中有大河穿过,如报达(今译巴格达)城中的底格里斯河一般。河两岸遍布酒坊、烧窑和店铺。人们聚在那里喝茶,就像在印度人们在特定的地方饮食大麻一样。〔那里的国王收取人头税,〕人民禁止买卖茶叶,因为茶〔和酒〕皆归国王所有。他们的法律规定茶叶为专营,若有人未得国王许可贩卖盐或茶,就会以盗贼论处,而在那里盗贼会被处死,他的肉要被吃掉。

那些地方的税款纳入国库,其利润可比金、银矿之所出。

《药理学》(Qarābādīn)记载说,茶是一种植物,出产自秦(中国)。在那里茶被制成圆饼,贩运到周边地区。这些药学著作还记载了茶叶的起源:秦国的君主对一个侍臣发怒了,遂将他驱逐出城,赶到荒山中度日。侍臣〔感发高烧,〕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一日,他拖着虚弱之躯在山谷中跋涉,饥饿万分。他见到的只有茶树,便把茶叶吃了下去。过了一段时间,〔发烧痊愈了,〕他的健康状况和脸色都有所改善。就这样坚持下来,他的力气增强了,脸色变好了。

君主的另一位近侍偶然经过,看到了他身上发生的显著变化,就向君主汇报了此事。君主对此甚感诧异,召回这位被流放的臣子来到御前。当君主看见他时,由于他展现出的巨大的变化,君主〔一时〕没有认出他,直到问他的情况时,才认出是他。〔君主看到他跟被驱逐之前一样健康,非常高兴,便询问他是如何康复的。〕于是这位侍臣就讲述了自己的奇遇,并介绍了茶叶的神奇特性。〔君主随即下令查验这些茶叶,〕医师们用它来试验,弄清了茶的益处,并开始用它制作药物。

比鲁尼的这条记载向我们展现了10—11世纪的波斯学者对中国茶的了解程度。比鲁尼关于茶的知识有两个来源,一是来自前人记载,二是源于他自己的见闻知识。很明显,其记载后半部分的逸闻故事是引自前人著述,作者也标明了出处;而前半部分记载则更像是他自己的见闻知识。首先,他记载了茶叶的产地,除秦外,还有契丹和泥婆罗。比鲁尼的时代,契丹已经在中国北方建立了政权,如果这条记载抄本上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可以知道当时中国南北分治的政治格局已然为波斯、阿拉伯地区所获知。

此外,引文中关于吐蕃与中原王朝茶叶贸易的记述格外值得注意。这段描述反映的是宋朝与吐蕃之间茶马贸易的情况。汉蕃之间的茶马贸易自唐代就已经开始,到了北宋时尤为兴盛,吐蕃是宋朝实施茶马贸易的主要对象。而波斯人比鲁尼得闻这条信息的渠道颇含深意。根据汉文史料的记载,吐蕃诸部通过向宋朝进贡方物来换取茶叶,仔细检看吐蕃诸部的贡物种类,便会发现其中含有许多非吐蕃土产的域外之物。如熙宁十年(1077)西蕃邈川首领董氈向宋朝进贡珍珠、乳香、象牙、玉石、马匹;元祐元年,董氈又贡乳香。珍珠、乳香、象牙、玉石,皆非吐蕃土产,其中的乳香则是波斯、阿拉伯的特产香料,这说明吐蕃与波斯、阿拉伯地区之间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贸易往来。结合比鲁尼记载的吐蕃信息,证实了两地区间存在的交往交流。那么,波斯、阿拉伯的乳香如果能通过吐蕃进入中原汉地,那么理论上,汉地的茶叶也完全可能通过吐蕃传入伊朗。

《宋会要辑稿》载:“光尧皇帝建炎三年(1129)三月七日,宰臣进呈张浚奏:大食国遣使进奉珠玉宝贝等物,已至熙州。上宣谕曰‘:大观、宣和间,茶马之政废,川茶不以博马,惟市珠玉。故马政废缺,武备不修,致胡虏乱华,危弱之甚。今若复捐数十万缗贸易无用珠玉,曷若惜财以养战士?宜以礼赠贿而谢遣之。’”黄时鉴对这段记载中北宋茶马贸易的对象“大食国”是否指波斯、阿拉伯表示怀疑。笔者认同波斯、阿拉伯与宋朝直接发生联系的可能性较低。从比鲁尼的记载亦可看出,10—13世纪东西陆路交通阻隔,波斯、阿拉伯地区对中国少数民族政权的了解,要超过对汉族政权的了解。比鲁尼关于“中国茶”的记载表明,他掌握的契丹、吐蕃的知识是“新鲜”的,而对中原王朝情况的记载则全是抄袭前人的“旧事”。由此可见,这一时期中国茶知识的西传,更多得力于汉族周边少数民族的贡献。

在比鲁尼的这条材料之后,茶在波斯、阿拉伯文献中似乎又消失了,劳费尔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但笔者认为,关于茶的记载一定是存在的,按照比鲁尼所言,在他之前的阿拉伯医学书籍就已经记载了茶叶的功效了,这表明关于茶的记载不会少。那么这些记载无迹可寻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波斯、阿拉伯人另有其他的称谓来称呼茶,致使我们没有辨认出来呢?

