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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作如普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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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茶留给子孙喝?崔永元谈普洱茶存一百年之骗局

云南人喝普洱茶是在2000年之后的事,在那之前所有的普洱茶都是出口港销或者边销,云南人大都在喝大叶种毛茶(绿茶)。云南本地二十多年是少有存普洱茶的习惯,所以老茶都基本出自港台大师商人的故事里,我们讲当代普洱茶历史是云南普洱茶二十年左右的发展历史,再往前都是清代史料上和改革开放之前的记载,这一点崔永元先生可能对普洱茶当代史的发展不是非常了解。

崔永元先生谈到的云南茶山也不止五个茶山,其中西双版纳的古六大茶山最有名,还有勐海的新六大茶山,还有临沧的茶山、普洱(思茅)茶山、德宏茶山、保山茶山、大理茶山等等。

至于崔永元谈到大可堂张奇明先生,还有何作如先生,这个这些都是“鉴赏大家”,但是得打一个问号。湿仓味就是六六粉的味道,通过蒸馏干燥的方式来实现这么一个老茶的味道,喝这个茶你得有喝湿仓茶的抗体,这一点崔先生说的比我直截了当,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去体验这个味道。

我昨天加编者按转载了《老茶文摘》的文章《崔永元谈百年老茶骗局:他们贩卖的是发霉的思想,仓味的思想,老鼠洞味的思想!》,我收到了一位我非常尊重的江西朋友的微信语音,他说董乐这个人如何如何糟糕,读者也有留言这么说,可我只是转载这个文章,转这个文章也一下子拉不低我的档次,但是一个人的观点或者对真理的认知才是最重要的。

知识之教导,真理之指引,会从根本上催发人的勇气。学习是求真、认真的过程,有了这样的追求之心,才可能不顾一切,为真理一搏。

非常感谢杨凯先生转来这段原始的录音,我整理成文,以飨读者。我对于造假老茶、金融茶炒作、平台价格的虚假、普洱茶行业的乱象多有批评,出于我对普洱茶的痴迷而已,喝生态、健康、干净的普洱茶就这么简单。


(崔永元谈普洱茶录音完整版详见石一龙公众号)


以下是崔永元先生的录音原文


就看这样的东西特别多。为什么?比如说我们每天在这说叼盘,都说不尽,因为确实就是个跳梁小丑。但是我觉得想跟他一起叼盘,或者想跟他学叼盘,或者认为他叼盘无比正确的人,应该是大量的。

你比如说这位作者,这位作者我觉得这盘叼的就挺妙的。因为这洪水不好叼。真的。好像huxijin也没叼这个盘子,你看他叼盘出重现于华夏大地,向中华民族展现中华5000年文明的现实地位,我真服了。还有一个,它这个是个动图,老板(注:安徽黄山的)就是说他库房积压了3000吨茶叶,当然是绿茶红茶什么的。然后他特别伤心,因为他今年还特意从茶农那多收了点。

现在被水淹了,后来很快第二天就有了这个,说是武警部队去那了,帮他抢运,把库房里的那些茶叶的赶紧的给他倒腾一下,倒腾出来,有的还可以加工,实在不行的就扔了,这个人哭得很伤心,他大概损失了说9000万元,我记得好像是这么个数。但是出了什么问题呢?现在底下这个叫什么老班章熟茶,什么这个茶那个茶全都拿动图说事,都说他茶受自然灾害的影响,连千元的老班章普洱茶现在被迫一折出售。

当然这些人我觉得可能不是些糊涂人,咱们上次谈逆淘汰,就是那些操盘手,他们知道没有多少个人记住这个场面,就是这个老板因为他的绿茶被淹了,绿茶和毛茶被淹了,然后他留下了辛酸的泪水。

他觉得没有多少人能记住场面,也对不上号,你看我现在也对不上号了,我只记得是安徽的,所以他们家别管有什么茶,都拿这个“老板哭”这个图来散布悲情,打悲情牌,卖自己的茶,你可以说他卑鄙,但是他不怕你说他卑鄙,因为他愿意卑鄙,他知道能挣到钱就行。全都借逆淘汰,你信了,你就傻了。

关于这个茶就是,大概10年前差不多,大陆兴起了喝普洱茶热潮。我记得我还是比较早知道的,因为我在云南有朋友。我记得最早我喝到普洱茶是在广东,你到一个饭馆,你还没有点菜,他就先把茶给你倒上,就都是普洱茶。

喝不惯,喝的就像刷锅水特别难喝。后来大概10年前,在云南那边开始流行普洱茶了。普洱茶是大叶茶,它的命名是用这个地名命名的,它那个地方就叫普洱。整个云南境内现在号称有五大茶山,都生产普洱茶。

过去那个地方山高林密,交通不便,所以它运到藏区的茶,马驮着疼。那一走可能得走半年,甚至更长时间,风吹日晒,那个茶,一会儿潮了一会儿太阳又晒干了,一会又给淋了一会太阳又晒干了,等拉到西藏以后它就发酵了,黑乎乎的,结果藏人一煮茶,再加点牦牛奶什么的,特别好喝,非常好喝这个茶。

后来川藏公路就建成了,建成了以后开着大卡车,几天就送上去了。那个茶为什么要成一饼一饼的?他是为了运输方便,没有别的原因。

要么你散茶,你想想你才能装多少,你这都压成一饼一饼的,那一饼都是一一斤两斤,甚至更多,他就是为了运输方便方便,才压成饼的。

川藏公路修好了以后,它几天就运上去,茶还是绿的呢。所以莫名一喝这味就不对了,这怎么办呢?这周总理就说让云南的这些茶厂研究人工发酵的茶,就不是马拉着它出去走半年的,不是这样。结果就出来了一个叫“渥堆发酵”这么一个工序。渥堆就是一个……我不好意思说,怕人家打我,像粪堆似的就那意思,我就弄成一个大堆,然后喷上水,用温度表观察着它的温度,让它发酵,基本上十几天,15天左右就行了(注:说的不太准确,有点知识缺失)。

就像马拉着半年风吹日晒的效果一样了。所以最早的这批就叫文革砖。因为它就是文革时候才有的,在这之前就都是生茶,没发酵的茶。而拉到西藏已经发酵了,刚才我已经讲了,不是人工的原因,那就是风吹日晒的原因。现在,从文革砖开始有了人工制作的熟茶,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大概七八年前就开始做吆子了,就是说首先是有人发现了一批文革砖,就开始讲故事了,这个圈里都叫讲故事,想卖那个东西,你不想买,我把它讲成是慈禧太后的迷信,你不光想买,你还想出高价,这个茶叶圈里就开始讲故事了。讲故事说文革砖,一个是留下来的。当时生产多了没卖出去,留出来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牧民不是特别喜欢,他还是喜欢原始的那种,所以销的不是那么好。还有一种说法是大量的销到了港台、马来西亚、东南亚地区,在那个地方就保留了很多,然后这个东西就开始回流了,因为大家爱喝了,所以就值钱了。

那一块卖的,一块茶砖这么大,这么大一块茶砖比这还小,卖个几万块钱小意思,再接着更作妖了,就开始出现了100年前的茶,80年前的茶,60年前的茶,都出现了。那个故事就更多了是吧?恨不得一坨茶得有一个故事,比较有名的有宋聘号,陈云号。我有一个朋友叫张奇明,上海的,他收藏了好多,还有一个号叫永元号,就是我这个名字叫永元号,这都是过去的。

