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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茶树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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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寻根!云茶产业焕发茶树新活力

澜沧江在云南境内一路向南,流经大理至西双版纳,与哀牢山和高黎贡山南端的山脉共同构成了古茶树资源的密集分布区域。“在世界公认的32个种4个变种茶树种质资源里,云南拥有独有的26个种3个变种。”云南省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博士、副所长刘本英说,“云南是世界茶源的起源中心和原产地之一,也是世界茶种种质资源的多样性中心和天然的茶树基因库。”


云南蜚声中外的古茶山均坐落于“一流域两山脉”区域。古茶山上成片的茶林,不仅孕育了历史悠久而多样的古茶树资源;还见证着千百年来,以茶为生的各民族的生活变迁。在葱茏的古茶山上,拥有朴素生态观的人们早已与茶成为了相互依存的共同体。

云南是世界茶源的起源中心和原产地之一

邦马大雪山雄踞在临沧市双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县勐库镇西北的澜沧江西岸,2500米以上的海拔地带孕育着勐库大叶茶的“根”。

曾经的大雪山植被茂密,山间长有大丛竹林,以天然的屏障和外界阻隔开来。1997年,干旱让竹林逐渐干枯死亡,大雪山原本密集的植被也出现了空隙,山下大户赛村的村民开始往山上活动。在大雪山上,他们发现了大量的野生古茶树,分布面积达1.27万亩。经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云南省农业科学研究院茶叶研究所等科研部门的植物专家和茶叶专家鉴定,勐库大雪山野生古茶树群落是迄今世界上已发现的海拔最高、分布面积最广、种群密度最大的野生古茶树群落。

茶科院-工作人员在资源圃采摘茶叶

这样的野生古茶树群落,在云南并不少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西定乡曼瓦村委会的巴达大黑山上,49万余株野生茶树形成茶树群落,和苏铁、桫椤、红椿、大叶木兰、火麻树、樟树等植物伴生。哀牢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千家寨2100米至2500米海拔范围的中山湿性常绿阔叶林下,世界上已知最大的野生茶树群落分布于此,是大理茶群落集中分布的西界,在植被地理和生物多样性保护上兼具重大的意义。

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马关县古林箐乡的原始森林里,1.9万余株野生古茶树具有典型原始性的特征,成为世界茶树起源地研究的“热地”。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小新街乡,分布于观音山自然保护区内外南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和山地苔藓常绿阔叶林中的野生茶树群落,是哀牢山山脉野茶群落的南端代表。

“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公元864年,唐人樊绰撰写的《蛮书》里记载,早在1100多年前,属南诏“银生城界诸山”的思普区境内,已盛产茶叶,思茅、南涧、巍山、凤庆、云县、西双版纳等地区在千年前已开始进行人工种茶。

南糯山古茶树群

云南栽培型的茶树主要以乔木型、大叶种的普洱茶树为主。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景迈山留存着中国西南地区居民延续至今的“林下茶种植”传统,是中国乃至世界茶种植方式的早期样本,被称为“茶种植的活化石”和“世界茶树博物馆”“茶文化历史博物馆”。

作为澜沧江下游流域西岸最著名的古茶山,西双版纳州勐海南糯古茶山现存百年以上的栽培型古茶树1.5万亩,“南糯山大茶树”成为勐海地区普洱茶传统栽培利用悠久历史的鲜活见证。而普洱市宁洱困鹿山古茶园则是传统栽培、精细管理种茶模式的典范,成为云南茶史上茶树种植栽培从粗放型和分散型走向集约化和规模化的例证。

茶叶研究所-国家大叶茶资源圃

近日,古茶树保护与可持续利用国家创新联盟同西南林业大学古茶树研究中心联合发布《中国古茶树资源状况白皮书(2022)》。数据显示,全国古茶树共有5616.66万株,分布在云南、贵州、广西等地,占比最高的是云南省,总计5494.67万株,占97%。

“云南分布的野生古茶树群落中,有许多树龄超过两千年的野茶树,这些‘茶王’的存在,是对云南是世界茶源中心的佐证。”刘本英说,而云南是世界茶树的原产地中心,则可以在赫赫有名的半自然、人工古茶山中寻找印证。“古茶树之乡”的美誉,云南实至名归。

与茶共生的少数民族

1951年,普洱市澜沧县翁基古寨的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参加西南民族参观团远上北京。临行前,苏里亚精心准备了“小雀尖嘴茶”作为布朗族最高贵的礼物。那时,苏里亚的儿子苏国文5岁。2009年,中央电视台《爱我中华》栏目来到景迈拜访65岁的苏国文。记者问他的心愿时,苏国文说,想和父亲一样,“能够代表布朗族去中央献茶”。

茶,在云南种茶民族的心里,被视为“最珍贵的宝贝”。“布朗族人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茶树,一代传给一代,绝对不能让它遗失。”“茶祖”帕哎冷的遗训深深地根植在布朗族人的灵魂里。 

在这样的朴素生态观影响下,云南的种茶民族创造了独特的林间开垦和林下种植技术,通过合理控制森林和茶林的比例,巧妙分配乔、灌、草等植物的光照和养分,充分利用森林生物多样性有效防治病虫害,并提高茶叶质量,让茶树种质得以延续,让古茶林在历经千年仍然保持优良的品质和活力。

高山好雾出好茶

著名的普洱茶产地——勐海县布朗山布朗族乡位于大山皱褶之中,乡里的老曼峨村虽然没有“班章为王”的气势,但也绝不逊色。老曼峨村是整个勐海县内布朗山最古老、最早种茶的布朗族村寨,位属“布朗山古茶山”核心区域,坐拥3000余亩古茶园,年产量1万担左右。

《华阳国志》记载,居住在中国西南部的古代濮人在商周时期就已种茶,而布朗族就是古代濮人的后裔。作为勐海布朗山乡最早定居的少数民族,远古的茶香早已在布朗族人的血脉里世代流淌。

据老曼峨寨中碑文记载,老曼峨距今有1376年的历史。60多岁的岩少帕介绍,老曼峨古茶园多以“茶中有林,林中有茶”的格局分布,“最大的古茶树树围有二米二,树龄高达八九百年”。

茶给老曼峨人带来的“福祉”体现在村容村貌上。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新建的小洋楼,保留了传统布朗族的干栏式建筑风格,一楼多是宽敞的空地,活动范围极大。老曼峨每家每户都有杀青用的大铁锅,安置在一楼的角落,少则两口,多则五六口并排。每到采茶季,家家户户的大铁锅就会派上用场,寨子里到处茶香弥漫。二楼是布朗人家的起居室。一个套房,有三四间卧室,还有一个极为宽敞的客厅,真皮沙发、LED电视、优质音响样样齐全。

“茶树代代相传,千金也难换。”岩少帕说,布朗族人一生离不开茶树。茶,在布朗族人的心目中远远不止是一种物质上的互相给予,更是一种民族文化、精神的不断传承。

南糯山古茶树群

“高山好雾出好茶”,具有千年历史的古老大茶山——南糯古茶山现存百年以上的栽培型古茶树1.5万亩。历史上,南糯山一直是布朗族先民栽培茶树的地方。1100多年前,布朗族的先民迁离了南糯山,他们遗留的茶树被随后迁入的哈尼族所继承。

南糯山有20多个哈尼寨子。其中,800年的“南糯山大茶树”曾主要由半坡老寨守护着。和其他的哈尼族人家一样,半坡老寨村小组党支部书记、组长批朱一家居住在南糯山上,靠种茶、采茶、制茶撑起了家庭的主要收入。

说起哈尼族的茶叶生活,批朱举不胜举:“我们哈尼族,走亲串戚少不了茶,探亲访友少不了茶,看望病人要带上茶;青年男女求婚要用茶,订婚也不得少于两包茶;不管贫穷富裕,孩子成家,多多少少也要给孩子茶树;建屋盖房、立生基定四柱不能缺茶。

”半坡老寨村民采摘古茶叶

千百年来,作为“半坡上的民族”,哈尼族对茶树加以保护、利用,并不断新植、改造,科学管理古老茶园,让南糯山的茶叶生产得到不断发展。

“吃的也是茶叶,穿的也是茶叶。”对流传在寨子里的这句话,批朱解释,这是生活在南糯山的哈尼族人从古到今的生活方式。“我们不仅会用茶做菜当日常的饮食,把茶卖了以后还能买油、盐、米和衣服,是茶树养活了我们一家人。”每年3月到5月,是批朱一家最为忙碌的时候,家里六亩古树茶每年可以带来30多万元的收入。“我们还有新种的小茶树,它们也在等待长成古茶树的那一天。”批朱笑着说。

