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中国普洱茶网 整体品牌升级,更名为「茶友网」

茶道之精神

找到约2,289条结果 (用时 0.026 秒)

对茶道的批判和改革论

在探讨茶事、茶会的改革之前,首先要回顾前人对茶道的批评和改革理论。长久以来,茶道是不被允许批评或改革的,在我看来,历史上只有利休和山上宗二两人曾有过批判性的态度,这从《山上宗二记》中可以看出。最有趣的轶事集《茶话指月集》中,既有利休受邀参加茶会的故事,也有利休邀请客人参加茶会的故事。从这些故事来看,他似乎是位特立独行的怪人,但仔细阅读后会发现,利休并非古怪,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其他茶人的努力方向不对,才遭到利休的斥责。

据说有一次利休受邀参加某处的茶会,当时庭院里有一扇非常漂亮的木门,弟子们看到后纷纷赞不绝口。利休却认为那扇门根本算不上风雅,因为它是专门花钱从很远的地方定制的。真正的风雅应该是利用现有木材随性制作,根本不需要花钱。从表面上看,利休似乎总爱打断弟子的话,并提出反对意见,但实际上,他为了彻底贯彻茶之道,不断在对当时的茶事、茶会提出尖锐的批评。

在日语中,擅长点茶的人被称作"手上手"。奈良春日神社的神主久保长暗堂是位"侘"茶人,著有《长暗堂记》。据此书记载,利休曾说"不要羡慕手上手"。一般看到擅长点茶的人,大家都会感到羡慕,但利休认为点茶只不过是表面功夫,没有必要羡慕。

进入江户时代后,片桐石州也在《宗关公自笔案词》中写道∶"茶汤,自然之寂则妙,人为之寂则恶。"也就是说,自然而成的"寂"最好,人为营造的"寂"显得造作。这与利休批评的"似而非之寂"一脉相承。

汉学家太宰春台著有《独语》一书,他批判当时的茶器过于陈旧,人们品茶时不应该用那么陈旧的东西,应该时常更新器具。书中还写道∶"人人用不同之茶碗"。仔细想来,如果在亲朋好友等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传饮浓茶,会有增进感情的良好效果,但如果素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传饮,确实令人不快。看来在江户时代,就已经存在这类批评的声音了。

出云松江的大名松平不昧是石州流不昧派的创始人,他在自己的随笔集《赘言》中写道∶"茶人乃盗取'茶道'二字的大罪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今天的茶道界。因为不昧是大名,才敢于提出如此尖锐的批评意见。

进入明治之后,冈仓天心著有《茶之书》。此书并非是在批评茶道,而是在褒扬茶道。该书的目的是为了在日俄战争后,向海外宣扬具有国粹精神的茶道,反映日本的社会状况。当时是武士道精神备受尊崇的时代,冈仓天心认为,武士道宣扬"死之术",茶之道宣扬"生之术",他还从对武士道的批判出发,对茶道大加赞扬∶"如今有人研究'死之术',却无人关注'生之术'。而茶道,正是'生之术'的代表。"

进入昭和之后,人们开始从多角度对茶道进行批判。特别是在战后,出现了崇洋媚外之风,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进口的品质最好,不是洋货就不被接受。距今二十几年前,在文艺杂志《新潮》中,有一位作家曾大肆批判当时的茶道∶"现如今依然流行茶道,是因为日本太穷,所以才会在四叠半那么狭小的地方品茶。如果日本人手头富裕一些,就不必如此了。茶道,实际上是贫困日本非近代性的扭曲趣味。"但是,一位茶道宗匠邀请这位作家品茶,之后此人再也没有批判过茶道,实在不可思议。

民间工艺家柳宗悦在其著作《茶道改革》中写道∶"现在的茶人,一味在意是否有远州的鉴定书或家元的签名印章,却从不用自己的眼睛去辨别茶具之美。无论是民间工艺品还是其他东西,只要适合做茶具,完全可以用于茶道,现在的茶人却不这样做。"书中还严厉批评了利休之后的茶事,"都说利休之后茶道开始堕落,在我看来,茶道之堕落始于利休。利休之前的茶人更为优秀,他们都拥有杰出的鉴别力,能够从中国或朝鲜进口的器具中挑选出合适的茶具。但到了利休时代后,茶具被严格规定了标准样式,除此之外一概不被承认。因此,茶碗从'乐烧'开始堕落,长次郎之前还算好,长次郎之后完全不行了。利休被秀吉命令切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包括远州和石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上述批评是否恰当,还值得商榷,但作为他山之石,依然有许多值得借鉴之处。不过柳先生对利休、远州和石州的负面评价,我认为有欠妥当。接下来是某位名人著作中的一节∶