茶叶的商铺,上百年的那种商铺,他们当时卖的品牌茶。有没有?我相信有。他总会有各种各样原因遗留下来的是吧?有没有我们在市面上见的那么多?我告诉你没有,后来就乱套了,太多了。

反正中国人造假能力一流,包茶叶的纸,好造,能给你造的一模一样,这个茶叶他们尝一尝喝一喝,看是什么味,然后就开始造假。

那时候我有好朋友,张奇明,老何(注:何作如先生)什么的,经常找到好茶叶,就给我打电话说这样晚上来喝茶来我们就去喝茶,喝到过什么,喝到过那种酸的,那一看就是有问题,不对。然后多冲两次,然后喝,我说这不是受罪吗?咱别喝这个了。这个茶叶它要不对劲,比如它动了手脚,喝完了只能对自己不好。

哎,完了!这个行当就开始不断发展壮大。有一次我们去喝茶,也是他们请我们去喝茶,一喝我就觉得它坏了,茶存储有问题,发霉了,一喝就能喝出来。结果碰到一个香港的还是台湾的人告诉我说,这个叫仓味。我说哪个仓?他说就是仓库的仓。仓位,就是说它经过仓储,所以它有这么一种特殊的味道叫仓味。

我说这不就是发霉了吗?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笑,就是说你太实话实说了,不给人面子。(注:这就是湿仓茶,是不能喝的,是真发霉了的。)

他们就把这种发霉的茶,发明了一个词叫仓味,就掩盖过去了。然后以后半懂不懂的那些人一喝说这茶不错,就是有点仓味,我从来不喝有仓味的茶,那就是发霉了。

那就是服毒,那茶卖得很邪乎。那种茶通常能卖到100万一饼,60万一饼。50万一饼,40万一饼,非常多。

我们说如果有不知道因为什么流传下来的老茶,物以稀为贵,可能可以。但是他们又出来个新的骗局,新的骗局就是说你现在就买了些新茶,五大茶山的新茶,你是买给后代的财富。也就是说你40年以后50年以后你不在了,你的孩子拿出来,每一饼都是宋聘。

当时很多人就到银行贷款,就把房子抵押了,上当受骗买他们这个茶。我记得有一次我在《实话实说》的时候,我就做了一期节目,请的全是红茶的专家、绿茶的专家,什么龙井的专家、普洱茶的专家,就摆到桌面上说,是怎么回事。结果我们就把这个事说清楚了。当时那个茶叶价格大跳水,好多人因此完蛋了、崩盘了。(注:讲的是2007年普洱茶大崩盘的事)

在中国就是这种讲故事、蒙人、讲故事、卖东西,这才是传统的,比那个大水淹了传统不晚,你哪怕去到潘家园,北京潘家园你逛地摊,他有一个人卖你一个掏耳勺,他这掏耳勺都有故事,张嘴就来,那故事都特别多。

现在我觉得网络上的像胡叼盘,什么jinzhengwei,这些讲故事的人,他们贩卖的可能不是商品,他们贩卖的是他们发霉的思想,有仓味的思想,有老鼠洞味的思想。

越陈越香,才是普洱茶的模样

“越陈越香”是普洱茶的核心价值,这是我们反复强调的。而这些年,在普洱茶的消费者中, 对这个理念也已经形成了共识,尽管在如何实现越陈越香的路径上,仍有一些争议,但是,“越陈越香”这个终极目标却已经深入人心了。

在普洱茶的消费者面前,总摆着两个需求”:一个是消费品饮的需求,一个是存茶,或者说是收藏投资的需求, 这两个需求相互关联,但偶尔也会有一定的冲突,比如,能够满足当下品饮需求的情况下,未必能满足存茶的需求,也就是本刊曾经呼吁过的:“不是所有普洱茶都能 越陈越香”。

我们相信,消费者需要的普洱茶, 一定是能够越陈越香,或者已经走上越陈越香的道路上的茶。因此,在如何实现越陈越香的路径上,很多普洱茶行业的从业者、 爱好者、专家等,都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和经验基础上展开了各种形式的研究,产生了一些阶段性的成果。虽然有些有交集, 有些却有分歧,但只要目标是一样的,未必不能殊途同归;而就算分道扬镳,也可 以为后人提供试错的经验。人类历史不就是在这样的否定之否定中不断前行的吗?

越陈越香,要最大限度地保持茶叶里的微生物和酶的种类、数量,以及它的营养源。

每年春茶季去易武,总会去拜访一下常住田坝村的何作如先生。10年前,何先生卖掉了自己经营大半生的企业,选择旅居在古六大茶山的中心:易武。他在茶园边,用茶农的地修建了一幢颇具法式建筑风格的房子,装修也非常有品位,成为田坝村的标志性建筑。

茶农住二楼,他住楼上,一楼是茶室和餐厅,他和茶农一起喝茶、吃饭、打麻将,就像一家人一样,他还教茶农怎样过上品质生活。

下午三点,何先生和大家开启了一天的茶生活,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在指导茶师泡茶,泡的是他去年做的“何是普洱”。 只见茶盘上放着几个硕大的公道杯,茶师从紫砂壶中出了几泡茶后,待公道杯中的茶汤到大概3/4的时候,便高高举起公道杯,将茶汤倒入另一个空的公道杯中, 这样反复来回倒几次后,方才正式出汤。 才做一年的新茶,已经呈现出泛红的汤色来,何先生要求我们一口喝下一大杯茶,感受茶气在体内的游走,此时的茶,完全没有苦涩味,体现出醇和温润的感觉。而这样在公道杯中反复倒茶,何先生解释为是增加茶汤的氧化程度,让滋味更醇和。这也是何先生发明的新茶冲泡法。

何作如是著名的普洱老茶收藏家, 业内很多人第一次接触真正的普洱老茶,都来自何作如先生的分享,而他自创的老茶冲泡法,也影响很多至今在茶界有一定影响力的茶人。喝过无数老茶的何作如先生,从2011年开始,便一直努力寻找普洱茶的传统工艺,因为他 认为号级茶、印级茶、七子饼茶在越陈越香的路径上差异很大,甚至是跳跃式的割裂状态,谈不上传承有序,陈化结果也是形同陌路。在对普洱茶历史发挖掘中,他发现1939年,云南中茶公司成立,云南茶叶进入工业化时代以后,普洱茶的传统工艺便已经失传了。

比如,号级茶“云南同庆号”的内飞上,就明确写着:“本庄向在云南,久历百年,字号所制普洱,督办易武正山阳春细嫩白尖,叶色金黄而厚水,味红浓而芬香,出自天然,今加内票,以明真伪。云南同庆老号启。”其中“叶色金黄而厚水,味红浓而芬香”,意味着号级茶在刚出品的时候就已经是“红汤”了。那时候还没有仓储的概念,普洱茶的后发酵大多是在茶马古道的马背上完成的。

理工科出身的何作如先生,试图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并恢复传统工艺,他通过大量的社会调查,以及与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的专家合作,通过科学的数据分析,从微生物的角度来研究普洱茶越陈越香的陈化路径。他目前得出的结论是:普洱茶要最大限度地保持茶叶里的微生物和酶的种类、数量,以 及它的营养源,才有利于后发酵。

茶足饭饱之后,何先生按例去村子里散散步,村民们都认识他,见到每一 个村民他都主动和对方热情打招呼,他几乎已经将自己融入茶山的日常中。散完步,何先生带我们参观了他设在田坝的初制所之一,目前何先生在易武已经设立了十几个合作初制所,全部按照他的方式制茶。

