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中国普洱茶网 整体品牌升级,更名为「茶友网」

家乡的普洱茶有什么说明方法

找到约11条结果 (用时 0.007 秒)

讲透普洱茶仓储


了解普洱茶仓储,可以从一组二元对立的观念入手,即仓储中的保守派和激进派


保守派推崇绝对的干仓。


因为没有水分就肯定不会长霉,茶叶转化慢可能是慢一点,但稳妥。这种观点,迎合了非专业的大众,颇具影响。大众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一个痛点。


激进派认为仓储一定要足够潮湿,茶叶才能转化。


存茶要专门去找潮湿的地方,湿度不足还人为加湿。茶饼上菌斑冒出来了是正在发酵,黄色的叫金花,白色的叫白霜,都可照喝不误。也有人举证支持,认为历史上南洋存茶环境都是非常潮湿的,那里普洱茶普遍有湿味,也没见南洋人喝出毛病来。

 

以上两方面的各种观点相互碰撞,各自发挥影响,衍生了一系列的讨论。我认为对这一阶段而言,最重要的思考是邹家驹先生的文章《干仓砸湿仓》。

 

《漫话普洱茶—普洱茶辨伪》 邹家驹 2004年



现在市场已经趋于理性,大部分人其实明白,一味追求所谓的「干仓」,将茶叶置于极其干燥的环境中,没有了微生物和水分,不会有什么转化效果。所以过度强调「干仓」就有误导作用。

 

因为存茶,需要后发酵,需要微生物,不是越干燥越好。

 

而所谓「湿仓」的问题,则仅限于茶叶在含水量度过高的情况下杂菌大量爆发,这是需要规避的。


除了干湿观念的争议,还有地域之争,如北方仓、江浙仓、广东仓、云南仓、东莞仓、昆明仓等。这些概念一方面是干湿仓争论的变形,另一方面是家乡情结,一般本地人都喜欢本地仓。

 

在表浅概念上争论,对于实践操作的意义不大。要做到有效仓储,就需要理解普洱茶品质的形成。

 

普洱茶的品质,从生产端角度来看,可分为三个方面:①原料②工艺③仓储。

 

原料档次与工艺水平已经决定了大部分茶叶的品质,普洱茶比较特殊,必须加上仓储。


这也恰恰说明普洱茶品质的特异性,就在仓储中体现。




普洱茶品质的特异性是什么?——越陈越香


目前喝老茶陈茶的风气已经蔓延到其它茶类,老铁,老红,甚至老绿都有。所有茶类在长期仓储中都会发生品质变化,而人们可以主观上认为这种变化为“好”。从这个意义上说,什么茶都可以“越陈越香”。但从微观上看,不同茶类的陈化路劲不同,此“香”非彼“香”。

 

为了避免语境不统一导致的误解,本文需要对以下谈及的“越陈越香”做一个狭义的定义。“越陈越香”的“香”不是说香气,而是“好”的意思。“越陈越香”就是越陈越好,本文说的“越陈越香”仅针对普洱茶,是说普洱茶在仓储中,品质会随着时间提高,汤质越来越厚,喉韵越来越深。



普洱茶在仓储中发生了什么?主要发生了两条路径的转化。



1.氧化路径



在有氧气的条件下,茶叶中的很多物质都会被氧化,这在茶叶仓储过程当中很难避免。

 

大量具有涩感的茶多酚会被氧化形成茶色素。在氧化过程中,普洱茶的涩感渐渐降低,汤色渐渐变红。

 

日常茶事中,针对某些茶可能需要“醒茶”。喝茶前一天或者更早时候,提前把茶撬散让氧气和茶叶充分接触,以迅速降低涩感。这就是利用了普洱茶氧化路径的变化。

 

但是如果普洱茶氧化过度,又会导致有效物质被氧化损耗,使得滋味变淡,产生氧化味(浓郁的时候类似纸箱子和肥皂味)。





2.发酵路径


发酵路径,就是微生物产生作用的路径。茶叶里面的糖苷会逐渐分解出糖分,蓄养一些微生物,微生物进一步活动会把茶叶的纤维裂解开。不溶于水的纤维最终被分解为可溶于水的多糖。同时,本来捆绑在纤维链中的蛋白质也会脱离出来,分解出不同种类的游离氨基酸。

 

水溶性多糖的逐渐增多,反应在品质上就是“汤质越来越厚”;

 

新鲜的游离氨基酸增多,反应在品质上就是“喉韵越来越深”。

 

注意:微生物也分种类,在含水量适度的情况下,微生物简单而纯粹,转化率高。如果含水量过高导致过多杂菌生长,则会浪费营养物质,并产生杂菌味。


显然,发酵路径是普洱茶陈化中最重要的一个路径。


这里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我们曾有这样的实验:将含水量正常的普洱茶在完全密封的真空仓中存放十年,虽然涩感几乎没有减弱,但汤质会变厚,喉韵会变深。


所谓理想的仓储,就是保证发酵路径有效转化的仓储。


那如何保证有效仓储呢?两个要领:

1、控制氧化 

2、稳定水分




有效仓储的关键——茶叶含水量


微生物要有效生长,需要水。含水量过低会导致微生物缺乏生存条件,过高又会导致杂菌爆发。


什么样的水分含量会使得转化最有效呢?

 

10%的茶叶含水量最合适,这也是标准紧压茶刚出厂时候的含水量。

 

茶叶含水量高于14%,就非常容易滋生杂菌;茶叶就会发霉,存出来的茶就有“湿仓”味。

 茶叶含水量低于7%,有效微生物就基本停止生长了,相当于发酵路径停止了。继续存放只会在氧化的路径上转化,最终氧化过度。



小贴士丨如何确认茶饼含水量呢?

方法1:买一个水分测定仪,大概一两千块。

方法2:称重,但这个方法仅限于符合规范的茶厂压制的茶。这样的厂压茶前是需要先做含水量测定的,产品出厂时候含水量都会控制在10%。也就是说,假如茶饼的重量是357g,它的含水量就是10%。




什么样的茶叶形态利于存放?

 

在同样的原料和存放条件下,不同的形态会影响后期转化吗?会影响。

 

我们刚才讲到,微生物转化的小环境要尽量保持稳定。所以存茶的形态,最理想的形态就是把它压制成紧压茶。而且压得越紧越稳定,一方面减少氧化,一方面保持水分。


常见的紧压茶形态有如下几种:


铁饼

铁饼压得非常紧,这种形态下茶饼内的小环境非常稳定的。有经验的茶客普遍有同期老铁饼比泡饼更好喝的共识。



砖也可以压很紧,而且砖跟砖之间方便堆砌,减少空气流通。砖的小环境非常稳定。


泡饼

泡饼是最主流的紧压茶形态。转化得如不铁饼好,但是条索保留完整,也相对方便撬茶取用。


散料

因为结构过于疏松,所以特别利于氧化,尤其是在通风的环境下存放散茶的话,非常容易氧化过度。但日常使用最为方便。


总体来说,如果只考虑仓储,从适宜到不适的排序是:砖、铁饼、泡饼、散料。

 

其它形态,比如沱、金瓜,则需要根据紧压程度具体分析,这里不展开讨论了。

 




什么样的环境利于存放?

 

茶圈时常讨论仓储环境问题,比如本文开头说的“干仓”与“湿仓”之争,“东莞仓”与“昆明仓”之争。

 

其实外部大环境对茶叶小环境的影响是间接的,如果将茶叶内部的小环境做适度隔绝,即可人为创稳定的小环境(控制氧化,稳定水分)。


 

1.单片的茶直接放在单片茶饼的防潮袋里即可有效储存。 


2.少量的茶可以放在上釉的瓷罐,或者是锡罐里。需要注意,透气透水的紫砂罐不利于茶叶长期存放,但紫砂罐是醒茶利器。


3.成件的茶由于笋壳与纸箱的保护,与外界隔绝,内部环境相对稳定,只要将纸箱的缝隙用胶带封住,就比较利于存放。但一般的纸箱起不到有效的隔水作用,最好是镀膜的防水纸箱,否则需要在纸箱外部加套防潮袋。

 

4.存散茶的话最好严格密封,否则极易氧化过度。厂家如果有大量散茶存放,可以用设备对仓库控氧。





需要注意的小事


不要把茶放在温差变化特别大的地方。


比如一面墙背后是冷库,把茶堆在这个地方,靠墙的地方可能凝露导致茶叶受潮发霉。

 

温差变化会导致茶叶中的水分游移,使得局部含水量过高导致发霉。在没有十足把握时,含水量宁低毋高,放茶的小环境也要留一点余地。比如纸箱内壁和笋壳就有这个缓冲作用,有些极端情况笋壳发霉,茶不发霉。

 

一定要值得存的茶

 

最后记住,存茶,一定要存值得存的茶。

 

仓储价值是通过普洱茶“越陈越香”这个属性实现的。普洱茶“越陈越香”是后发酵产生的效果,微观上看就是糖苷类提供能量蓄养微生物。微生物进一步活动分解纤维,产生水溶性多糖和游离氨基酸,使得汤质变厚,喉韵变深。

 

“糖苷”要足够多,普洱茶的潜力才足够大。

 

疏植茶园的成熟型茶树鲜叶就比密植小树的鲜叶,要含有更多的糖苷;标准工艺就比前氧化工艺,能保留更多的糖苷。

 

普洱茶入仓之前的品质,一句话:“原料决定上限,工艺决定下限”。

 

仓储是普洱品质形成的最后一个环节,如果原料和工艺不理想,再好的仓储也白搭。有了原料和工艺达标的好茶,理想仓储才能锦上添花。

 


本文首发于2020年9月的《普洱》杂志,标题为《普洱茶仓储的两个路径及其他细节》


品鉴普洱茶

 

