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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在世界传播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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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晓: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早期传播

陆羽《茶经》书影

茶,是中国对世界贡献的最重要的饮品。关于茶叶和饮茶习俗西传的问题,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已有研究表明,唐代茶已传入吐蕃和回鹘,五代宋辽金元时期,汉人周边的西夏、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人民也逐渐形成了饮茶的习俗。最迟至15世纪时,茶叶已较大量地传入中、西亚地区了。17世纪以后,欧洲人将茶叶作为饮品原料大量地从中国进口。中国茶向西传播的历史虽然大体能够勾勒出脉络,但15世纪以前茶叶在西域以西地区的流传情况还缺乏明确的证据,只模糊地知道,波斯、阿拉伯人接触茶叶的时间是很早的,但饮茶习惯的形成则要晚得多。本文将利用中古时代波斯、阿拉伯文文献,同时结合汉文史料记载,考察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早期(10—15世纪)传播历史,兼论契丹、吐蕃和蒙古人在茶叶西传过程中所起的媒介作用。

一、关于中国茶的最早记载

目前已知波斯、阿拉伯史料关于中国茶的最早记载是9世纪成书的阿拉伯文文献《中国印度见闻录》(Akhbār al-Ṣīn wa al-Hind):

国王本人的主要收入是全国的盐税以及泡开水喝的一种干草税。在各个城市里,这种干草叶售价都很高,中国人称这种草叶叫“茶”(sākh)。此种干草叶比苜蓿的叶子还多,也略比它香,稍有苦味,用开水冲喝,治百病。〔人头税、〕盐税和这种植物税就是国王的全部财富。

多数研究者认为,这条记载仅能代表穆斯林旅行家苏莱曼在中国的所见所闻,并不能证明当时茶已经西传到波斯、阿拉伯地区。其中记载的“茶”的名称sākh,语源不明。

除了这条文献外,长期以来为学者所知晓的就只有10—11世纪波斯大学者比鲁尼(Abū Rayḥān Muḥammad b. Aḥmad Bīrūnī)关于中国茶的记载了。20世纪初欧美东方学家引用他的记载时,多利用德国文献学家克伦科(F. Krenkow)编辑的比鲁尼《中国见闻录》(Nubadh fī Akhbār al-Ṣīn),其中将中国茶称作jā。我国黄时鉴先生后将此“jā”与藏语“茶”的读音ja联系起来,尝试构拟藏语ja > 阿拉伯语jā的假设,同时指出亦有语言学家认为阿拉伯语的“茶”是从波斯语借入的。笔者认为,比鲁尼笔下的jā并非阿拉伯语,而是用阿拉伯文书写的波斯语chā。比鲁尼的著作虽是用阿拉伯文写成的,但他本人却是波斯人,因此他对两种语言都十分精通。由于阿拉伯文中没有ch这个字母,会经常把波斯文ch写成j。因此,比鲁尼用阿拉伯文记载的jā,完全等同于波斯语的chā。

20世纪后期,随着西方学者对波斯、阿拉伯文文献研究的不断深入,比鲁尼的集大成著作《医药书》(Kitāb al-Ṣaydana)被整理刊布出来,其中有一条专门的词条对中国茶作了介绍,在这里“茶”被清楚地写作chā。

茶(chā),大食人用阿拉伯语读作ṣā。这是一种生长在中国(al-Ṣīn)的植物。

〔据说茶是汉语词汇,指生长在当地高海拔地区的一种草本,在契丹(Khaṭā,即北中国)和泥婆罗(Nipāl,即尼泊尔)也有种植。根据颜色的不同,茶可分为:白茶、绿茶、紫茶、灰茶和黑茶。白茶是最上等的,它的叶片细长而芳香,比其他所有种类都更有益于人体,白茶极为珍稀而难得。其次是绿茶、紫茶、灰茶和黑茶各种。〕

人们烹煮茶叶,晒干后贮存于方罐中。需要的时候放入热水中制成舍里八(sharbat)饮用。舍里八还是一种药物,但没有药物的害处,很有益处。它可以当水喝,但犹擅解酒。因此它被贩运到了吐蕃,因为当地人有酗酒的习惯,没有哪种药比茶更能解酒了。那些贩运茶叶到吐蕃之地的人,只愿意用麝香来交换。

《中国见闻录》(Akhbār al-Ṣīn)一书记载,〔30包茶叶价值1迪拉姆(dirham),其味甜而酸。煮沸后,酸味就没有了。〕茶叶比红豆草细长,味道也更佳,但有一点苦。当把它煮沸后,苦味就出来了。茶叶在鲜嫩的时候放在一起搓揉、捣碎。放入热水中,空腹喝下,能够降火清血。

有人去过中国出产茶叶的地方,说那个国家的君王住在扬州(Yanjū)城,城中有大河穿过,如报达(今译巴格达)城中的底格里斯河一般。河两岸遍布酒坊、烧窑和店铺。人们聚在那里喝茶,就像在印度人们在特定的地方饮食大麻一样。〔那里的国王收取人头税,〕人民禁止买卖茶叶,因为茶〔和酒〕皆归国王所有。他们的法律规定茶叶为专营,若有人未得国王许可贩卖盐或茶,就会以盗贼论处,而在那里盗贼会被处死,他的肉要被吃掉。

那些地方的税款纳入国库,其利润可比金、银矿之所出。

《药理学》(Qarābādīn)记载说,茶是一种植物,出产自秦(中国)。在那里茶被制成圆饼,贩运到周边地区。这些药学著作还记载了茶叶的起源:秦国的君主对一个侍臣发怒了,遂将他驱逐出城,赶到荒山中度日。侍臣〔感发高烧,〕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一日,他拖着虚弱之躯在山谷中跋涉,饥饿万分。他见到的只有茶树,便把茶叶吃了下去。过了一段时间,〔发烧痊愈了,〕他的健康状况和脸色都有所改善。就这样坚持下来,他的力气增强了,脸色变好了。

君主的另一位近侍偶然经过,看到了他身上发生的显著变化,就向君主汇报了此事。君主对此甚感诧异,召回这位被流放的臣子来到御前。当君主看见他时,由于他展现出的巨大的变化,君主〔一时〕没有认出他,直到问他的情况时,才认出是他。〔君主看到他跟被驱逐之前一样健康,非常高兴,便询问他是如何康复的。〕于是这位侍臣就讲述了自己的奇遇,并介绍了茶叶的神奇特性。〔君主随即下令查验这些茶叶,〕医师们用它来试验,弄清了茶的益处,并开始用它制作药物。

比鲁尼的这条记载向我们展现了10—11世纪的波斯学者对中国茶的了解程度。比鲁尼关于茶的知识有两个来源,一是来自前人记载,二是源于他自己的见闻知识。很明显,其记载后半部分的逸闻故事是引自前人著述,作者也标明了出处;而前半部分记载则更像是他自己的见闻知识。首先,他记载了茶叶的产地,除秦外,还有契丹和泥婆罗。比鲁尼的时代,契丹已经在中国北方建立了政权,如果这条记载抄本上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可以知道当时中国南北分治的政治格局已然为波斯、阿拉伯地区所获知。

此外,引文中关于吐蕃与中原王朝茶叶贸易的记述格外值得注意。这段描述反映的是宋朝与吐蕃之间茶马贸易的情况。汉蕃之间的茶马贸易自唐代就已经开始,到了北宋时尤为兴盛,吐蕃是宋朝实施茶马贸易的主要对象。而波斯人比鲁尼得闻这条信息的渠道颇含深意。根据汉文史料的记载,吐蕃诸部通过向宋朝进贡方物来换取茶叶,仔细检看吐蕃诸部的贡物种类,便会发现其中含有许多非吐蕃土产的域外之物。如熙宁十年(1077)西蕃邈川首领董氈向宋朝进贡珍珠、乳香、象牙、玉石、马匹;元祐元年,董氈又贡乳香。珍珠、乳香、象牙、玉石,皆非吐蕃土产,其中的乳香则是波斯、阿拉伯的特产香料,这说明吐蕃与波斯、阿拉伯地区之间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贸易往来。结合比鲁尼记载的吐蕃信息,证实了两地区间存在的交往交流。那么,波斯、阿拉伯的乳香如果能通过吐蕃进入中原汉地,那么理论上,汉地的茶叶也完全可能通过吐蕃传入伊朗。