茶席主人应该做的,是将长久以来背负着对立宿命的人们共聚一室,让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点茶之中,由此消除隔阂,实现心心相通。如果不能通过艺术之力,化解那些在路上偶遇就会决斗的人们之间的矛盾,就没有发挥主人之职责。茶道要顺应现实政治的要求,也就是要顺应时代,以此实现从艺人的技艺向艺术的升华。尽管从目前完全形式化的茶道来看难以实现,但这种境界才应该是茶道的真正本质。

只有不从事茶道活动的人才会说出上面的话。当然这要看如何解释,但我认为,并不能因为今天的茶道无法像从前那样以艺术之力化解矛盾,就断定茶道已经形式化。另外,书中还有如下论述∶

为什么利休摘掉了所有的牵牛花?或许这的确是茶道之奥义,而正是这种奥义,决定了日本人的文化取向。面对满园绚烂的牵牛花,气度小的人会心神不定,只有心胸宽广之人才能从中感受到绚烂之精彩。普通日本人没有这么广的心胸,只有丰臣秀吉除外。在日本历史中,或许只有秀吉一人,才能达到在任何奢华面前,都能泰然自若的境界。

这种见解实在匪夷所思。利休认为满园盛开的花属于自然现象,但插花不同,所以他打破了自然状态,作为艺术,只插了一朵花。这位名人却认为"因为担心会心神不定,为了集中精神,所以在壁龛处只插一朵花。气度小的人才会这样做,气度大的人就能泰然自若,保持心平气和"。我认为这是完全错误的看法。任何人都有能力鉴赏鲜花自然盛开的样子,即使我们成不了秀吉,看到新瀉市的郁金香园也会觉得漂亮迷人,绝不会心神不定。但如果要看自然盛开的鲜花,去院子里看就可以,没有必要专门摘一朵作为插花装饰在壁龛中。利休之所以摘掉院子里的牵牛花,是因为那些花妨碍了他欣赏一朵牵牛花。另外,这位名人在他的另一本著作中写道∶

茶道并非奢侈之产物,而是贫穷之产物。毫不浪费地细细品味"茶"这种珍贵的奢侈品,便是茶道之精神。

程序异常繁琐,用料极为简单,这正是日本艺术,确切地说,是日本文化的本质。茶道也并未脱离这一本质。将茶叶碾成粉末饮用是非常原始的做法,主客双方都要经过极为繁琐的礼仪才能品茶。在品茶过程中尽可能将材料简单化,却通过增加复杂的饮用方式提高品茶的价值。不仅是茶道,大家都认为日本文化的特质也是这样,单纯、清澄、侘、寂、调和、纯粹,的确如此。但恕我直言,这实际是贫穷的艺术化。这种纯粹除了意味着剔除了多余的附加物,同时也意味着缺乏附加物和金钱。而"侘"或"寂",是因为单靠"纯粹化"无法成为艺术,这才加入了"侘"和"寂",试图无中生有罢了。

对这种以偏概全的说法,笔者实在无法认同。认为茶道是贫穷的艺术化,未免过于偏激。如果是常年从事茶道或是研究茶道的人,或许能够给出更加恰当的评论,对此我深感遗憾。

以上列举了以往出现过的较为典型的针对茶道的批评意见,看来茶道曾经受到过各种批评。但是,认为"富裕国家不需要茶道,贫穷国家才会有茶道"的想法,必将导致对茶道本身的极大误解。无论是某作家的论调还是某名人的意见,都只是肤浅的见解。归根结底,茶道应该是人与人交往的一种社交生活规范。茶道能够消除俗世中人与人之间的心灵隔阂,而所谓“侘”咤}或"寂",实际上是主人接待客人时的低调姿态,并非因为贫穷才靠"侘"来掩饰。看来就算是作家或评论家,也有很多人没有真正理解茶道。

来源: 茶贵人

如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从《一源井记》看大益茶人之精神内涵

  ▌编者按:

  《一源井记》是大益集团董事长吴远之先生所创作的一篇散文。文字不多,却情感真挚,优美动人,而意境高远,寓意深刻,确是一篇值得茶人细细品味的佳作。该文以小见大,通过一口井的历史追溯,很好地诠释了大益茶人的精神内涵。