     一个人总有多重身份,往往,隐秘的身份比外显的身份更有趣。说远一点,那个叫做嵇康的铁匠,还能写一手不错的文章;那个叫黄公望的卜者,还能画几笔淡雅的水墨。说近一点,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其实是一流厨师;一个天天上街买菜的邻居大妈居然是投资高手。
       辛卯年秋日的一天,深圳举办“新生代普洱茶”品鉴会,近二十年来海内外各家著名茶场、茶厂、茶庄、茶商提供的入围产品经过多次筛选,今天要接受一批来自亚洲不同地区的专家的终极评判。一排排茶艺师已经端坐在铁壶、电炉、瓷杯前准备一展冲泡手艺,一本本品鉴书也已安置在专家们的空位之前。品鉴书上项目不少,从汤色、纯度、厚度、口感、余津、香型、气蕴、力度等等方面都需要一一打分。众多媒体记者都举起了镜头,只等待着那些品鉴专家在主持人读出名字后,一个个依次登场。
       品鉴专家不多,他们的名字,记者们未必熟悉,但普洱茶的老茶客们一听都知道。突然,记者们听到一个十分疑惑的名字,头衔很肯定:“普洱老茶品鉴专家”,却奇怪地与我同名。仔细一看,站出来的人竟然也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身份的无奈“漏风”。本来,我是想一直秘而不宣偷着乐的,没想到这次来了这么多“界外记者”。这次和我一起“漏风”的,还有我的妻子马兰,她在文件上标出的头衔也是“普洱老茶品鉴专家”,但她觉得我们两人既然一起“漏风”就不必一起亮相了,便躲在茶桌、茶客的丛林中低头暗笑。其实,几乎所有的高层专家都知道,她在普洱茶的品鉴上,座次还应该排在我的前面。
       人们一旦沉浸于自己的某一身份,常常会忘了其他身份。每当我进入普洱茶江湖,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能写文章的人。当然也会看一些与普洱茶有关的文章,那也只是看看罢了,从来没有以文章的标准去要求。这次在深圳“漏风”之后,就有朋友希望我以自己的文笔来写写普洱茶。
       这就要我把两个身份交叠了,自己也感到有点唐突。我说,本人对文章的要求极高,动笔是一件隆重的事。但是,隆重并不是艰深。文章之道恰如哲学之道,至高与至低“首尾相啣”,终点必定潜伏于起点。如果谈普洱茶谈得半文半白、故弄玄虚、云遮雾罩,那就坏了,禅宗大师就会朗声劝阻,说出那句只有三个字的经典老话:“吃茶去。”这就是让半途迷失的人回到起点。因此,如果由我来写一篇谈普洱茶的文章,一定从零开始,而且全是大白话。



       很多人初喝普洱茶,总有一点障碍。
       障碍来自对比。最强大的对比者,是绿茶。
       一杯上好的绿茶,能把漫山遍野的浩荡清香,递送到唇齿之间。茶叶仍然保持着绿色,挺拔舒展地在开水中浮沉悠游,看着就已经满眼舒服。凑嘴喝上一口,有一点草本的微涩,更多的却是一种只属于今年春天的芬芳,新鲜得可以让你听到山岙白云间燕雀的鸣叫。
       我的家乡出产上品的龙井,马兰的家乡出产更好的猴魁,因此我们深知绿茶的魔力。后来喝到乌龙茶里的“铁观音”和岩茶“大红袍”,就觉得绿茶虽好,却显得过于轻盈,刚咂出味来便淡然远去,很快连影儿也找不到了。乌龙茶就深厚得多,虽然没有绿茶的鲜活清芬,却把香气藏在里边,让喝的人年岁陡长。相比之下,“铁观音”浓郁清奇,“大红袍”饱满沉着,我们更喜欢后者。与它们生长得不远的红茶“金骏眉”,也展现出一种很高的格调,平日喝得不少。
       正这么品评着呢,猛然遇到了普洱茶。一看样子就不对,一团黑乎乎的“粗枝大叶”,横七竖八地压成了一个饼型,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也没有明显的清香。扣下来一撮泡在开水里,有浅棕色漾出,喝一口,却有一种陈旧的味道。人们对食物,已经习惯于挑选新鲜,因此对陈旧的味道往往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防范。更何况,市面上确实有一些制作低劣、存放不良的普洱茶带着近似“霉锅盖”的气息,让试图深入的茶客扭身而走。
       但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又停步犹豫了,因为他们知道,世间有不少热爱普洱茶的人,生活品质很高。难道,他们都在盲目地热爱“霉锅盖”?而且,这些人各有自己的专业成就,不存在“炒作”和“忽悠”普洱茶的动机。于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开始怀疑自己,重新回头,试着找一些懂行的人,跟着喝一些正经的普洱茶。
       这一回头,性命交关。如果他们还具备着拓展自身饮食习惯的生理弹性,如果他们还保留着发现至高口舌感觉的生命惊喜,那么,事态就会变得比较严重。这些一度犹豫的茶客很快就喝上了,再也放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是功效。
       几乎所有的茶客都有这样的经验:几杯上等的普洱茶入口,口感还说不明白呢,后背脊已经微微出汗了。随即腹中蠕动,胸间通畅,舌下生津。我在上文曾以“轻盈”二字来形容绿茶,而对普洱茶而言,则以自己不轻盈的外貌,换得了茶客身体的“轻盈”。
       这可了不得。想当年,清代帝王们跨下马背过起宫廷生活,最大的负担便是越来越肥硕的身体。因此,当他们不经意地一喝普洱茶,便欣喜莫名。雍正时期普洱茶已经有不少数量进贡朝廷,乾隆皇帝喝了这种让自己轻松的棕色茎叶,就到《茶经》中查找,没查明白,便嘲笑陆羽也“拙”了。据说他为此还写了诗:“点成一碗金茎露,品泉陆羽应惭拙”。他的诗向来写得不好,我当然不会去考证,但如果真用“金茎露”来指称普洱茶,还算说得过去。
       《红楼梦》里倒是确实写到,哪天什么人吃多了,就有人劝“该焖些普洱茶喝”。宫廷回忆录里也提到:“敬茶的先敬上一盏普洱茶,因为它又暖又能解油腻。”由京城想到茶马古道,那一条条从普洱府出发的长路,大多通向肉食很多、蔬菜很少的高寒地区。那里本该发生较多消化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的疾病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人们终于从马帮驮送的茶饼、茶砖上找到了原因:“普洱茶味苦性刻,解油腻、牛羊毒”;“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
       当今中国,食物充裕,越来越多的人遇到了清王室和高原山民同样的问题。因此,普洱茶风行,理由充分。
       其次,是口味。
       如果普洱茶的好处仅仅是让身体轻盈健康,那它也就成了保健药物了。但它最吸引茶客的地方,还是口感。要写普洱茶的口感很难,一般所说的樟香、兰香、荷香等等,只是一种比拟,而且是借着嗅觉来比拟味觉。
       世上那几种最基本的味觉类型,与普洱茶都对不上,即使在茶的天地里,那一些比较稳定的味觉公认,如绿茶、乌龙茶、红茶、花茶系列所体现出来的味道,与普洱茶也不对路。总之,与这一些类型化、准类型化的味觉定型相比,普洱茶显得暧昧、含糊、内敛,因此也难以言表。
       人是被严重“类型化”了的动物,离开了类型就不知如何来安顿自己的感觉了。经常看到一些文人以“好茶至淡”“真茶无味”等句子来描写普洱茶,其实是把感觉的失落当作了哲理,有点误人。不管怎么说,普洱茶绝非“至淡”“无味”,它是有“大味”的。如果一定要用中国文字来表述,比较合适的是两个词:陈酽、透润。
       普洱茶在陈酽、透润的基调下变幻无穷,而且,每种重要的变换都会进入茶客的感觉记忆,慢慢聚集成一个安静的“心理仓贮”。
       在这个“心理仓贮”中,普洱茶的各种口味都获得了安排,但仍然不能准确描述,只能用比喻和联想予以定位。我曾做过一个文学性的实验,看看能用什么样的比喻和联想,把自己心中不同普洱茶的口味勉强道出。
       于是有了:
       这一种,是秋天落叶被太阳晒了半个月之后躺在香茅丛边的干爽呼吸,而一阵轻风又从土墙边的果园吹来;
       那一种,是三分甘草、三分沉香、二分当归、二分冬枣用文火熬了三个时辰后在一箭之遥处闻到的药香。闻到的人,正在磐钹声中轻轻诵经;
       这一种,是寒山小屋被炉火连续熏烤了好几个冬季后木窗木壁散发出来的松香气息。木壁上挂着弓箭马鞍,充满着草野霸气;
       那一种,不是气息了,是一位慈目老者的纯净笑容和难懂语言,虽然不知意思却让你身心安顿,滤净尘嚣,不再漂泊;
       这一种,是两位素颜淑女静静地打开了一座整洁的檀木厅堂,而廊外的灿烂银杏正开始由黄变褐;
       ……
       这些比喻和联想是那样的“无厘头”,但只要遇到近似的信号,便能立即被检索出来,完成对接。
       普洱茶的“心理仓贮”一旦建立,就容不得同一领域的低劣产品了。这对人生实在有一点麻烦,例如我这么一个豁达大度的人,外出各地几乎可以接受任何饮料,却已经不能随意接受普洱茶。因为“心理仓贮”产生了敏锐的警觉,错喝一口,就像对不起整个潜在系统,全身心都会抱怨。
       这种拒绝,说大一点,是在人品结构边缘衍伸了一个小小的“茶品”结构,在人格形态外沿拖拽出了一个小小的“茶格”形态。不管是“品”是“格”,都是通过否定和删削,来求得等级自守。这对茶事来说,虽然无关精神道德,却是有涉生活素质。
       第三,是深度。
       与人们对其他美好饮食的记忆不同,普洱茶的“心理仓贮”,空间幽深、曲巷繁密、风味精微。这就有了徜徉、探寻的余地,有了千言万语的对象,有了玩得下去的可能。相比之下,只有法国的红酒,才有类似的情形。
       你看,在最大分类上,普洱茶有“号级茶”“印级茶”“七子饼”等等代际区分,有老茶、熟茶、生茶等等制作贮存区分,有大叶种、古树茶、台地茶等等原料区分,又有易武山、景迈山、南糯山等等产地区分。其中,即使仅仅取出“号级茶”来,里边又隐藏着一大批茶号和品牌。哪怕是同一个茶号里的同一种品牌,也还包含着很多重大差别,谁也无法一言道尽。
       在我的交往中,最早筚路蓝缕地试着用文字写出这些区别的,是台湾的邓时海先生;最早拿出真实茶品在一次次深夜冲泡中让我们从感性上懂得什么是顶级普洱老茶的,是菲律宾的何作如先生;最早以自己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经验传授各种分辨诀窍的,是香港的白水清先生。我与他们,一起不知道喝过了多少茶。年年月月茶桌边的轻声品评,让大家一次次感叹杯壶间的天地实在是无比深远。
       其实,连冲泡也大有文章。有一次在上海张奇明先生的大可堂,被我戏称为“北方第一泡”的唐山王家平先生、“南方第一泡”的中山苏荣新先生和其他几位杰出茶艺师一起泡着同一款茶,一盅盅端到另一个房间,我一喝便知是谁泡的。茶量、水量、速度、热度、节奏组成了一种韵律,上口便知其人。
       这么复杂的差别与一个个朋友的生命形态连在一起了,那个天地就有了一种让人舍不得离开的人文深度。
       以上这三个方面,大体概括了普洱茶那么吸引人的原因。但是,要真正说清楚普洱茶,不能仅仅停留在感觉范畴。普洱茶的“核心机密”,应该在人们的感觉之外。