《宋会要辑稿》载:“光尧皇帝建炎三年(1129)三月七日,宰臣进呈张浚奏:大食国遣使进奉珠玉宝贝等物,已至熙州。上宣谕曰‘:大观、宣和间,茶马之政废,川茶不以博马,惟市珠玉。故马政废缺,武备不修,致胡虏乱华,危弱之甚。今若复捐数十万缗贸易无用珠玉,曷若惜财以养战士?宜以礼赠贿而谢遣之。’”黄时鉴对这段记载中北宋茶马贸易的对象“大食国”是否指波斯、阿拉伯表示怀疑。笔者认同波斯、阿拉伯与宋朝直接发生联系的可能性较低。从比鲁尼的记载亦可看出,10—13世纪东西陆路交通阻隔,波斯、阿拉伯地区对中国少数民族政权的了解,要超过对汉族政权的了解。比鲁尼关于“中国茶”的记载表明,他掌握的契丹、吐蕃的知识是“新鲜”的,而对中原王朝情况的记载则全是抄袭前人的“旧事”。由此可见,这一时期中国茶知识的西传,更多得力于汉族周边少数民族的贡献。

在比鲁尼的这条材料之后,茶在波斯、阿拉伯文献中似乎又消失了,劳费尔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但笔者认为,关于茶的记载一定是存在的,按照比鲁尼所言,在他之前的阿拉伯医学书籍就已经记载了茶叶的功效了,这表明关于茶的记载不会少。那么这些记载无迹可寻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波斯、阿拉伯人另有其他的称谓来称呼茶,致使我们没有辨认出来呢?

二、茶在波斯、阿拉伯文献中的别称

12—13世纪波斯植物学家伊本·拜塔尔(Ibn al-Baytār)在他的《药草志》中摘引10世纪末的伊本·卢德万(Ibn Ruḍvān)的记载,介绍了一种名为shāh-i Chīnī的药物:

我们得到的这种药,呈片状,黑而且薄,是用某种植物的汁配制而成的。该药似降温剂,能治疗发烧引起的头痛和发炎肿块。根据这种情况,人们常常将其研成粉剂,撒在病灶。

14世纪初波斯史学家拉施都丁(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 Hamadānī)在其《史集·忻都、信德与怯失迷儿史》(Jāmiʻ al-Tavārīkh: Tārīkh-i Hind va Sind va Kishmīr)中也提到此物:

在马八儿地区,由于空气污浊,食物容易变质,人如果吃放了半天的饭,就会死亡。因此,人们把饭和shāh-i Chīnī、大麦壳一起烹煮后食用。

同时代地理学家迪马士基(Shams al-Dīn al-Anṣārī al-Dimas̲hqī)的《陆地与海洋的奇迹》(Nukhbat alDahr fī ʻAjāʼib al-Barr wa al-Baḥr)记载,在中国海域的一个岛上,有大量的肉豆蔻、核桃、丁香、肉桂和shāh Ṣīnī。shāh Ṣīnī的叶片类似蒌叶,它的汁液类似爪哇香的汁液。

以上几种文献中出现的Shāh-i Chīnī(波斯语)和Shāh Ṣīnī(阿拉伯语)的字面意思都是“中国之王”,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物质呢?前人学者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但笔者在拉施都丁的农学著作《迹象与生命》(Āsār va Aḥyāʾ)“茶”词条中,找到了线索。

关于茶树的知识

按照我们这里的医生〔的说法〕,它被称作“中国之王”(shah-i KHLQ),蛮子话和契丹话称之为“茶”(cha)。

它生长在蛮子——也就是秦(Chīn)的一些地方,在QM jū地区的所有山林荒野中也都生长。树木大小与桃金娘树相似,叶片形似石榴叶,但较之略小,全部为绿色。采摘茶树叶片,将其放入锅中以蒸汽焙炒,再放在太阳下晒干。如果能使它免于受潮的话,其功效可以保持好几年。

茶叶作为商品被运至秦和契丹各地,〔那里〕人们饮茶甚多。茶是一种大宗贸易品,从茶叶贸易中可获取丰厚利润,但在忻都斯坦人们很少饮食。

在属于契丹之地的秦州(Chīn chīū),有另外一种茶,其树木更加高大,叶片也更大,只比橘树的叶子略小,厚度则差不多。在那里按照租契的规定,〔承租者〕每年要向官府纳税。人们不能随意出售茶叶。每人允许贩运的茶叶数量,以及根据租契需要交纳的茶叶数量,都有规定。

根据泡出的汁液的不同,茶叶可分为:御茶、中档茶和普通茶。御茶是将麝香、樟脑及其他配料与茶叶混合在一块压制而成的,有专门的官员监制。将茶叶用磨石碾碎,像〔碾磨〕海娜花(ḥanā)那样,然后用筛子筛好,再用纸卷包裹起来,在上面盖上官印,以缴纳商税(Tamghā)。任何人不缴税就不能贩卖,违者获罪。就这样茶叶用纸包着被运往各地,它是一种大宗商品。它的口味和功效〔能一直保持〕。

有一种我们称为“茶”的最早的茶(chāy-i avvalīn),是一种野生的茶叶,那种茶也要缴税。但生长在荒野上的茶无需租契,任人随意采摘。

忽必烈合罕下令将茶树运至契丹之地,栽种在花园中,茶树长大后,任何想栽种茶树的人皆可移植。茶树不论在热带还是寒带都能生长。合罕在汗八里附近的中都城种植茶树,那里就属寒带。这种茶树开黄色的花朵,大小如桃花,种子如鹰嘴豆般大,呈黄色。

栽种此树,可通过播种、扦插和栽种幼苗的方法,每种皆能成活。用浴室排出的污水浇灌其根部,能使树木快速、茁壮地成长。

在生长“晚茶”(chāy-i ākharīn)的地方,生活着能产麝香的麝鹿,它们以芳香的树枝和草料为食,如甘松等。

这段记载第一句就指明,波斯医生称为shāh-i Khitāy的东西,中国话称为cha。这表明,茶除了音译cha之外,还有另一个称谓,叫作shāh-i Khitāy,而这个shāh-i Khitāy才是波斯人称呼茶的更加常用的名字。shāh-i khitāy字面意思也是“中国之王”,这显然是一种意译,反映出波斯人对中国茶的价值的总体评判。外来物品同时拥有音译和意译两个名称的现象很常见,例如在现代汉语中,“芝士”(cheese)和“奶酪”、“扑克”(poker)和“纸牌”都是这样的命名逻辑。

无论是波斯语shāh-i Chīnī和shāh-i Khitāy,还是阿拉伯语shāh Ṣīnī,其含义都是一样的,所指的事物也应一致。且根据前文所引文献对“中国之王”的描述,很像是一种茶叶的加工品。伊本·拜塔尔描述说,它是黑色的薄片,可以碾碎外敷,功效是清热消炎。唐宋时期中国流行一种叫做蜡茶或蜡面茶的茶饼,是在茶叶中加入香料膏油后压制成饼。《证类本草》中记载了皮肤上生疮,可以将蜡面茶研磨成粉末后外敷于疮口的方子,与伊本·拜塔尔所述颇为契合。而《史集·忻都、信德与怯失迷儿史》和迪马士基的描述皆指出“中国之王”在热带地区的应用,这与茶清热降火的性质有关。