资源圃延续种质生命

20世纪50年代,茶叶专家周鹏举和植物学家蔡希陶在南糯山发现了一棵树龄达800多年的人工栽培型古茶树。这棵“茶树王”让南糯山声名大噪,成为了中外茶叶专家争相光顾的地方。

1994年,“茶树王”自然仙逝,给众多茶叶爱好者留下遗憾。“云南拥有丰富的茶树种质资源。然而,生态环境的巨大改变致使众多珍稀资源面临濒危、灭绝,同时资源收集保存的盲目性以及资源利用率低等因素,致使茶业发展面临严重资源瓶颈。”刘本英说,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家大叶茶资源圃应运而生。“针对我国茶树资源发掘利用存在的保存技术落后、遗传背景不清、育种亲本资源短缺、茶种间杂交优良性状难以聚合等关键技术问题,我们希望通过国家大叶茶资源圃创建及优异种质创新利用项目的研究与创新利用,以绿色、优质、高效、特色为目标,系统开展茶树资源收集、有效保护、重点创新和高效利用。

”茶叶研究所-国家大叶茶资源圃

1983年,云南省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国家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勐海)建立,2012年经批准晋升为国家级资源圃。2012年8月31日,“国家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勐海)”正式挂牌。

走进国家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不同种系的古茶树错落有致,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其中,一棵挂有“大理茶”标签的古茶树备受关注。“这棵古茶树是已仙逝的‘南糯山茶树王’的近亲。”刘本英说,通过这样的方式,可将茶种资源永续保存下去。

历经30多年的研究,国家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收集保存国内外茶组植物25个种3个变种3485份种质资源,保存的大叶茶资源种类、数量居世界第一,建成了世界茶树资源基因库的重要基地。

雨林古茶-生产车间

“同时,我们在茶树种质资源中筛选优异种质资源,开展不同种间的杂交创制新种质,选育茶树良种,为全国科研、育种、生产等单位提供资源共享服务,提高茶树资源的利用水平。”刘本英介绍,截至目前,国家种质大叶茶树资源圃为全国提供种质利用10609份次,为大叶茶茶树基因组研究、茶树资源的起源演化研究,确立云南省茶树资源起源和多样性地位,揭示云南茶树资源的遗传多样性、群体结构独特等研究提供支撑。

5月20日,2021年度云南省科学技术奖励项目名单正式公布。根据《云南省科学技术奖励办法》规定,经组织专家评审、省科学技术奖励委员会审定,省人民政府批准,授予“国家大叶茶资源圃创建及优异种质创新利用”成果云南省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

茶产业焕发茶树新活力

进入雨季,勐海县勐宋乡成片的古茶林开启了休整期。经过春茶的采摘,村民们要留出一整个夏季让古茶树汲取天地精华,成长为高品质的秋茶。

“不仅要按照茶树生长的时节来进行采摘,我们还要严格按照‘一芽两叶’的古树普洱茶采摘标准进行采摘。”南本老寨村民小组长罗霄说,这样的采摘方式源自雨林古茶坊多年的推广。“最好的保护是永续利用。”让古茶树在保护中焕发出新的活力,产业利用的“续航”能力功不可没。

雨林古茶-生产车间

“感恩茶山少数民族几十代人的接力守护,才遗留下丰厚的古树茶资源,让茶企业得以落脚。”站在雨林古树茶博物馆的种子墙前,一棵热带雨林特有植物——望天树的种子生长着两片“羽翼”,雨林茶道院院长张敏说,“生物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们的种子形态在不断地进化,以达到传播得更远的目的。我们也希望,可以将雨林里的好茶传播得更远,将古树茶从古茶园搬到茶友的茶杯。”

2013年,勐海县政府引进雨林古茶坊,大力发展茶产业,帮助当地群众摆脱贫困。2015年,雨林古茶坊建成了涵盖生产、仓储、办公、科研、接待为一体的大型庄园式基地,在向村民收购茶叶的同时,又投入资金在南本老寨建起了大型的普洱茶精加工厂,为农户提供了一个完善的销售平台。当年,受益群众就达1200余户4000余人。

雨林古茶-古树茶档案馆

为了保护好当地的古茶树资源,做出精品茶,雨林古茶坊坚持只收古树普洱茶鲜叶,以“一芽两叶”为最低标准。“通过在生态茶园建设、茶叶收购、茶叶精深加工等方面帮助当地村民提升标准化技术,实现茶农由粗放式管理向精细化、标准化管理的转变。”张敏介绍,雨林古茶坊共开展培训10余期,培训农户5000余人次。

“过去路难走,很少有人进山买茶,我们常年为卖茶而发愁。”罗霄说,自从雨林古茶坊进村建厂后,每年收购茶叶近30吨,约3000万元。“用雨林的方式对古茶树进行管理,茶叶有了更高的附加值,我们有了更高的收入。只有保护和利用好古茶树,我们才能一直过上好日子。

”雨林古茶-古树茶档案馆

雨林博物馆的二楼,古树茶档案馆里收藏着自雨林古茶坊成立以来,生产的所有批次的茶叶样本。“3万个样本里,我们从年份、村寨、味型以及采摘人员信息对这些古树茶进行高度精准的细分,为它们配上独有的‘身份证’,让它们形成优质的古茶树资源大数据,为企业产品开发提供基础。”张敏介绍。

雨林古茶坊的产品展示间,针对各类消费群体研发的产品琳琅满目。以更适应市场的方式,古朴的雨林古树茶正在从大山深处走向世界各地。

6月13日

《云南日报》COP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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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林重磅原创:云南古茶园的9种类型

古茶园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大自然的力量,信仰的奇迹,良知的坚守,物种的强大,手艺的传承,缺一不可。

云南是世界上唯一拥有连片古茶园的地方,云南现存古茶树资源总分布面积约为329.68万亩,野生种古茶树居群的分布面积约为265.75万亩,栽培种古茶树(园)的分布面积约为63.93万亩[1],拥有巨大想象空间,然而长久以来,世人对此一无所知。


周重林与前云南省农业厅厅长王敏正、BBC茶纪录片制片一行在保塘考察


证明云南是世界茶树原产地的那棵南糯山古茶树在1958年才被正式确认,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云南古树茶走上了数字纪元年代。最先被标识的正是这棵南糯山古茶树:800年。以此为标的物,稍后确立的巴达古茶树是1700年,镇沅千家寨的古茶树是2700年……


云南人把古树茶当作经济作物更是在2004年左右才出现,规模化的商品古树茶在2012年才在市场铺开,而云南省政府在2018年11月才正式发文承认云南古茶树的遗产价值与经济价值[2]。


周重林,张敏一行在南糯山茶王树旧址考察


所以说云南古茶树是新物种,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但在茶乡,古茶树是一种朝昔相伴的植物,古茶树就像茶农的体外器官一样,从他们出生开始,就无法割舍。对大部分民族来说,他们说到茶,专指古树茶;我们今天所谓的台地茶,小树茶,是非常后起的概念。


那么,我们要怎么认识古树茶?从何处着手开始才会最少犯错?


古树茶,古树茶,当然是从古树讲起。从古茶树上摘下来的才是古树茶,对不对?所以,我们首先要强调的是树,不是草;是乔木,不是灌木。


多少年的树才算古树?100年。中国《城市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第三条有说明,“本办法所称的古树,是指树龄在一百年以上的树木。”中国多地人大立法,也把古树的法定年龄界定为“百年”,所以本书言及的“古茶树”也是指那些树龄超过100年的茶树。而古茶园,自然也是指拥有诸多百年古树的茶园。


郑显静先生拍摄于1990s初期


我们把古茶园与现代茶园比较,就会发现,云南以外的大部分现代茶园里的茶树都是扦插无性繁殖为主,看一棵茶树与另一棵有无区别,顶多就是茶园里园艺师傅把茶园修剪成某种形状而已,或是在茶园里种一些点缀的观赏性植物,增点一点游园的乐趣罢了。


保塘茶树王


但古茶园非常不同,一棵有一棵的看头,一片有一片的看头,你抬头仰视的时候,它与蓝天白云为伴;你低头的时候,它深深地扎根在泥土里,当你随手摘下一片嫩芽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自然与人类早期的秘密生活也逐一呈现出来,甘苦自知。


为了更好地认识古茶园,我们从自然生态、土壤气候、人为干预、民族饮食、采摘工艺等等层面来对古茶园进行分类,分别有9种:野生古茶园、望天古茶园、高叉古茶园、奇迹古茶园科考古茶园、苦甜古茶园、混种古茶园、藤条古茶园以及火烧古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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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古茶园

目前我们了解到的野生种古茶树,大多分布于海拔1600m—2400m的森林之中,有相当多的数量处于自然保护区内,多呈居群状分布。在中国,将树体高大、年代久远的野生型或栽培型非人工栽培的大茶树统称为野生古茶树,但它尚无确切的高度和粗度标准以及具体的年代概念[3]。