       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这个问题不能由过于痴迷的茶客来回答。这正如,只要是“戏迷”,就一定说不清楚所迷剧种存在的根本意义。能够把事情看得比较明白的,大多是保持距离的客观目光。
       在我认识的范围内,两位离云南普洱很远的东北科学家,盛军先生和陈杰先生,对普洱茶所作的科学研究令人钦佩。这一点,就连云南籍的普洱茶专家沈培平先生,也赞誉有加。
       因此,我希望茶客们也能听听有关普洱茶研究的当代科学话语。即便遇到一些不熟悉的概念,仍然不妨暂时搁下杯壶,硬着头皮听下去。中国的饮食研究,不能老是停留在浅层分类和外相表述上。
       为了沟通的方便,我们可以先在科学思维和一般思维之间找一个共同的入口,那就是发酵。谁都知道,普洱茶和其他茶种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发酵。绿茶可称为“不发酵茶”,乌龙茶、红茶可称为“轻发酵茶”“半发酵茶”或“单发酵茶”,普洱茶则可以称为“后发酵茶”“长发酵茶”。在普洱茶里边,生茶又可以称为“自然发酵茶”,熟茶又可称为“人工发酵茶”。你看,一说“发酵”,几乎把所有的茶种都涵盖了。
       那么,究竟什么是“发酵”呢?简单说来,那是人类利用微生物来改变和提升食物细胞的质地,使之产生独特风味的过程。平日我们老在暗中惦念的那些食物,大多与发酵有关,例如各种美酒、酸奶、干酪,豆腐乳、泡菜、纳豆、酱油、醋等等。即便是粮食,发酵过的馒头、面包也比没有发酵过的面粉制品更香软、更营养。在医学上,要生产维生素、氨基酸、胰岛素、抗生素、疫苗、激素等等,也离不开发酵过程。
       发酵的主角,是微生物。
       一说微生物,题目就大了。科学家告诉我们,人类在地球上出现才几百万年,而微生物已存在三十五亿年。世界上的生命,除了动物、植物这“两域”外,“第三域”就是微生物,由此建立了“生命三域”的学说。这些无限微小又无限繁密、无比长寿又无比神秘的“小东西”,我们至今仍然了解得很少,却已经逼得当代各国科学家建立了包括基因工程、细胞工程、酶工程等等分支组成的生物工程学来研究。尽管研究还刚开始,奇迹已叹为观止。听说连开采石油这样的重力活儿,迟早也可以让微生物来完成。真不知道再过多少年,这些“小东西”会把世界变成什么样。
       在我们还没有动用科技设备折腾它们之前,这些 “小东西”一直在自然的乐园里忙碌着。而云南,则以特殊的方位、地形、气候和生态,成了它们乐园中的乐园。就说云南的普洱茶吧,那些在原始山林中生长了千百年的乔木大叶种古茶树,始终被一大批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菌群陪伴着,呵护着,喂养着。从茶树的根,到茎、叶、花,一处也不曾懈怠。否则,哪会存活得那么健康又那么久远?
       微生物菌群天天摄取着太阳能,裂解着细胞壁,分解着有机物,分泌着氨基酸,激活着生物酶,合成着茶氨酸,这就是发酵。结果,激活的生物酶有利于消食,茶多酚有利于降低胆固醇,汀类物质有利于降脂,茶色素有利于减少血粘度,泛酸、胱氨酸有利于解酒护肝,果胶物质有利于除毒,而种种综合因素又能抑制糖尿病的“靶标”,有利于降低血糖,减少尿酸,防止老年痴呆……
       当地的茶农凭着经验知道,普洱茶的好坏,决定因素是一批用肉眼看不到的小生命。陈杰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当地茶农发现自己家的茶叶出现了大问题,便会诊断道:“茶虫子”病了。他们所说的“茶虫子”,就是微生物菌群。
       请大家想一想,为什么普洱茶移植到经纬度近似的其他省份生长就不对了?为什么云南茶区相隔不远的每一座山,出品都不一样?这些问题,就像问茅台酒为什么只能出在贵州仁怀一个特定的小地方而不能四处酿造一样,答案是共通的:只因微生物菌群有异,又不愿意整体迁移,因而构不成同样的发酵。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凭着发酵方式的不同,来具体划分普洱茶与其他茶种的基本区别了。绿茶在制作时需要把鲜叶放在铁锅中连续翻炒杀青,达到提香、定型、保绿的效果,为此必须用高温剥夺微生物活性,阻止茶多酚氧化,因而也就不存在发酵。乌龙茶就不一样了,制作时先鼓励生物酶的活性,也就是用轻度发酵提升香气和口味后,随即用高温炒青烘干,让发酵停止。红茶则把发酵的程度大大往前推进了一步,比较充分地待香待色,然后同样用高温快速阻止发酵。这就是说,乌龙茶和红茶虽然也曾与发酵邂逅,但很快洒泪诀别于炉边,不再往来。至于清清纯纯的绿茶,则从未与发酵约会。
       普洱茶也会有一个翻炒杀青的过程,但时间很短,翻炒时茶叶被不断抛离锅壁,在空气中冷却,因此叶片的温度不会超过60℃的界限,微生物也就不会被杀死,发酵过程延续下去了。即使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通过人工发酵来制作的熟茶,也不让“渥堆”的温度超过界限。更重要的是,在普洱茶的制作过程中,先要经过一次次重力揉捻,使微生物进入茶叶,然后又要用紧压的方式变成饼、团、沱、砖的形状,使今后的长期发酵获得一个稳定的温床。
       照理,在普洱茶的各种发酵温床中,砖形更便于密集存放和搬运,但是,为了微生物菌群在发酵过程中能够流畅运行,还是让饼形的数量大大超过砖形。这让我联想到田径运动场、摩天大转轮。
       普洱茶在制作完成后的这种发酵,被专家们命名为“第二次自然接种”,又被茶客们俗称为“后发酵”或“长发酵”。如果温度、湿度和贮存环境适当,这种发酵就在长年累月之间无声无息地让茶品天天升级。因此,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茶品,也会在微生物菌群的辛勤劳作下,成为永久的半成品、不息的变动者、活着的生命体。发酵过程可以延续十几年、几十年,形成一个从今天走回古典的“陈化”历程。这一历程的彼岸,便是渐入化境,妙不可言,让一切青涩之辈只能远远仰望,歆慕不已。

       这里,还出现了一个美学上的有趣对比。
       按照正常的审美标准,漂亮的还是绿茶、乌龙茶、红茶,不仅色、香、味都显而易见,而且从制作到包装的每一个环节都可以打理得美轮美奂。而普洱茶就像很多发酵产品,既然离不开微生物菌群,就很难“坚壁清野”、整洁亮丽。从原始森林出发的每一步,它都离不开草叶纷乱、林木杂陈、虫飞禽行、踏泥扬尘、老箕旧篓、粗手粗脚的鲁莽遭遇,正符合现在常说的“野蛮生长”。直到最后压制茶饼时,也不能为了脱净蛮气而一味选用上等嫩芽,因为过于绵密不利于发酵转化,而必须反过来用普通的“粗枝大叶”构成一个有梗有隙的支撑形骨架,营造出原生态的发酵空间。这看上去,仍然是一种野而不文、糙而不精的土著面貌,仍然是一派不登大雅之堂的泥昧习性。
       但是,漫长的时间也能让美学展现出一种深刻的逆反。青春芳香的绿茶只能浅笑一年,笑容就完全消失了。老练一点的乌龙茶和红茶也只能神气地挺立三年,便颓然神伤。这时,反倒是看上去蓬头垢面的普洱茶越来越光鲜。原来让人耽心的不洁不净,经过微生物菌群多年的吞食、转化、分泌、释放,反而变成了大洁大净。你看清代宫廷仓库里存茶的那个角落,当年各地上贡的繁多茶品都已化为齑粉,沦为尘土,不可收拾,唯独普洱茶,虽百余年仍筋骨疏朗,容光焕发。二七年春天从北京故宫回归普洱的那个光绪年间出品的“万寿龙团贡茶”,很多人都见到了,便是其中的代表性形象。
       这就是赖到最后才登场的“微生物美学”,一登场,全部不起眼的前史终于翻案。这就是隐潜于万象深处的“大自然美学”,一展露,连人类也成了其间一个小小的环节。于是,千年古茶树——无形微生物——当今饮茶人,构成了一组似远实近的生命链,融会贯通。
       说到这里,我想读者诸君已经明白我所说的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了。