春茶季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是初制所最忙碌的时候,白天采下的茶叶, 经过一定时间的摊放走水,就要马上进行杀青了。而何作如先生的初制所,鲜叶在杀青前,还有一道工序,便是分拣,必须将芽尖(新梢嫩叶)和二梭(老叶和梗)分拣开了,区别杀青,而在毛茶制成之后再次按一定比 例和季节拼配、匀堆。

初制过程何先生要求“轻炒适揉”,也就是相对主流普洱茶工艺,杀青时间相对缩短,温度减低,揉捻程度也减轻。茶叶锅炒保持叶面温度在 50~55℃之间,锅温大概在240℃~280℃,炒制 时间在8~12分钟,遵循茶山看天做茶、看茶做茶的原则。这些都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茶叶中微生物酶的种类和数量。

现在普洱茶界都以春茶为贵,有些企业甚至标榜自己只做春茶,夏茶和秋茶的价格也是远低于春茶的。但是,何先生在无数次品饮百年号级茶的时候,都能从茶叶中发现谷壳,这一定是当年老祖宗在炒茶、晒茶的过程中混入的谷壳,稻谷是秋天收割的,证明茶叶中有秋茶的成分。而经过科学检测发现,即使同一片茶园,不同的季节,茶叶上的微生物和酶的数量和种类分布也是不一样的,而三季的拼配,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茶叶中微生物和酶的种类和数量。

所以,每年的“何是普洱”一般都是冬季才出品,而且遵循号级茶的包装方式,不使用棉纸包裹, 7片裸饼叠在一起,直接用笋壳包装,这样能够为普洱茶制造一个相对密闭而畅通,不被棉纸阻隔的后发酵空间。

用这样方式制成的普洱茶,新茶阶段已经能出 “红汤”,而且不苦涩、不刺激肠胃、不影响睡眠,不仅适合现喝,而且存放几年便能实现快速转化。 据说,现在“何是普洱”在高端茶圈中很受追捧,新茶在拍卖会上就能拍到数万元一桶。

其实,何作如这样特立独行的制茶方法在业界也有不少争议,不过他对自己所坚持的东西非常自信,因为他是触摸过普洱茶天花板的,所以他说他现在也懒得去争辩了,大有一种“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的霸气。但是,“何是普洱”能否真 的达到号级茶的陈化路径,也许只能留待时间去检验了。

能够越陈越香的茶,一定是有厚度的茶

2019年,99易昌号诞生20周年,当年生产99易昌号的企业:昌泰茶行(今昌泰茶业集团)推出了99易昌的复刻版,按照当年的极品、精品、 正品、篆体、宋体的配方,用2019年的原料复刻一套茶。而在同年,云南普 洱茶厂有限公司也出品了一款“九九归 易”,同样是作为致敬99易昌号的产品。因为云南普洱茶厂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太俊林先生,是当年99易昌号的定制者,是他提出原料产地要求(易武), 向昌泰茶行定制这一批茶,并大部分卖到了香港。

太俊林回忆道,当年香港茶商习惯了勐海茶厂7542的浓烈,普遍认为99易昌太淡,很不看好。可谁知,经过20年的时光雕琢,99易昌已经转化 出独特而迷人的滋味口感来,成为普洱中期茶中的翘楚,甚至逐步迈进了老茶 行列。太俊林说,从他学茶伊始,便接 触到了宋聘号,那时宋聘便在他心中埋 下了一道光,那才是普洱茶应该有的样子,所以,他追寻着宋聘的足迹,从宋聘的故乡易武开始,以传统制茶工艺, 制成99易昌号。

从20世纪90年代进入云南省茶叶公司的太俊林,长年接触香港茶商, 从他接触普洱茶开始,就知道普洱茶到了香港,都是要经过一定时间的仓储陈化后才会上市销售的,生茶要从黄绿色的茶汤变成橙红色,才会有人喝的。所以,他根深蒂固的意识中,可以被消费 的普洱茶必须是经过仓储陈化后,汤色转红,茶性由寒转暖的茶。就在2020年1月19日,“九九归易”被正式封仓窖藏,宣称三年后再见。就是要向消费者呈现经过专业窖藏后,越陈越香的普洱茶。

多年的做茶经验,以及对大量的老茶、中期的样本研究,太俊林得出的结论是:并不是所有的普洱茶都能够走上“越陈越香”的正道,如果因为原料、工艺、仓储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人为破坏促成普洱茶微生物发酵的各种因子,致使普洱茶很可能不能走向“越陈越香”,而是一条“氧化红变”的“不归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管是几年,还是几十年,都得不到我们期望中的陈年普洱茶,而仅仅是一种汤色变红,口味变淡的“过期红茶”。

如何在万千茶品中选择出在未来能够越陈越香,能够“上道”的好茶,也是很多普洱茶消费者需要面对的问题,不管是家庭存茶,还是专业存茶,每一个消费者都不希望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等待与期望之后,自己存的普洱茶最后是令人失望的结果。太俊林的鉴茶标准是把“厚度”放在了第一位,厚度”指向的是茶吐内含物质丰富、工艺正确,在初“厚制阶段没有使用“前发酵”工艺,消耗掉茶叶后发酵的底物。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茶底好”

如何来鉴别普洱茶是否有“厚度”,太俊林介绍,按照香港老茶人的审评方法, 一只200ml 的盖碗,投一钱茶(约3.75克),泡5分钟为“一个水”,下一个5分钟为“二个水”以此类推。看茶叶到第几个水之后出现水味,如果水味出现得越早,就证明茶越薄。假如一款茶泡了三个水,在第四个水、五个水之后,茶味还是盖过水味,说明这款茶符合“厚”的标准,是一款有陈化潜力,在未来有可能“上道”的茶。但是,是否能够真正走上越陈越香的正确路径,还受仓储环境和时间的影响。

基于此,太俊林还研制出一套“六维品鉴法” (详情见本刊2019年9月刊)通过六个维度的感官审评,来判断一款普洱茶是否已经走上了越陈越香的正道,以及他正处在后发酵历程的哪个阶段。让消费者能够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判断一款茶的价值和未来发展趋势。对于消费者来说,市场不仅需要提供有陈化价值的普洱茶产品,还需要提供帮助消费者判断普洱茶陈化价值的简单方法。

原文刊载《普洱》杂志

2020年6月刊

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品鉴普洱茶

 

