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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对茶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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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宗教对茶文化向西方传播的影响

众所周知,饮茶为中国先民的伟大发现,茶文化堪称中华民族对世界文明的重要贡献,根据统计,目前全球饮茶国多达160多个,饮茶人口约30亿。饮茶能够从中国走向世界,与宗教之间的关系颇为密切,目前学界对佛教从中产生的影响多有论述,但对基督宗教与茶的世界传播之间的密切关系还缺乏深入关注,目前仅就其中的个案问题给以了分析,笔者不惴浅陋拟就此展开系统探讨,不当之处尚请方家指正。

传教士与饮茶资讯的西传

因为茶的使用历史极为悠久,其准确开端目前难以准确判定,长期以来,茶文化专家大致上认为茶的利用始于原始社会时期。唐代的陆羽在著名茶书《茶经》中即认为:“茶之为饮,发乎神农”,该说法被广为沿用,河姆渡文化田螺山遗址出土的茶树根亦提供了有力证据。自先民利用茶叶始,茶文化即逐渐萌芽并不断发展,而文化的重要特性之一即扩散与传播,茶文化亦是如此,它不断传入临近的周边国家与地区。

就地理位置而言,西方与中国的距离极为遥远,这不能不对茶文化的传播造成阻碍。因为资料的缺失,西方人究竟何时获得饮茶资讯并开始饮茶,目前难以判定,尽管《新约•启示录》第22章包含约翰描述神奇树叶的语句,“在城内的街道当中有一条流淌生命水的河,明亮如练,从神与羔羊的宝座淌出,河这边与那边有生命树,上面结十二样果子,……树上的叶子乃为医治万民”,个别论者颇有想象力地认为该“生命树的树叶”即茶叶,但孤证不立,而且该材料并未明确指出为茶叶。目前有准确材料能够证明的是,西方人获得饮茶信息大致为十六世纪中叶,著名的威尼斯作家腊玛西交游广阔,从来访的西亚商人那里最早得知饮茶资讯,但仅限于传闻并未亲见,西方人最早亲身见闻饮茶者可能为来到东方进行贸易的商人以及传教士,而传教士留下了较多的文字资料,可以清楚地予以证明。比如1556年,葡萄牙籍多明我会传教士伽兹博尔•达•克陆兹到达东方,进入中国一度在广州居住数月时间,最后于1560年返回。克陆兹的见闻被辑录成书,名为《中国志》,公开出版发行,影响甚大,还被欧洲其它国家翻译成多种语言。克陆兹在书中非常清晰地记述了中国人待客之道:

“如有宾客造访,体面人家习常做法为敬现一种称之为茶(cha)的热水,装在瓷质杯中,置于精致盘上(有多少人便有多少杯),热水带有红色,药味很重,他们时常饮用,这是用略带苦涩味道的草制成的。主人常用来招待尊贵的宾客,不管是否熟识均是如此,他们也数次请我饮用。”

因为是亲身的见闻与体验,克陆兹的记述虽然文字颇为简略但内容却具体而丰富,清楚地指出了茶的颜色和味道、饮茶所用的茶具,明确说明了时人如何以茶待客,在此之前,这次有关饮茶的具体信息为西方所缺乏。此后,饮茶资讯借传教士这一渠道继续传入西欧:1565年,意大利籍传教士路易斯•艾美达在日本传教,他写信回国时提及,“日本人喜爱一种可口的‘药草’,他们称之为茶”,并且认为,“假使一个人习惯了的话,它是一种味道颇为可口的饮料”。在赴日传教之前,艾美达曾经是一名医师,他在日本传教适逢茶道最终形成的关键期,千利休正潜心钻研,社会茶风兴盛,相信艾美达耳濡目染,对当时日本茶文化有很多感受,只是没有更多材料保留下来。

继艾美达之后,西班牙另一位传教士胡安·门多萨再次介绍了饮茶。门多萨信仰虔诚,19岁即加入了奥古斯丁修会,他曾经接受了出使中国、进行传教的任务,但遗憾的是最终因为形势的变化而未能成行,他应教皇乔治十三之命,广泛搜集前人(很多为传教士)留下的访华报告、信札、著述等多种重要资料,最终编撰成为名著《中华大帝国史》,该著作于1585年正式印行。书中对饮茶给以记述:

“中国人盛情款待宾客,旋即摆上饮品(bever)、茶食、蜜饯、果品以及美酒,此外,还有一种在全国各地均被饮用,用草药制作而成的饮料,有益于身心健康,饮时须加热。”