从1952年在南糯山发现大茶树开始,云南从未停止过寻找野生大茶树的步伐,20世纪80年代,中国作物种质资源考察队先后在云南又再次发现数量惊人的野生古茶树。这些大茶树的主要形态是:高大乔木、叶大革质,嫩枝、顶芽、叶片均无毛。


进山必备


探访版纳之巅滑竹梁子野生古茶园,沿途我们一直在森林中穿行,各种高大的乔木均直刺天空,乔木下是密密麻麻的的灌木丛,除了蜿蜒崎岖的山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裸露的土地,甚至,连我们行走的狭窄的山路都不断被各种植物尝试着侵占,植物间的竞争异常激烈,哪怕是苔藓类、蕨类,都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一块空间。


路途中,我们也遇到了一片人工栽培型的古茶园,均在山路两边,但也只能说稍有一点规模,因为稍远处就是其它植物的地盘;我们刚好看到本地的一位茶农在自己的古茶园里砍断一棵异常高大的绿萝(攀援在一棵较为高大的古茶树上)。



在其它地方所向披靡的皮卡车,在这里是禁区;即使是摩托车,也非得有超群的技术以及对这片区域不一般的山路熟悉度才能至此……管理的成本高昂,其中包括人工、时间,毕竟来回一趟也不是几分钟就能搞定;如到春茶季,采摘时间紧张,所耗费的人工成本与时间成本将成倍增加。


所以人类索性放弃对自然的管理,让它自己来。


在野生型大茶树下,我们看到的不止是一棵茶树的葳蕤苍莽,不止是一棵茶树的风姿与无数茶花的静美,还有一棵茶树自然形成的生态系统,种类繁多的寄生植物都拼命在它身上寻求更大的生长空间,二者的较量在经年里从未停止,且会继续较量。在没有被人类驯化之前,它如此警惕,浑身散发出抗拒的气息,那些被制成茶的半成品,真是难喝啊。它不用讨好人类,它要与野生板栗树、多依果树、苔藓类、蕨类等等植物继续一较高下。

勐库野生茶


可即使这样,植物学家也不怎么待见它,告诉世人,野生茶树的茶叶最好不要喝,有微毒。野茶属于大理茶(Camellia taliensis (W. W. Sm.) Melch.),较周边的普洱茶种(Camellia assamica (Mast.) Chang var. assamica)要更有光泽度,叶脉不是特别凸显,叶片革质,开的花朵也要比普洱茶种大。但,它长成了活标本,到来的人都是寻根之人。这些人,就像翻山越岭去巴达,去勐库大雪山看野生茶树的人一样,探访即朝圣


今天,我们置身野生型古茶树,会感慨于海拔高度的极限,会感慨砂质土壤、乱石丛生与“上者生烂石”“野者上”的高度契合。远离人类的活动范围,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与万物竞争,又与万物相融,跨越了时间的轮回,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形成今天的口感风味,都是大自然的功劳,与人无关。


 2

望天古茶园

最接近野生古茶园的,是近几年普洱茶界比较热门的国有林望天古茶园,这些茶树并不是野生的,是人类有意种下的。因为民族迁徙、战乱、天灾等等原因,人类撤出了这些区域,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些茶树的生长都没有遭到人类的任何干预,这也是许多科学家会把望天古茶园当作野生古茶园的缘故。先有古茶园,后有国有林。今天人们看到这些茶树,都与热带雨林的望天树一样,树干笔直,从根部开始就直挺挺奔着蓝天白云而去。

这种类型的古茶树,树干高度是其重要指标,也是最容易分辨与判断的特征。普通的、也是最常见的望天古茶树有十几、二十多米,少了这个高度,也难以被称呼为“望天古树”;较高的望天古茶树能高达40多米,你看到这些树的时候,会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与普通的古茶树相比,一如长颈鹿站在羊群里,会产生一种天生的喜感。


今天,我们感谢这些树,让世人知晓,如果没有人类的干预,茶树其实会长得更好。来到原始森林,你也会发现,人类世界所谓的农药、化肥,完全体现了人类急功近利的一面。


作者周重林在易武多依树考察望天古茶园


望天古树茶做出来的干毛茶,条索粗壮硕长,光润亮泽。茶农采摘鲜叶的时候,会等到茶叶全面长开,可以采到一芽四叶或五叶这个极限,叶子长开而不老,与茶的持嫩度有关。这个区域的古茶树几乎没有分枝,来自树根的深层营养供给到顶部,需要走一个相对长的过程,显得漫长。但正是“慢”造就了好茶,茶乡的人也说“害地出好茶”,都是说长得慢的树,茶叶喝起来更饱满。望天古树汤感丰富、金黄透亮,一样得益于自然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藤条茶就是模仿国有林望天古树茶,把多余的叶子、花、果都除去,把营养都供给到顶端。



望天古茶树足够高,有独享的阳光,故香气高扬,梗长叶厚,故甜感要明显,这两者与日照带来的副作用——涩感一起构成了独特的喉韵,形成了驰骋江湖的“山野气韵”。望天古树茶的风味成因,是人类极少干预的例子。要复制这样的经验,就需要更大范围的森林以及允许茶树生长的空间,但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因为,这是一个矛盾体:只有优异的森林资源中长成的望天古茶树才能企及如此的风味,是破坏森林?还是种下茶籽?取舍之间,心已艰难。


   3

高叉古茶园

在野生古茶园、望天古茶园后,我们来认识下高叉古茶园。这类古茶园,以章朗古茶园为代表。


章朗古茶园的大部分古茶树都是分叉比较高,主干笔直粗大,在离地2.5米左右处开始伸展枝叶,显示出了与他处茶园相比独特的清秀和不可言说的超凡脱俗之美。

人类干预了茶树的生长,但时间比较晚,干预程度也不深。比较野生古茶园与望天古茶园我们得知,要是人类不干预茶树生长,茶树就会像所有热带雨林的古木一样,它的分枝会随着长势而自动脱落;等我们看到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像从未有过分叉。章朗茶园里,有人类刀斧干预的痕迹,是为让古茶树发出更多的枝、长出更多的叶,把笔直生长的树引导为横向生长,人类需要更大的树冠,以便采摘更多,获利更多。



章朗古茶园把自己巧妙地融进了大自然中,与那些参天古木友好相处,努力避开藤蔓,阻止竹林蔓延,遏制树下草木过分地扩散。


人类伸出的一双双手,献上膝盖与头颅,让树感受到了温度,弥补了被大自然遮蔽的阳光。布朗族用石头与树木堆砌起来的祭祀台,更像是对干预自然后的忏悔,必须向自然表达敬畏之心。布朗族相信万物都有灵性,万物皆有感情。一草一树,均不可伤害。世人眼中,他们从千百年刀耕火种的过去走来,心怀信仰的他们,一直甘心守护着老祖宗种下的古茶树,守望福祉。



在这片远离农耕的土地上,布朗族衣食之源全依赖这片无法穿越的原始森林。他们可以沿着佛祖东传之路半个月走到泰国,但他们世代却无法看透这片林子,他们循组训,袭民俗,种茶树,摘茶叶,吃茶叶……


当我们用那些评审现代茶园的术语来评审像章朗古茶园的茶时,就会发现种种的不适应,那种古老的自然气息,那种吸收了大量阴雨气的凛冽感,那种工艺怎么都扑灭不了的雾气,你确定你的经验可以适用?而现在,我们只是提供了认识它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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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古茶园

云南境内最常规最常见的古茶园,就是贺开古茶园这个样子的,只不过贺开古茶园因为保护得当,俨然成为云南古茶园里的翘楚,它的连片面积最大,古茶树数目也最多。


这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信仰的奇迹。

总有会人会问,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如此规模巨大的古茶园?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回到拉祜族的信仰世界中去。


拉祜族百岁老人


拉祜族信仰万物有灵,古树是有灵魂的,所以他们不砍古茶树。和云南的许多少数民族一样,这个从河湟一带迁徙南下的氐羌后裔有祭祀树神的传统,这是他们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范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贺开一带的拉祜族在很多祭祀仪式中都会用到茶叶。在贺开,因为山远地偏,医疗条件落后,寨子里有人生病的时候除了用一些山上的草药,“仪式治疗”也是重要的一步。蜡条、茶、酒、盐、米是拉祜族在仪式中献祭神灵的物品,所以茶是拉祜族沟通神灵的媒介之一。[4]贺开茶山博物馆的主理人聂素娥就告诉我们,前几年和他合作的一个茶农,房子都要绕着树盖,挪房子都不会挪树。