  本文将以对原文逐段解读的形式,与各位共品《一源井记》。
  原文阅读

  一源井记

  作者:吴远之

  天降好水,普润大地,其高洁者栖于雪山之巅,千年守候,有感而化,入澜沧江,出热带雨林,汇于佛海。

  有忠臣之后,慨神州蒙难,河山风雨飘摇之际,邀精良,携娇小,万里南奔,聚义佛海。

  夙兴夜寐,垦荒建厂,唯瘴暑毒疠之虐难当,遂掘井得水,清冽甘醇,饮之,人畜平安,堪称大幸。

  至癸丑年春,时值茶厂群英,研制普茶发酵新技,百般尝试,不得其法,或曰厂内水井近日涌腾异常,似有为焉,遂引水入堆,三月,大技乃成。

  天得一则清,地得一则宁,好茶得此水则有灵。可饮、可养、可品、可艺、可入道;益己、益人、益家、益国、益天下。此井可谓大益之源泉,故名『一源』。

  泉涌不止,嘉木不亡,凤凰清啼,茶者归心。
  分段品读

  壹

  “天降好水,普润大地,其高洁者栖于雪山之巅,千年守候,有感而化,入澜沧江,出热带雨林,汇于佛海。”
  自古好茶不离好水。好水者,莫过于天降甘霖。佛说,一雨普润,大爱无疆。“雪山”应为喜马拉雅山;雪山之巅,应为世界第一高峰珠峰也。高山之巅,数千年冰雪覆盖,其冰雪之水,为至高至洁、至纯至净之物。但那千年守候的雪山,地位高贵充满灵性,缘何会有感而化?此处留下伏笔。雪山之水,奔腾而来,从澜沧江,经热带雨林,汇于佛海。寥寥数笔,言简意赅,点明好水之本源。

  贰

  “有忠臣之后,慨神州蒙难,河山风雨飘摇之际,邀精良,携娇小,万里南奔,聚义佛海。夙兴夜寐,垦荒建厂,唯瘴暑毒疠之虐难当,遂掘井得水,清冽甘醇,饮之,人畜平安,堪称大幸。”
  忠臣者,一代名儒范仲淹也,他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流传后世,亦是爱茶之人。忠臣之后者,当指范仲淹第二十七代孙,勐海茶厂创始人范和钧也。他在抗战期间,国家蒙难、民族危亡之际,携妻带儿,率领各地技术人员,在蛮荒之地建设茶厂换取外汇,以茶报国。“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他们身处荒山野岭,面对瘴暑毒疠,其艰辛困苦,可想而知。却夙兴夜寐,披荆斩棘,可谓群情激昂,意气风发。幸有清冽甘醇之井水,令人畜平安。此段述明茶厂初创之艰难也。

  叁

  “至癸丑年春,时值茶厂群英,研制普茶发酵新技,百般尝试,不得其法,或曰厂内水井近日涌腾异常,似有为焉,遂引水入堆,三月,大技乃成。”
  岁月流逝,转眼间,已至上世纪七十年代。茶厂技术团队,正在钻研普洱茶渥堆发酵技术,百般尝试,都未成功,但他们仍坚持不懈。终于,在一片赤诚之心的感化下,有人发现,神奇的井水竟涌腾异常,似有作为。众人遂以其发酵,终获成功。所产普洱,味甘醇厚,且陈香迷人,宣告了熟茶新时代的到来。可见技术创新并不容易,乃前辈殷殷心血付出所得,而此井亦功不可没。

  肆

  “天得一则清,地得一则宁,好茶得此水则有灵。可饮、可养、可品、可艺、可入道;益己、益人、益家、益国、益天下。此井可谓大益之源泉,故名『一源』。”
  《道德经》云,天得一则清,地得一则宁。一者,道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循道而行,则天地清朗安宁,人间美好和谐。上善若水,至善如茶。大益普洱得此水,如同得道。以茶入道,则生活、生意、生命,三生有幸;滋味、品味、真味,三味一体。人有五心,茶有五益。五益者,饮、养、品、艺、道也。五益汇集,而成大益。大益者,益己、益人、益家、益国、益天下。大益天下,天下大益,乃大益茶人的美好愿景。吴远之先生由此阐释“一源”的来由。他曾心怀感恩地说:“她是造普洱茶最好的水,也是勐海茶厂的命脉。”一源,是普洱茶的源头,是茶道的源头,也是大益茶人的精神之源。一源井,不仅是提供优质水源的井,更是大益所独有的一种文化符号,一种精神象征。
  伍

  “泉涌不止,嘉木不亡,凤凰清啼,茶者归心。”



  顺应天道,重德守义,故泉涌不止;惜茶爱人,精神长存,故嘉木不亡。至此,大益茶人之精神,可解读为:勇担责任的担当精神、坚忍不拔的奋斗精神、先苦后甜的奉献精神、精益求精的匠心精神、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等等。凤凰,乃大益茶道之图腾。她是吉祥和谐的象征,是代表幸福安康的东方神鸟。“凤凰见则天下和。”凤凰与茶有着太多的机缘巧合,也有着太多的精神默契。“洁、静、正、雅、守、真、益、和”在凤凰身上都有体现。凤凰清啼,茶者归心,似乎昭示着人们:大益茶人愿做一只求茶的凤凰,永远翱翔在天际,为人间衔来天堂的茶籽,种下生命的茶树,让爱与美伴随着茶香飘满五洲!