二、茶在波斯、阿拉伯文献中的别称

12—13世纪波斯植物学家伊本·拜塔尔(Ibn al-Baytār)在他的《药草志》中摘引10世纪末的伊本·卢德万(Ibn Ruḍvān)的记载,介绍了一种名为shāh-i Chīnī的药物:

我们得到的这种药,呈片状,黑而且薄,是用某种植物的汁配制而成的。该药似降温剂,能治疗发烧引起的头痛和发炎肿块。根据这种情况,人们常常将其研成粉剂,撒在病灶。

14世纪初波斯史学家拉施都丁(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 Hamadānī)在其《史集·忻都、信德与怯失迷儿史》(Jāmiʻ al-Tavārīkh: Tārīkh-i Hind va Sind va Kishmīr)中也提到此物:

在马八儿地区,由于空气污浊,食物容易变质,人如果吃放了半天的饭,就会死亡。因此,人们把饭和shāh-i Chīnī、大麦壳一起烹煮后食用。

同时代地理学家迪马士基(Shams al-Dīn al-Anṣārī al-Dimas̲hqī)的《陆地与海洋的奇迹》(Nukhbat alDahr fī ʻAjāʼib al-Barr wa al-Baḥr)记载,在中国海域的一个岛上,有大量的肉豆蔻、核桃、丁香、肉桂和shāh Ṣīnī。shāh Ṣīnī的叶片类似蒌叶,它的汁液类似爪哇香的汁液。

以上几种文献中出现的Shāh-i Chīnī(波斯语)和Shāh Ṣīnī(阿拉伯语)的字面意思都是“中国之王”,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物质呢?前人学者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笔者在拉施都丁的农学著作《迹象与生命》(Āsār va Aḥyāʾ)“茶”词条中,找到了线索。

关于茶树的知识

按照我们这里的医生〔的说法〕,它被称作“中国之王”(shah-i KHLQ),蛮子话和契丹话称之为“茶”(cha)。

它生长在蛮子——也就是秦(Chīn)的一些地方,在QM jū地区的所有山林荒野中也都生长。树木大小与桃金娘树相似,叶片形似石榴叶,但较之略小,全部为绿色。采摘茶树叶片,将其放入锅中以蒸汽焙炒,再放在太阳下晒干。如果能使它免于受潮的话,其功效可以保持好几年。

茶叶作为商品被运至秦和契丹各地,〔那里〕人们饮茶甚多。茶是一种大宗贸易品,从茶叶贸易中可获取丰厚利润,但在忻都斯坦人们很少饮食。

在属于契丹之地的秦州(Chīn chīū),有另外一种茶,其树木更加高大,叶片也更大,只比橘树的叶子略小,厚度则差不多。在那里按照租契的规定,〔承租者〕每年要向官府纳税。人们不能随意出售茶叶。每人允许贩运的茶叶数量,以及根据租契需要交纳的茶叶数量,都有规定。

根据泡出的汁液的不同,茶叶可分为:御茶、中档茶和普通茶。御茶是将麝香、樟脑及其他配料与茶叶混合在一块压制而成的,有专门的官员监制。将茶叶用磨石碾碎,像〔碾磨〕海娜花(ḥanā)那样,然后用筛子筛好,再用纸卷包裹起来,在上面盖上官印,以缴纳商税(Tamghā)。任何人不缴税就不能贩卖,违者获罪。就这样茶叶用纸包着被运往各地,它是一种大宗商品。它的口味和功效〔能一直保持〕。

有一种我们称为“茶”的最早的茶(chāy-i avvalīn),是一种野生的茶叶,那种茶也要缴税。但生长在荒野上的茶无需租契,任人随意采摘。

忽必烈合罕下令将茶树运至契丹之地,栽种在花园中,茶树长大后,任何想栽种茶树的人皆可移植。茶树不论在热带还是寒带都能生长。合罕在汗八里附近的中都城种植茶树,那里就属寒带。这种茶树开黄色的花朵,大小如桃花,种子如鹰嘴豆般大,呈黄色。