除了万物有灵的思想,这片古茶园的留存也与拉祜族的社会历史发展以及生产生活方式有关。



古茶树是祖先留下的财富,不能砍。寨子里的年轻人觉得这是古茶园留下的重要原因。据当地拉祜族说,他们在这座山已经居住了20多代。一些茶园在他们祖先来到这里之前就存在了,祖祖辈辈都以茶园为伴,茶叶能喝,能做仪式,能创造财富,确实没有砍的必要。而且这一代林木资源比较丰富,日常用的柴火充足,不用砍茶树。


长期以来,拉祜族的农耕技术比较落后,而茶园恰好不需要太多管理,所以他们没有把茶树砍了栽种其他作物。历史上,茶树被砍的最大原因就是要在茶地栽种其他植物。在这里,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地广人稀,土地充足。拉祜族的农耕技术确实限制了他们对山林的开发,这反而起到了保护茶园的作用。除了茶叶,贺开茶山的拉祜族还种植包谷、旱谷。一直到今天,他们栽种的蔬菜种类都很少,新鲜的茶叶就是他们的蔬菜。


贺开古茶树


贺开是傣语的音译,意思是水的源头、开始的地方。我们抵达贺开的时候,水源地已经被沙土淹没,变成暗涌在地表层奔流;听不到叮咚声,只有虫鸣鸟叫伴随着沙沙作响。流水带走了盘踞地表的沃土,让这里成为民众口中的“害地”。确实也是,贺开古茶园古茶树上有很多寄生植物,但树下却是光秃秃,窜来窜去的冬瓜猪真的啃光所有草木?还是表层营养确实不支持一些草本植物生长?

贺开古茶园著名的古树单猪


在经典农学的分类里,把茶园土壤的类型分为砖红壤、赤红壤、红壤、黄棕壤、棕壤、紫色土、高山草甸土和潮土茶园等。在《勐海土壤研究》一书中提到,在勐海一地,海拔1500-2400米的地区主要分布的是红壤,红壤主要由多种岩石风化而来,再细分,贺开周边分布的主要是沙页岩红壤。要分清楚这些土壤类型,需要学习专业的农业知识,在这里,我们任性一些,为贺开古茶园的土壤另起一个分类。我们把贺开古茶园称为“沙地古茶园”,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个“沙”字,你看得见,摸得到,也喝得懂。



沙土为主的“害地”,是良田的对立面,却是茶树最好的生长地。陆羽很早就总结了这种经验,他说产在烂石与沙地里的茶才是好茶。“地害出好茶”也是云南茶农最基本的认知,他们自己吃的茶,就是害地茶,成长慢,滋味饱满。


我们品贺开茶的时候,会发现这里茶性的顽固。一些茶会受海拨、气温、水温以及泡茶手的干预,在不同的地方呈现出不同的滋味。但贺开茶却不同,在昆明,在青岛、在北京,在勐海……无论在那里开泡,品饮者都能很快找到其独特的风格特征:沙滑


清泉石上,沙流河底。



我们的身体就像河床,茶水入口,顺舌而下,过喉,直下肠胃。在喉咙处,产生了喉韵,喉韵就是沙滑。这种感觉,就像我们再次走过贺开古茶园,再次闻到鸟语花香,再次听到虫鸣鸟叫,再次听到沙沙作响。


如果茶汤极其顺滑,一顺到底,反而不会给人特别顺滑的观感,就像抚摸空气你无法觉察这种顺滑一般,但抚摸细腻的毛皮则给人以温润顺滑的感觉。茶汤亦如是,细微的滋味残留造成了绵延的回响,这就叫质感,茶汤的质感就在喉韵中,在沙滑感中体现得玲离尽致。


 5

科考古茶园


很多人第一次来云南看古茶园,到的就是南糯山古茶园。

很多人第一次喝云南古树茶,喝到的就是南糯山古树茶。

很多植物学家对古茶树的研究,也是从南糯山开始的。

 

1960年,茶学大家陈文怀到南糯山看茶王树


南糯山半坡老寨古茶园,可能是造访人数最多的古茶园,也是较早进入人类研究视野的古茶园。这里茶园,在长达百年的时间里,都与“试验”两个字有关。在这里试验种茶,试验制茶,试验品种,试验技法……人为干预程度很深,时间也较早。在植物学划分上,有“南糯山群体种”;25年前(1993),李远烈就在研究南糯山栽培型茶树王保护实践[5]



南糯山是景洪与勐海气候的分水岭,昼夜温差大,雨水多,湿气大,酸性土质,是茶树生长发育的最佳环境。生活在这里的爱伲人,是哈尼族的分支,与傣族比较来说,爱伲人特别不喜欢大寨子,人一多就要分寨子,他们所到一个地方,都喜欢栽茶树以及其他草木,所迁徙地,大都形成村寨与茶树与森林完美融合的特征。爱伲人喝茶,直接把树上带着四五片老叶的鲜叶连同枝条折下,带回家放到火上烤到呈黄黑状,再把叶子丢进壶里烧开,便可直接饮用。


早在1957年,茶叶专家肖时英就发现,在南糯山存在两种专门针对大叶种茶树的茶园艺术:弯枝法与垫石法。弯枝法就是为了不让茶树长得太高,能让采茶人够得着,就把直着长的茶树主干弯下来,用野藤绑住,让侧枝成为主干,然后再绑一次,再让新的侧枝成为直立主干,如此反复。南糯山新茶王树,所分的主干多达6棵。垫石法就是在树枝之间夹上石块,可以把树干挤开,同时为采摘人采茶的时候提供落脚点。弯枝法与垫石法的双重效果导致了茶树多主干横向生长,低矮易采,树冠增大,整个茶树看起来像一把伞的样子[6]。除此两种常规法外,南糯山的哈尼族还会用刀去干预直向生长的树干。今天的古茶园里,会看到许多古树树干上长满树瘤,就是被人为干预的例证。


名古屋 桥本实教授 ,来源:庄晚芳茶史散论


1964年,肖时英采用南糯山茶树弯枝法在现代茶园做试验,结果非常令人满意,弯枝法在树幅扩大、降低分枝高度、增加分枝数量和叶片数量等各方面,均优于常规的短截修剪和当年不剪次年重剪。这门古老技术再现的成果得到当年的茶学权威陈兴琰以及刘祖生的赞赏。


南糯山的哈尼族向世人最早展现了杰出的民族园艺学,他们的先民早就洞悉了自然的力量,并把从中领悟的奥义与技艺代代相传,延绵五十八代人。


品南糯山早年的茶,经常会喝到烟味,就是因为这里雨水天多,晒青条件不足,茶农把晒青毛茶从屋外转移到了屋内,难免会带上烟火味。



正常情况下,南糯山的古树茶,茶青颜色整体偏黑,香气为果蜜香,入口有苦涩感,喉韵带着甜润,体感怡人。南糯山所有的这些特点可以总结为两个字:内敛。无论是什么场面,无论见什么人,你只要拿出南糯山的古树茶,就对了。这里古茶树,本来也是什么人都见识过啊。渐渐地,它变成了我们期待的那种人的样子。

在世俗里,我们把这种人称为“君子”。


 6

苦甜古茶园

最先被布朗山苦茶与甜茶征服的,是广东人与香港人。苦茶与甜茶能为潮湿的广东带来清凉,这种口感也非常接近他们日常饮用的另一种非茶之茶:凉茶。就连分类也是高度一致,广东凉茶也分为苦茶与甜茶。苦茶就是以辛、苦、寒、凉的中药为主的凉茶,如癍痧、廿四味等;甜茶是以清润甘甜药材为主的凉茶,如菊花雪梨水、竹蔗茅根水、罗汉果五花茶等。



常年做广东市场的老大益茶厂,为了持续扩大广东的市场份额,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不惜重金跑到遥远的布朗山与巴达建了两片万亩茶园。同时期,广东人也跑到布朗山来购买茶苗,分别栽种在英德与当时属于广东管辖的海南,他们对这一带茶的口感非常着迷。


苦茶,茶味极苦,这是世间唯一以风味作区别的树。当江南地区还在为要把茶叶要做成绿茶还是红茶绞尽脑汁的时候,生活在老曼峨的布朗族先民已经把苦茶树当作重要的礼节在流通,他们以棵为单位,把茶树分封给跟随者,于是苦茶树开始布朗山蔓延;一些北上的民族,比如哈尼族,带来了帕沙、南糯山以及其他地方的甜茶,于是这块土地上神奇地出现了两种口感并存的茶园。


老曼峨佛寺里的苦茶


苦茶模本最早在靠近西双版纳的红河金平发现,只分布在红河州与西双版纳州[7],我们在布朗山考察过程中,在地图上划出布朗山片区,布朗山往南和西到缅甸边界一线,布朗山往北到老班章一线,布朗山之外的其他茶区很少有甜茶与苦茶之分,甚至于没有苦茶。