       细算起来,人类每一次闯入微生物世界都非常偶然。开始总以为一种食品馊了,霉了,变质了,不知道扔掉多少次而终于有一次没有扔掉。于是,由惊讶而兴奋,由贪嘴而摸索。
       中国茶的历史很长,而由微生物发酵而成的普洱茶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们发现,什么时候进入历史的?
       那么,就让我把普洱茶的历史稍稍勾勒一下吧。
       中国古代,素来重视朝廷兴亡史,轻忽全民生态史,更何况云南地处边陲,几乎不会有重要文人来及时记录普洱茶的动静。唐代《蛮书》、宋代《续博物志》、明代《滇略》中都提到过普洱一带出茶,但从记述来看,采摘煮饮方式还相当原始,或语焉不详,并不能看成我们今天所说的普洱茶。这就像,并不是昆山一带的民间唱曲都可以叫昆曲,广东地区的所有餐食都可以叫粤菜。普洱茶的正式成立并进入历史视野,在清代。
       我在上文曾写到清代帝王为了消食而喝普洱茶的事情。由于他们爱喝,也就成了贡品,既然成了贡品,那就会风行于官场仕绅之间,还要严选品质和茶号,精益求精。普洱茶,由此实现了高等级的生命合成。从康熙、雍正、乾隆到嘉庆、道光、咸丰,这些年代都茶事兴盛,而我特别看重的,则是光绪年间(1875年-1909年)。主要标志,是诸多“号级茶”的出现。
       “号级茶”,是指为了进贡或外销而形成的一批茶号和品牌。品牌意识的觉醒,使普洱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经典时代”,以后的一切活动也都有了基准坐标。
       早在光绪之前,乾隆年间就有了同庆号,道光年间就有了车顺号,同治年间就有了福昌号,都是气象不凡的开山门庭,但我无缘尝到它们当时的产品。我们今天还能够“叫得应”的那些古典茶号,像宋云号、元昌号,以及大名赫赫的宋聘号,都创立于光绪元年。由此带动,一大批茶庄、茶号纷纷出现。说像雨后春笋,并不为过。
       我很想随手开列一批茶号出来让读者诸君嚇一跳,看看即便在交通艰难、信息滞塞的时代,一旦契合某种生态需求,也会喷涌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商市气势。但是,我拿出来的一张白纸很快就写满了,想从里边选出几个重要的茶号来,也不容易。刚勾出几个,一批自认为比它们更重要的名字就在云南山区的老屋间嗷嗷大叫。我隐约听到了,便仓皇收笔。
       只想带着点儿私心特别一提:元昌号在光绪元年创立后,又在光绪中期到易武大街开设分号而建立了福元昌号,延绵到二十世纪还生气勃勃,成为普洱茶的“王者一族”。这个茶庄后来出过一个著名的庄主,恰是我的本家余福生先生。
       就像我曾经很艰苦地抗议自己的书籍被盗版一样,余福生先生也曾借着茶饼上的“内票”发表打假宣言:“近有无耻之徒假冒本号……”,我一看便笑了,原来书茶同仇,一家同声,百年呼应。
       茶号打假,说明市场之大,竞争之烈,茶号之多,品牌之珍。品牌的名声,本来应由品质决定,但是由于普洱茶的品质大半取决于微生物菌群的微观生态,恰恰最难说得清。因此,可怜的打假者们不得不借用一般的“好茶印象”来涂饰自己的品牌。例如,这家说自己是“阳春细嫩白尖”,那家说自己是“细嫩茗芽精工揉造”,甚至还自称“提炼雨前春蕊细嫩尖叶,绝无参杂冲抵”云云,其实是以绿茶的坐标扬己之短,避己之

不得不注意光绪和茶业的宿命。
       浩劫过去,茶香又起。只要茶盅在手,再苦难的日子也过得下去。毕竟已经到了二十世纪,就有人试图按照现代实业的规程来筹建茶厂。一九二三年到勐海计划筹建茶厂的几个人中间,领头的那个人正好也是我的本家余敬诚先生。
       后来在一九四年真正把勐海的佛海茶厂建立起来的,是从欧洲回来的范和钧先生和冯绍裘先生。他们背靠中国茶业公司的优势,开始试行现代制作方式和包装方式,可惜在兵荒马乱之中,厂房被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炸毁,重建又千难万难。他们到底有没有投入批量生产?产了多少?销往何方?至今还说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十年后战争结束,政局稳定,一些新兴的茶厂才实现规模化的现代制作。从此,大批由包装纸上所印的字迹颜色而定名的“红印”“绿印”“蓝印”“黄印”等等品牌陆续上市,五彩斑斓地开启了“印级茶”的时代。
       那又是一个车马喧腾、旌旗猎猎、高手如云的热闹天地。“号级茶”就此不再站在第一线,而是退居后面,安享尊荣。如果说,“号级茶”在今天是难得一见的老长辈,那么,“印级茶”则还体力雄健,经常可以见面。
       无奈海内外的需求越来越大,“印级茶”也撑不住了。普洱茶要增加产量,关键在于缩短发酵时间,这就产生了一个也是从偶然错误开始的故事。有一个叫卢铸勋的先生在香港做红茶,那次由于火候掌握不好,做坏了,发现了某种奇特的发酵效果。急于缩短普洱茶发酵时间的茶商们从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便在香港、广东一带做了一些实验。终于,一九七三年,由昆明茶厂厂长吴启英女士带领,在这些实验的基础上以发水渥堆的方法成功制造出了熟茶。熟茶中,陆续出现了很多可喜的品牌。
       当然,也有不少茶人依然寄情于自然发酵的生茶,于是,熟茶的爆红也刺激了生茶的发展。在后来统称“云南七子饼”的现代普洱系列中,就有很多可以称赞的生茶产品。从此之后,生、熟两道,并驾齐驱。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普洱茶还严重缺少科学测试、生化分析、品牌认证、质量鉴定,因此虽然风行天下,生存基点还非常脆弱,经受不住滥竽充数、行情反转、舆情质询。日本二十几年前由痴迷到冷落的滑坡,中国在二七年的疯涨和疯跌,都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二八年由沈培平先生召集众多生物科学家和其他学者集中投入研究,开启了“科学普洱”的时代。
       我用如此简约的方式闲聊着普洱茶的历史,还是觉得没有落到实处,就像游离了一个个作品来讲美术史,才几句就心慌了。然而普洱茶那么多品牌,有哪几个是广大读者都应该知道的呢?它们的等级如何划分?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一些“经典品牌”的排序中,把握住普洱茶的历史魂魄?



       为口感排序,非常冒险。
       尤其是,任何顶级形态都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而每种高度都自成峰峦,自享春秋,更不易断其名次。为普洱茶的峰峦排序,还遇到了特殊的困难,那就是,抵达者实在太少,难以构成广泛舆论。大家甚至都知道哪几位老兄藏有哪几种品牌,说高说低,都有“挟藏品而自重”“隐私心而待沽”之嫌。因此,大家往往只默默地排序于心底,悄声地嘀咕于壶边。说大声了,怕遇冷眼。
       好像都在等我。
       因为我嫌疑很小,胆子很大。
       那么,就让我来吧。
       我对“号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宋聘”;
                     第二名:“福元昌”;
                     第三名:“向质卿”;
                     第四名:“双狮同庆”;
                     第五名:“陈云号”。

       我对“印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大红印”;
                    第二名:“甲乙级蓝印”;
                    第三名:“红印铁饼”;
                    第四名:“无纸红印”;
                    第五名:“蓝印铁饼”。

       我对“七子饼”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七子黄印”;
                   第二名:“七五七二”;
                   第三名:“雪印青饼”;
                   第四名:“八五八二”;
                   第五名:“八八青饼
”。