  背景回顾

  关于“一源井”

  自古佳酿离不开好水。制茶过程中,优质茶叶和优质水源,更是缺一不可。

  1973年,为了解决渥堆用水,勐海茶厂开凿了一口10米深的水井,这口水井就是今天的“一源井”。让当时的茶人没想到的是,经这口井水发酵的普洱茶,有一股非常独特的香气,人们也尝试过用别的水制茶,但事实证明,只有这口井水制出来的茶最醇、最香。

  这口井不仅是造普洱茶最好的水,也成为勐海茶厂的命脉。2005年10月25日,大益集团董事长吴远之先生将其命名为“一源”,即“唯一的水源”。

  因为有一源,才有了独一无二的“勐海味”,才有了大益茶业的腾达与辉煌。“一源井”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普洱第一泉”。
  撰稿/徐习之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茶道文化之研究

(《吃茶去》杂志)中国民间有句俗话,叫“浅茶满酒”,主人待客时茶要浅倒、酒要满杯,客人饮茶要细品慢咽。这样的平常生活场景中就包含了中国茶道的一个基本精神取向:在闲中返隐并取乐。中国古代文化是在本土自生式缓慢生长出来的,茶文化更是在从容、闲散的生活处境中孕育出来的,所以,中国茶道在品茗论茶时延长了个人独处或者与友人相处的时间,同时也放大了狭小场所(茶室)的空间意义,强调细细品味杯中茶汤,同时把玩手中器皿、与周遭环境共处同安,在场者的内心交流无需言语,仅仅因为共处一室、共饮一壶茶而得以完成。传统中国茶道提出的四境说对此有较好的揭示,本文将进一步对此作出现代诠释。

一、 中国文化传统孕育下的中国茶道

关于中国文化传统的内容及其特征的讨论,可谓汗牛充栋,学者们提出了许多富有启发的观点,这样的讨论还将继续下去,因为中国文化传统是流动的、生生不息的,对中国文化传统的认识就不会停止。本文的重点不是阐述中国文化的历史发展或者其中各个有机组成部分,而在于概要说明中国文化传统的总体结构。笔者认为,中国文化传统的总体结构是“一体两用”,即以儒释道一体为骨架,中医和茶道构成其两翼,这两翼是儒释道之体的巧妙运用和成功渗透。对传统中国人来说,中医医身、茶道修心,身心和合及其价值追求都体现在儒释道一体的学统上。早在魏晋之时三教合流的倾向就已经出现,隋唐产生了众多三教合流的文化成果,如建筑风格、学术教义、生活样式等,中国茶道就是代表性的重要产物。

饮茶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在中国何时出现的呢?郝懿行在《证俗文》中提到,“考茗饮之法始于汉末,而已萌芽于前汉,然其饮法未闻,或曰为饼咀食之,逮东汉末蜀吴之人始造茗饮。”这是有关中国人将“茶事”作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事件的较早记载。此时,茶事已经脱离初期的药用、食用阶段,进入到饮用的阶段。即便进入到饮用阶段,饮用方式也在不断变化,隋唐时的煎茶(煮茶时要添加一些佐料,如盐、香料等)到宋代的点茶(茶要烘烤并碾成粉末,倒入热汤时还要不断击搅),明代时放弃饼茶、团茶改用散茶,出现了泡茶这样的饮法,这种饮用方式能够完好地再现茶的本味、茶汤的本色,大为流行并一直沿用至今。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如云南、四川、贵州、湖南等地还留有食用式饮茶法,宋代的抹茶和点茶法传入了朝鲜和日本,成为了他们的代表性文化传统,在中国大陆则因泡茶法的一统天下而被遗忘。

“茶”原本有多个同义字,包括荼、槚、蔎、茗、荈等,最后统一定为“茶”字,根本原因是“茶”的字形最接近中国文化传统所设定的天地人关系的构想。“茶”,“其字,或从草,或从木,或草木并。”(陆羽《茶经》)其义为“人在草木间”。苍天之下,人为万物之灵长,敬天尽地利以利人。茶本为自然界一介植物,被人发现、采用、加工,茶从万物中脱颖而出,成为人的宠爱;同时,人因茶而获益、满足,茶所集纳的日月精华、水汽凝结和山岳含育均被人做出了极大开发,人成为茶的受益者。