三、蒙元时期中国茶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流传

波斯农书《迹象与生命》中关于茶的记载代表了蒙元时代波斯、阿拉伯人对中国茶知识最全面的了解。其记载主要包含五方面内容:

第一,该书首次将茶的音译和意译两种称谓联系起来,把新旧名称作了勘同。

第二,该书首次较详细地记录了茶叶在中国的产地:蛮子田地(南中国)的QM Jīū和契丹之地(北中国)的Chīn Jīū。

QM Jīū,从对音上判断,可与“甘州”“剑州”和“赣州”(kam tʂiəu)对应。但从产茶角度来看,甘州可以被排除,剑州和赣州皆在元代产茶区内;但拉施都丁指出此地属于蛮子田地,那么剑州就也应被排除,因为剑州地处四川,元时属于汉地,即拉施都丁所说的契丹之地,而不在蛮子地区内。因此,只有赣州较为符合。

若从元朝茶叶生产的实际情况来看,QM Jīū也有可能指的是建州(kiɛn tʂiəu),只是在对音方面,不太契合。建州是唐代的地名,元时称建宁路。波斯语文献记录中国地名时,常常只取第一个字,再加上一个“州”字,所以将“建宁”简称作“建州”亦为合理。此地自唐代至元代,一直是中国最著名的茶叶产区,当地所产茶叶有“建茶”之称,也是朝廷指定的主要贡茶品种。元朝在此设有“建宁北苑武夷茶场提举所”,“掌岁贡茶芽”。

Chīn chīū,王一丹教授认为是“秦州”,秦州元代属陕西省,宋代在此设榷茶司,明代设茶马司,控制对西番的茶叶贸易。川陕一带出产的川茶可由秦州贩运至西番,可能就是Chīn chīū之所指。

第三,该书详细记载了元代的茶法。拉施都丁对茶场租契、凭引买卖、贡茶、“官印筒袋关防”包装等细节作了细致的描述,与元代的茶法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第四,该书记载了忽必烈汗下令在汗八里附近的中都栽种茶树一事。中都,是指营建元大都以前的旧中都,即过去的金中都。蒙古人占领金中都后,改称其为“燕京”;忽必烈即位后,于中统五年(1264)又将“燕京”改为“中都”,并在中都附近大力营造新城,即后来的元大都(汗八里)。而忽必烈下令在汗八里附近栽种茶树一事,就发生在营建元大都之际。此事在《史集》中也有记载,说忽必烈下令修建元大都之际,“从每个地方运来了各式各样的果树,栽植到了该地的花园和瓜园中”。同时代的马可·波罗也证明了此事之真实,他的行纪记载说“:此处有一山,百步之高、方圆逾一哩。山上植满美树,皆不落叶,四季常青,冬夏皆有果实,芳草鲜美。当伟大君主听闻某地有佳木,便命人将其连根带土一同掘出,驱大象负载运来,栽植于山上。不论树之大小,皆如是移植。由此一来,那里便聚集了世间最美的树木。”爱尔森(Thomas T. Allsen)指出,蒙古人视树木为新生和长寿的象征,因此蒙古统治者们都很重视植树事业。

值得注意的是,伊利汗国的合赞汗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他曾下令将伊朗各地的植物移植到他的都城贴必力思(Tabrīz,今译大不里士)去,此事也同样记录在了《史集》中。忽必烈和合赞高度相似性的举动,不能不令人感到合赞汗是受到了忽必烈的影响。而拉施都丁在这一事件中,恐怕发挥了关键的作用。他很可能是从汉地过去的孛罗丞相那里了解到忽必烈的这一政策,进而向合赞汗建议也这样做。至少拉施都丁对合赞汗这项命令一定是大力支持的,甚至移植树苗的具体工作也是由他负责实施的。因为他对农学、植物学的浓厚兴趣使他不可能不对这样的工作抱有热情——他在自己的拉施特镇上开展植物栽培的举动就证明了这一点。正是拉施都丁对此事的认可和推崇,使他在自己的两部著作中多次记载了元朝和伊利汗国的植物移植行动。

第五,该书描述了茶树的培育方法。王一丹认为,拉施都丁关注到了茶在中国的情况,但没有告诉读者伊朗是否成功繁育了茶树,以及波斯人是否习得了制茶的工艺。笔者认为,波斯人当时应该尚未学习制茶,因为制茶工艺与饮茶风气相辅相成,饮茶风气未形成时,制茶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但在当时,茶的药用价值已为伊朗人所熟知,对于热衷医学事业的拉施都丁来说,在他自己的试验田中培育茶树是非常有可能的。拉施都丁在介绍茶树栽培法时,特别提到用浴室污水浇灌可助其成长。这种方法不像是来自中国。中国的各种农书中,皆未提到过这种方法,在中国常用的方法是利用便溺蚕沙类肥料进行施肥。而利用浴室污水增肥的手段,更像是拥有发达的浴室体系的波斯人自己的实践经验。由此可以推断,茶树在伊朗是得到了栽种实践的。

在知道shāh-i Chīnī/shāh Ṣīnī就是茶叶之后,再来翻检有关它的记载,便能很快找到蒙元时代中国茶在西方传播的踪迹。《拉施特书信集》(Mukātabāt-i Rashīdī)中收录了一封忻都的灭里·阿老丁寄给拉施都丁的信,信中除表达对拉施都丁的问候之外,还附上了一份礼品清单,言明这些礼品将通过巴士拉的商人送给拉施都丁。在这份礼品清单中,罗列了各种类型丰富的物品,包括织物、宝石、香料、动物、珍馐、器物以及建筑材料。其中就有大量来自中国的特产,包括20曼的茶叶(shāh Ṣīnī)。而在阿拉伯半岛的也门,1304年拉苏勒王朝曾向马穆鲁克赠送了一批礼物,其中有中国的麝香、锦缎、瓷器以及茶叶(shāh Ṣīnī)。

梅维恒(Victor H. Mair)、郝也麟所著《茶的世界史》,是关于中国茶的世界传播史的新作,其中第12章“征服新世界”是对茶叶在伊斯兰世界传播的论述。其中对于蒙古西征军最早为伊斯兰世界带去了喝茶习俗的观点,持怀疑态度。诸多材料都反映出一个史实,即茶早期传入伊朗时可能是作为一种药物而非饮品。一方面,中古时期能够运送到伊朗地区的茶叶数量想必不会太多,因而不可能供饮茶所用;另一方面,相较于苦涩的口味,茶叶的治病功效显然更能受到异域人民的欢迎。因此,传到伊朗的中国茶最早被那里的医生、药学家所关注和了解。可以说直到蒙元时代,茶叶的医药效用都是它在波斯、阿拉伯地区的最主要用途。

可以看到,蒙元时期波斯、阿拉伯文献中关于中国茶的记载多了起来,这无疑要归功于蒙古西征带来的东西交通的畅通。尽管西征时的蒙古人还没有饮茶习俗,但其构建起的“蒙古治世”(Pax Mongolica)为中国与波斯、阿拉伯地区的物质交流、信息交流和文化交流提供了最佳的通道。茶叶作为古代中国最有特色、流行时间最长的特产之一,没有理由默默无闻甚至销声匿迹。9世纪沉没的阿拉伯黑石号商船上发现的写有“茶盏子”长沙窑瓷碗,就反映出中国茶文化向海外无意识地输出。相信随着新材料的不断被发现,茶叶在伊斯兰世界早期的传播历史会越来越清晰。

来源:“西北大学伊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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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在欧洲早期传播的历史进路

中国茶在欧洲早期的传播主要通过航海家、传教士、商人、医生、植物学家、贵族等多元主体在东方探索中的茶事活动展开,总体上呈现出闻茶、食茶、识茶的历史进路。在此过程中,人们对茶的印象主要发轫于各类通信游记的文献传播和口口相传的见闻想象,一度存在着对茶的神圣化和污名化的认知偏差与误读,茶叶成为东方想象和集体记忆下的意向符号。随着茶叶商品进入欧洲,精英阶层在饮茶消费时尚的形成中发挥了引领作用,普通大众基于身体关切的茶健康需求日益扩大。在各国对中国茶的认知需求不断深入的情况下,茶作为异域文化的他者误读被逐渐澄清,并在茶植物学、茶医学、茶化学等方面得到了在地化发展。