《中华大帝国史》问世后引起巨大轰动,可谓洛阳纸贵,仅至十六世纪末的十多年间已经翻译为拉丁文、意大利文、英文、法文、德文、葡萄牙文以及荷兰文等文字,发行版次达到惊人的四十六版,客观说来,书中关于饮茶的介绍并不新鲜,材料主要源于克陆兹的著述,但该书的社会影响力为《中国志》所不及,对传播饮茶资讯亦有重要贡献。

根据现有记述,最早对茶进行详尽介绍的传教士为利玛窦。受耶稣会的差遣,意大利籍传教士利玛窦于1582年来到澳门,然后一步步深入中国内地,开始了漫长的在华传教历程,直至1610年病逝于北京。利玛窦精通汉语,熟稔中国文化,对茶文化的了解也远胜过其先驱:

“由灌木叶可以制成……叫做茶(Cia)的著名饮料。中国人饮茶为期不会太久,因为古籍中并无书写该著名饮料的古字,而其书写符号(指汉字)极为古老。的确如此,同样的植物抑或能在我们的土地上被发现。在中国,人们在春季到来时采集这种叶子,置于阴凉处阴干,继而用阴干的叶片调制饮料,可供用餐时饮用或者宾朋造访时待客。待客之时,只要宾主在谈话,主人会不断献茶。该著名饮料需小口品啜而非牛饮,需趁热喝掉,其味道难称可口,略呈苦涩,但即便时常饮用也被视为有助于健康。

这种叶片可分为不同等级,按其质量差异,可售价一个、两个甚至三个金锭一磅。在日本,最好的叶子一磅可售十个乃至十二个金锭。日本调制饮料的方法异于中国:日本人将干叶磨为粉末,取两三汤匙投于滚开的热水壶中,品饮冲出的饮料。中国人把干叶放于滚开的壶水中,待精华泡出后滤出叶片,只饮剩下的水。”

利玛窦在中国生活多年,对中国社会的认识堪称全面而深刻,该段文字对明人饮茶的叙述颇为详尽,美中不足的是,利玛窦认为中国饮茶史不会太久,理由为中国古籍中没有“茶”字,这可能缘于不了解“茶”的有一历史演变过程,茶字则始于唐代。尽管如此,利玛窦仍远胜于其前辈,他不仅详述了明代的饮茶风俗,而且还比较了中日茶法的差异,对制茶与茶的商品价值给以了介绍。另外值得关注的是,利玛窦未曾抵达日本传教,他却比较中日茶法的差异,对日本的饮茶方式并不陌生,或许得益于其他耶稣会士的记述,多少说明此时有关日本的饮茶资讯已传入欧洲。1615年,利玛窦著述的拉丁文版本在奥格斯堡出版,后又相继出版了法文版三种,拉丁文版四种,西班牙文、德文和意大利文版各一种,英文摘译版一种,该著作的广为传播促进了西欧对茶文化的进一步了解。

利玛窦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之后,欧洲传教士来华人数逐渐增多,留下的著述中也对茶文化给以关注,曾德昭即是如此。1613年,葡萄牙籍传教士曾德昭辗转抵达南京,由此开始传教历程,尽管他中间曾返回欧洲,最终还是于1658年卒于广州。曾德昭撰有《大中国志》,其中对茶文化给以记述:

“主人给宾客安排的座位适合其身份地位,……(宾主)落座之后,即刻端来茶这种饮品,按先后次序逐个递送。在某些省份,频频上茶为表示敬意,但在杭州省则不同,如果上第三次茶,则为暗示客人须告辞了。”

曾德昭对中国茶俗的了解十分深入,不再像前人局限于饮茶方法、味道等内容,而是更进一步,掌握了饮茶的礼仪内涵,客人需按照社会规范入座,主人按先后次序敬茶,清代官场广为流行的习俗“端茶送客”,似乎在杭州已经初现端倪。曾德昭的《大中国志》出版于1638年,1642年西班牙文摘译版问世,1643年又有意大利文版出版,1645年后两种法文译本问世,1655年出现了英文本。可以想见,曾德昭的《大中国志》广为流传,其中对饮茶的记述有助于西方深入了解中国茶文化。

传教士与中西茶叶贸易

传教士不仅在饮茶资讯西传过程中担当了中介,使与东方距离遥远的西方了解乃至熟悉了这一中国饮品,而且还直接或间接参与到了中西茶贸易之中,为茶叶这一实物在欧洲的传播奠定了重要基础。