栽种此树,可通过播种、扦插和栽种幼苗的方法,每种皆能成活。用浴室排出的污水浇灌其根部,能使树木快速、茁壮地成长。

在生长“晚茶”(chāy-i ākharīn)的地方,生活着能产麝香的麝鹿,它们以芳香的树枝和草料为食,如甘松等。

这段记载第一句就指明,波斯医生称为shāh-i Khitāy的东西,中国话称为cha。这表明,茶除了音译cha之外,还有另一个称谓,叫作shāh-i Khitāy,而这个shāh-i Khitāy才是波斯人称呼茶的更加常用的名字。shāh-i khitāy字面意思也是“中国之王”,这显然是一种意译,反映出波斯人对中国茶的价值的总体评判。外来物品同时拥有音译和意译两个名称的现象很常见,例如在现代汉语中,“芝士”(cheese)和“奶酪”、“扑克”(poker)和“纸牌”都是这样的命名逻辑。

无论是波斯语shāh-i Chīnī和shāh-i Khitāy,还是阿拉伯语shāh Ṣīnī,其含义都是一样的,所指的事物也应一致。且根据前文所引文献对“中国之王”的描述,很像是一种茶叶的加工品。伊本·拜塔尔描述说,它是黑色的薄片,可以碾碎外敷,功效是清热消炎。唐宋时期中国流行一种叫做蜡茶或蜡面茶的茶饼,是在茶叶中加入香料膏油后压制成饼。《证类本草》中记载了皮肤上生疮,可以将蜡面茶研磨成粉末后外敷于疮口的方子,与伊本·拜塔尔所述颇为契合。而《史集·忻都、信德与怯失迷儿史》和迪马士基的描述皆指出“中国之王”在热带地区的应用,这与茶清热降火的性质有关。

三、蒙元时期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流传

波斯农书《迹象与生命》中关于茶的记载代表了蒙元时代波斯、阿拉伯人对中国茶知识最全面的了解。其记载主要包含五方面内容:

第一,该书首次将茶的音译和意译两种称谓联系起来,把新旧名称作了勘同。

第二,该书首次较详细地记录了茶叶在中国的产地:蛮子田地(南中国)的QM Jīū和契丹之地(北中国)的Chīn Jīū。

QM Jīū,从对音上判断,可与“甘州”“剑州”和“赣州”(kam tʂiəu)对应。但从产茶角度来看,甘州可以被排除,剑州和赣州皆在元代产茶区内;但拉施都丁指出此地属于蛮子田地,那么剑州就也应被排除,因为剑州地处四川,元时属于汉地,即拉施都丁所说的契丹之地,而不在蛮子地区内。因此,只有赣州较为符合。

若从元朝茶叶生产的实际情况来看,QM Jīū也有可能指的是建州(kiɛn tʂiəu),只是在对音方面,不太契合。建州是唐代的地名,元时称建宁路。波斯语文献记录中国地名时,常常只取第一个字,再加上一个“州”字,所以将“建宁”简称作“建州”亦为合理。此地自唐代至元代,一直是中国最著名的茶叶产区,当地所产茶叶有“建茶”之称,也是朝廷指定的主要贡茶品种。元朝在此设有“建宁北苑武夷茶场提举所”,“掌岁贡茶芽”。

Chīn chīū,王一丹教授认为是“秦州”,秦州元代属陕西省,宋代在此设榷茶司,明代设茶马司,控制对西番的茶叶贸易。川陕一带出产的川茶可由秦州贩运至西番,可能就是Chīn chīū之所指。

第三,该书详细记载了元代的茶法。拉施都丁对茶场租契、凭引买卖、贡茶、“官印筒袋关防”包装等细节作了细致的描述,与元代的茶法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第四,该书记载了忽必烈汗下令在汗八里附近的中都栽种茶树一事。中都,是指营建元大都以前的旧中都,即过去的金中都。蒙古人占领金中都后,改称其为“燕京”;忽必烈即位后,于中统五年(1264)又将“燕京”改为“中都”,并在中都附近大力营造新城,即后来的元大都(汗八里)。而忽必烈下令在汗八里附近栽种茶树一事,就发生在营建元大都之际。此事在《史集》中也有记载,说忽必烈下令修建元大都之际,“从每个地方运来了各式各样的果树,栽植到了该地的花园和瓜园中”。同时代的马可·波罗也证明了此事之真实,他的行纪记载说“:此处有一山,百步之高、方圆逾一哩。山上植满美树,皆不落叶,四季常青,冬夏皆有果实,芳草鲜美。当伟大君主听闻某地有佳木,便命人将其连根带土一同掘出,驱大象负载运来,栽植于山上。不论树之大小,皆如是移植。由此一来,那里便聚集了世间最美的树木。”爱尔森(Thomas T. Allsen)指出,蒙古人视树木为新生和长寿的象征,因此蒙古统治者们都很重视植树事业。