       写完这些排序,我在大胆之后突然产生了谦虚,觉得应该拜访几位老朋友,听听他们的说法。
       先到香港,叩开了柴湾一个巨大茶叶仓库的大门,出来迎接的正是白水清先生。在堆积如山的茶包下喝茶,就像在惊天瀑布下戏水,非常痛快,因此每次都会逗留到午夜之后。今天一看,喝茶处已经装修一新。
       白先生对普洱茶的见识,广泛而又细致。原因是做了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当初很多场合是不能“试泡试喝”的,只凭两眼一扫,就要判断一切,并由此决定祸福。这种长年训练,使他的眼光老辣、迅捷而又全面。我甚至建议他编一部《白水清普洱茶词典》出版,因为他有这种知识贮备。说起“号级茶”,他首先推崇当年的四个茶庄:同庆号、同兴号、同昌号、宋聘号。在品牌上,他认为最高的是“红标宋聘”,口味浓稠而质量稳定。其次他喜欢“向质卿”的高雅、鲜爽,“双狮同庆”的异香、霸气。“福元昌”和“车顺号”,好是好,但存世太少,呈现得不完整,不方便进入队列。此外,他还欣赏几个茶庄,例如江城号、敬昌号等等。
       何作如先生在普洱茶上,是很多高人的“师傅”。很多年前我只要和金庸先生、白先勇先生聊天,他每次都来泡茶,我们三人不知道他拿出来的茶是何等珍贵,现在想来还十分惭愧。他坚守茶的等级,并以此展现身份。对于低等级,他一见扭头就走,理也不理。他把“号级茶”分了“四线”,这是我迄今见过对“号级茶”的最精细划分。一线三名,“宋聘”“双狮同庆”“福元昌”;二线两名,“陈云号”“仁和祥”;三线三名,“本记”“敬昌”“同兴”;四线也是三名,“江城号”“黄文兴”“同昌号”。除了这“四线”外,他直陈自己所要求的普洱茶境界,那就是一喝便产生“直坠丹田”的强烈体感。要达到这一境界,他主张以原生态的制作方式走生茶之路,不做太多加法。他还非常重视冲泡技术,讲究水质、水温、投量、壶型、间歇等等关键细节。
       沈培平先生对现代普洱茶发展的贡献,人所共知。那天我在飞机上正好与他邻座,就聊了起来。他是一位宏观的管理者,既有科学思维,又有敏锐口感,因此对各种品牌都有一种鸟瞰的高度。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一口气列了十名:“宋聘”“福元昌”“向质卿”“双狮同庆”“陈云号”“大票敬昌”“同昌号(黄文兴)”“江城号”“元昌号”“兴顺祥”。他对“印级茶”排了六名:“大红印”“甲乙级蓝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蓝印铁饼”“广云贡饼”。他对“七子饼”排了九名:“七子小黄印”“七五七二(青饼)”“雪印”“月印”“八六五三”“七五八二”“八五八二”“七五四二”“八八青(七五四二)”。除此之外,他还提供了自己对熟茶的排名:“紫天”“八中熟”“南宝砖”“文革后期砖”以及对“新生代普洱茶”的排名:“易武春尖”、“橙中橙”“紫大衣”“九九易昌”等等。他的目光,童叟无欺。
       张奇明先生开设的大可堂茶馆,专供普洱茶,早已成了上海极重要的一个文化会所。有的茶客甚至摹仿西方人着迷星巴克的语言,说自己平日“如果不在大可堂,就在去大可堂的路上”。很多朋友看到那里有一方由我书写的碑刻,以为是我开的。其实,我只是一名常去的茶客。张奇明先生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向质卿”“大票敬昌”;对“印级茶”的排序为:“大红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甲乙级蓝印”“大字绿印”“蓝印铁饼”;对“七子饼”的排序为:“黄印”“七五七二”“雪印”“八五八二”“八八青饼”。
       王家平先生在网络微博上的署名是“茶人王心”,据说投情颇深,读者也不少,可惜我不上网,看不到。算起来,只要我在北京期间,与他喝茶的次数特别多。每次看到他胖胖的手居然能灵巧地泡出一壶壶好茶,深感惊讶。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双狮同庆”“向质卿”;他对“印级茶”的排序为:“红印”“蓝印铁饼”“甲乙级蓝印”“无纸红印”;他对“七子饼”的排序为:“八五八二”“雪印”“八八青饼”。
       另外,我还分头询问了一些优秀茶艺师如姚丽虹、黄娟、海霞她们的排序,几乎也都大同小异。可见,在口味等级上,高手们分歧不多。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说得如此痛快淋漓,但是,“号级茶”已经越来越少,谁也不能经常喝到了。“福元昌”现在存世大概也就二、三十小桶吧?“车顺号”据说只存世四片,我已侦知被哪四个人收藏了。都是我的好友,但他们互相不说,更不对外宣扬。怕被窃,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更怕的是,一番重大的人情,或一笔巨大的贸易,如果提出要以尝一口这片老茶作条件,该如何拒绝?
       珍贵,不仅是因为稀少。“号级茶”的经典口味,借着时间的默默厮磨,借着微生物菌群的多年调理,确实高妙得难以言表。
       邓时海先生说,福元昌磅礡雄厚,同庆号幽雅内敛,一阳一阴,一皇一后,构成终端对比。在我的品尝经验里,福元昌柔中带刚,果然气象不凡,同庆号里我只中意“双狮”,陈云号药香浓郁,也让我欣喜,但真正征服我的,还是宋聘。宋聘,尤其是红标宋聘而不是蓝标宋聘,可以兼得磅礡、幽雅两端,奇妙地合成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冲击力,弥漫于口腔胸腔。
       我喝到的宋聘,当然不是光绪年间的,而是民国初年宋家与袁家联姻后所合并的“乾利贞宋聘”茶庄的产品。那时,这个茶庄也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每次喝宋聘,总是多一次坚信,它绝非浪得虚名。与其他茶庄相比,宋、袁两家的经济实力比较雄厚,这当然很重要,但据我判断,必有一个真正的顶级大师一直在默默地执掌着一部至高的品质法律,不容有半点疏漏。
       照理,堪与宋聘一比的还有同兴号的“向质卿”——一个由人物真名标识的品牌,据说连慈禧太后也喜欢。但奇怪的是,多次喝“向质卿”,总觉得它太淡、太薄、太寡味,便怀疑慈禧太后老而口钝,或者向家后辈产生了比较严重的“隔代衰退”。到后来,不管到哪一个茶室,一听这个品牌就兴味索然。没想到有一天夜晚在深圳,白水清先生拿出了家藏的“向质卿”,又亲自执壶冲泡,我和马兰才喝第一口就不由得站起身来。那口感,是一种充分柔爽中的充分堂皇。而且,还有一种大空间的洁净,就像一个老庭院被仆役们洒扫过很久很久。无疑,这是典型的贡品风范。但是,如果要我把它与宋聘作对比,我还会选择宋聘,理由是力度。
       我对“印级茶”的喜欢,也与力度有关。即使是其中比较普及的“无纸红印”“蓝印铁饼”,虽都还只是中年,却已有大将风度。在京城初冬微雨的小巷茶馆,不奢想“号级茶”了,只掰下那一小角“红印”或“蓝印”,再把泉水煮沸,就足以满意得闭目无语。当然也会试喝几种“新生代”普洱,一般总有一些杂味、涩味,如果去掉了,多数也是清新有余,力度薄弱。那就只能耐心地等待,慢慢让时间给它们加持了。


       说到力度,我不能不表述一种很深的遗憾。普洱茶的口感,最珍贵、最艰深之处,就是气韵和力度。但是,科学家们研究至今,还无法说明气韵和力度的成因。有人说,茶中之气,可能来自于一种叫“锗”的成分,对此我颇有怀疑。我想,锗,很可能是增加了某些口味,或提升了某些口味吧?应该与最难捉摸的气韵和力度关系不大。虽然最难捉摸,但一上口就能立即感知,而且是一切老茶人的共同感知,这是何因?依我看,秘密还在那群微生物身上。天下一切可以即时爆发的气势,必由群体生命营造,可惜我们对这种群体生命,还那么无知。把原因归之于锗,好像是以化学替代了微生物学。
       除了气韵和力度,普洱茶的特殊香型也还是一个谜。过去有一种幼稚的解释,以为茶树边上种了某一种果树就会传染到某种香型,这种说法已被实践否定。据现在的研究,普洱茶的香气,是芳樟醇(也即沉香醇及其氧化物)在起作用。这种说法可能比较靠谱。但是,普洱茶除了樟香之外的其他香型如兰香、荷香、枣香、青香,那是芳樟醇范围里边的不同类别,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别的醇?
       还有,科学家认为,普洱茶的防癌作用主要是靠茶红素,但是,我们对茶红素又了解多少?它究竟是什么?何时能分解出来?
       又有科学家设想,普洱茶的最好原料是千年古茶树,那些茶树为什么千年不凋,仍有产出?除了微生物的辛劳之外,是不是还有一种“长寿基因”?如果是,那么,这种“长寿基因”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存在着、转换着?
       这样的问题,可以无休无止地问下去。
       很快我们发现,有关普洱茶的很多重大问题,大家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因此,最好不要轻言自己已经把普洱茶“彻底整明白”了。记住,就在我们随手可触的某个角落,那群微生物正交头接耳地在嘲笑我们。而且,它们确实也有足够的资格嘲笑。
       由此想起几年前,闫希军先生领导的天士力集团听到了“科学普洱”的声音,便用现代生物发酵工艺萃取千年古茶树中有效无害的成分提炼成“帝泊洱”速溶饮品,为普洱茶的功能化、便捷化、国际化打开了新门户。在香港举行的发布会上得知,为了研究的可靠性,他们曾经一次次动用上百只白老鼠做生化实验。我随即在发布会上站起来说,自己是一百零一只白老鼠,无意中也接受了实验,而且还愿意实验下去。
       但是,我更想在实验中把自己变小,小得不能再小,然后悄悄溶入那支微生物菌群的神秘大军,看它们如何从原始森林的古乔木大叶种开始,一步步把普洱茶闹腾得风起云涌。
       当然,对我来说,普洱茶只是一个观察样本,只要进入了微生物的世界,那么,我对人类和地球的感受也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我再由小变大,甚至变成巨人,笑看茫茫三界。
       对不起了,普洱茶,我所关切的事,毕竟要比你大得多。

关于乌龙茶发源地的几点思考

乌龙茶发源于福建无可置疑,但具体发源于闽南安溪还是闽北崇安(今武夷山市),尚有争议。福建省安溪县农业农村局教授级高级农艺师、全国茶叶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委员蔡建明,安溪中国茶都集团有限公司党委副书记、国家一级评茶师吴小猛,安溪县茶业管理委员办公室主任陈志明共同完成了《关于乌龙茶发源地的几点思考》一文,从大量的、权威的文献资料出发,结合茶叶传统命名方法的逻辑考证、早期实地走访调查报告、民间传说等为辅助,就厘清乌龙茶发源地问题展开探讨。

当今国内外学术界普遍认同乌龙茶发源于福建,而具体发源于何地?是闽南安溪,还是闽北崇安(今武夷山市)或是闽南漳州?尚有争议。针对乌龙茶起源问题,进行以下思考:

武夷山发源说及其佐证史料的考辩

武夷山发源说主要出现于解放后,尤其是九十年代以来,相关著述渐多,一度几乎盖过闽南安溪说,此说的佐证材料几乎都是阮旻锡的《武夷茶歌》、《安溪茶歌》和陆廷灿《续茶经》里引用王草堂《茶说》里的相关记述。反观著名茶叶专家在谈起乌龙茶发源时则审慎得多,并不妄下结论。

下面,来认真考究支撑闽北武夷山说重要佐证材料的科学性、客观性和严密性。

目前,持乌龙茶起源于闽北的人士,其主要依据是对阮旻锡《武夷茶歌》、《安溪茶歌》和王草堂《茶说》、陆廷灿《续茶经》的解读而后引而为据。但仔细研读这些史料,都没有提及乌龙茶制作技艺的起源问题。