     一个人总有多重身份,往往,隐秘的身份比外显的身份更有趣。说远一点,那个叫做嵇康的铁匠,还能写一手不错的文章;那个叫黄公望的卜者,还能画几笔淡雅的水墨。说近一点,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其实是一流厨师;一个天天上街买菜的邻居大妈居然是投资高手。
       辛卯年秋日的一天,深圳举办“新生代普洱茶”品鉴会,近二十年来海内外各家著名茶场、茶厂、茶庄、茶商提供的入围产品经过多次筛选,今天要接受一批来自亚洲不同地区的专家的终极评判。一排排茶艺师已经端坐在铁壶、电炉、瓷杯前准备一展冲泡手艺,一本本品鉴书也已安置在专家们的空位之前。品鉴书上项目不少,从汤色、纯度、厚度、口感、余津、香型、气蕴、力度等等方面都需要一一打分。众多媒体记者都举起了镜头,只等待着那些品鉴专家在主持人读出名字后,一个个依次登场。
       品鉴专家不多,他们的名字,记者们未必熟悉,但普洱茶的老茶客们一听都知道。突然,记者们听到一个十分疑惑的名字,头衔很肯定:“普洱老茶品鉴专家”,却奇怪地与我同名。仔细一看,站出来的人竟然也长得与我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身份的无奈“漏风”。本来,我是想一直秘而不宣偷着乐的,没想到这次来了这么多“界外记者”。这次和我一起“漏风”的,还有我的妻子马兰,她在文件上标出的头衔也是“普洱老茶品鉴专家”,但她觉得我们两人既然一起“漏风”就不必一起亮相了,便躲在茶桌、茶客的丛林中低头暗笑。其实,几乎所有的高层专家都知道,她在普洱茶的品鉴上,座次还应该排在我的前面。
       人们一旦沉浸于自己的某一身份,常常会忘了其他身份。每当我进入普洱茶江湖,全然忘了自己是一个能写文章的人。当然也会看一些与普洱茶有关的文章,那也只是看看罢了,从来没有以文章的标准去要求。这次在深圳“漏风”之后,就有朋友希望我以自己的文笔来写写普洱茶。
       这就要我把两个身份交叠了,自己也感到有点唐突。我说,本人对文章的要求极高,动笔是一件隆重的事。但是,隆重并不是艰深。文章之道恰如哲学之道,至高与至低“首尾相啣”,终点必定潜伏于起点。如果谈普洱茶谈得半文半白、故弄玄虚、云遮雾罩,那就坏了,禅宗大师就会朗声劝阻,说出那句只有三个字的经典老话:“吃茶去。”这就是让半途迷失的人回到起点。因此,如果由我来写一篇谈普洱茶的文章,一定从零开始,而且全是大白话。



       很多人初喝普洱茶,总有一点障碍。
       障碍来自对比。最强大的对比者,是绿茶。
       一杯上好的绿茶,能把漫山遍野的浩荡清香,递送到唇齿之间。茶叶仍然保持着绿色,挺拔舒展地在开水中浮沉悠游,看着就已经满眼舒服。凑嘴喝上一口,有一点草本的微涩,更多的却是一种只属于今年春天的芬芳,新鲜得可以让你听到山岙白云间燕雀的鸣叫。
       我的家乡出产上品的龙井,马兰的家乡出产更好的猴魁,因此我们深知绿茶的魔力。后来喝到乌龙茶里的“铁观音”和岩茶“大红袍”,就觉得绿茶虽好,却显得过于轻盈,刚咂出味来便淡然远去,很快连影儿也找不到了。乌龙茶就深厚得多,虽然没有绿茶的鲜活清芬,却把香气藏在里边,让喝的人年岁陡长。相比之下,“铁观音”浓郁清奇,“大红袍”饱满沉着,我们更喜欢后者。与它们生长得不远的红茶“金骏眉”,也展现出一种很高的格调,平日喝得不少。
       正这么品评着呢,猛然遇到了普洱茶。一看样子就不对,一团黑乎乎的“粗枝大叶”,横七竖八地压成了一个饼型,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也没有明显的清香。扣下来一撮泡在开水里,有浅棕色漾出,喝一口,却有一种陈旧的味道。人们对食物,已经习惯于挑选新鲜,因此对陈旧的味道往往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防范。更何况,市面上确实有一些制作低劣、存放不良的普洱茶带着近似“霉锅盖”的气息,让试图深入的茶客扭身而走。
       但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又停步犹豫了,因为他们知道,世间有不少热爱普洱茶的人,生活品质很高。难道,他们都在盲目地热爱“霉锅盖”?而且,这些人各有自己的专业成就,不存在“炒作”和“忽悠”普洱茶的动机。于是,扭身而走的茶客开始怀疑自己,重新回头,试着找一些懂行的人,跟着喝一些正经的普洱茶。
       这一回头,性命交关。如果他们还具备着拓展自身饮食习惯的生理弹性,如果他们还保留着发现至高口舌感觉的生命惊喜,那么,事态就会变得比较严重。这些一度犹豫的茶客很快就喝上了,再也放不下。
       这是怎么回事?
       首先,是功效。
       几乎所有的茶客都有这样的经验:几杯上等的普洱茶入口,口感还说不明白呢,后背脊已经微微出汗了。随即腹中蠕动,胸间通畅,舌下生津。我在上文曾以“轻盈”二字来形容绿茶,而对普洱茶而言,则以自己不轻盈的外貌,换得了茶客身体的“轻盈”。
       这可了不得。想当年,清代帝王们跨下马背过起宫廷生活,最大的负担便是越来越肥硕的身体。因此,当他们不经意地一喝普洱茶,便欣喜莫名。雍正时期普洱茶已经有不少数量进贡朝廷,乾隆皇帝喝了这种让自己轻松的棕色茎叶,就到《茶经》中查找,没查明白,便嘲笑陆羽也“拙”了。据说他为此还写了诗:“点成一碗金茎露,品泉陆羽应惭拙”。他的诗向来写得不好,我当然不会去考证,但如果真用“金茎露”来指称普洱茶,还算说得过去。
       《红楼梦》里倒是确实写到,哪天什么人吃多了,就有人劝“该焖些普洱茶喝”。宫廷回忆录里也提到:“敬茶的先敬上一盏普洱茶,因为它又暖又能解油腻。”由京城想到茶马古道,那一条条从普洱府出发的长路,大多通向肉食很多、蔬菜很少的高寒地区。那里本该发生较多消化系统和心血管系统的疾病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人们终于从马帮驮送的茶饼、茶砖上找到了原因:“普洱茶味苦性刻,解油腻、牛羊毒”;“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食之,以腥肉之食,非茶不消”;“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
       当今中国,食物充裕,越来越多的人遇到了清王室和高原山民同样的问题。因此,普洱茶风行,理由充分。
       其次,是口味。
       如果普洱茶的好处仅仅是让身体轻盈健康,那它也就成了保健药物了。但它最吸引茶客的地方,还是口感。要写普洱茶的口感很难,一般所说的樟香、兰香、荷香等等,只是一种比拟,而且是借着嗅觉来比拟味觉。
       世上那几种最基本的味觉类型,与普洱茶都对不上,即使在茶的天地里,那一些比较稳定的味觉公认,如绿茶、乌龙茶、红茶、花茶系列所体现出来的味道,与普洱茶也不对路。总之,与这一些类型化、准类型化的味觉定型相比,普洱茶显得暧昧、含糊、内敛,因此也难以言表。
       人是被严重“类型化”了的动物,离开了类型就不知如何来安顿自己的感觉了。经常看到一些文人以“好茶至淡”“真茶无味”等句子来描写普洱茶,其实是把感觉的失落当作了哲理,有点误人。不管怎么说,普洱茶绝非“至淡”“无味”,它是有“大味”的。如果一定要用中国文字来表述,比较合适的是两个词:陈酽、透润。
       普洱茶在陈酽、透润的基调下变幻无穷,而且,每种重要的变换都会进入茶客的感觉记忆,慢慢聚集成一个安静的“心理仓贮”。
       在这个“心理仓贮”中,普洱茶的各种口味都获得了安排,但仍然不能准确描述,只能用比喻和联想予以定位。我曾做过一个文学性的实验,看看能用什么样的比喻和联想,把自己心中不同普洱茶的口味勉强道出。
       于是有了:
       这一种,是秋天落叶被太阳晒了半个月之后躺在香茅丛边的干爽呼吸,而一阵轻风又从土墙边的果园吹来;
       那一种,是三分甘草、三分沉香、二分当归、二分冬枣用文火熬了三个时辰后在一箭之遥处闻到的药香。闻到的人,正在磐钹声中轻轻诵经;
       这一种,是寒山小屋被炉火连续熏烤了好几个冬季后木窗木壁散发出来的松香气息。木壁上挂着弓箭马鞍,充满着草野霸气;
       那一种,不是气息了,是一位慈目老者的纯净笑容和难懂语言,虽然不知意思却让你身心安顿,滤净尘嚣,不再漂泊;
       这一种,是两位素颜淑女静静地打开了一座整洁的檀木厅堂,而廊外的灿烂银杏正开始由黄变褐;
       ……
       这些比喻和联想是那样的“无厘头”,但只要遇到近似的信号,便能立即被检索出来,完成对接。
       普洱茶的“心理仓贮”一旦建立,就容不得同一领域的低劣产品了。这对人生实在有一点麻烦,例如我这么一个豁达大度的人,外出各地几乎可以接受任何饮料,却已经不能随意接受普洱茶。因为“心理仓贮”产生了敏锐的警觉,错喝一口,就像对不起整个潜在系统,全身心都会抱怨。
       这种拒绝,说大一点,是在人品结构边缘衍伸了一个小小的“茶品”结构,在人格形态外沿拖拽出了一个小小的“茶格”形态。不管是“品”是“格”,都是通过否定和删削,来求得等级自守。这对茶事来说,虽然无关精神道德,却是有涉生活素质。
       第三,是深度。
       与人们对其他美好饮食的记忆不同,普洱茶的“心理仓贮”,空间幽深、曲巷繁密、风味精微。这就有了徜徉、探寻的余地,有了千言万语的对象,有了玩得下去的可能。相比之下,只有法国的红酒,才有类似的情形。
       你看,在最大分类上,普洱茶有“号级茶”“印级茶”“七子饼”等等代际区分,有老茶、熟茶、生茶等等制作贮存区分,有大叶种、古树茶、台地茶等等原料区分,又有易武山、景迈山、南糯山等等产地区分。其中,即使仅仅取出“号级茶”来,里边又隐藏着一大批茶号和品牌。哪怕是同一个茶号里的同一种品牌,也还包含着很多重大差别,谁也无法一言道尽。
       在我的交往中,最早筚路蓝缕地试着用文字写出这些区别的,是台湾的邓时海先生;最早拿出真实茶品在一次次深夜冲泡中让我们从感性上懂得什么是顶级普洱老茶的,是菲律宾的何作如先生;最早以自己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经验传授各种分辨诀窍的,是香港的白水清先生。我与他们,一起不知道喝过了多少茶。年年月月茶桌边的轻声品评,让大家一次次感叹杯壶间的天地实在是无比深远。
       其实,连冲泡也大有文章。有一次在上海张奇明先生的大可堂,被我戏称为“北方第一泡”的唐山王家平先生、“南方第一泡”的中山苏荣新先生和其他几位杰出茶艺师一起泡着同一款茶,一盅盅端到另一个房间,我一喝便知是谁泡的。茶量、水量、速度、热度、节奏组成了一种韵律,上口便知其人。
       这么复杂的差别与一个个朋友的生命形态连在一起了,那个天地就有了一种让人舍不得离开的人文深度。
       以上这三个方面,大体概括了普洱茶那么吸引人的原因。但是,要真正说清楚普洱茶,不能仅仅停留在感觉范畴。普洱茶的“核心机密”,应该在人们的感觉之外。