在很长的时间里,苦茶树与甜茶树在布朗山系都是混种的,混种混采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口感的协调。在没有严格区分的时候,这种协调全部依赖种植比例。我们推测每一片茶园,都是因为选择树种的结果,随着老曼娥这个母体在布朗山的不断扩张,他们终于在老班章这个地方实验种植出了苦甜茶的最佳种植比例,这种比例造就的口感也刚好迎合了某一部分广东人与香港人的味觉追寻,于是这里便成为寻味者的角逐天堂。



在口感选择上,同样有着功利的一面。但这种功利性原则,是在漫长的周期里形成的。在市场没有细分之前,茶是不分苦甜的,有经验的制茶师傅,再次面对这样的产品的时候,找的也是协调性。在那个区域里,不用班章的料也能做成班章味,是因为他们刚好找到了协调的点。科学上有数据支撑,这也是古茶树了不起的地方。

苦茶,其实就是更苦的茶而已。而甜茶,是相对不太苦的茶。


32万老班章采摘现场


在傣族人的饮食传统里,能够生吃的东西才是好的东西,不能生吃的就是不好的,茶叶也是一样。布朗族婚配要送的茶礼就是腌制竹筒茶,腌制会降低苦感,就像汉族做腌菜一样。同样的还有苦笋变成酸笋。在烧烤与鲜叶的结合中,苦变成了味觉追忆,也是有利于排泄之物。所以,在缺乏蔬菜的西藏,茶叶就被当做利于消化之物。后来的俄罗斯人、英国人,都把中国的茶叶与大黄当做通便利器。[8]


腌制后的竹筒茶


过去我们力图用人的存在去证明树存在过,但现在我们需要用古茶树验证人类存活过,这些树不仅见证了人类的繁衍,重要的是见证了他们对生活的孜孜以求。从树种到滋味,是非常大的变化。一个地区如果是原住民多的话,地方口味就不会有大变化,但如果不断有新民族进来,口感就会不断变化,达到最协调的口感。从老曼娥到老班章,本身就是一条滋味与品位之路。


在回雨林庄园的路上,我们看到在老曼峨与老班章、新班章的大山里,热衷做实验的人,还在小树茶上嫁接了老班章的茶树,这得多操心啊。


 7

混种古茶园


这里的混种,特指大叶种与中、小叶种在茶园里的混种,而不涉及茶树树种。


云南大叶种有“茶中英豪”美称,市面上流通的商品普洱茶大部是大叶种茶,但经常被忽略的是,云南还有中小叶种的茶。好多地方的小叶种茶,已经风光了好多年,比如曼松小叶种,倚邦猫耳朵,那卡的小叶种,景迈的小叶种,困鹿山的小叶种……中小叶种其实遍布整个云南茶区,长期以来,正是大叶种、中小叶种的混种混采为茶客带来丰富多样的细腻口感。


大叶子比大脸周重林的脸还大


大叶种,顾名思义,就是叶子大,小叶种就是叶子比较小,中叶种在大小之间。举个例子,小叶种叶子一般有成年人的大拇指大小,而大叶种有手掌那么多,特别长的比42码的鞋子还长。


根据茶树成熟叶片的面积大小将茶树分为特大、大、中、小叶种。茶叶叶面积计算通常采用日本人田边贡的计算方式:叶面积(平方厘米)=叶长(不含叶柄和叶尖)*叶宽(叶基和叶尖对折后的中间位置)*0.7(系数),以成熟叶为标准。


60平方厘米以上的为特大叶,40—60平方厘米之间的为大叶,20—40平方厘米之间的为中叶,20平方厘米以下的为小叶。


倚邦猫耳朵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般认为,大叶种才是云南的原生种,而小叶种是外来种,有江西说与四川说,来云南经商的四川人或江西人把家乡的茶树带到了茶山,混种在大叶种茶园中,今天在倚邦还有江西湾古茶园。外来的茶种要存活下来非常不易,因为它要适应当地的土壤及生态环境,要能抗寒,还要能抗高温以及抗病虫害。为了存活下来,茶树都会产生变异,改变它在原产地原有的性状。这也是云南的小叶种与其他地方的小叶种茶口感有很大区别的主因。


曼松甜润、倚邦猫耳朵高香、那卡小叶种细腻、攸乐小叶种清甜、困鹿山小叶种清雅,这些茶与大叶种混在一起,共同形成了独特的云南茶风味:形成粗中有细、细中有精的多层次风格。



有小叶种的地方,往往有贡茶的说法。仔细想来,这是一种依附绿茶观念很强的说法。比如在曼松、在困鹿山、在那卡都可以听到这样的故事,因为这里的茶尖,可以在水里倒(直)立,可这刚好就是绿茶的销售话术。现在随着故宫档案的披露,我们知道其实云南真正进入满清皇宫的茶数量是非常惊人的,道光皇帝平均每天就要消耗4两普洱茶,满清的皇帝也不喜欢什么绿茶,游牧民族的满清贵族更喜欢用大叶子的普洱茶加上牛奶、羊奶一起喝,这样可以消除吃肉的油腻[9]。

卓越的生态


我们如今所做的工作,正是要重建普洱茶的自信。


对云南茶而言,最大的惊喜常常就来自大叶种、中叶种与小叶种的混种区域所带来的混合口感。小叶种在“革命老区”倚邦的卓越表现,在新区腾冲的惊艳亮相,在那卡的混搭出场,都说明,构成茶叶独特滋味的,除了品种,还有生态,还有文化,由此显现独到的茶文明特征。

那卡著名的老茶人


 8

藤条古茶园


藤条茶,就是枝条像藤条或柳条的茶树,在勐库坝糯,茶农称为“藤条”;在易武,茶农称为“柳条。”如果在春季进入到藤条茶园,你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茶芽,多得涨眼、撑镜头;如果你在非采茶季节到了藤条茶园,那么你看到的,几乎都是迎风飘舞的枝条,稀疏的叶子只是点缀。



藤条茶园是一种古老又先进的养护模式,不像大叶种、小叶种这样的叶子分类,也不是大理种、勐海种这样的品种分类,更不是苦茶、甜茶的味道分类,它完完全全是园艺学上的奇迹,靠一双双手经过数百年打磨而成。它没有粗壮的树枝,有的只是千千万万纤细柔长的枝条。


这也与南糯山的弯枝法不同,藤条茶园没有把主干驯化成横行生长,也没有刺激侧枝发展为主干。事实上,藤条茶园模拟的是望天古树茶园的生长模式:除去多余,顶部供养。望天古茶园里古茶树像电线杆一样的存在,没有分枝以及多余的叶子,是因为它有自动脱枝的功能,藤条茶园则是通过双手去干预,把茶、花、果多余都逐一抹掉。这样发出来的茶与叶,也可与望天古树茶园媲美,梗长,叶多。我们探访发现,整个勐海茶区,只有曼糯的采摘法接近易武地区,一芽三四叶,有些时候会到五叶,能够做到这点,就在于曼糯是藤条茶园。


张家湾藤条茶


在云南境内,易武的张家湾、勐往的曼糯、景谷的苦竹山、勐库的坝糯、邦东的昔归都是非常典型的藤条茶产地。


藤条茶有三大特点:

第一、枝条柔韧性强。

茶条不会轻易被折断,拉着枝条站在树下采摘,一个人可以从18岁摘到81岁。采摘藤条茶的时候,要用巧力,因为梗很有韧性,指尖掐不断,硬扯更不行,需要指力掰,带着马蹄摘下后要快速把马蹄丢弃。掰枝的同时,要抹叶,把老叶抹丢,采茶人手里的嫩叶越来越多,树下的老叶也越来越多。


第二、芽肥叶厚梗长。发芽多,外型好看,很压秤。

春季茶的时候,走进藤条茶园,看到的是一簇簇油亮的嫩叶。藤条茶的养护模式,是顶部营养供给模式,去除掉花、叶、茶果,茶树便不进行生殖生长而专心长叶进行营养生长。只在顶上留两片叶子,下一次,新发芽的叶子就会从这两片叶子上面发出来,形成新的枝叶。这种头部效应,今天在商业上大行其道,殊不知这是茶农都知道的浅显道理。


第三、香气高扬。

朝阳照得到,夕阳映得着。风吹得到每一寸枝叶,蜘蛛网都难挂起来。在太阳与风力的双重加持下,藤条茶形成了一种非常独特的风味。


曼糯藤条茶


这种养护方式目前只存在云南古茶园,云南著名的育种专家肖时英是湖南人,20世纪50年代他第一次在易武看到藤条茶园的时候非常吃惊,这种养护方式需要消耗大量人力资源。从种植到养护都精耕细作,其采摘手艺代代相传,直到今天都还是除了这个村,别的村都不会。