阮旻锡《武夷茶歌》与《安溪茶歌》的

文意解读

阮旻锡(1627—1712),字畴生,僧名释超全。福建厦门同安人。阮旻锡师从工部尚书曾樱,与之共患难。顺治五年(1649),清军攻袭厦门,曾樱战败,殉节自尽,阮旻锡冒险为其收尸。顺治十二年(1655),郑成功在厦门设储贤馆,阮旻锡为其幕僚之一。其后阮料抗清无望遂弃家行邀,奔走四方,留滞燕云二十余载。甲戌年(1694),阮慕茶名至武夷山,入武夷山天心禅寺为僧,与闽南籍僧人在寺庙研习茶艺,品茗论道,以茶论佛,以茶说经。阮旻锡大致在1694—1703年期间写下《武夷茶歌》,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在厦门写下《武夷茶歌》的姐妹篇《安溪茶歌》。

《武夷茶歌》:建州团茶始丁谓,贡小龙团君谟制。元丰敕献密云龙,品比小团更为贵。无人特设御茶园,山民终岁修贡事。明兴茶贡永革除,玉食岂为遐方累。相传老人初献茶,死为山神享庙祀。景泰年间茶久荒,喊山岁犹供祭费。输官茶购自他山,郭公青螺除其弊。嗣后岩茶亦渐生,山中借此少为利。往年荐新苦黄冠,遍采春芽三日内。搜尺深山栗粒空,官令禁绝民蒙惠。种茶辛苦甚种田,耘锄采抽与烘焙。谷雨届其处处忙,两旬昼夜眠餐废。道人山客资为粮,春作秋成如望岁。凡茶之产准地利,溪北地厚溪南次。平洲浅渚土膏轻,幽谷高崖烟雨腻。凡茶之候视天时,最喜天晴北风吹。苦遭阴雨风南来,色香顿减淡无味。近时制法重清漳,漳芽漳片标名异。如梅斯馥兰斯馨,大抵焙时候香气。鼎中笼上炉火温,心闲手敏工夫细。岩阿宋树无多丛,雀舌吐红霜叶醉。终朝采采不盈掬,漳人好事自珍秘。积雨山楼苦昼间,一宵茶话留千载。重烹山茗沃枯肠,雨声杂沓松涛沸。

《安溪茶歌》:安溪之山郁嵯峨,其阴长湿生丛茶。居人清明采嫩叶,为价甚贱供万家。迩来武夷漳人制,紫白二毫粟粒芽。西洋番舶岁来买,王钱不论凭官牙。溪茶遂仿岩茶样,先炒后焙不争差。真伪混杂人聩聩,世道如此良可嗟。吾哀肺病日增加,蔗浆茗饮当餐霞。仙山道人久不至,井坑香涧路途赊。江天极目浮云遮,且向闲庭扫落花。朝夕几焙茗香迷,无暇为君辨正邪。

《武夷茶歌》讲述了武夷茶区茶的发展历程、采摘、制作、品类以及武夷山特有的祭祀、喊山习俗等文化信息。但并没有提到乌龙茶制作工艺的起源问题。

《安溪茶歌》的文意是:安溪适宜种茶,这里的居民于每年清明时节采摘茶叶,廉价卖给普通百姓;近来在武夷山做出了紫毫、白毫两种茶;外国的商船年年前来买茶,价格却全由牙行定价。武夷茶在西洋畅销,安溪茶模仿武夷茶;此时作者的肺病加剧,无法分辨真假!这只是当时的历史现象(这种现象在如今的茶叶市场上也是比比皆是的!),只能说明武夷茶在西洋市场的欢迎程度,并不能说明乌龙茶起源于闽北。而且,茶歌中所描述的茶叶“紫毫”和“白毫”是两种红茶而不是乌龙茶。

著名茶学家、茶教育家、茶史学家陈椽在《新中国茶业科学论》中指出:青茶(作者注:青茶即乌龙茶)起源于安溪,茶农逃乱,先到沙县而到武夷山。青茶制法也传到武夷山。安溪茶农到武夷定居后,仿效小种红茶先炒后揉的制法,改进安溪青茶制法,提高香气,品质大大提高,销路很好,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安溪青茶仿武夷岩茶样,这是很自然的,也是改进制茶技术的一般规律,不足为奇。并不是武夷岩茶先于安溪青茶。

由此可见,阮旻锡的两首茶歌只是对武夷和安溪两地茶的采制、品类、技术改进、销售等的描述,而与乌龙茶的创制发源无关。仅仅以《安溪茶歌》中“溪茶遂仿岩茶样,先炒后焙不争差”来作为乌龙茶发源于武夷山而后传入安溪,是解释不通的。

《茶说》与《续茶经》的文意解读

陆廷灿《续茶经》(成书于1734年)中引用王草堂《茶说》(清康熙、雍正年间)的记载。王草堂《茶说》载:“武夷茶自谷雨采至立夏,谓之头春。约隔二旬复采,谓之二春。又隔又采谓之三春。头春叶粗味浓,二春三春叶渐细,味渐薄,且带苦矣。夏末秋初,又采一次为秋露,香更浓,味亦佳。来年计,惜之,不能多采耳。茶采后以竹筐匀铺,架于风日之中,名曰晒青。俟其青色渐收,然后再加炒焙。阳羡岕片,只蒸不炒,火焙以成。松萝、龙井,皆炒而不焙,故其色纯。独武夷炒焙兼施,烹出之时,半青半红,青者乃炒色,红者乃焙色也。茶采而摊,摊而摝,香气越发即炒,过或不及皆不可。既炒既焙,复拣去其中老叶枝蒂,使之一色。焙之以烈其气也,汰之以存其精力。乃盛于篓而鬻于市”。

陈椽指出:《茶说》论述制焙方法很详细,不是乌龙茶的焙制方法,而是小种红茶的制法。从阳羡岕片和松萝、龙井的绿茶制法发展到小种红茶的制法。“过红锅”的技术,没有掌握好,半青半红正是表明红茶的花青严重。武夷岩茶制法是摇青,边红中青,旧称三红七绿。小种红茶制法的特点,是经过晒青(雨天烘青),过红锅后初焙,摊放拣梗,再焙。


△余泽岚2016年10月摄于武夷山星村镇九曲码头

显而易见,陆廷灿《续茶经》引用王草堂《茶说》的有关记载,只是记述了小种红茶(而不是乌龙茶)的制作方法,并没有提及起源一说。如今的引用者以此为据说明乌龙茶发源于闽北武夷山,但也都忽略了最为关键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茶说》只是对茶叶制作工艺的总结性记述,并非是对茶类起源的记述,这是不足以得出乌龙茶起源于闽北的论断的。

乌龙茶发源于武夷山的民间传说

据西安瓦库2014年7月22日《瓦库茶事·乌龙茶的起源与影响》一文中记载:关于乌龙茶制作工艺的形成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传说清朝年间,有一队官兵经过武夷山,当时正值采制季节,厂主及工人们仓惶躲避,士兵们就睡于茶青之上。官兵走后,厂主见茶青已变软,部分边缘发红,痛心不已。无奈之下,将其炒、揉、焙,结果意想不到其茶不但香高、味厚,而且比之松罗茶更无苦涩。笔者认为,士兵们在茶青上睡觉时压迫、滚动,这种无意识的简单“做青”,却起到了部分发酵的效果,真是“歪打正着”。厂主、茶师们喜出望外,逐渐揣摩而为之,终于摸索出乌龙茶的制作工艺,这当然是初级阶段的乌龙茶。有人将此引证为红茶起源,笔者认为欠妥。因为红茶主要在揉捻后发酵,而乌龙茶是在炒揉之前发酵,士兵不可能睡在粘乎乎的红茶茶胚上。这种偶然的巧合是有它的前因的。

△说茶编辑2020年4月在武夷山拍摄

但在武夷山地区广为流传的这则民间传说,更多人讲的却是红茶起源的传说。由福建农林大学等编写的《丝路闽茶香——东方树叶的世界之旅》一书中指出:传说,它的诞生纯粹是源于一个美丽的错误。武夷山民把它从茶树上采下,原本是要做成绿茶的,可是因故没有及时付制,芽叶全都发热变红,“变质”了!这可愁煞了山民们,无奈只好将错就错,并砍来松柴熏焙。这些“变质”的青叶做成茶后,乌黑的茶色看起来不甚美观,甚至还有些丑陋,与鲜翠的绿茶不可同日而语,但它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松香,而且尝起来隐约间有类似于桂圆汤的味道,这便是世界上第一泡红茶——正山小种。小种红茶在桐木关问世后,最先是葡萄牙人发现了它的美,然后又于1610年被荷兰人最先把它装进了商船输往欧洲,武夷红茶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自1684年清政府首度解除海禁以来,武夷茶几乎已经传遍了欧洲。到了1689年,英国商船首次停靠厦门港,直接收购武夷红茶运回国。

乌龙茶闽北发源说的人士为了说明乌龙茶起源于武夷山也有民间的传说,却把众所皆知的红茶发源的民间传说套用在乌龙茶上,这也是说不过去的。

武夷茶不同于武夷岩茶

《武夷岩茶姚月明论文集》中“武夷岩茶之崛起”讲到:在明末清初以前武夷之茶只能称“武夷茶”,而不能称“武夷岩茶”,因两者有根本区别,前者应解释为武夷之茶,包括蒸青团饼茶、炒青散茶以及小种红茶、龙须茶、莲心等诸茶;后者是专指乌龙茶(青茶)类,即生产加工在武夷的半发酵茶。

综上所述,从现有的文献记载或者是所谓的民间传说,都无法说明乌龙茶起源于闽北武夷山的。

漳州发源说的质疑

经查,极少数认为乌龙茶发源于漳州的人士的观点,其依据也是对阮旻锡《武夷茶歌》和《安溪茶歌》进行解读而得出的结论。漳州市芗城区地方志编撰委员会陈侨森在《乌龙茶工艺源于漳州》一文中主要是对《武夷茶歌》中“近时制法重清漳,漳芽漳片标名异。”《安溪茶歌》中“迩来武夷漳人制,紫白二毫粟粒芽。”进行解读分析,认为:按两首茶歌和有关资料分析,明末清初,漳州茶叶商在武夷经营茶业,使漳州的乌龙茶制作工艺传入武夷。安溪的乌龙茶制作技术则是学习武夷,故说乌龙茶的半发酵制法源自漳州。不过那时不是叫乌龙茶,漳州茶商标名“漳芽、漳片”。当然乌龙茶工艺的“发明”不是偶然,而是漳州人讲究品茶、精心研制,逐渐改进的结果。由此得出乌龙茶工艺源于漳州,太过于武断和牵强,也许是作者的一厢情愿吧!