       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这个问题不能由过于痴迷的茶客来回答。这正如,只要是“戏迷”,就一定说不清楚所迷剧种存在的根本意义。能够把事情看得比较明白的,大多是保持距离的客观目光。
       在我认识的范围内,两位离云南普洱很远的东北科学家,盛军先生和陈杰先生,对普洱茶所作的科学研究令人钦佩。这一点,就连云南籍的普洱茶专家沈培平先生,也赞誉有加。
       因此,我希望茶客们也能听听有关普洱茶研究的当代科学话语。即便遇到一些不熟悉的概念,仍然不妨暂时搁下杯壶,硬着头皮听下去。中国的饮食研究,不能老是停留在浅层分类和外相表述上。
       为了沟通的方便,我们可以先在科学思维和一般思维之间找一个共同的入口,那就是发酵。谁都知道,普洱茶和其他茶种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发酵。绿茶可称为“不发酵茶”,乌龙茶、红茶可称为“轻发酵茶”“半发酵茶”或“单发酵茶”,普洱茶则可以称为“后发酵茶”“长发酵茶”。在普洱茶里边,生茶又可以称为“自然发酵茶”,熟茶又可称为“人工发酵茶”。你看,一说“发酵”,几乎把所有的茶种都涵盖了。
       那么,究竟什么是“发酵”呢?简单说来,那是人类利用微生物来改变和提升食物细胞的质地,使之产生独特风味的过程。平日我们老在暗中惦念的那些食物,大多与发酵有关,例如各种美酒、酸奶、干酪,豆腐乳、泡菜、纳豆、酱油、醋等等。即便是粮食,发酵过的馒头、面包也比没有发酵过的面粉制品更香软、更营养。在医学上,要生产维生素、氨基酸、胰岛素、抗生素、疫苗、激素等等,也离不开发酵过程。
       发酵的主角,是微生物。
       一说微生物,题目就大了。科学家告诉我们,人类在地球上出现才几百万年,而微生物已存在三十五亿年。世界上的生命,除了动物、植物这“两域”外,“第三域”就是微生物,由此建立了“生命三域”的学说。这些无限微小又无限繁密、无比长寿又无比神秘的“小东西”,我们至今仍然了解得很少,却已经逼得当代各国科学家建立了包括基因工程、细胞工程、酶工程等等分支组成的生物工程学来研究。尽管研究还刚开始,奇迹已叹为观止。听说连开采石油这样的重力活儿,迟早也可以让微生物来完成。真不知道再过多少年,这些“小东西”会把世界变成什么样。
       在我们还没有动用科技设备折腾它们之前,这些 “小东西”一直在自然的乐园里忙碌着。而云南,则以特殊的方位、地形、气候和生态,成了它们乐园中的乐园。就说云南的普洱茶吧,那些在原始山林中生长了千百年的乔木大叶种古茶树,始终被一大批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菌群陪伴着,呵护着,喂养着。从茶树的根,到茎、叶、花,一处也不曾懈怠。否则,哪会存活得那么健康又那么久远?
       微生物菌群天天摄取着太阳能,裂解着细胞壁,分解着有机物,分泌着氨基酸,激活着生物酶,合成着茶氨酸,这就是发酵。结果,激活的生物酶有利于消食,茶多酚有利于降低胆固醇,汀类物质有利于降脂,茶色素有利于减少血粘度,泛酸、胱氨酸有利于解酒护肝,果胶物质有利于除毒,而种种综合因素又能抑制糖尿病的“靶标”,有利于降低血糖,减少尿酸,防止老年痴呆……
       当地的茶农凭着经验知道,普洱茶的好坏,决定因素是一批用肉眼看不到的小生命。陈杰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当地茶农发现自己家的茶叶出现了大问题,便会诊断道:“茶虫子”病了。他们所说的“茶虫子”,就是微生物菌群。
       请大家想一想,为什么普洱茶移植到经纬度近似的其他省份生长就不对了?为什么云南茶区相隔不远的每一座山,出品都不一样?这些问题,就像问茅台酒为什么只能出在贵州仁怀一个特定的小地方而不能四处酿造一样,答案是共通的:只因微生物菌群有异,又不愿意整体迁移,因而构不成同样的发酵。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凭着发酵方式的不同,来具体划分普洱茶与其他茶种的基本区别了。绿茶在制作时需要把鲜叶放在铁锅中连续翻炒杀青,达到提香、定型、保绿的效果,为此必须用高温剥夺微生物活性,阻止茶多酚氧化,因而也就不存在发酵。乌龙茶就不一样了,制作时先鼓励生物酶的活性,也就是用轻度发酵提升香气和口味后,随即用高温炒青烘干,让发酵停止。红茶则把发酵的程度大大往前推进了一步,比较充分地待香待色,然后同样用高温快速阻止发酵。这就是说,乌龙茶和红茶虽然也曾与发酵邂逅,但很快洒泪诀别于炉边,不再往来。至于清清纯纯的绿茶,则从未与发酵约会。
       普洱茶也会有一个翻炒杀青的过程,但时间很短,翻炒时茶叶被不断抛离锅壁,在空气中冷却,因此叶片的温度不会超过60℃的界限,微生物也就不会被杀死,发酵过程延续下去了。即使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后通过人工发酵来制作的熟茶,也不让“渥堆”的温度超过界限。更重要的是,在普洱茶的制作过程中,先要经过一次次重力揉捻,使微生物进入茶叶,然后又要用紧压的方式变成饼、团、沱、砖的形状,使今后的长期发酵获得一个稳定的温床。
       照理,在普洱茶的各种发酵温床中,砖形更便于密集存放和搬运,但是,为了微生物菌群在发酵过程中能够流畅运行,还是让饼形的数量大大超过砖形。这让我联想到田径运动场、摩天大转轮。
       普洱茶在制作完成后的这种发酵,被专家们命名为“第二次自然接种”,又被茶客们俗称为“后发酵”或“长发酵”。如果温度、湿度和贮存环境适当,这种发酵就在长年累月之间无声无息地让茶品天天升级。因此,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茶品,也会在微生物菌群的辛勤劳作下,成为永久的半成品、不息的变动者、活着的生命体。发酵过程可以延续十几年、几十年,形成一个从今天走回古典的“陈化”历程。这一历程的彼岸,便是渐入化境,妙不可言,让一切青涩之辈只能远远仰望,歆慕不已。