应当承认,至今仍然有学者明确反对“中国茶道”的提法,认为中国只有茶文化(包括茶俗、茶礼、茶艺等事业)、茶产业(包括茶叶生产、制作、贸易等活动),但始终没有发展出系统、严谨的“茶道”。不可否认,中国历史上并不存在完整的茶道理论,也无明确的茶道流派传承,但这只能说明中国茶道有其特殊性。决定是否有茶道的关键是有无对茶事活动所内含的精神性价值(与人相关)和思想性价值(与知识相关)做出有意识的总结或概括。有无总结是一回事,总结的深浅、广窄是另一回事。通过饮茶获得身心安宁、精神愉悦并对此做出思想升华,这显然不再是生理活动,它已经进入到自我实现的境地,肯定这一内容就可以视为茶道,关于这方面认识的总结就是茶道研究。将茶的生命比拟人生,将饮茶体悟引向对自然万象、宇宙世代的洞察,并将之理解为天道、真理的具体化,这也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思想对茶的总体性把握。许多文人、僧人、思想家对此都留下了富有启迪的独特见解、深刻体悟,如陆羽、苏轼、朱熹、周作人、林语堂等。茶道广泛存在于文学作品、画作之中,并对中国陶瓷工艺、美学设计等产生了持久的影响。笔者之所以主张中国茶道真正形成于宋代而非唐代其原因就在于唐代的饮茶活动还有着浓厚的、与物的深切关联,这直接干扰并降低了有关茶的超越性思考。宋代就所有不同,闲适生活方式的普及和格物致知理论的兴起,为茶道的提出分别提供了现实的和思想的双重铺垫。

从字义上说,茶道意指基于茶自身的性质而淬炼出的精神世界。茶自身的性质首先是它的自然属性和对人身心的益处,在此之上关于茶所展开的情感投射和意识升华才进入到人所创造出的精神世界。人类文明构建了诸多包含信仰、文学、哲学、艺术之内的精神世界,中国文化传统所推崇的精神世界主要体现在乐生、天命、义理等重要命题上,茶道正是以茶为载体在品茗中以茶说事、以茶喻理、以茶论道。从与中国传统思想的关联角度上看,中国茶道的具体内容可以表达为如下三个方面,即闲、隐、乐。三者统一到人,媒介是茶。“闲”是中国茶道的心理基础,“隐”是中国茶道的社会主张,“乐”是中国茶道的价值追求,就三者的内在关系来讲,“闲”是前提条件,“隐”和“乐”是刻意营造或试图表达的精神状态。

“闲”在中国文化中有多重含义,负面的是指不事稼穑、游手好闲、吃闲饭;正面的是指从容、优裕、散淡、豁达,正面的含义中既包括品质方面,也包括生活方式。与茶道关联的“闲”显然是指后者。“闲”就是有工夫,并且肯在茶上下工夫,茶因闲得以成就,闲因茶得以充实。时间上的闲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心理上、精神上的闲,要点在于一种生活态度,即从容应对,等闲看过苦难沧桑、视荣辱或声誉为身外物,置之度外,心中只有茶,将我融于茶,将茶化作我。这样的“闲”正是精神成长、自我发掘和自由意志伸张所必备的思想品质,得闲之真谛的人才会在意向内观照,求取独立的个体我。

从价值论上说,“隐”的消极含义是保全其身,明哲保身;“隐”的积极含义则是脱俗、淡泊、精俭、洁身自好,这不是被动的退让、逃避,而是在知其不可为或者无力改换他人/社会时、仍然顽强保留自身的处世原则、固守内心的道德律,这是以一己之力抗争凡俗世界、庸常大众的随波逐流,不做犬儒,放弃世常的名利而求取个人的精神圆满。如范仲淹所言,“居庙堂之上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身”。因此,茶道中的“隐”揭示的是茶人饮者在生活、社会中如何立身的大问题,隐后返本,身处闹市求心安,身处高位知进退,隐与显是一对相互依托的对立统一,隐后再显的是本真的我,不忘初心,为人处世不忘己身。“隐”要有强大的内心支持才可持久,避喧嚣而处落寞,离繁华而安清贫,这非一般人可为。陆羽在《茶经》里说,“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他不是说喝茶后,人就自动获得了“精行俭德”,相反,那些本就“精行俭德之人”是最宜饮茶的,陆羽的意思十分明了,那就是人选择了茶,茶的德行是人的德性之外显,饮者之品性投射到茶这一实物上。禅茶一味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立言的,佛家弟子之所以选择茶来解经悟道其缘由也基于此。