关键词:中国茶文化;欧洲茶文化;文明互鉴;茶文化共同体;茶文化全球化

引言

当今世界全球化与逆全球化的博弈与张力始终存在,并伴随着不确定性风险频发,给人类文明发展带来诸多挑战,如何增进全球文明交流对话、如何深化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成为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面临的一个重要时代命题。尤其是新冠疫情爆发后,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方方面面的文明发展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和挑战,增进各国信任与合作、增强理解与包容、凝聚文 明共识成为 这一时代命 题的新内涵。在东西方文化交流史上,中国茶文化由于具备物质文化、社会组织文化和精神生活文化等不同层次面相[1],在向西方世界的传播过程中便被赋予浓郁的文明互鉴与融通意涵,推动了“世界共饮一杯茶”的茶文化共同体建构。

在中国茶文化的全球传播历程中,欧洲是东方树叶进入西方世界的首站。从现有研究文献来看,以英国、葡萄牙、荷兰、法国等欧洲国家茶文化为主题的成果已经较为丰富,但大多是基于各国本土茶文化发展史来梳理,呈现出分散的点状文化史研究样态,缺乏对中国茶文化作为一种东方“异文化”如何在欧洲从陌生到熟悉、从偏差误读到清晰认知、从污名排斥到广泛认同的整体性研究分析。对于中国茶文化在欧洲早期传播中的本土化转变而言,其本身就是文明互鉴的融合过程,对于当下尊重全球文化多元、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人类文明共同体建构具有重要的历史借鉴和现实观照意义。因此,围绕中国茶在欧洲的早期传播进行整体性溯源考古和研究分析,成为本文聚焦问题域所在。

一、

闻茶:东方想象与集体记忆下的意象符号

费孝通先生曾言:“文化是人为的,也是为人的”[2](P441)。归根结底,文化是人类 社会实践的产物,文化的传播与演进亦是人类拓展自身实践广度和深度的结果。中国茶文化向欧洲世界的传播,便是得益于大航海时代欧洲各国的探险家、传教士、商人等多元主体开展东方探索的群体性行动。据威廉·乌克斯考证, 茶最早由荷兰人在1610年传入欧洲,而欧洲文献上最早记录茶叶的书籍则是1559年威尼斯作家拉姆西奥所著的《中国茶》和《航海旅行记》两部著作[3](P19)。也就是说,茶来自中国,自一开始就是欧洲人对茶这一新奇事物源起的最初记忆。事实上,拉姆西奥作为马可·波罗的第一位传记作者, 其对中国茶的描述大多是在与东方探险者交谈时的对话记录,这些记录带有浓郁的故事色彩。讲故事的人在搜寻自身东方之旅的记忆库时,会掺杂较多的个体主观想象和夸张描述以增强自身经历的传奇性。这就使得欧洲早期对中国茶的初印象也掺杂着一种神秘的距离感,成为多元主体东方想象与集体记忆建构下的产物。比如,作为第一批接触到茶的欧洲人,葡萄牙人在日本 首次见到了中国茶。商人区华利(Jorge A' lvares)曾多次航行到过中国,并在日本鹿儿岛待了数月。1547年, 区华利用西班牙语写下了欧洲人对茶的第一个含糊其辞的提法,从他的描述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并不完全清楚茶是什么。

他们喝大米酿制的烧酒,还有一种不管老少人人都喝的常见饮料……在夏天是大麦水、冬天是加入某种草药的热饮。不过,我从来没有找出它们是什么草药。他们在冬天和夏天都不喝冷水(只喝这种草药热饮)。[4](P113-115)

在欧洲商旅的集体记忆中,茶被视为是一种东方草药,对许多疾病具有神奇的疗效。在拉姆西奥的《航海旅行记》中,记录了波斯商人查吉·梅梅特的东方记忆,梅梅特在分享东方记忆时把茶称为“Chiai”。

他告诉我一些新奇又令人愉快的事情。他说,在整个中国,人们用另一种药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使用它的叶子, 这些叶子被称为 “中国茶叶”(Chiai)……他们把这种药草,不管是干的还是新鲜的,都放在水里煮。空腹喝一到两杯这种汤可以缓解发烧、头痛、胃痛、腰疼或关节痛……此外,这种草药水对无数其他的疾病都有疗效[5](P248)。

由于13世纪末马可·波罗(Marco Polo)口述东方游记的出版, 欧洲对东方世界充满向往;而随着中国茶的见闻故事进入欧洲,作为消息灵通人士的知识精英们更是成为继探险家和商人之后助推中国茶传播的又一重要群体。16世纪时,意大利作家乔瓦尼·博特罗 (Giovanni Botero)在其著作《论城市伟大至尊之因由》中写道:“既然中国最接近于世界上任何部分的东方,因此她享有所有那些归因于东方的完美。” 博特罗特别指出中国茶的神奇功效,并与欧洲饮酒习惯进行对比:“他们还有一种草,可榨取精美的汁液代替酒供其饮用。它也能保持他们的健康,使其避免由于像我们一样过度饮酒而导致的所有罪恶 (疾病)。”[6](P70) 博特罗此时还不知道茶的准确名称,却坚信茶具有治病健康的功效。可以看出,中国茶具有神奇药用价值已经成为欧洲精英阶层基于长期以来口述媒介、文字媒介下历史想象的集体记忆。如果说探险家和商人发现了中国茶, 那么,欧洲耶稣会士们的东方传教之行则给茶融入了更多的神圣化意涵。据荷兰语言学家乔治·范·德瑞姆(George van Driem)考证,跟随商旅和探险者从海上航线进入东方世界的耶稣会士们,最早在岛国日本见到了中国茶,尽管他们或许并不知道日本的“抹茶”源自中国。1564年,在葡萄牙耶稣会士路易斯·阿尔梅达(Luís d’Almeida)与同僚的通信中写道:“这种细细磨碎的草药粉末放在一个陶瓷容器里,把它和非常热的水混合,然后喝它。”[5](P239)1565年, 阿尔梅达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再次对日本上流阶层中流行的茶饮生活进行了更为详细的描述:

沉浸在名流和财富交际中的日本人有一个习俗, 就是用最昂贵的装备来款待尊贵的客人,这些装备包括用一种名为茶(Chia)的甜味药草酿造的饮料所需的每一种器具……这种草药粉本身的价格相当高,他们在隆重的宴会上才会提供这种粉末制成的饮料[5](P268)。

与航海探险家与商人通常以向人口述的形式留下对茶的只言片语不同,耶稣会士对茶的描述大多见于私人通信之中。由于欧洲前往东方传教的耶稣会士大多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加之宗教信仰的虔诚敬畏心,其对茶的描述相对传奇故事更为真实可信。与此同时,由于这一时期的耶稣会士大多在东方世界游历多年,有较多的机会接触到不同地域的饮茶习俗,这就使得耶稣会士群体成为向欧洲介绍中国茶的最佳信源之一。比如, 葡萄牙多明我会士加斯帕·达·克鲁兹(Gas-par da Cruz) 比马可·波罗都要早几十年到过中国, 是目前比较公认到达中国的第一位传教士。克鲁兹在广东喝过茶,他以亲历者视角描述了中国人家庭生活中的茶饮习俗,并再次提及了茶的药用功效。

每当一个人或几个人来到一个有地位的人的家里,他们都有这样的习俗:给他们每人一个可爱的盘子和一个瓷杯,每人都会被提供一种他们称之为“茶”的温暖的饮料,这种饮料是淡红色的,具有药用功效,他们习惯喝这种用草药浸泡的有点苦的饮料[5](P271)。