       这里,还出现了一个美学上的有趣对比。
       按照正常的审美标准,漂亮的还是绿茶、乌龙茶、红茶,不仅色、香、味都显而易见,而且从制作到包装的每一个环节都可以打理得美轮美奂。而普洱茶就像很多发酵产品,既然离不开微生物菌群,就很难“坚壁清野”、整洁亮丽。从原始森林出发的每一步,它都离不开草叶纷乱、林木杂陈、虫飞禽行、踏泥扬尘、老箕旧篓、粗手粗脚的鲁莽遭遇,正符合现在常说的“野蛮生长”。直到最后压制茶饼时,也不能为了脱净蛮气而一味选用上等嫩芽,因为过于绵密不利于发酵转化,而必须反过来用普通的“粗枝大叶”构成一个有梗有隙的支撑形骨架,营造出原生态的发酵空间。这看上去,仍然是一种野而不文、糙而不精的土著面貌,仍然是一派不登大雅之堂的泥昧习性。
       但是,漫长的时间也能让美学展现出一种深刻的逆反。青春芳香的绿茶只能浅笑一年,笑容就完全消失了。老练一点的乌龙茶和红茶也只能神气地挺立三年,便颓然神伤。这时,反倒是看上去蓬头垢面的普洱茶越来越光鲜。原来让人耽心的不洁不净,经过微生物菌群多年的吞食、转化、分泌、释放,反而变成了大洁大净。你看清代宫廷仓库里存茶的那个角落,当年各地上贡的繁多茶品都已化为齑粉,沦为尘土,不可收拾,唯独普洱茶,虽百余年仍筋骨疏朗,容光焕发。二七年春天从北京故宫回归普洱的那个光绪年间出品的“万寿龙团贡茶”,很多人都见到了,便是其中的代表性形象。
       这就是赖到最后才登场的“微生物美学”,一登场,全部不起眼的前史终于翻案。这就是隐潜于万象深处的“大自然美学”,一展露,连人类也成了其间一个小小的环节。于是,千年古茶树——无形微生物——当今饮茶人,构成了一组似远实近的生命链,融会贯通。
       说到这里,我想读者诸君已经明白我所说的普洱茶的“核心机密”是什么了。


       细算起来,人类每一次闯入微生物世界都非常偶然。开始总以为一种食品馊了,霉了,变质了,不知道扔掉多少次而终于有一次没有扔掉。于是,由惊讶而兴奋,由贪嘴而摸索。
       中国茶的历史很长,而由微生物发酵而成的普洱茶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们发现,什么时候进入历史的?
       那么,就让我把普洱茶的历史稍稍勾勒一下吧。
       中国古代,素来重视朝廷兴亡史,轻忽全民生态史,更何况云南地处边陲,几乎不会有重要文人来及时记录普洱茶的动静。唐代《蛮书》、宋代《续博物志》、明代《滇略》中都提到过普洱一带出茶,但从记述来看,采摘煮饮方式还相当原始,或语焉不详,并不能看成我们今天所说的普洱茶。这就像,并不是昆山一带的民间唱曲都可以叫昆曲,广东地区的所有餐食都可以叫粤菜。普洱茶的正式成立并进入历史视野,在清代。
       我在上文曾写到清代帝王为了消食而喝普洱茶的事情。由于他们爱喝,也就成了贡品,既然成了贡品,那就会风行于官场仕绅之间,还要严选品质和茶号,精益求精。普洱茶,由此实现了高等级的生命合成。从康熙、雍正、乾隆到嘉庆、道光、咸丰,这些年代都茶事兴盛,而我特别看重的,则是光绪年间(1875年-1909年)。主要标志,是诸多“号级茶”的出现。
       “号级茶”,是指为了进贡或外销而形成的一批茶号和品牌。品牌意识的觉醒,使普洱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经典时代”,以后的一切活动也都有了基准坐标。
       早在光绪之前,乾隆年间就有了同庆号,道光年间就有了车顺号,同治年间就有了福昌号,都是气象不凡的开山门庭,但我无缘尝到它们当时的产品。我们今天还能够“叫得应”的那些古典茶号,像宋云号、元昌号,以及大名赫赫的宋聘号,都创立于光绪元年。由此带动,一大批茶庄、茶号纷纷出现。说像雨后春笋,并不为过。
       我很想随手开列一批茶号出来让读者诸君嚇一跳,看看即便在交通艰难、信息滞塞的时代,一旦契合某种生态需求,也会喷涌成一种不可思议的商市气势。但是,我拿出来的一张白纸很快就写满了,想从里边选出几个重要的茶号来,也不容易。刚勾出几个,一批自认为比它们更重要的名字就在云南山区的老屋间嗷嗷大叫。我隐约听到了,便仓皇收笔。
       只想带着点儿私心特别一提:元昌号在光绪元年创立后,又在光绪中期到易武大街开设分号而建立了福元昌号,延绵到二十世纪还生气勃勃,成为普洱茶的“王者一族”。这个茶庄后来出过一个著名的庄主,恰是我的本家余福生先生。
       就像我曾经很艰苦地抗议自己的书籍被盗版一样,余福生先生也曾借着茶饼上的“内票”发表打假宣言:“近有无耻之徒假冒本号……”,我一看便笑了,原来书茶同仇,一家同声,百年呼应。
       茶号打假,说明市场之大,竞争之烈,茶号之多,品牌之珍。品牌的名声,本来应由品质决定,但是由于普洱茶的品质大半取决于微生物菌群的微观生态,恰恰最难说得清。因此,可怜的打假者们不得不借用一般的“好茶印象”来涂饰自己的品牌。例如,这家说自己是“阳春细嫩白尖”,那家说自己是“细嫩茗芽精工揉造”,甚至还自称“提炼雨前春蕊细嫩尖叶,绝无参杂冲抵”云云,其实是以绿茶的坐标扬己之短,避己之