△说茶编辑2019年8月在漳州诏安拍摄

论安溪发源说

相较于闽北武夷山或闽南漳州起源说,乌龙茶发源于闽南安溪的可能性更大,且有着权威、翔实的史料可以佐证。对此,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论述。

文献资料

关于乌龙茶的起源问题,实际上从解放前后以及多年来大量的文献资料中都可以得到很好的佐证。下面以目前能够查询到的有关乌龙茶发源地记载的文献出版时间为序进行阐述:

《建瓯县志》(民国18年出版)记载:“乌龙茶叶厚而色浓,味重而远,凡高旷之地,种植皆宜,其种传自泉州安溪县”。福建省政府建设厅编印的《福建建设报告》(民国25年5月出版)记载:“第三节茶之命名法及其由来”“甲,依制造命名者有,一,乌龙茶——乌龙茶始于安溪。清光绪初各县工夫茶就衰,逐渐发明一种非红非绿之半发酵茶,因其来自乌龙树,故曰乌龙茶。”《崇安县新志》(民国29年出版)记载:“至于乌龙、水仙虽亦出于本山,然近代始由建瓯移植,非原种也。”“乌龙茶产于安溪,清代由詹姓者移植建瓯。”福建省政府统计处民国30年出版发行的《福建之茶》(上册)记载:“可见当时茶叶贸易之盛,及影响于福建之民生者。其时闽南之茶叶,亦臻极盛,乌龙茶之发源地安溪,以铁观音驰誉海外。”“闽北青茶中尚有乌龙一种,相传百余年前,有安溪人姓苏名龙者,移植安溪茶种于建宁府,繁殖甚广。及其死后乃名曰乌龙。其产量在青茶类中为最多,产地亦最广,即在茶叶市场亦极有名。海内外皆用乌龙茶,以分别红茶与绿茶间之半发酵茶。沙县昔亦产乌龙,近已绝迹。崇安之乌龙于清道光年间由安溪人詹金圃先移建瓯而再移往者。”1956年台湾省政府农林厅茶业传习所印刷发行的《乌龙茶及包种茶制造学》指出:“清嘉庆三年(1798年),安溪西坪人王义程在台湾把乌龙茶制作技术加以改进,创制出台湾包种茶,并在台北县茶区大力倡导和传授。”全国高等农业院校试用教材《制茶学》指出:“青茶起源,福建安溪劳动人民在清朝世宗胤禛雍正三年至十三年(公元1725年至1735年)创制发明青茶,首先传入闽北,后传入台湾省。”张天福教授主编的《福建乌龙茶》所表明的观点:“闽南安溪在历史上选育和繁殖了不少适制乌龙茶的优良品种,并在制作技术上精益求精,虽然缺乏较早的有关历史文献,但亦不能就此认为安溪与乌龙茶的创制无缘。”“武夷岩茶卓著的声誉,除了优越的品种和自然环境因素之外,能工巧匠的精工细作是重要的因素。历史上,武夷茶工大多来自江西上饶,其中做青师傅多为闽南人。”

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宗懋主编的《中国茶经》指出:“闽南是乌龙茶的发源地,由此传向闽北、广东和台湾。产于福建南部的乌龙茶,最著名、品质最好的是安溪的铁观音”陈椽在《武夷茶三起三落——武夷茶起源考证》一文中指出:“历史上记载的武夷茶都不是指武夷岩茶,武夷岩茶是青茶的发展。武夷岩茶的创制,是从闽南安溪居民先逃至沙县而后逃来武夷山定居,所以沙县很早也生产青茶而改进的。武夷山居民至今是安溪人,亦是制岩茶的高手。武夷岩茶的采制者都是逃难的安溪人的后代。”“武夷岩茶茶工,除定居的安溪人,大部均为逃难到江西的闽南人,于春茶前由上饶、河口一带来山,茶季终了,除留少数为长工外,余均清算工资返回江西,现在还是这样。”“抚今追昔,安溪难民在困苦的生活中,振奋精神,发挥无穷的智慧,发明武夷岩茶的巧妙制法,流传后世,留下了千古不灭的功绩。”“安溪难民来武夷山后,在闽南青茶制法和闽北青茶制法的基础上结合武夷山小种红茶制法,创制发明武夷岩茶的高超的制茶技术。如安溪铁观音午后晒青,改为早上晒青,两晒两晾是小种红茶的复式萎凋,控制萎凋程度。安溪大笳蒌摇青改为水筛筛摇制法。控制所谓“发酵”程度,制成三红七绿的非红非绿的高超品质。双炒双揉改进红茶过红锅炒揉不匀,半红半青的花青。”

“考古学家、厦门大学教授庄为玑在《安溪县的发展历史》一文中说:安溪到了宋朝的时候,已有很大的发展,潘田的铁矿和仙苑的乌龙种,就在这个时候生产的。庄为玑教授把潘田的铁矿和仙苑茶联系在一起,可见仙苑的茶叶在宋初的发展已非一般。而制作茶叶手工业出现,则表明安溪茶叶的发展在宋初已具产业的雏形。”陈椽在《茶业通史》中指出:“安溪劳动人民在清雍正年间(公元1723年——1735年)创制的青茶首先传入闽北,然后传入台湾。”武夷学院教授李远华主编的《第一次品乌龙茶就上手》的“导论”中指出:“福建安溪在清朝接连发生了几件震撼中外茶界的重大事件,如乌龙茶制作工艺的发明和定型、名茶铁观音的发现、茶树无性繁殖育苗技术的发明、乌龙茶制作技术和铁观音茶苗传入台湾等。”中国茶叶学会编著的《茶知识108问——今天您喝茶了吗?》一书中的第14问“我国什么时候开始有乌龙茶?”答:“乌龙茶,又称青茶。乌龙茶创制于1725年前后(清雍正年间),福建《安溪县志》记载,安溪人于清雍正三年首先发明乌龙茶做法,以后传入闽北、广东和台湾。”


△说茶编辑2019年4月在安溪拍摄

关于闽南、闽北之乌龙茶制法孰先孰后的问题,2022年8月出版发行并获得业界广泛好评的《近代以来中国茶叶研究及图鉴》的作者郭红军、郭楚嘉,通过查阅大量的史实资料,进行深入研究、比对,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乌龙”这二个字,既是茶树品种名,又曾作为品质上佳的红茶花色之一外销,是众多外销茶“字号”中的一员,如今还是我国六大基本茶类之一。

乌龙茶制法之演变大致分为三个时期:

初创时期——18世纪初,闽南地区安溪及邻近各县茶农,可能是基于耐冲泡等方面因素考量,从当地名为“乌龙”的茶树上采摘较为成熟的叶片制得一种青茶(或于每年春天红绿茶采制工作完成后),即以“乌龙”命名;最初主要为自用,后因经济实惠,受到老百姓普遍欢迎,渐渐成为本地市场商品之一。

演变时期——嗣后这种饮用乌龙茶的习惯及其制法随着当地人口迁徙等原因,向东传播至我国宜茶地区之台湾文山、淡水等地,发展出与闽南制法相同而制作上佳的“台湾乌龙茶”;向北则流传至邻近福州口岸之沙县、武夷一带,制法逐渐改良,清咸同年间并出产乌龙品质更为优良之“红边茶”,亦为现今武夷岩茶制法之雏形,“奇种”等花色得于光绪年间推销粤沪等地。

定型时期——20世纪初,清政府力图商业之振兴,措施频举,我国与南洋一带之华侨联系日益密切,商务渐趋发达。华侨多为闽粤人士,于是厦门乌龙茶绝处逢生,乃积极拓展侨销市场,运销香港、越南、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和地区;复以制作更臻完善、品质堪称优异之武夷岩茶,满足上层人士所需。嗣后闽省又相继有茶务讲习所之成立、制茶机器之推广、茶业改良场之设置、茶叶出口之检验、茶树更新之运动等等,闽省青茶遂为民国时期侨销华茶之翘楚,而其制法在通过长期的生产和市场检验后最终得以确立。

武夷山实地调查访谈和游客的游记

武夷山实地调查访谈

1982年,承担省科委科技情报研究所编写《福建土特产》之《安溪乌龙茶》篇。为调查了解安溪乌龙茶史,笔者(作者注:谢志群)与安溪县科委副主任谢德保同志前往省图书馆、崇安县、武夷山管理局、武夷公社等地历经10多天进行调查、探访。

6月9日往崇安县茶叶局调查,谈到乌龙茶的制造史,当时崇安茶叶界的干部就有两种观点,有的认为武夷山的乌龙茶制作方法是从安溪传过来的;有的认为安溪乌龙茶制作方法是从武夷山传去的。后来他们介绍到武夷山管理局,武夷山公社进一步调查。据他们说,崇安乌龙茶制作多集中在武夷山区域内。

到了武夷山管理局,武夷山公社查阅了一些资料,又介绍到天心大队,说武夷山区域的乌龙茶产地集中在天心大队。到了天心大队,大队程书记介绍了一个情况,说天心大队制作乌龙茶技术掌握在天心一陈姓家族手里。

拜访了陈书省老茶师。到了陈家,见到陈茶师是一位稳重、经过沧桑的人,康健、个子高高,70多岁。他边泡茶边问:你们是哪里的?调研团队说:我们是安溪的。这一下陈茶师高兴了起来表示自己也是安溪祖的。可巧了,找到老乡了,话投机多了。调研团队就问:您们是安溪哪里的?他说:是安溪(蓬莱)彭格的。调研团队问:怎么到武夷山来了?他说,早前祖上陈姓两兄弟从彭格跑到江西上饶落户,后代又从上饶迁居到武夷山来做茶。调研团队又问:出来多久了?他说,从安溪搬往上饶已有十三、十四代左右,大约有300多年。调研团队问,有没有回安溪过。他说:很早前祭祖、续族谱时有回过安溪。