实际上, 基督教传教士们在接触茶的过程中,也逐渐关注到茶在中国、日本等东方国度所蕴含的权力关系、伦理秩序乃至宗教化的神圣意涵。比如,16世纪末,西班牙传教士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Juan González de Mendoza)对传教士们的东方记录做了资料考证和整理,出版了著名的《中华大帝国史》,在欧洲产生了深远影响,其中就记录了中国当时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茶礼茶俗。

(主人)请他喝好酒或一种全国普遍饮用的饮料,这种饮料是用草药制成的,对心脏很有好处,饮前要加热。这样的礼节在邻里互访时也使用。[7](P84)

同样,葡萄牙传教士路易斯·弗洛伊斯(LuisFrois)曾在中国澳门和日本传教生活多年,也观察到了日本茶室在当地人心中的神圣洁净感,甚至建议耶稣会士们应该利用这一点在茶室里举行弥撒接待当地基督徒,以提升传教仪式感和神圣性。著名的意大利传教士、东方耶稣会会长范礼安(Alexandro Valignano)甚至向他的同僚们传授经验,专门介绍了应该如何结合茶道仪轨来做弥撒。为了利用中国和日本对茶的挚爱和对茶礼的尊崇,传教士们甚至生发奇思妙想,将中国本土宗教中的观音和基督教圣母玛利亚的形象合二为一,发明了“玛利亚观音”(Mariya Kannon)雕像。一方面供在东方传教的耶稣会士们供奉,另一方面通过尊重东方偶像崇拜的风俗来更好地融入当地文化、传播基督教。

为了向天父显示他的知足和喜乐,他整日待在他的茶室里,基督徒和外邦人都非常珍视这个地方,以便在这个洁净的地方消遣娱乐,这里也是基督徒聚集和做弥撒的地方。[5](P272)

综上可见,基于探险家、商人、传教士乃至文化精英等多元主体的东方想象和集体记忆建构,中国茶逐渐成为一种东方意象和文化符号。尽管绝大多数欧洲人并没有真正见到过中国茶,但却已经在口口相传、游记手稿、文艺作品中形成对茶作为一种异域文化的听闻、传闻、奇闻的初印象。正是由于这种“闻茶”印象的广泛传播,才使得其后欧洲海外贸易拓展将茶叶作为重要的东方商品成为可能;而随着茶叶贸易的繁盛,从茶树种植、茶叶生产、茶化学机理、茶医学功效、茶生活方式等各个方向的茶事活动不断丰富,推动了欧洲对中国茶的全面深入了解,消除了一度存在的对中国茶的认知误区,也促进了欧洲茶文化的本土化发展。

二、

食茶:从精英消费时尚到大众身体关切的转向

自14世纪到17世纪,欧洲各国相继经历了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大航海时代的兴起更是助推了各国海外殖民和贸易的繁荣。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等国通过组建各类大型海外贸易公司争夺东方市场,茶叶也成为各国争夺的重要战略商品。茶叶在欧洲上流社会精英阶层中的流行,带动了一定的饮茶消费时尚,但如何进一步推动茶叶的销量、形成更为广泛的消费群体?则需要从茶叶本身有利于健康的身体关切上深入挖掘。在欧洲早期传播中,从精英消费时尚到大众身体关切的转向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继葡萄牙首开东方之旅后,荷兰、西班牙、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也相继加入了航海探险的行列。由于当时明王朝一度实施海禁政策,各国通常以东印度群岛及日本诸岛为海外贸易中转站,建立各类商馆据点。由此,一般跟随商船抵达东方的欧洲人也首先观察到了日本抹茶的饮用。比如,荷兰传教士范·林索登(Jan Huygen van Lin-schoten)常年在东方收集各类商业情报信息,他在日记中描述了在各国的饮茶见闻,“这种草药在这些国家受到高度重视,所有有钱或有社会地位的人都将这种被称为‘茶’的草药保存在某个秘密的地方,有地位的绅士们甚至自己制备这种饮料,他们随时可以提供这种热水来款待任何客人或朋友”;英国东印度公司合伙人理查德·威克姆(Richard Wickham)于1615年写信给在日本京都的朋友伊顿,恳请他为自己代为购买一罐最好的茶叶,“请您为我买一罐京都最好的茶叶,两箱火药和箭头,用大约六个京都镀金方盒子装好以便放入木桶中,不管它们花了您多少钱,我都会从您那买下它们”[5](P291-293)。茶在东方世界作为上流阶层日常社交重要饮品的信息传入欧洲后,也迅速在欧洲精英群体中掀起了效仿之风。葡萄牙凯瑟琳公主把茶叶作为与英国国王查理二世结婚的嫁妆,英国安妮女王在早餐时以茶来代替麦酒,荷兰诗人皮耶特·科内利松·霍夫特、康斯坦丁·惠更斯等定期组织“穆登文化圈”茶沙龙,法国塞维涅侯爵夫人向女儿介绍牛奶配茶的创新做法,在欧洲各国,来自东方的茶叶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的消费时尚。

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认为,一个时代的流行元素往往充满了符号化的隐喻,而最后指向的都是“人类意识中最严肃的主题(我是谁)”[8](P286),人们对流行元素的推崇正是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努力追求和回答 “我是谁”这一问题的自我确认。茶在欧洲上流社会的传播,一方面源于几个世纪以来对东方世界的心驰神往、对异域文化的想象追逐,另一方面也是随着资本主义发展所带来的消费文化的一种时代符号选择。换言之,茶叶消费逐渐成为一种资本主义新兴消费方式在欧洲的典型时尚景观,也逐渐自上而下开始影响 到大众消费 者群体。当然,对于大众群体而言,早期昂贵的茶叶商品并非人人可得之物,在各国茶叶贸易不断扩大的前提下,欧洲市场茶叶的价格也逐渐下沉,不同品质茶叶走向不同价位,也使得大众化的茶叶消费得以可能实现。比如,在英国上流阶层,流行在下午茶围着较矮的茶桌悠闲品饮着昂贵的高品质茶叶,这些茶叶被称为“低茶”;下层大众阶层在进行了一天的工厂劳作之后,则在傍晚围着较高的餐桌喝上廉价粗制的茶叶, 这些茶叶被称为“高茶”[1]。与上流社会以消费茶这一东方神叶来彰显身份地位不同的是,普通大众更多的开始关注饮茶本身对健康的作用,呈现出从单纯的茶消费时尚向茶健康身体关切的转向。这种转向,在欧洲早期茶文化传播过程中, 推动了茶植物学、茶化学、茶医学等茶科学的发展,也进一步推动了欧洲对中国茶的全面认知。其中,影响最为深远和持久的是关于茶健康的争论探讨。

荷兰医生雅各布·德·邦德 (Jacob de Bondt)曾在巴达维亚生活多年,他曾记录了对茶的近距离观察,指出茶“叶子边缘有效的凹痕”“喝起来味道有点苦”“有利尿排液的作用, 能提神除困,还能消除从胃部上升到大脑的气体,从而减轻哮喘”[9](P95-97)。另一位著名的荷兰医生尼古拉斯·杜普(Nicolaes Tulp)撰写了《医学法典》一书,在当时极具权威与流行, 这本医疗手册专门介绍了“草药茶”,记录了杜普了解到的来自东印度群岛当局对茶的描述,指出茶“有长而尖的叶子,有锯齿状的边缘和微小的纤维根,以及它不仅生长在中国和日本,而且也生长在暹罗”;杜普对茶极其推崇,在医疗手册中用了大两篇介绍茶的健康功效,指出“没有什么比这种药草更有益健康的了,因为它能延年益寿,对抗任何可能妨碍身体健康的疾病,茶也不仅仅使身体更强壮,而且还能减轻结石的疼痛……茶还可以缓解头痛、 感冒、眼睛或胸部发炎、呼吸急促、胃痛、肠胃不适、乏力和困倦,这些(症状)都可以 通过茶得到 强烈抑制”[10](P400-402)。杜普既是当时著名的外科医生,又因担任阿姆斯特丹市议员活跃于政商界,甚至在从职业医生退休后当选为阿姆斯特丹市市长并连任了四届,其《医学法 典》不断再版 并广泛传播,喝茶能治百病的说法也在荷兰全国乃至欧洲各国不断高扬。为此,甚至有人猜测杜普之所以盛赞茶叶的药用功效可能存在背后的既得利益,或是从荷兰东印度公司那里收到了一笔称颂茶叶的润笔费,因为该公司是当时欧洲茶叶的唯一供应商。不管怎样,在杜普等人的大力倡导之下,普罗大众出于对维护身体健康的关切,也纷纷开始了饮茶生活。