藤条茶这种采摘模式,从目前分布村寨以汉人居多来看,可以推测是一种外来汉人带来的管理技术。藤条茶在众多少数民族地区的出现,同样也是民族融合和迁徙的见证。


在藤条茶区域,还伴随着古老的加工方法,比如在易武一带,采摘完鲜叶后,是分拣鲜叶,之后分开杀青,三叶四叶连同长梗的还要成堆捂一夜。在茶乡人的回忆里,做茶是很长的工序,很磨人的工作。最后才是石磨压饼这样的当代人眼中的古法,其实到了这一步,都是精制环节了。



100多年前的易武以及古六大茶山,茶园的养护模式都是藤条茶园的养护模式,加工法也都是古法。现在在“古”的语境下,除了古茶园本身,留给我们的,就是这弥足珍贵的古老采摘法了。易武老乡长张毅在《古六大茶山纪实》里详细介绍过采摘法。采春茶时除留鱼叶(发育不好的第一片叶)外,视情留1-2片真叶;采二水茶时上次留的老叶抹去,留1-2片真叶;采三水茶时又把老叶去掉,留1-2片真叶;采秋茶时全部叶片抹掉,枯枝、病枝、寄生物全部去掉[10]。


20世纪50年代,云南茶科所的陈清华做过藤条茶与现代茶园的比较,结果是:藤条茶新生茶叶的持嫩性好,60%-78%的新枝上的一芽三叶长得肥实柔嫩,比现行的采法单芽平均重量增加0.1g,水浸物增加1%-2%,茶多酚增加4%-6%。


古往今来,农产品能成为爆品的三个要素:优质的产地、悠久的传统与独特的技法,藤条茶园都一一具备了。


 9

  

火烧古茶园


在云南,说到古茶树,老年人的叙事往往是最这样的:他说不仅自己小时候看到的茶树有那么大,“爷爷奶奶跟我讲,他们小时候看到这棵的时候就有这么了。”


过去对这段话的解读,焦点往往都放在有关茶树的年龄上。但我们似乎忘记进一步追问:为什么茶树变化得如此不明显?毕竟也是上百年时间啊。难道只是为了侧面说,茶树是生长缓慢的物种?但现实又不太支持这样的说法。


倚邦断头茶,《易武与古六大茶山》封面用的就是这张


再有,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古六大茶山,为什么连片的古茶园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那些古茶树到底去哪里了?遍访古六大茶山的结论是:砍光了或烧光了。


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古茶树,都是再次或是多次长出来的古茶树。如果不是赶上这一轮的茶叶上涨热潮,估计这些古茶园很难逃过被覆灭的命运。砍古茶树并非多么遥远的时候,从2003年到2012年,我们都亲眼看到有茶农砍伐古茶树,其目的也很直接:为了种玉米这样的农作物,为了栽种像橡胶这样的经济植物。地方就那么大,植物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


古六大茶山的历史,其实就是一本古茶树的消亡史。



光绪年间的《普洱府志》沿用道光年间的旧志说,古六大茶山的古树茶,“老树则叶稀多瘤,如云雾状,大者,制为瓶,甚古雅;细者,如栲栳,可为杖。”这段描述,与我们今天在古六大茶山所见的古茶园并没有两样,到处是伤痕累累的多瘤古茶树。早在200年前,外地人看到的云南茶园,就已经是古茶园。只是那些在城里喝着茶为志书做注释的书生,从未站在一棵古茶树下自习端详过,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古茶树的样子。


茶界老说“看茶做茶”,在云南,则是要“看茶喝茶”。不然,你理解不了什么叫“多瘤”。“树瘤”是指古茶树被砍后产生的愈伤组织,每当树被外力强力物理干预后,树里的细胞就会繁殖形成树瘤,这是树天然的一种自我保护。如果不形成树瘤,树的天敌白蚁之类的就会沿着伤口一步步把树的主干蚕食,许多古茶树因此而走向死亡。而把树瘤加工成花瓶以及烟斗,即使是在现代也非常受欢迎。



《普洱府志》其实是告诉我们,在之前的茶乡,茶农不只是通过茶叶获利,还会通过茶干获利,做成花瓶或手杖是不是也会散发出茶香?砍伐茶树的一个很久远的传统,陆羽在《茶经》里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唐时代的茶树,有许多古茶树,砍了上千年后,巴山峡川再也没有古茶树了。今天在四川一带、贵州等地也有古茶树的发现,但零散,像贺开古茶园这样连片有规模的,一片也没有。而且,其他地方的古茶树,真的只是作为植物存在,根本找不到饮用的记录,没有形成任何可以探寻的茶俗。


但在云南,随便一个民族,不仅有久远的茶俗传统,还有古老的茶祖兴茶传说。接着要问的也许是,为什么这里的树居然未砍完?一个主要原因,是这里的民族信仰万物有灵,不会去破坏森林。第二个原因是,像布朗族、拉祜族、哈尼族这些狩猎民族,森林才是他们食物的来源。他们无法向一片荒山讨要一只麂子、一只野鸡。可以佐证的是,在汉族聚集最多的地方,比如古六大茶山,讲究精耕细作的农业,所以古茶树也是破坏最严重的区域,今天我们还能喝到这些地方的古树茶,又得益于古茶树砍不死、烧不尽的涅槃精神,而科学上来讲,就是其树种实在好,有可以深扎底下的根系,保证了树的长命以及续命。猫有九命,古树茶可能还不止。



我们需要稍微回顾下这种砍不死、烧不尽的古茶树涅槃精神,像极了云南普洱茶的发展历史。


1951年,一份在古六山调查的资料说,野火是古茶园的最大天敌,但“砍树烧山避瘴气”也是人为因素。

 

日本占领缅甸期间,茶叶滞销,茶农苦于无法,遂对茶园不加整枝刈草,任其荒芜。至今虽然销路略开,但仍有大半茶山,处于杂木横生、枝条未整;茶山被砍或毁于野火者,亦时有所闻。如佛海县城郊的曼真,原有思普垦殖场经营的近20亩茶、樟林,曾以“砍树烧山以避瘴气”之名,全被砍光,农民私营茶园亦有砍光者,类似现象目前已加纠正。野火烧毁则教砍伐更为常见。如思普茶厂的系树,原有170,000株,近数年来遭受三次火灾,且前仅残剩70,000株左右了。

 

10万棵古茶树就这么消失了!


三炷香茶树


1957年,茶学家蒋铨在丁家寨考察,为当地失去茶园非常惋惜,“年年火烧,现已无存”。更早的时候,茶山战火频繁,烧茶园、烧庙宇的事情更是多得数不完。以前弯弓是人声鼎沸的乡镇,现在是国有林。蒋铨在易武见到的那片古茶园,都是6米高,大的围茎1.2米,最小的也有50cm左右。


今天去革登路上,在嶍崆岔口还有一个地方叫火烧茶园,当地人讲以前这里有大片茶园,革登还是史料里有茶王树的地方,现在成了古六大茶山里古茶树最少的地方。


《勐腊县志》记载说:清嘉庆年间(1796-1820)革登八角树寨附近有株茶王树,春茶一季可产干茶一担,已枯死。另在阿卡村附近的山梁上曾有年产一担干茶的两棵大茶树,后被野火烧死。



曹仲益《倚邦茶山的历史传说回忆录》里说,革登有棵奇特的茶王树,生长在新发寨背后的山顶上,一年能产六到七担茶。光绪年间死了,但民国时候根部还在存活。


从一棵树,到一群树,命运多舛。


1993年,邓时海在写《越陈越香——普洱茶高品味的探讨》时候,谈到台湾品茗界的看法,大家一致喜欢“老树普洱”。那个时候,他尚未到云南,一切都是听说。“据说过去云南茶园,每株茶树都是已经树龄很老,每过些年后,便将树干砍掉,树根重新再抽出新嫩茶树。如此树根越长而越深越广,所生长的茶叶品质越好。”



易武本地人怎么看这个问题?易武老乡长张毅在黑水良子考察的时候,当地人说1998年的一场野火,烧死了10多棵高10米的大茶树。在考察中张毅得知,1985年易武黑水垭口一棵大茶树被烧死。


最神奇的就是易武金厂河的这棵大茶树!两次被人工砍伐,两次被野火烧,依旧发芽抽枝。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张毅提到在弯弓,曾有一棵可以产干茶90公斤的茶王树,20世纪初期,树围约3.4米,高12米,树冠很大,1935年枯死后,又发出新枝,但无人照看的新枝遭到几次野火焚烧,几次种地砍伐后,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有一位到处跑山的专家,出了本谈古茶树的书,仅仅以发现的茶树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否是某茶的“始祖”,他质疑古六大茶山的领衔资格。问题在于,“看到”的面貌与历史的并不一致。所以当我们说一棵树的年龄多大的时候,考验人类的是,我们看到的这棵树的主干是不是一直以来就是主干,因为它有被支干替代的可能,现在许多古茶园里,有许多支干长成了主干。


没有遭到破坏的古茶树,长成了“望天古树”,这些屡次被火烧、刀砍的古茶树,要经过很多次的抽枝发芽才能长成今天我们看到的样子?