闲谈了一会儿,话题回到乌龙茶制作技术上。调研团队表示,被一路介绍过来,听说武夷山制作乌龙茶的技术掌握在天心大队陈姓家族手里,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确实是这样。调研团队又问:其他人家为什么不懂呢?他说:家族有很严的保密传统。我们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乌龙茶的制作技术只传子、传媳、不传女。调研团队很好奇地问:这是为什么?他说:如果传女,出嫁了,会把技术外传。调研团队又冒昧地问:那万一儿子身故了,儿媳妇不是也要再嫁出去吗?陈茶师说:祖上族规如果丧夫只允许儿媳妇招赘进来,不能让儿媳妇再嫁出去,以防制茶技术外传。所以长久以来,世世代代相传制茶技术都没有外传。

一路调查,武夷山掌握乌龙茶制作核心技术的竟是移居到武夷山的安溪人(祖籍),而且此技术传男不传女。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情节。

福州游客的游记——武夷山上的安溪小村

清初,安溪曾有许多制茶高手被武夷山聘为制茶师傅,传授乌龙茶制作技术,其中不少人就在武夷山定居下来。现在武夷山的天心洞、水帘洞等产茶区一带操闽南话的安溪籍村民上千人。多年前,旅居福州的陈民先生到武夷山旅游,在游览大王峰后,过幔亭,经三姑,欲睹鹰嘴岩风采,于马头岩下一个小村落的路边农舍里喝茶时,意外地遇到了一位操闽南话口音的老阿婆,为此特撰《武夷山上的安溪小村》。文中记述:

上得屋前,一位年老的阿婆十分热情地问调研团队从哪里来?调研团队说:“从省城来。不过,是闽南人。”阿婆表示自己也是闽南人,祖籍安溪,世代种茶为生,来武夷已经三代人。现在全村20来户人家,还全都讲闽南话哩。“真的?”见调研团队惊讶不已,阿婆索性用闽南话和我攀谈起来。那口音,与泉州方言太相似了。她说:“只是出来久了,闽南腔调有点变了,不过,还是闽南话,听得懂吧?”调研团队说:“听得懂,听得懂。”一种完全不同于当地崇安话的闽南方言,怎么会听不懂呢?阿婆又重泡了一杯“武夷岩茶”,并到厨房生火为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坐在闽北农家的阳台上,抬头可见奇异的马头岩风光,听着阿婆讲述从闽南到武夷的故事以及近年来武夷山旅游的话题,“孤独”的游人大有“他乡遇故人”的感受,心情十分激动。

茶叶传统命名法的逻辑

在按照鲜叶氧化程度和制作工艺不同把茶叶分为绿茶、黄茶、黑茶、白茶、红茶和青茶六大类之前,各地所产茶叶基本是按照“地名+品种”,或直接以茶树品种进行命名,每一种茶叶各自对应着相应的产地和制作工艺,并没有进行系统细分。六大茶类分类法在得到广泛认可后,方将各地茶叶按照工艺和氧化程度归类汇总,乌龙茶才与青茶完全等同起来。也就是说,乌龙茶一开始只是茶树品种名,或一种茶叶制成品的名称,它对应着相应的制作工艺。乌龙茶的制作工艺首先诞生于安溪。闽北的乌龙茶树品种由安溪传入,也就是乌龙茶首先产于安溪,而后闽北因移植安溪的乌龙茶树,才开始生产乌龙茶。同时,闽北最开始并没有称为乌龙茶而是称为武夷茶、武夷岩茶。

我国开始认定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时,武夷山市被认定的项目名称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夷岩茶(大红袍)制作技艺,而安溪县被认定的项目名称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乌龙茶制作技艺(铁观音制作技艺)。由此可见一斑。


△说茶编辑2021年4月19日在安溪开茶节拍摄

在安溪西坪流传了几百年的民间传说

关于乌龙茶的发源地,历来有闽南、闽北之争,莫衷一是,没有定论。但在安溪人看来,乌龙茶的发源地为安溪无疑。因为这里的民间数百年来就流传着一段“苏良与乌龙茶”的传说。

相传,明成化年间(1465——1487年),安溪县崇信里(现在的西坪镇)南岩村,山高林密茶茂,村民以种茶为主,狩猎为辅。村里贺厝半岭湖有一位茶农苏良(1440——1515),不仅善于种茶制茶,还是位狩猎能手。这位茶农因长年累月风吹日晒,长得健壮黝黑,乡亲们都亲切地叫他“乌龙”(闽南方言中“苏”“黑”和“乌”,“良”与“龙”谐音)。有一次采茶返回途中,苏良忽然看见一头山獐从前方跑过,他端起猎枪,击中山獐。受伤后的山獐夺路而逃。苏良便背着茶蒌一路追赶抓捕。由于天色已晚,又忙于宰杀品尝,竟然把炒茶的事给忘了。第二天清晨要动手炒茶时,没想到搁置一夜的茶青已经变得柔软了,叶缘也呈现出红镶边,并散发出阵阵香味。全家人随即动手炒制,香味越发馥郁。做好的茶叶冲泡品尝,浓浓的花香扑鼻而来,滋味也更加醇厚,全无往日的苦涩之味。苏龙和家人欣喜若狂,连忙邀请左邻右舍的乡亲前来品尝。大家品后纷纷啧啧称奇。苏良细细琢磨,终于悟出了其中缘由:茶青在茶蒌中经过抖动,叶缘互相摩擦,从而形成红边,这样制出来的茶叶最终形成天然的花果香味。经过反复实践,苏良将摸索出的一整套新的制作技艺,传给了家乡的父老乡亲,大大地提高了茶叶品质。苏良过世后,人们为了纪念他的贡献,便将依照此法制作出来的茶叶称为“乌龙茶”,并在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兴建了一座“打猎将军庙”。苏良与乌龙茶贺厝人世代相传的这一则故事,兼有法师承传佛事辅证,因而为世人所认同。

乌龙茶如今已成为中国六大茶类中的佼佼者,虽然乌龙茶工艺的发明早些时候只有民间传说,缺乏更早的史志文字佐证,但这并非空穴来风。作为一个茶农,在偶然中发现并加以完善的新的制茶工艺,不但是茶农长期茶作智慧的结晶,更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必然结果。因为历史上有很多新事物的产生都是人们在偶然中发现,加以总结、完善、提高、推广并且被接受和应用、传播的。

虽然民间传说不能等同于史料,但传说往往来源于劳动人民的生活和劳动实践。民间传说是我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正因为有了许许多多的民间传说,才使得我国诸多的古代历史得以代代相传,较好地保留下来。古代的劳动人民在劳动生产中逐渐产生一种新的技术并世代相传,这也是符合人类发展规律的。

乌龙茶发源于闽南安溪

得到全球业界专家的认同

据《泉州府志》记载,五代越王钱俶幕僚黄夷简于北宋时退隐安溪时有诗云:“宿雨一番蔬甲嫩,春山几焙茗旗香”,可以说明公元960年以前安溪就已种植茶叶。安溪阆苑岩寺始建于唐朝,大门两侧有一副对联:“白茶特产推无价,石笋孤峰别有天”。明朝嘉靖《安溪县志》中记载:“茶,龙涓、崇信出者多”“安溪茶产常乐、崇善等里,货卖甚多”。明朝万历《安溪县志》载:“茶名于清水,又名于圣泉”。清水、圣泉为安溪两大历史名岩。另据《清水岩志》记载:“清水高峰,出云吐雾,寺僧植茶,饱山岚之气,沐日月之精,得烟霞之和霭,食之能疗百病。老寮等属人家,清香之味不及也。鬼空口有宋植二三株,其味尤香,其功益大,饮之不觉两腋风生,倘遇陆羽,将以补茶经焉”。

光明网《科普中国》2022年7月26日发布了以《福建安溪铁观音:绿叶红镶边,七泡有余香》为主题的完整视频,播放了联合国粮农组织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科学咨询小组委员、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李先德副主席向公众推介的“福建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李先德介绍说:这个农业系统是在今年的5月20日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正式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中国有了普洱茶古茶园和茶文化系统,福州茉莉花和茶文化系统,那为什么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还能够被认定为世界级的农业遗产,想来,与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具有的三个重要特点有关。一是培育了安溪铁观音茶树良种;二是发明了“茶树短穗扦插繁殖法”技术;三是发明了乌龙茶“半发酵”制作工艺,生产出有别于“不发酵”的绿茶和“全发酵”的红茶的另外一种独特的茶类,也就是“青茶”,也叫它乌龙茶。


△说茶编辑2020年10月在安溪铁观音大师赛拍摄

李先德明确指出,在我国已有两个涉茶的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情况下,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还能够入选世界级的农业文化遗产是与安溪铁观音茶文化系统具有的三个重要特点有关,其中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发明了乌龙茶“半发酵”制作工艺。从而为乌龙茶发源于安溪提供了世界级的认同。

从乌龙茶的中、英文发音

进行考证乌龙茶发源于安溪

乌龙,闽南话的读音为woliong(乌龙、黑良),乌龙茶的英文单词为oolongtea,与闽南话的读音基本一致,可见乌龙茶出口时的叫法(读音)就是闽南话的读音。假设乌龙茶发源于闽北,其读音会是闽南方言的发音吗?

综上所述,在大量的、权威的文献资料基础上,结合茶叶传统命名方法的逻辑考证,以及早期实地走访调查报告、民间传说等作为辅助,通过甄别、比对,调研团队认为:乌龙茶的制作工艺起源于明成化年间(1465——1487年),起源地是闽南安溪西坪南岩村。

来源:说茶ShowCha 《福建茶叶》刊发,信息贵在分享,如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找到约9条结果 (用时 0.004 秒)
没有匹配的结果
找到约2条结果 (用时 0.0 秒)
没有匹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