传教士之所以能够在中西茶贸易中担当重要角色,主要基于特殊的历史背景。新航路开辟之后,全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东西方交通大开,传教士与欧洲各国的东印度公司乃至私商梯海而来,成为沟通中西的媒介,而且在这一过程中,传教士与商界密切联系:对传教士而言,传教需远赴重洋,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花费不菲,需要借助商船提供方便才能成行;对各国的东印度公司以及私商而言,传教士拥有丰富的科学文化知识,对中国较为了解,有些甚至精通汉语,这对发展商业具有重要价值。在这一大背景下,传教士与商界自然而然建立起了联系,能够在茶叶贸易中发挥重要作用。

比如著名传教士罗伯特·马礼逊,他为英国伦敦会传教士,1807年来华时历经波折,先从伦敦出发横跨大洋到达美国纽约,在那里努力寻求帮助,得以乘坐美国同孚洋行的商船,最终“马礼逊乘坐‘三叉戟号’远航前往中国,于1807年9月抵达”。在中国拓展传教事业绝非易事,马礼逊虽竭尽全力但仍然难有进展,自1809年起,他因为经济拮据不堪而难以为继,不得不在英国东印度公司任职:

“在马礼逊先生与玛丽小姐结婚的美好日子,东印度公司的大班在婚礼上宣布了任命书,马礼逊的年薪为500镑。这可视为较为充足的证据:马礼逊此时已经较好地掌握了中文。与此同时,由于他具备谨慎坚韧的良好品性,东印度公司才将其安排在这一独特而辛劳的职位之上。”

此后,作为英国伦敦会传教士的马礼逊不再专职传教,而是长期担任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中文翻译,其任职时间长达二十五年之久。由于十八世纪后期至十九世纪前期为茶贸易的迅猛增长期,对英国东印度公司而言堪称发展茶叶贸易的关键期,根据统计,正是1760至1833年间,茶叶这一原本并不重要的商品,逐渐在公司所购货物中占据绝对优势,甚至在1825至1833年间,茶叶贸易的价值占公司所有商品价值的比例高达94%。可以想象,马礼逊拥有的关于中国的丰富知识,其“熟练地掌握了中文”,对促进英国东印度公司茶叶贸易的迅速发展大有裨益。

再如著名的美国公理会传教士卢公明,他是于1850年抵达福州,开始了在华传教的生涯,1864年曾返美修养,1866年即返回香港传教,1873年因健康原因不得不返回美国定居,最终病逝于1880年。作为传教士,卢公明的在华传教事业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举步维艰,其本人的生活极为窘迫,经常处于身无分文的悲惨境地,“没有钱来帮助友人,无力做些善事,无法购置一些书籍、衣物及来自美国的食品,我不想再在这里生活。……(希望自己)不用总是因为工资微薄、支出窘迫而感到无奈”。更加不幸的是,卢公明与家人屡遭疾病打击,其两任妻子与年幼的女儿均不治而亡,他自己也饱受疾病折磨,喉咙疼痛得甚至一度失声,他的传教事业实在难以为继。经过反复考量,卢公明于1868年投身琼记洋行,参与到了当时迅猛发展的中西茶贸易。卢公明并没有记述自己如何投身茶叶贸易,但在其语言学书籍《英华萃林韵府》的附录中,他详细记述了茶行的工作,所列举的茶行中的分工多达数十种,显示出作者对茶叶贸易的熟稔,或许弃教从商并非出于本心,他对自己在商行的具体工作讳莫如深,但从其著作中可以看出,卢公明熟于茶叶贸易,堪称行家里手。卢公明在琼记洋行工作期间,这一时期该行茶贸易迅速发展,卢公明从中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传教士不仅直接投身茶叶贸易,而且其他工作有时亦与中西茶叶贸易有所关联。比如马礼逊,他除了为英国东印度公司工作之外,也曾经担当其他任务,阿美士德使团1816年来华访问时,马礼逊作为翻译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该使团访华的根本目的为扩大贸易,对茶叶贸易颇为看重,1816年1月17日,秘密商务委员会致函阿美士德勋爵时,明确提出以茶叶贸易为例说服乾隆皇帝:“现在,每年东印度公司前往广州的船只……在该地运走大约三千万磅重的茶叶。该贸易对中国人而言亦非常重要,……可以想见,能够很好地维持该贸易时,中国政府不会鲁莽丢弃。……他们能够想到,把我们所购茶叶的大部分由其它国家运走,以此削弱我们的地位,可以向他们说明,……英国消费茶叶超过了欧洲其它所有国家,美国的茶叶消费量更小,最终只能是中国受到损失。”