值得注意的是,伊利汗国的合赞汗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他曾下令将伊朗各地的植物移植到他的都城贴必力思(Tabrīz,今译大不里士)去,此事也同样记录在了《史集》中。忽必烈和合赞高度相似性的举动,不能不令人感到合赞汗是受到了忽必烈的影响。而拉施都丁在这一事件中,恐怕发挥了关键的作用。他很可能是从汉地过去的孛罗丞相那里了解到忽必烈的这一政策,进而向合赞汗建议也这样做。至少拉施都丁对合赞汗这项命令一定是大力支持的,甚至移植树苗的具体工作也是由他负责实施的。因为他对农学、植物学的浓厚兴趣使他不可能不对这样的工作抱有热情——他在自己的拉施特镇上开展植物栽培的举动就证明了这一点。正是拉施都丁对此事的认可和推崇,使他在自己的两部著作中多次记载了元朝和伊利汗国的植物移植行动。

第五,该书描述了茶树的培育方法。王一丹认为,拉施都丁关注到了茶在中国的情况,但没有告诉读者伊朗是否成功繁育了茶树,以及波斯人是否习得了制茶的工艺。笔者认为,波斯人当时应该尚未学习制茶,因为制茶工艺与饮茶风气相辅相成,饮茶风气未形成时,制茶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但在当时,茶的药用价值已为伊朗人所熟知,对于热衷医学事业的拉施都丁来说,在他自己的试验田中培育茶树是非常有可能的。拉施都丁在介绍茶树栽培法时,特别提到用浴室污水浇灌可助其成长。这种方法不像是来自中国。中国的各种农书中,皆未提到过这种方法,在中国常用的方法是利用便溺蚕沙类肥料进行施肥。而利用浴室污水增肥的手段,更像是拥有发达的浴室体系的波斯人自己的实践经验。由此可以推断,茶树在伊朗是得到了栽种实践的。

在知道shāh-i Chīnī/shāh Ṣīnī就是茶叶之后,再来翻检有关它的记载,便能很快找到蒙元时代中国茶在西方传播的踪迹。《拉施特书信集》(Mukātabāt-i Rashīdī)中收录了一封忻都的灭里·阿老丁寄给拉施都丁的信,信中除表达对拉施都丁的问候之外,还附上了一份礼品清单,言明这些礼品将通过巴士拉的商人送给拉施都丁。在这份礼品清单中,罗列了各种类型丰富的物品,包括织物、宝石、香料、动物、珍馐、器物以及建筑材料。其中就有大量来自中国的特产,包括20曼的茶叶(shāh Ṣīnī)。而在阿拉伯半岛的也门,1304年拉苏勒王朝曾向马穆鲁克赠送了一批礼物,其中有中国的麝香、锦缎、瓷器以及茶叶(shāh Ṣīnī)。

梅维恒(Victor H. Mair)、郝也麟所著《茶的世界史》,是关于中国茶的世界传播史的新作,其中第12章“征服新世界”是对茶叶在伊斯兰世界传播的论述。其中对于蒙古西征军最早为伊斯兰世界带去了喝茶习俗的观点,持怀疑态度。诸多材料都反映出一个史实,即茶早期传入伊朗时可能是作为一种药物而非饮品。一方面,中古时期能够运送到伊朗地区的茶叶数量想必不会太多,因而不可能供饮茶所用;另一方面,相较于苦涩的口味,茶叶的治病功效显然更能受到异域人民的欢迎。因此,传到伊朗的中国茶最早被那里的医生、药学家所关注和了解。可以说直到蒙元时代,茶叶的医药效用都是它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最主要用途。

可以看到,蒙元时期波斯、阿拉伯文献中关于中国茶的记载多了起来,这无疑要归功于蒙古西征带来的东西交通的畅通。尽管西征时的蒙古人还没有饮茶习俗,但其构建起的“蒙古治世”(Pax Mongolica)为中国与波斯、阿拉伯地区的物质交流、信息交流和文化交流提供了最佳的通道。茶叶作为古代中国最有特色、流行时间最长的特产之一,没有理由默默无闻甚至销声匿迹。9世纪沉没的阿拉伯黑石号商船上发现的写有“茶盏子”长沙窑瓷碗,就反映出中国茶文化向海外无意识地输出。相信随着新材料的不断被发现,茶叶在伊斯兰世界早期的传播历史会越来越清晰。

来源:“西北大学伊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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