“乐”是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主张,甚至也可以说是它的一大特点。孔子曾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孟子提出“与民同乐”,《太平经》云:“人最善者,莫若常欲乐生,汲汲若渴,乃后可也。”西方哲人提出了德福一致,中国文化传统更加倾心于“德乐合一”,如助人为乐、乐于助人、乐善好施,都是将行善、助人与快乐联系在一起。这样的快乐是一种因所认同的价值得到实现而产生的内心愉悦,是一种精神快乐,体现了“众乐乐”般的精神快感。“乐”使中国茶道明显有别于日本茶道。日本茶道生发于佛教寺院,最初由出家人阐发和传承,以后形成的茶道流派“三千家”,也严格维护了师徒授受关系,具有高度的封闭性,因此属于小众文化或雅文化,在其精神内涵上突出的是施茶、吃茶过程中的寂、静、敬的成分,走向了纯粹形式化的理念体悟。中国茶道之乐重申了对此世的投入和对人身处其中境遇的关切,因此,中国茶道具有更加平实的表现形式和更加生活化的现实关怀。无数的历史事件表明,无论身处何种情境下,多数中国人都易于快速接受现状,这与中国茶道乃至中国文化中的乐观主义是分不开的。

二、 茶道四境说的提出

冯友兰先生认为中国传统哲学的主题是人生哲学,中国哲学精神也脱离不开对人/人事/人情的考量。他还根据中国传统哲学的基本立场概括出四种人生境界,分别是: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前两种境界都是非哲学的,只有后两种境界与哲学有关,并且是哲学关注的对象,冯先生还指出,只有借助哲学的反思省察,人生才能达到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

冯友兰先生所概括的境界说看似是对中国传统思想的归结,其实是接受了西学影响、采纳西方哲学的范畴体系的尝试,例如,冯先生所讲的“自然”就不是儒家的原初含义,同样,他明确地划分出可以成为哲学对象和不可以成为哲学对象两种不同的层次,这也是有别于中国传统文化注重“世间道”的做法。中国茶道无法划入冯先生的哲学对象之中,因为它不是形而上学的观念构建,没有正面回答知识论问题,它只与日用生活相关,只在民间风俗和日用生活中寻找意义,却力图将日常事件变为情趣、乐事,从而获得恒久性。

然而,传统中国茶道也讲境界,很早就提出了四境说,分别是:物境、艺境、人境、心境,并认为四境俱美才是至上状态。明代的书画家徐渭(1521—1593)被世人称为“茶痴”,他最明确提出了宜茶境界说,认为物境、艺境、人境、心境俱美者乃宜茶最高境界。物境指饮茶的环境,主要指不是人为建造的居室、楼宇,而是自然天成、幽静清雅的场所,如竹海、梅林、泉边、湖畔等;艺境指使用器具的造型、冲泡或饮用之法的得体、抚琴弄箫的声乐等共同构成的雅致脱俗的氛围;人境则指嘉宾来客与主人的融洽关系,专心于饮茶,彼此声气相投、趣味相和;心境指在饮茶中忘却世间万象,人与茶、茶与人合二为一,一心悟道,由此求得心胸的物我两忘、豁然开朗。

茶道四境之间并非简单的高低替代关系,相反,四境是相互补充、缺一不可的连带关系。物境和艺境提供了实体性基础,人境提供了人际交往沟通的条件,心境则受到前三者的引导,反过来又纯化、提升前三者的存在方式。宋人提出的饮茶“三点”——饮茶环境、水质和茶具、品饮者的修养三个方面,讲的是同一个道理,也可用看做是茶道四境说的前身。

茶道四境界不是人生境界,也非道德境界,它只是对生活情趣的关注,在匆忙、庸常的日常生活中寻找情投意合的同道,在刻意营造出的人为环境中折射当事人的思绪和体悟,这就是生活的闲、人生的隐和现世的乐。明末清初文学家张岱(1597—1679)有句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茶道四境在匮乏经济时代显得有些铺张或矫情,对俗世凡众来说它显得过于高格调和雅致,通常会被不谙茶道的人视为“茶疵”、“饮癖”,然而,恰恰是这些对茶情有独钟、不改初衷的人成就了茶道,使茶事成为风雅,使茶人有了品味。