我们尽可能动用史料以及当地人的记忆来描述古茶树在一个地方的劫难,与此同时,我们又发现,古茶树拥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砍不死、烧不尽,只要根不灭,茶树便能再生。于是我们就一直努力寻找这强大的树根,可是难啊,总不能一棵棵去刨吧?


好在,这些年云南茶乡,大部分地方都在修路,有些路刚好经过古茶园,留下一个带有树根的横切面给我们观察。是的,我们看到了。



在保塘,我们看到的一棵古树茶,虬曲的主根蜿蜒延伸,看不到头在那里,侧根、须根相互缠绕,突破黄壤土的包围,联袂向下,它原本应该深埋地下,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天日,掀开了一场认知大戏。这像极了古树茶的历史,被岁月淹没多年,因各种机缘浮了出来。


在大曼吕一片被矮化过的古茶园,从茶园里走的时候,茶树不过齐腰高,但从路边的横切面看,我们可见、可测量的树根超过3米。俗话说,树有多高根有多深,反过来,我们也可以说,根有多深,树原本就有多高呀。


这些年,我们在西双版纳、普洱、临沧、保山、德宏看了超过百种这样的树根以及这样的横切面。树根有些根深达10多米,但地面可测的只是几十厘米的茶树而已,有些甚至只剩下一些细枝。



观察横切面除了可以看到茶树发达的根系与旺盛的生命力外,还让我们对土壤有一些直观的了解。在保塘,我们发现土壤层至少分三部分:沃土层、沙土层以及深层。沃土层(黄壤层)由落叶以及草本植物组成,过去我们认为这些营养是供给给茶树的,现在发现并不是,茶树的主要的营养来自更深的土壤层,沃土层养活的草本植物通过生长带动了土壤的松动,进而可以让雨水渗透下去,这个原理与翻土是一样的。雨水穿过沙土层(红壤层),这是一个不结块的松软层,树根极易穿越,也不会造成雨水的过分堆积。穿过两层的树根,来到深层土壤(砖红壤性红壤)。

古茶树能够穿越三层,吸收不同的营养,树干上长出只有黄壤土才能存活的苔藓,自身就是一个生态圈,这哪是台地茶可以做到的?那些扦插的茶树,连主根都没有。



所以我们在这部分会得出一个主要的结论,盘根错节的古茶树的根系才是其成为王者的主因,判断一棵茶树是不是古茶树,不能仅仅依靠肉眼所见的部分,还要刨根问底,去找那些被深埋在地底的根。


我们需要顺着望天古树仰望星空,也要扎根泥土,找到向下的那股力量。


古茶树最大的魅力,就在于,这根向上以及向下的力量,告诉了我们,自然有生生不息的力量,我们怎么可以辜负她?



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就是不辜负大自然。

要做的也很简单——抬起茶杯。


是我们选择了古茶树,还是古茶树选择了我们?


 (全文完)


作者:周重林 茶文化研究者,著有「茶叶战争」等畅销作品。他最新的著作是「茶道方法论」 私人微信:zhuizizhou 

《茶业复兴》编辑杨静茜、杨春、罗安然、陈朦对此文亦有贡献。


参考文献

[1]黄炳生主编,2016,《云南古树茶资源概况》,云南美术出版社。

[2]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推动云茶产业绿色发展的意见,http://www.yn.gov.cn/yn_zwlanmu/qy/wj/yzf/201811/P020181115641012965557.pdf20181112

[3]黄兴奇主编,2007,云南作物种质资源(食用菌篇、桑树篇、烟草篇、茶叶篇),云南科技出版社。(黄兴奇,2007:672-673

[4]朱力平《西双版纳拉祜族传统祭祀活动:勐海县勐混镇贺开村曼迈寨考察》

[5]朱力平《西双版纳拉祜族传统祭祀活动:勐海县勐混镇贺开村曼迈寨考察》

[6]肖时英,2015,《我们亲历的云南茶:感时木荣》,云南美术出版社。

[7]梁明志,田易萍,蒋会兵主编,2016,《云南茶树种质资源》。

[8]周重林,《茶叶战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9]万秀锋,刘宝建,王慧,付超,2014,《清代贡茶研究》,故宫出版社。

[10]张毅,2006,《古六大茶山纪实》,云南民族出版社。


“周重林重走版纳古茶山”项目第一阶段已经完成

周重林带领团队在2018年走完版纳全境古茶园

探访古茶树、古茶园、古道,

追寻古老的饮茶风俗


特别鸣谢雨林古茶坊对此次考察的支持!


云南茶文化凭啥这么热?

当下,以撰写出版茶学图书、举办茶学沙龙、茶学研讨、茶艺培训、茶书展览、饮茶休闲、茶山旅游等为代表的“茶文化热”在云南大行其道。

近日,记者来到在昆明茶界颇有名气的猫猫茶书馆,见到著名的茶文化畅销书作家周重林正在忙着为购买其新作《茶之基本》的读者签名。

在这个以专卖茶书的书店里,书架上有一百多种国内外的茶学图书在售。书店经理猫猫说,从2017年2月开业至今,这个小书店已经销售了600万码洋的各类茶书。今年销售更是看好,《茶叶战争》《易武与古六大茶山》《绿色黄金·茶叶帝国》《普洱熟茶教科书》等很受茶友们的欢迎,而今年2月才出版、解读茶圣陆羽《茶经》的《茶之基本》已经是第2次印刷,目前卖出了2万多册,很快要第3次印刷。

有一个千亿元的大产业支撑

“茶文化”为何会在云南兴起这样的热潮?

记者采访了几位云南茶文化专家与茶行业的企业家,他们都一致认为这得益于飞速崛起的云南茶产业。

“茶是中国人民送给世界最好的礼物——健康饮料。中国人利用茶已有3千年历史,茶树的栽培和利用都有极其丰富的文化内容,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研究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双重价值的代表性物种。云南是茶的故乡,茶是云南各族人民对生物多样性可持续利用的一个代表。”今年83岁的国际著名的植物学家、中国植物学会民族植物学分会名誉理事长、中科院昆明植物学研究所研究员裴盛基先生这样说。

在阵阵茶香扑鼻而来,密布着一个个茶叶店铺,不停地进出着车辆与南来北往的茶商、茶客的昆明雄达茶文化城,也仿佛用一派繁荣景象为裴盛基先生的话在背书。在此销售的为广大茶叶消费者所周知的“老班章”“冰岛”“昔归”“易武”等云南名牌普洱茶,不仅吸引了云南本土的众多茶叶商家,也令来自福建、浙江、广东、安徽等地茶商长期扎根在此经营。还不时有韩国、日本、美国、俄罗斯等外国茶商来此洽谈生意。

早在20世纪90年代起,云南省委省政府就开始依托众多古茶树资源优势,为打造云茶产业谋篇布局。到2015年,云南省的茶叶产值达623亿元。“十三五”时期,云南省委、省政府将茶产业列为高原特色现代农业产业的重点。

近年来,云南省对以普洱茶为代表的茶产业不断加大引导扶持力度,将其视为促进农村脱贫攻坚、茶农增收的重要路径。云南省2016年出台发展《高原特色现代农业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0年),要求各地大力实施规模化强茶战略,全面增强云茶产业综合实力。2017年又正式出台了《云南省茶产业发展行动方案》,提出要充分发挥云南省茶产业物种资源、生态环境、产业基础、产品特色等优势,到2022年,全省茶叶面积稳定在630万亩左右,茶叶产量达到40万吨,茶叶综合产值达到1200亿元以上。

值得注意的是,该方案的第8条明确说要“加强对云茶文化的挖掘、研究和推广,大力推进茶文化和茶产业发展的深度融合,为茶产业发展注入新活力,提升产业竞争软实力”。为此,云南各地深入挖掘“茶马古道”文化价值,收集、整理与云茶有关的历史、传说、传奇故事,陆续建设了一批具有浓郁茶文化特色的茶博览园、茶博物馆、茶体验店,开展茶文化进机关、进校园、进企业、进社区等行动,传承普洱茶传统技艺,举办普洱茶博览会,评选云南十大名茶,培养了一大批宣传云茶文化的学者和专家,作为弘扬云茶文化代言人。