由于欧洲普通大众对茶的需求日益扩大,街头茶店也开始出现,以茶健康为噱头进行宣传推广也成为茶店常见的营销手段。比如,在1658年9月30日的《政治快报》上刊登了一则茶广告:

这个已为所有医生认可的优秀的中国饮品,被中国人称为Tcha, 其他国家称之为Tay或Tee,在英国皇家交易所附近斯威廷出租屋的“苏丹王妃”咖啡屋售卖[5](P388)。

鉴于茶有益健康的广泛美誉度,人们也不断发明食茶新方式,将茶融入日常饮食之中。比如,1669年,凯内尔梅·迪格比(Kenelme Digbie)爵士在他的食谱著作中向人们推荐了“配合鸡蛋一道享用的茶”,因为当时英国工厂集体劳动普及,许多工人在结束一天劳作下班回家时经常已经是饥肠辘辘,而“鸡蛋茶”快速便捷又健康迎合了大众需求。

对于接近一品脱的饮料,需要取两个新鲜鸡蛋的蛋黄, 配上适量精制糖和足量的汤并打匀,当这些和好之后, 把茶倒在鸡蛋和糖上搅拌均匀,趁热喝了。这适用于人们从外出差回来非常饥饿但又不方便马上吃上一顿好饭的情况。当下就能驱散胃的夹生感和疲乏,顿时穿过整个身体并进入血管之中……[11](P155)

1685年,法国作家菲利普·西尔维斯特·杜福尔(Philippe Sylvestre Dufour)在一篇谈论咖啡、茶和巧克力的论文中指出, 茶可以缓解中风、昏睡、瘫痪、头晕和癫痫、白内障、眼睛酸痛、耳鸣和其他许多类似的症状,并且认为荷兰人之所以有嚼食茶叶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吸取茶叶的全部营养成分,“如果他们(荷兰人)吃茶叶是为了吸收茶叶的所有营养,他们当然就会以拌沙拉的方式吃下整片茶叶,就像在东印度的荷兰海员一样加上油和醋然后食用茶叶”[12](P217)。综上可以看出,欧洲早期茶消费从上流社会向普通大众的广泛深入, 真正的原因并非是为了追逐流行消费时尚,而是在于对饮茶有益身体健康的确信,相信饮茶可以有助于消除许多常见的疾病。

三、

识茶:作为异域文化的他者误读与澄清融合

随着茶的神奇功效的广泛渲染传播以及各个阶层饮茶生活的日益深入,欧洲人对中国茶的消费需求也日益增加。自17世纪初中国茶首次传入欧洲,直到18世纪中叶,近150余年的东方神叶故事在欧洲各国流传,但普通大众却从未真正见到过中国茶树的种植栽培、从不了解茶叶是如何加工生产的,中国茶文化作为一种异域文化成为欧洲人眼中的“他者”而一度被误读乃至污名化。比如,在18世纪初的英国就曾一度出现将女性饮茶者视为长舌妇、将男性饮茶者视为同性恋者的文学作品,甚至一度在欧洲植物学家群体中也存在着对中国茶的认知误区。从欧洲早期中国茶的传播来看,各国在闻茶、食茶之后也在不断增加对茶的深入认知和研究,经历着廓清误读的澄清融合过程。

比如,由于欧洲贸易商在引进中国茶时同时进口了绿茶和武夷茶, 这两种茶的颜色口感不同,一些欧洲人由此被误导,认为绿茶和武夷茶来自两种不同的植物。荷兰传教士弗朗索瓦·瓦伦汀(Fran ois Valentyn)曾到东印度群 岛传教,就宣称绿茶和武夷茶为完全不同的植物种类,认为“主要(不同)品种的茶来 自于不同的茶树种类,它们之间很容易区分;正如这些茶树长出可以显著区分彼此的叶子”[13](P14-15)。1756年,英国作家乔纳斯·汉威(Jonas Hanway)在《论茶》中再次呼应了瓦伦汀的观点,指出“绿茶的灌木丛和叶子与武夷茶非常相似,这需要植物学家的学识才能区分它们”[14](P5)。1759年,英国植物学家和药剂师约翰·希尔(John Hill)对从中国采集的茶叶标本进行研究,认为武夷茶的样本有更小的深色叶和六瓣花,而绿茶的样本则有更长的浅色叶子和九瓣花,由此得出了所谓支持瓦伦汀和汉威观点的植物学佐证[15](P21-22)。

瓦伦汀对茶树物种的错误认知,甚至影响到瑞典著名植物学家卡尔·林奈(Carl Linnaeus)。林奈曾在荷兰哈德维克大学获医学博士学位,并常去莱顿大学游学,由于在莱顿大学读到了瓦伦汀关于东印度群岛和远东的文稿记录,由此开始质疑不同茶叶来自于同一植物物种的说法。在此后与希尔的书信交往中,林奈进一步被希尔的植物学佐证所误导,最终在1762年出版《植物种志》第二版时,将茶分为两个不同的物种,区分了武夷茶和绿茶,认为武夷茶有六个花瓣而绿茶有九个花瓣。英国植物学家约翰·埃利斯(John Ellis)与林奈保持着大量的书信联系,1768年埃利斯给林奈写信说,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托马斯·菲茨胡格(Thomas Fitzhugh)在中国生活多年,可以证明绿茶和武夷茶是来自于同一种植物,并推测林奈“一定是被希尔博士蒙蔽了”[16](P232)。但显然,林奈并未听取埃利斯的意见,没能回到采用第一手茶树资料来研究判断的正轨上来。实际上,18世纪60年代,英国已经有人把茶树从广州带回英国作为观赏植物,而由荷兰从日本带回欧洲的茶种也在英国得以种植。然而,尽管中国茶已经进入欧洲本土, 但对茶叶的正确认知依然充满曲折。例如 ,1789 年 , 英国皇家植物园的威廉·艾顿(William Aiton) 将武夷茶进一步分成窄叶类茶种和宽叶类茶种两大类[17](P230-231);1790年,葡萄牙耶稣会士和植物学家若昂·德·洛雷罗(Joao de Loureiro)凭借自身在越南、中国澳门和广东等地近40年的长期生活见闻,认为茶的物种可以分为南圻茶、广东茶和油茶三大类[18](P338-340)。

真正推动欧洲各国对中国茶有全面准确认知的,依然是活跃在东方探索一线且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传教士们,其中很多传教士同时也是医生、商人、植物学家、博物学家。由于长期在东方各国传教和旅居,这些传教士们深入了解当地的人文风土,见到过茶树、观察到过茶叶制作的过程、品饮过不同品质的茶叶,对各国社会生活中的茶礼、茶仪、茶俗也都做了较为深入的第一手记录。比如,意大利传教士马蒂诺·马尔蒂尼(Martino Martini)1640年从里斯本出发,1642年抵达中国澳门,此后多年一直在杭州居住,1651年乘荷兰船只返回欧洲,他绘制的反映中国风土人情的地图绘本被荷兰出版人琼·布莱欧(Joan Blaeu)收录进1655年出版的《新地图集》第六部分,记录了他在中国对茶详细的一手见闻。