中国传统茶道的四境说所讲的茶道不是在用时间来衡量,相反,只在乎空间,中国人喝茶可以从早到晚,时间似乎停滞了,时间的意义消逝了,重要的是喝的什么茶、用的什么茶具、所处怎样的环境和心境,这些都是空间要素。中国茶道弱化了时间维度,突出了空间维度,饮者或主宾饮者们共处的空间性存在的属性得到充分阐发。中国茶分产地、产区;但各地的饮茶方式也有地区差别,茶室、茶馆的陈设在理念上大多刻意滤去了时间的向量。据说真正谙茶者在头三杯不事任何言语,静静品茶,全身心关乎茶主泡茶的一举一动,用心体会茶汤之味、茶器之美、茶艺之精、茶席之雅,等等。品茶过程中茶者(包括茶人、茶客、茶主)的思想沟通不是靠语言传递,而是靠共感,情感共鸣,这样的情感分享与特定的场景及其要素相匹配,它是以彼此共在、身心在场为其表现形式的。西方人则非常不同,他们用时间来度量茶,喝的是晨茶、上午茶、下午茶、晚茶,茶就像钟表一样提示人正处于作业或行为的某个阶段,所凸显的是茶外之人的所作所为。茶只是工具性存在,茶为人所用,仅此而已。

令人遗憾的是,茶道四境虽然关涉空间,但只是十分狭小的范围,往往只是设茶席、茶会的那块空间,或者仅仅关联案桌、茶几的空间。饮茶者之外,即便在同一室内(如茶室、茶馆)仍然可能垃圾遍地。中国茶道只提供了十分有限的悟道体验,却没有成功扩展、延伸开来,成为“新民”乃至“新生活”的源头动力。蔡元培在写于1916年的《华工学校讲义》中说道:“华人素以不洁闻于世界:体不常浴,衣不时浣,咯痰于地,拭涕于袖,道路不加洒扫,厕所任其熏蒸,饮用之水,不加渗漉,传染之病,不知隔离。小之损一身之康强,大之酿一方之疫疠。”推己及人、由此及彼这些中国文化传统倡导的“类推”在茶道中未被生根、发扬。中国茶道创造的洁净世界只局限于当事人的精神领域,却可能无涉于周遭环境,更未激发出行动的意志。中国士大夫阶层的“坐而论道”、缺乏行动力的劣根性也大抵与此相关。

中国茶道具体内容——闲隐乐——正是通过“四境”得到充分体现的。茶道的物境在于野趣、雅致,在世间却又脱俗清新,这就是闲和隐;茶道的艺境强调合于时令,契合仪规,烘托出寂静、清和的空间,这就是闲和乐;茶道的人境突出的是同坐茶席中人一期一会,以情相交,以茶传情,这就是得一知己而足矣的至乐;茶道的心境关注当事人反躬自省,向内心观照,以茶喻人生、事业,涤除内心的不满、怨恨,成就自性的伸张,这就是“大隐隐于市”的真谛。可以说,茶道四境说从不同角度全面解读、深化了中国茶道。

换句话说,中国茶道虽然也强调由茶及道、茶中见道,但并不追求道外世界。一句话,中国茶道的本质是道茶一体。日本茶道援佛入道,突出了“孤”、“寂”、“清”的品味;中国茶道引儒入道,强调的是“闲”、“隐”、“乐”。中国茶文化在唐代兴起时就是雅俗共赏,宋代出现茶道时,也是同时存在士大夫、寺院、宫廷、世家、平民等不同的表现形式,而且佛门、道观、儒家的祠堂、学堂、孔庙等都依据各自有关天、人、物的理念预设而发展出了不同的茶礼、茶艺乃至各自有别的茶道。茶文化流布广泛,是因为吃茶人都接受了其中的乐趣。周作人曾在《喝茶》一文中有极好的概括,“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的现世享乐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中国茶道具有深切的现实关怀,本着及物、依人、乐生的原则将茶道落脚在生活情趣上。

三、 茶道四境说的现代诠释

新中国建立后,全面开展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传播了社会主义新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同时对中国自古以来形成的传统文化的诸多具体形式都做出了彻底否定,既根除了封建制度的社会基础,也对民众一般日常生活产生了巨大冲击,其间茶道研究、茶文化样式几乎停滞,仅仅保留了单纯物质性内容的茶叶种植、加工、买卖,因为茶叶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出口创汇产品。然而,饮茶、品茶的过程而产生的悠闲生活方式,散淡人生态度和追求精致、雅致、品味生活的志趣都被无情扫除,茶文化不再传承,茶道研究被迫中止。

实施改革开放政策也给中国茶文化复兴创造了条件。许多地方政府大力发展茶叶贸易,鼓励围绕茶叶而进行的各类文化事业,各地纷纷成立了茶协会,茶馆也雨后春笋般繁荣起来,茶事活动频繁,并且参考和吸收台湾经验,开发出各种茶艺表演,茶事相关的茶产业,如茶服、茶器、茶具、香、古乐器、国画等都得到了蓬勃发展。最重要的是,人们对茶的态度发生了显著变化,开始赋予茶各种积极、正面的价值。饮茶者(无论是在自家独斟自饮还是与人同泡茶馆)都不再被视为游手好闲的人,相反,经常被看做是有品位的风雅之士。