同时,全省纷纷推动茶旅一体化,促进茶产业与特色旅游、民族风情文化、绿色餐饮、“大健康”等第三产业融合发展,提升茶产业的生态、休闲、文化和非农价值,大力发展集休闲、观光、体验等功能为一体的新业态,推进茶产业与旅游、教育、文化等产业的深度融合,积极拓展茶产业功能。云南省计划到2022年,打造3个茶产业三产融合现代农业示范园(区)、5个以茶叶为主题的休闲观光园区、10条茶文化精品旅游线路,建设100个秀美茶园、美丽茶乡村。

根据云南省农业农村厅与云南省茶叶流通协会的统计,2020年,全省茶园面积达720万亩,比2019年增加43.3万亩,增长6.4%;全省茶叶综合产值达到1001.4亿元,比上年增加65.4亿元,增长7%,“十三五”期间年均增长10%。

有一个扬名海内外的茶文化研究群体

茶文化之所以能“热”在云南,并非空穴来风。

这里,简略回首一下云南茶文化的几个大事件,无疑有助于理解茶文化为何能在被誉为“世界茶树原产地”的云南越来越热。

1990年7月,云南大学青年教师木霁弘联合陈保亚、李旭、徐涌涛、王晓松、李林等人徒步考察滇藏、川藏交界一带的历史文化,首次提出了“茶马古道”这一后来为国内外学界普遍追捧的学术概念,在国际上引发了“茶马古道”研究及旅游热,使得“茶马古道”成为近年来一个流行海内外的标志性文化符号。

2002年6月3日,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西双版纳州人民政府、云南省茶叶协会联手,在普洱茶乡景洪市共同主办了2002年中国普洱茶国际学术研讨会,吸引了中国、日本、韩国、马来西亚及我国港澳台地区的190名专家学者参加。

2007年,国际上首个以“茶马古道”为主要研究方向的茶马古道文化研究所在云南大学正式成立,推动从历史、语言、地理、文化、风俗等多角度开展了云南茶文化的研究。

在专家学者们的积极推动下,2013年3月,云南省文物行政主管部门积极将省内保存完好的300多公里茶马古道路段和230个文物点(包括村落、寺庙、客栈、商号、古茶园)成功申报为全国第7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使云南茶马古道文化线路遗产首次整体列入了国家依法保护的范畴。

2011年9月,作为云南普洱茶制作技艺突出代表的“大益茶制作技艺”,入选国家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2013年11月,拥有1.8万亩古茶林的普洱市澜沧拉祜族自治县景迈山被列为“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这是我国第一次为一座茶山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2020年5月21日,在首个“国际茶日”来临之际,“世界茶叶图书馆”在西南林业大学正式成立。同时,与其相配套的古茶树研究中心挂牌,“世界茶树原产地古茶树资源展”也正式展出。它们以古今中外丰富的茶书、茶企资料和茶叶大数据为依托,以古茶树研究为基点,集研究、展示、交流为一体。

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理事、云南省茶叶流通协会副会长、国家一级评茶师、云南弘益大学堂校长李乐骏近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中国茶,从来不仅仅是有物质的一面,中国茶人,自古就更加关注茶中的精神力量。所谓‘君子不喝无道之茶’,自古不虚。没有什么比茶人更幸福的工作了,因为茶人的唯一产品,就是美好。”

由他创办的追求“美好”的弘益大学堂,2014年至今,累计培养学员6500余人;创办弘益茶道美学在线内容平台,收获四十余万读者的订阅与认可;发起弘益茶会500余场,公益奉茶超过50万杯,成为国内有影响的茶文化机构之一。

放眼昆明、临沧、大理、景洪、勐海、普洱等地,开展普洱茶文化研究、茶马古道文物展示、茶艺培训都已经蔚然成风。

走进云南大益集团公司设在勐海茶厂的大益馆,里面有一个专门进行茶道研修与培训的大益茶道学院。作为中国首家职业茶道师认证及研修机构,于2010年5月在昆明成立。成立以来,大益茶道院持续开展富有特色的茶道教育和茶文化推广活动,成效卓著。目前已在海内外开办各类职业茶道班、茶业经营班百余期,培训学员数万名;连续多年举办大学茶道师资研修班,为全国100余所高校近500名大学老师进行了茶道专业培训,帮助40余所高校开设了大学茶道公共选修课,受到广大师生的热烈欢迎。大益茶道院还成立了中国茶修中心,在北京、昆明、勐海设立三大教学基地,着力传播健康的饮茶之道。

而总部设在有“中国第一茶叶大县”美誉、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海县的雨林古茶坊,则致力于传播云南古茶树文化,从2012年起组织开展茶山旅游,已经接待了来自全国各地超50000名茶友造访云南普洱茶山,让大家实地感受云南久远的茶文化。

更引人注目的是,还有一批批研究、写作云南茶马古道历史、普洱茶文化、茶叶发展史等问题的专家学者活跃在全省各地。

木霁弘、黄桂枢、邵宛芳、杨海潮、周红杰、詹英佩、雷平阳、周重林、杨凯、李炎、胡浩明等一大批学者专家,撰写出版了众多关于云南茶文化历史、现状以及普洱茶相关知识的著作。其中,一些专著成为国内茶文化研究与普及的畅销书,重要代表作有《茶马古道上的民族文化》《普洱茶文化大观》《普洱茶记》《云茶大典》《中国普洱茶古六大茶山》《茶叶战争》《茶叶江山》《普洱茶保健功效科学读本》《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等。作为云南茶文化研究后起之秀的青年专家周重林,连续出版了多部茶文化畅销书,他的茶书《民国茶范》《茶之基本》等著作连续3年被评为“云南十大好书”之一。

同时,国家级、云南省的新闻媒体及以“茶叶复兴”等为代表的众多茶文化方面的自媒体账号,借助互联网大平台,为云南茶文化热潮不断摇旗呐喊、推波助澜。

有休闲文化大潮的助推

今年五一长假,来自全国各地1783万多名旅游者让云南多处景区“爆棚”,其中有些游客就是专门到云南古茶山旅游的。他们漫步昆明、大理、丽江、景洪、普洱、腾冲等地,各式各样的茶馆、茶吧、茶楼四处可见,充分感受到了盛行在云南的休闲饮茶之风。

改革开放促使我国社会经济迅速发展,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而中国城市休闲化的发展正满足了人们的需求。

2021年4月28日下午,在西南林业大学世界茶叶图书馆举办的一场茶学沙龙演讲时,国际著名植物学家裴盛基先生说:“我国历来就有‘北方赛马,南方赛茶’的传统文化,现代社会进一步拓宽了茶文化的范围,尤其在经济领域,以文化搭台助推区域经济发展的引导下,各地以茶文化为主题的活动蓬勃兴起,传统的茶馆文化随着人民生活提高进一步提升了大众对茶文化的生活情趣和健康需求,成为我国人民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人们注意到,历史上长期遭受贫困落后的云南今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在2020年,云南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取得历史性成就,困扰云南千百年的绝对贫困问题成功得到解决,全省完成地区生产总值2.45万亿元,增长4%。更可喜的是,云南“十三五”规划目标基本实现,地区生产总值增速位居全国前列,经济总量实现历史性突破,在全国的排位从2015年第23位跃升到第18位。这为云南茶文化的流行奠定了最坚实的物质基础。

告别了贫困、逐渐富裕起来的云南各族人民可以在紧张工作劳动之余,享受轻松品茶的休闲乐趣。特别是在昆明、大理、景洪、普洱、丽江、临沧、腾冲等这些文化旅游融合效果显著的重要城市,生活休闲化发展势头迅猛。

根据2020年9月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联合课题组发布的《2020中国城市休闲化指数》报告,2020中国城市休闲化指数排行榜中,涵盖了北上广深津渝蓉杭这些超大特大城市,作为Ⅰ型大城市的云南省会昆明位居第16位。这份报告预测,到2025年,在目前列入监测的我国36个主要城市中,包括昆明在内一些大城市的生活休闲化水平将进入中高水平的发展阶段。

同样在2020年,12月9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在北京联合发布了《休闲绿皮书:2019~2020年中国休闲发展报告》,认为在经济高质量发展过程中,促进休闲产业发展是我国未来的一项长期任务。它对于促进个体身心健康、融合家庭关系、增进社会和谐、推动社会进步、促进国民消费、丰富经济形态,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展望未来,周重林感慨地对记者说:“云南许多少数民族地区能够脱贫致富,要感谢茶,因为茶能富民兴边,茶能在今后的乡村振兴中发挥重要作用。云南应抓住普洱茶大发展的机遇,依托庞大的古茶树资源、生机勃勃的茶产业、新兴的茶文化创意机构,着力打造世界茶文化中心。”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背景下,随着国民收入水平改善和健康意识的提高,饮茶消费有望成为未来我国休闲市场的增长新动能,而与茶产业发展相伴相生的茶文化也必将进一步普及与盛行。

来源:光明日报全媒体 记者任维东,信息贵在分享,如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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