这种小小的叶子与西西里漆树的叶子很相似。但是,我相信它们不是同一个种类。它不是野生的,而是栽培的,不是普通树木,而是一种可以分枝成许多枝干的灌木,它的花与西西里漆树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白色中略偏黄……为了制作这种饮用的“茶”,他们小心翼翼地逐一用手采摘春天的第一片嫩叶。然后他们把叶子放在铁锅里,用慢火把它们轻轻地加热,随后把它们放在一块质地好的平滑的垫子上,用手把它们揉卷起来。而后,他们再次开火,并再次滚动茶叶,直到它们卷曲和完全干燥[19](P106-107)。

应该说,马尔蒂尼的一线报告涉及了茶树种植和茶叶制作, 已经十分详尽且具有说服力,对欧洲全面把握茶叶的植物学特性提供了丰富有力的素材。此后,为了进一步澄清欧洲大众对不同茶叶是否出于同一种植物的疑惑和误解,也为了不断增加对茶科学的知识储备,应对日益增长的大众饮茶渴求, 各国也都不断派出植物学家、医生、博物学家等专业人士前往东方深入考察。

荷兰医生和植物学家威廉·滕·赖恩(Willem ten Rhijne)曾被荷兰东印度公司雇用前往日本,他在长崎对茶进行了第一次长期的近距离植物学研究。赖恩撰写了《论茶树》一文,被收入至另一 名荷兰植物学家雅克布斯·布雷内(Jacobus Breyne)于1678年出版的两卷本植物汇编的附录中。赖恩明确指出,日本茶和来自中国厦门的茶出自同一种植物,即使在日本,从贵族们喝的精制茶到平民喝的较为粗糙的不同品级的茶也都来自同一种茶树;赖恩还对茶树的解剖结构进行了描述,证实了荷兰医生们认为茶叶有益健康的观点[20](附录)。1682年至1686年期间,受雇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德国医生安德烈亚斯·克莱耶(An-dreas Cleyer) 与他的园丁乔治·梅斯特(George Meister)在日本出岛带走了活的茶树种,并在荷兰巴达维亚殖民地花园中种植了茶树,还将包括茶树在内的许多东方植物运回了荷兰。此后,另一名德国医生 和博物学 家恩格尔伯 特·卡姆弗(Engelbert K mpfer)也来到巴达维亚,并在日本居住了两年多, 对茶树进行了植物学解剖研究,在1712年出版的关于日本的五卷本著作中再次明确重申了日本的茶树与中国的茶树属于同一类物种[5](P376)。1698年,英 国皇家学会会员、植物学家、外科医生詹姆斯·郭明翰(James Cunning-ham)被英国东印度公司派往厦门, 此后长期在舟山群岛考察,于1702年报告了他在东方一线对茶树的研究报告,并将茶叶标本寄回了英国。相关报告被刊登在《哲学汇刊》上,在报告中郭明翰明确指出,“英国人常喝的三种茶叶都来自同一种植物,只是由于一年的季节和土壤不同才造成这些差异”“武夷茶是用三月初最早一季被采集的幼芽并在树荫 下阴干制作 的,绿茶是在4月制作的,最后一季的松萝茶是在5月和6月制作的”[21]。正是在各国深入探索中国茶的真实面相的不断努力下, 欧洲大众对中国茶长期存在的错误认知得以澄清纠正, 东西方文化交流也得到进一步深化与融合。

四、

结语

总的来看,中国茶在欧洲早期的传播,呈现出闻茶、食茶和识茶的历史进路,符合主体文化认知的基本逻辑发展过程。在闻茶阶段,欧洲处于对茶单纯的“道听途说”式的文字阅读与口述传递之中,整体上是一种想象与记忆互动建构的茶印象;在食茶阶段,欧洲各国从中国、日本等地引入茶叶商品,逐渐在本土形成饮茶群体,乃至掀起茶叶消费的时尚;而大众化的饮茶习俗的养成则有赖于人们对茶有益健康的身体关切;在识茶阶段,人们迫切希望能够对茶有真正近距离的接触和清晰认知,此前中国茶作为一种异域文化的他者误读也在这一阶段得以澄清,各国还在发展茶植物学、茶医学、茶化学等方面实现了茶文化的本土化。

应该说,欧洲早期对茶树种植、茶叶加工制作以及茶商品品质区分等茶知识、茶技艺、茶科学的渴求, 是中国茶融入欧洲各国社会生活的历史渐进结果。一方面欧洲对茶的喜爱不断增加,逐渐成为重要的日常生活饮品, 普通大众开始有着从闻茶、食茶到识茶的认知需求;另一方面欧洲精英阶层面对茶这一异域事物, 也迫切需要在新兴事物上掌控专业话语权。欧洲各国除了需要争夺茶叶贸易的垄断权之外, 更需要在认知层面上形成对茶的种植栽培、生产加工、药用功效、品饮技能等专业知识的体系化建构,从而争夺对东方世界的对话权、 文化解释权。这就使得欧洲各国的传教士、植物学家、医生、文学家、贵族阶层等群体在中国茶向欧洲早期传播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时代角色,推进了欧洲各国对茶的全面系统认知,对中国茶文化的欧洲本土化发展也发挥了重要作用。统观中国茶文化在欧洲早期的传播,是茶文化融入本土主流文化由“一”到“多”实现全球在地化的过程,呈现出不同的在地化向度[22]。对于欧洲各国而言,中国茶文化最初是一种东方异域文化,从贵族精英到普通大众,都需要对茶有听闻、亲见、品饮乃至探究茶的物性的认知过程,在此期间,东西方文化交流和文明互鉴得以逐渐推进深入, 最终实现中国茶文化在欧洲各国的本土化融合中发展。对中国茶在欧洲早期传播历史进路的梳理,有助于我们在新时代更好地倡导世界文化多元、深化文明互鉴、建设中国式现代化国家。

来源:茶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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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复兴迎来机遇期 国际化发展症结何在?

茶,是中华民族的举国之饮。它发乎于神农,闻于鲁周公,兴于唐朝,盛在宋代,现已成为风靡世界的三大无酒精饮料(茶叶、咖啡和可可)之一。如今,饮茶爱好者遍布全球,全世界已有60余个国家和地区种茶,种茶已经成为很多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农业支柱产业和农民收入的重要来源。

2019年11月27日,联合国大会宣布设立“国际茶日”,时间为每年5月21日。“国际茶日”是以中国为主的产茶国家首次成功推动设立的农业领域国际性节日,用以赞美茶叶的经济、社会和文化价值,促进全球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今年5月21日,全球茶人迎来了第三个“国际茶日”。次日,由中国农业国际合作促进会茶产业委员会(简称“中农促茶产业委员会”)牵头,12个主要产茶与消费国、地区的茶叶组织共同发布“国际茶日”国际茶产业关键词。各国和地区茶叶组织根据本国、地区一年来涉茶热点,推荐最具代表意义的关键词,来阐述一年来茶叶经济与生活的发展,同时还发布了“国际茶日”中国茶产业十大关键词。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国际在线针对发布的国际茶产业关键词采访了茶产业方面的专家及茶叶品牌企业负责人,以此剖析当前我国茶产业发展情况以及面对世界茶行业的发展趋势中国茶如何进一步融合国际市场、在世界舞台上进一步打响品牌,促进茶产业长期高质量发展,为中国茶产业出海赋能。

图片来源:中农促茶产业委员会

“由我会联合世界主要产茶与消费国、地区的茶叶组织共同发布的关键词从茶叶的质量、功效,茶叶促进的合作和文化交融,茶叶搭建的平台、消费市场的需求等等,贯穿了茶叶生产、流通、终端市场、消费者诉求以及茶文化促进全球融合发展等等。”中国农业国际合作促进会茶产业委员会秘书长、“一带一路”国际茶贸易产业创新院常务副院长魏有介绍,“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了国际交流和贸易,但是茶搭建了一座友谊和沟通的桥梁。就如‘国际茶日’的主题一样——‘茶和世界共品共享’”。