不得不注意光绪和茶业的宿命。
       浩劫过去,茶香又起。只要茶盅在手,再苦难的日子也过得下去。毕竟已经到了二十世纪,就有人试图按照现代实业的规程来筹建茶厂。一九二三年到勐海计划筹建茶厂的几个人中间,领头的那个人正好也是我的本家余敬诚先生。
       后来在一九四年真正把勐海的佛海茶厂建立起来的,是从欧洲回来的范和钧先生和冯绍裘先生。他们背靠中国茶业公司的优势,开始试行现代制作方式和包装方式,可惜在兵荒马乱之中,厂房被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炸毁,重建又千难万难。他们到底有没有投入批量生产?产了多少?销往何方?至今还说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十年后战争结束,政局稳定,一些新兴的茶厂才实现规模化的现代制作。从此,大批由包装纸上所印的字迹颜色而定名的“红印”“绿印”“蓝印”“黄印”等等品牌陆续上市,五彩斑斓地开启了“印级茶”的时代。
       那又是一个车马喧腾、旌旗猎猎、高手如云的热闹天地。“号级茶”就此不再站在第一线,而是退居后面,安享尊荣。如果说,“号级茶”在今天是难得一见的老长辈,那么,“印级茶”则还体力雄健,经常可以见面。
       无奈海内外的需求越来越大,“印级茶”也撑不住了。普洱茶要增加产量,关键在于缩短发酵时间,这就产生了一个也是从偶然错误开始的故事。有一个叫卢铸勋的先生在香港做红茶,那次由于火候掌握不好,做坏了,发现了某种奇特的发酵效果。急于缩短普洱茶发酵时间的茶商们从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便在香港、广东一带做了一些实验。终于,一九七三年,由昆明茶厂厂长吴启英女士带领,在这些实验的基础上以发水渥堆的方法成功制造出了熟茶。熟茶中,陆续出现了很多可喜的品牌。
       当然,也有不少茶人依然寄情于自然发酵的生茶,于是,熟茶的爆红也刺激了生茶的发展。在后来统称“云南七子饼”的现代普洱系列中,就有很多可以称赞的生茶产品。从此之后,生、熟两道,并驾齐驱。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普洱茶还严重缺少科学测试、生化分析、品牌认证、质量鉴定,因此虽然风行天下,生存基点还非常脆弱,经受不住滥竽充数、行情反转、舆情质询。日本二十几年前由痴迷到冷落的滑坡,中国在二七年的疯涨和疯跌,都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二八年由沈培平先生召集众多生物科学家和其他学者集中投入研究,开启了“科学普洱”的时代。
       我用如此简约的方式闲聊着普洱茶的历史,还是觉得没有落到实处,就像游离了一个个作品来讲美术史,才几句就心慌了。然而普洱茶那么多品牌,有哪几个是广大读者都应该知道的呢?它们的等级如何划分?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一些“经典品牌”的排序中,把握住普洱茶的历史魂魄?



       为口感排序,非常冒险。
       尤其是,任何顶级形态都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而每种高度都自成峰峦,自享春秋,更不易断其名次。为普洱茶的峰峦排序,还遇到了特殊的困难,那就是,抵达者实在太少,难以构成广泛舆论。大家甚至都知道哪几位老兄藏有哪几种品牌,说高说低,都有“挟藏品而自重”“隐私心而待沽”之嫌。因此,大家往往只默默地排序于心底,悄声地嘀咕于壶边。说大声了,怕遇冷眼。
       好像都在等我。
       因为我嫌疑很小,胆子很大。
       那么,就让我来吧。
       我对“号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宋聘”;
                     第二名:“福元昌”;
                     第三名:“向质卿”;
                     第四名:“双狮同庆”;
                     第五名:“陈云号”。

       我对“印级茶”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大红印”;
                    第二名:“甲乙级蓝印”;
                    第三名:“红印铁饼”;
                    第四名:“无纸红印”;
                    第五名:“蓝印铁饼”。

       我对“七子饼”排序的前五名为——

                   第一名:“七子黄印”;
                   第二名:“七五七二”;
                   第三名:“雪印青饼”;
                   第四名:“八五八二”;
                   第五名:“八八青饼
”。