期间也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现象,例如奢靡之风盛行,茶的包装过于精美,造成大量垃圾,增加了环境负担;茶具和茶器过于昂贵,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茶艺表演出现了许多不雅或庸俗内容,冲淡了饮茶本身的乐趣。更为严重的是,一些茶生产商、经销商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使用过多的化肥和杀虫剂,加工过程中添加了过多干扰茶性的有害物质,这些行为导致许多种类茶叶品质的退化,这种杀鸡取卵、急功近利的行为完全违背了传统茶人应有的职业操守,也与茶道追求格格不入。

当代中国茶道所处的时代场景已经大大不同于古代。在匮乏经济时代,茶仍是稀缺品,好茶或上等茶更是珍稀品,只有殷实之家方可享受,一般平民百姓买茶只是备着待客之用,平时是消受不起的。而殷实之家大多受过良好教育,识书达理,品茶论道、鉴茶赋诗等都只是士大夫、文人之间雅致生活的追求。虽然只有占总人口极少数的人饮茶,但他们大多是知识的拥有者和思想的创造者,他们不仅维持了茶文化,也推动了茶道的传承和深化。然而,今日的中国人大多可以消费得起茶叶,茶叶的供应源源不断,茶叶的种类层出不穷,饮茶的方式不断翻新,茶真正成为粗茶淡饭般日常和廉价,饮茶者可能是每个人,即任何一个“涂之人”,此时,茶道何存?跨越全部阶层、通用于所有人群的茶道是否还有存在的可能?

饮茶成本的降低和饮茶程序的简化,茶日益向民间普及,中国传统的文人茶文化逐渐被平民茶文化取代,平民茶文化是否可以延续传统中国茶道呢?笔者认为,中国茶道所主张的闲隐乐三种精神不仅仍然具有意义,而且在今日获得实现变得更加可能,主要得益于物质手段和技术水平的提高,人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解放出来,闲暇时间增加,可支配的财富也极大增加,度闲和求乐变得唾手可得。然而,发达的物质生活和快餐化消费也使时间碎片化,精致生活追求变得局促和难觅,普遍的烦闷和躁动紧压了人的精神生长的空间,在丰裕时代如何安顿心灵、为我们的精神向往提供场所?这是今日茶人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这就必须强化茶道中的四境功夫。返归自然,按物之本性行事,顺物理尽物力。茶本是自然一物,饮茶之益来自于茶性的最佳发挥,茶道的初心就是保持对茶性的尊重。茶道四境必须依此茶性自然主义原则加以展开。艺境虽是人所造环境,也应以模仿自然、接近自然为原则,将艺境融于物境之中,饮茶者无论身处何处其心境和人境都应返璞归真。质言之,虽然心境重在个人独处的内心观照,人境强调以敬待人求得声气相投,但人境的出发点是心境,有独立人格和自处自律的人才会与人平和相处,茶道四境其实就可以化约为二境:物境和心境。茶人的举手投足是自身心境的外化,所使用的器具、营造的环境皆由心性外发,洞察物之本性以尽物力,对茶事中的一切皆抱持恭敬、谦和的态度。二境皆出于一心:这就是奉茶之心,易言之,敬茶之心。

中国茶道的基本精神是主张在俗世生活中返本归真,在庸常世界中寻找优雅品位。在此,重要的不是茶、茶具或茶室,而是茶人,或者说是饮者在品茗中全身心投入所获得的自悟自省。道在茶中,悟道就在品茗的过程中。物镜、艺境、人境都不需刻意选择,随遇而安,因为象由心生,心境才是根本。在当代,拜市场经济和技术革新之所赐,茶相关的器具极大丰富、陈设越加奢华,茶室随处可见,茶叶唾手可得,然而,这些都是可有可无的,外壳,真正有意义的是饮茶者求放心,将心安置于事关大问题的事物上,用宏大叙事去除生活中的繁杂,用普遍价值提升人生的关切,饮茶让人安静下来,生起敬意,卸去多余的欲望和无谓的冲动,一句话,品茶就是赴一场心灵之约,从这个角度上看,茶道四境可以成为今天中国人的信仰依托。

【摘自2016年第3期《吃茶去》杂志;作者:董鹏(陕西安康)】

找到约2,219条结果 (用时 0.01 秒)
没有匹配的结果
找到约70条结果 (用时 0.0 秒)
没有匹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