机遇与挑战并存中国茶产业出海仍需解开“症结”

2021年全国茶园面积约为4906.53万亩,同比增长1.69%。开采面积约3902.87万亩,同比增加2.81%,增幅与2020年持平;茶叶产量约为313万吨,同比增长6.76%;茶叶产值约为2162亿元,约同比增长10.3%。

“近十年中国茶产业高速发展,茶园面积和产量突飞猛进,出现了产销两旺的现象,但是整体来说还是产大于销,供过于求。”魏有总结,造成目前困境的因素主要有三。首先,劳动力短缺,机械化利用率不高。每年春季茶工短缺都是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尤其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出现了采摘不及时、鲜叶下不了树的情况。其次,出口增长缓慢,出口单价偏低,出口茶类单一,并且以贴牌和大宗茶为主,名优茶出口非常少。最后,茶叶消费增长缓慢,尤其是新的饮茶群体培养困难。

茶贸易是中国茶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主要路径之一。在“复兴”的进程中,中国茶首先要解开现有“症结”:一是加强质量提升。茶叶质量安全问题是制约我国茶叶出口的瓶颈,要密切关注主要出口国的标准制定,积极应对技术性贸易壁垒;二是加强科技研发,加强创新驱动;三是培育国际化企业,打造一流品牌;四是加强茶文化走出去。

在国际舞台上展示中国茶文化让世界更多消费者认同中国茶

中国茶最大的优势就是其文化属性,这一点从1989年开始以吴觉农先生为代表的几代茶人就已经认识到,并且早已吹响了茶文化“复兴”的号角。寻根溯源,世界各国最初所饮的茶叶、引种的茶种以及饮茶方法、栽培技术、加工工艺、茶事礼俗等,都是直接或间接地由中国传播过去的。

“我们常说‘发展茶文化,促进茶产业’,其实茶文化本身的力量可能远比茶产业更大。中国的茶文化热已经持续了很久,但是中国茶叶的外销,达到欧盟有机茶标准的好茶大宗出口,依然是不到两美元一斤。而中国各地名优茶的内销,茶文化扮演的也还是‘讲故事’的角色。”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学术委员,中国茶叶学会理事、茶艺专业委员会委员,日本神奈川大学历史民俗学博士,作家潘城表示,“国际茶日”的设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遇,给了我们能够定期充分展示自己的舞台,关键在于我们要在这个舞台上展示什么。

潘城认为,比茶科技、茶产业更重要的是应该在“国际茶日”的舞台上展示中国的茶文化。茶文化不一定是为了卖茶叶,茶文化的价值在于茶是中华民族的精神饮品,它体现着中国人的审美格调。要在“国际茶日”的世界舞台上输出的实际上是中华民族的审美形象。中国茶文化要走向世界,首先自身要提升认识;其次,进入审美层面的茶文化国际传播任重道远,需要中国茶人们的不懈努力与追求;另外,还要大力发展茶文化产业。近年来,茶文化产业已经方兴未艾,茶文化书籍的推广、影视作品的发行、培训产业的兴起、文旅产业的振兴都具有巨大的发展前景。

说到茶文化,魏有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文化是友谊的使者,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在推动中国茶叶走出去的同时,也要积极推动中国茶文化走出去,只有文化的输出,才能让世界更多消费者认同和喜爱中国茶,逐步树立中国茶在世界上的良好形象,深化国外消费者对中华饮茶习惯和文化的认知与认同。”

世界茶产业活力十足中国茶企应有国际视野

公开资料显示,2019年,全球茶叶产量达615万吨,增长率为3.1%。2020年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全球茶叶消费仍保持增长态势,但是随着全球不确定因素的增多,茶叶未来的市场发展也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

由于茶叶在各国的重要程度不同,各国政府也通过不同方式推动本国茶产业的发展。魏有建议,政府作为管理者,要加强与国际组织、其他茶叶生产国的政府部门、出口国的政府部门交流与信息沟通,积极传递本国茶叶的有关信息;行业组织要加强与各国的行业组织交流与合作,举办丰富多样的涉茶活动,同时要加强在国外媒体平台传递中国茶的声音,同时积极关注主要出口国有关政策和法律法规的变动,为产业做出预警;企业要有国际视野,积极关注国外涉茶行业的信息和市场变动,加大拓展国际市场,开发适应国际市场需求的产品。

“在基于质量合格的基础上,中国六大茶类都基本可以做到产品出关的各类报告,普洱茶因为是越陈越香的特点,还有很多有益的菌体未命名,所以需要更多茶学者们来科研定论。”北京昊展老同志总经理王丽丽说。

2022年1月19日,华南农业大学与快乐普洱茶产业基地达成“产学研”战略合作基地。5月21日,快乐普洱茶基地试营业,北京昊展老同志作为其中的一员,广纳全球品牌商、收藏家前来参观。王丽丽说:“我们的海外合作商和国际物流,在这两年中总是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但我们对中国茶走向世界仍然信心十足。当然,做到品质化、标准化、简单化、量化这几点同样重要。我们在2019年开始统一99克标准的普洱茶,创新24格的简单手掰普洱,把普洱茶做到平均4克/格来量化,使新老茶友都能泡出自己想要的味道。”

走向国际的中国茶迎来机遇期提升茶产业出海优势势在必行

自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茶益于健康养生越来越被国际消费者认知和接受,推动世界饮茶之风盛行。饮茶成为消费时尚,将成为中国茶产业开拓国际市场的重要突破口。2021年,在国际形势严峻复杂和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影响下,全球茶叶生产、贸易受到较大冲击。我国茶叶外贸顶住多重压力,取得了出口再创新高的好成绩,将出口拓展到六大洲139个国家和地区,与2020年相比,新增出口市场国16个。根据海关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茶叶出口36.94万吨,金额22.99亿美元,平均单价6230美元/吨,同比分别上升5.89%、12.82%、6.68%,出口量、额、价均创历史新高。

但我国现在仍是茶叶生产大国、消费大国,并非出口大国。对欧洲和北美市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一直徘徊,占比较小,出口市场基本是非洲和亚洲。提升中国茶产业出海优势,就必须要放眼全球,积极开拓新的市场。对于中国茶企更快更好地走进国际市场,魏有提出了几点建议。

要有国际化战略。战略是指引市场推进的主方针,如果想融入国际市场,在国际市场上有一席之地,就要做好国际化战略,我国出口的产品主要以毛茶或者代加工为主,品牌出口的非常少,要有长远的战略规划,逐渐让品牌占领市场,通过战略递进,进而实现产业和产品升级。

要有品牌培育意识。品牌培育是一个企业永恒追求的主题,只有培育出知名的品牌,产品才会有增值的空间。茶企品牌培育比较困难,尤其是出口品牌培育更是非常难,需要持续不断的推进。

要深挖目标市场消费者需求。消费习惯、消费理念以及消费品的需求,在各个国家和地区都差异很大,如果把市场定为出口的目标市场,就要深入研究和做详细的市场调研,了解消费诉求以及市场需求。

不仅如此,随着《中欧地理标志协定》的签署和RCEP生效后将为中国茶企带来诸多利好消息。第一,部分国家对我国涉茶及茶制品降为零关税或者大幅度降低了关税;第二,统一的原产地规则和区域累积规则,鼓励生产商在区域内进行生产资源配置,发挥区域内各国资源禀赋和比较优势。RCEP将为中国茶叶走出去和引进来带来更多便利,要积极利用好RCEP等区域贸易协定,积极推进中国茶走出去。

记者|韩东林

来源:中央广电总台国际在线,信息贵在分享,如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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