       写完这些排序,我在大胆之后突然产生了谦虚,觉得应该拜访几位老朋友,听听他们的说法。
       先到香港,叩开了柴湾一个巨大茶叶仓库的大门,出来迎接的正是白水清先生。在堆积如山的茶包下喝茶,就像在惊天瀑布下戏水,非常痛快,因此每次都会逗留到午夜之后。今天一看,喝茶处已经装修一新。
       白先生对普洱茶的见识,广泛而又细致。原因是做了几十年的普洱茶贸易,当初很多场合是不能“试泡试喝”的,只凭两眼一扫,就要判断一切,并由此决定祸福。这种长年训练,使他的眼光老辣、迅捷而又全面。我甚至建议他编一部《白水清普洱茶词典》出版,因为他有这种知识贮备。说起“号级茶”,他首先推崇当年的四个茶庄:同庆号、同兴号、同昌号、宋聘号。在品牌上,他认为最高的是“红标宋聘”,口味浓稠而质量稳定。其次他喜欢“向质卿”的高雅、鲜爽,“双狮同庆”的异香、霸气。“福元昌”和“车顺号”,好是好,但存世太少,呈现得不完整,不方便进入队列。此外,他还欣赏几个茶庄,例如江城号、敬昌号等等。
       何作如先生在普洱茶上,是很多高人的“师傅”。很多年前我只要和金庸先生、白先勇先生聊天,他每次都来泡茶,我们三人不知道他拿出来的茶是何等珍贵,现在想来还十分惭愧。他坚守茶的等级,并以此展现身份。对于低等级,他一见扭头就走,理也不理。他把“号级茶”分了“四线”,这是我迄今见过对“号级茶”的最精细划分。一线三名,“宋聘”“双狮同庆”“福元昌”;二线两名,“陈云号”“仁和祥”;三线三名,“本记”“敬昌”“同兴”;四线也是三名,“江城号”“黄文兴”“同昌号”。除了这“四线”外,他直陈自己所要求的普洱茶境界,那就是一喝便产生“直坠丹田”的强烈体感。要达到这一境界,他主张以原生态的制作方式走生茶之路,不做太多加法。他还非常重视冲泡技术,讲究水质、水温、投量、壶型、间歇等等关键细节。
       沈培平先生对现代普洱茶发展的贡献,人所共知。那天我在飞机上正好与他邻座,就聊了起来。他是一位宏观的管理者,既有科学思维,又有敏锐口感,因此对各种品牌都有一种鸟瞰的高度。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一口气列了十名:“宋聘”“福元昌”“向质卿”“双狮同庆”“陈云号”“大票敬昌”“同昌号(黄文兴)”“江城号”“元昌号”“兴顺祥”。他对“印级茶”排了六名:“大红印”“甲乙级蓝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蓝印铁饼”“广云贡饼”。他对“七子饼”排了九名:“七子小黄印”“七五七二(青饼)”“雪印”“月印”“八六五三”“七五八二”“八五八二”“七五四二”“八八青(七五四二)”。除此之外,他还提供了自己对熟茶的排名:“紫天”“八中熟”“南宝砖”“文革后期砖”以及对“新生代普洱茶”的排名:“易武春尖”、“橙中橙”“紫大衣”“九九易昌”等等。他的目光,童叟无欺。
       张奇明先生开设的大可堂茶馆,专供普洱茶,早已成了上海极重要的一个文化会所。有的茶客甚至摹仿西方人着迷星巴克的语言,说自己平日“如果不在大可堂,就在去大可堂的路上”。很多朋友看到那里有一方由我书写的碑刻,以为是我开的。其实,我只是一名常去的茶客。张奇明先生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向质卿”“大票敬昌”;对“印级茶”的排序为:“大红印”“红印铁饼”“无纸红印”“甲乙级蓝印”“大字绿印”“蓝印铁饼”;对“七子饼”的排序为:“黄印”“七五七二”“雪印”“八五八二”“八八青饼”。
       王家平先生在网络微博上的署名是“茶人王心”,据说投情颇深,读者也不少,可惜我不上网,看不到。算起来,只要我在北京期间,与他喝茶的次数特别多。每次看到他胖胖的手居然能灵巧地泡出一壶壶好茶,深感惊讶。他对“号级茶”的排序为:“宋聘”“陈云号”“双狮同庆”“向质卿”;他对“印级茶”的排序为:“红印”“蓝印铁饼”“甲乙级蓝印”“无纸红印”;他对“七子饼”的排序为:“八五八二”“雪印”“八八青饼”。
       另外,我还分头询问了一些优秀茶艺师如姚丽虹、黄娟、海霞她们的排序,几乎也都大同小异。可见,在口味等级上,高手们分歧不多。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说得如此痛快淋漓,但是,“号级茶”已经越来越少,谁也不能经常喝到了。“福元昌”现在存世大概也就二、三十小桶吧?“车顺号”据说只存世四片,我已侦知被哪四个人收藏了。都是我的好友,但他们互相不说,更不对外宣扬。怕被窃,当然是一个原因,但更怕的是,一番重大的人情,或一笔巨大的贸易,如果提出要以尝一口这片老茶作条件,该如何拒绝?
       珍贵,不仅是因为稀少。“号级茶”的经典口味,借着时间的默默厮磨,借着微生物菌群的多年调理,确实高妙得难以言表。
       邓时海先生说,福元昌磅礡雄厚,同庆号幽雅内敛,一阳一阴,一皇一后,构成终端对比。在我的品尝经验里,福元昌柔中带刚,果然气象不凡,同庆号里我只中意“双狮”,陈云号药香浓郁,也让我欣喜,但真正征服我的,还是宋聘。宋聘,尤其是红标宋聘而不是蓝标宋聘,可以兼得磅礡、幽雅两端,奇妙地合成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冲击力,弥漫于口腔胸腔。
       我喝到的宋聘,当然不是光绪年间的,而是民国初年宋家与袁家联姻后所合并的“乾利贞宋聘”茶庄的产品。那时,这个茶庄也在香港设立了分公司。每次喝宋聘,总是多一次坚信,它绝非浪得虚名。与其他茶庄相比,宋、袁两家的经济实力比较雄厚,这当然很重要,但据我判断,必有一个真正的顶级大师一直在默默地执掌着一部至高的品质法律,不容有半点疏漏。
       照理,堪与宋聘一比的还有同兴号的“向质卿”——一个由人物真名标识的品牌,据说连慈禧太后也喜欢。但奇怪的是,多次喝“向质卿”,总觉得它太淡、太薄、太寡味,便怀疑慈禧太后老而口钝,或者向家后辈产生了比较严重的“隔代衰退”。到后来,不管到哪一个茶室,一听这个品牌就兴味索然。没想到有一天夜晚在深圳,白水清先生拿出了家藏的“向质卿”,又亲自执壶冲泡,我和马兰才喝第一口就不由得站起身来。那口感,是一种充分柔爽中的充分堂皇。而且,还有一种大空间的洁净,就像一个老庭院被仆役们洒扫过很久很久。无疑,这是典型的贡品风范。但是,如果要我把它与宋聘作对比,我还会选择宋聘,理由是力度。
       我对“印级茶”的喜欢,也与力度有关。即使是其中比较普及的“无纸红印”“蓝印铁饼”,虽都还只是中年,却已有大将风度。在京城初冬微雨的小巷茶馆,不奢想“号级茶”了,只掰下那一小角“红印”或“蓝印”,再把泉水煮沸,就足以满意得闭目无语。当然也会试喝几种“新生代”普洱,一般总有一些杂味、涩味,如果去掉了,多数也是清新有余,力度薄弱。那就只能耐心地等待,慢慢让时间给它们加持了。


       说到力度,我不能不表述一种很深的遗憾。普洱茶的口感,最珍贵、最艰深之处,就是气韵和力度。但是,科学家们研究至今,还无法说明气韵和力度的成因。有人说,茶中之气,可能来自于一种叫“锗”的成分,对此我颇有怀疑。我想,锗,很可能是增加了某些口味,或提升了某些口味吧?应该与最难捉摸的气韵和力度关系不大。虽然最难捉摸,但一上口就能立即感知,而且是一切老茶人的共同感知,这是何因?依我看,秘密还在那群微生物身上。天下一切可以即时爆发的气势,必由群体生命营造,可惜我们对这种群体生命,还那么无知。把原因归之于锗,好像是以化学替代了微生物学。
       除了气韵和力度,普洱茶的特殊香型也还是一个谜。过去有一种幼稚的解释,以为茶树边上种了某一种果树就会传染到某种香型,这种说法已被实践否定。据现在的研究,普洱茶的香气,是芳樟醇(也即沉香醇及其氧化物)在起作用。这种说法可能比较靠谱。但是,普洱茶除了樟香之外的其他香型如兰香、荷香、枣香、青香,那是芳樟醇范围里边的不同类别,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别的醇?
       还有,科学家认为,普洱茶的防癌作用主要是靠茶红素,但是,我们对茶红素又了解多少?它究竟是什么?何时能分解出来?
       又有科学家设想,普洱茶的最好原料是千年古茶树,那些茶树为什么千年不凋,仍有产出?除了微生物的辛劳之外,是不是还有一种“长寿基因”?如果是,那么,这种“长寿基因”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存在着、转换着?
       这样的问题,可以无休无止地问下去。
       很快我们发现,有关普洱茶的很多重大问题,大家都还没有找到答案。因此,最好不要轻言自己已经把普洱茶“彻底整明白”了。记住,就在我们随手可触的某个角落,那群微生物正交头接耳地在嘲笑我们。而且,它们确实也有足够的资格嘲笑。
       由此想起几年前,闫希军先生领导的天士力集团听到了“科学普洱”的声音,便用现代生物发酵工艺萃取千年古茶树中有效无害的成分提炼成“帝泊洱”速溶饮品,为普洱茶的功能化、便捷化、国际化打开了新门户。在香港举行的发布会上得知,为了研究的可靠性,他们曾经一次次动用上百只白老鼠做生化实验。我随即在发布会上站起来说,自己是一百零一只白老鼠,无意中也接受了实验,而且还愿意实验下去。
       但是,我更想在实验中把自己变小,小得不能再小,然后悄悄溶入那支微生物菌群的神秘大军,看它们如何从原始森林的古乔木大叶种开始,一步步把普洱茶闹腾得风起云涌。
       当然,对我来说,普洱茶只是一个观察样本,只要进入了微生物的世界,那么,我对人类和地球的感受也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我再由小变大,甚至变成巨人,笑看茫茫三界。
       对不起了,普洱茶,我所关切的事,毕竟要比你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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