再如德国路德会牧师郭士立,他于1831年来到澳门,不仅曾经投身英国东印度公司,担任中文翻译,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茶叶贸易有所贡献,而且还多次潜入中国沿海,进行航道勘测等非法秘密活动。郭士立曾随同“阿美士德号”觊觎中国,还成功地抵达了茶贸易重地福州港,在1832年4月22日的日记中记述到:

“……我们昨日才触摸到陆地,今日已经抵达福州港,黑暗笼罩着大地,难以辨清福州港所处的地形,领港很出色,把我们安全地引导了进来。现在,我们即将到达为欧洲人提供茶叶的重要产地了。茶山四处蔓延开来,这里稻米产量不足,无法满足本地消费,但是其出口的木头、茶叶与竹子数量可观,足以抵消进口稻米与棉花所需,而且尚有盈余。……”

临近西方人梦寐以求的茶产区,郭士立急于进行详细刺探,但是当地官员对此已经有所戒备,他虽然已经极为接近武夷山区,但却无法潜入,后来被迫返航。郭士立对潜入茶产区念念不忘,伺机再次付诸行动,1834年11月,他又伙同英国鸦片贩子戈登伺机潜入武夷茶区,这次两人获得成功,经过考察,他们不仅基本掌握了有关茶树栽培、病虫灾害的知识,还了解了制茶方法、茶叶销售等内容,戈登还很有心机地采集了武夷山优质茶树标本,带走了一定数量的茶种。第二年,并不满足于已有成果的郭士立试图再次秘密潜入,进行进一步了解,但颇为警觉的清军进行了拦截,使其无功而返。郭士立在茶区的探险活动,使西方人初步熟悉了武夷山茶区以及茶学的基本知识,对后来福州成为重要的通商口岸具有重要影响,而福州后来辟为通商口岸很大程度上基于茶贸易,便利了中西茶贸易的进行。

之所以传教士能够在商行任职,主要缘于他们精通汉语、熟悉中国的风土人情,当时人才颇为稀缺,商行迫切需要这种极有价值的服务,对传教士而言,借助商行的职位可以满足生活所需,曲线实现传教目的,由于茶叶贸易为商业公司的主要业务,传教士所提供的服务对茶叶贸易的发展颇有助益,与此同时,传教士还刺探中国情报,搜集茶学知识,在中外交往中担任翻译,这均直接或间接促进了茶叶贸易的发展。

宗教领袖与饮茶在英国的传播

随着传教士不断将饮茶资讯传回西方,茶叶贸易的不断发展,饮茶在西欧逐渐流行,在英国尤其如此。新航路开辟后,葡萄牙人率先闯入东南亚,开展利润丰厚的香料贸易,“通过直接购买并运回大量的胡椒与丁香等香料,葡人变得如此富有,以致与远比其大和其人口多的王国相比,葡萄牙的财富亦毫不逊色”,由于葡萄牙人主要关注香料贸易,并未真正注意到茶的潜在价值。荷兰人随后来到东方进行商业探险,“荷兰人运来干鼠尾草,以之交换中国的茶叶,中国人用一磅或四磅茶叶换购一磅鼠尾草,他们将其称为‘奇妙的欧洲草’,……,由于欧洲人无法大量销售鼠尾草——就像他们购买茶叶那样,只能以每磅八便士或十便士的价格购茶”。荷兰不意间开启了中西茶贸易,促进了饮茶在欧洲的扩散,饮茶之风在英国影响甚大,后来形成富有特色的英国茶文化。

英国发生光荣革命之后,玛丽二世与威廉三世共同担任国王,玛丽二世作为詹姆斯二世的长女,她在1667年与荷兰的威廉成婚,由于当时特殊的政治形势,两人共同继承了英国王位:玛丽二世既是英国国王又是荷兰王后,威廉三世既是英国国王又是荷兰执政。玛丽二世钟爱饮茶,她还极为风雅,经常在宫廷之中举办中国式茶会:举办活动之时,玛丽二世特意命令将宫殿布置为中国风格,布置上中国风情的屏风,使用中国进口的茶具甚至名贵的银器,还摆上颇为先进的移动式茶几,步入房间,众人沐浴在想象中的中国氛围之中,玛丽二世与一些贵族妇女共同享受饮茶的乐趣。

宫廷牧师J.O.奥文顿对茶也怀有极大兴趣,他还于1699年撰写了小册子《论茶性与茶品》,根据自己获得的资讯对茶给以全面介绍,全书共计五个部分:茶树生长区的土壤类型与气候概况;茶叶的不同种类;选择茶叶的基本原则;保存茶叶的基本方法;茶叶的重要特性。今天读来,可能觉得书中关于饮茶功用的叙述略带夸张,奥文顿认为饮茶几乎能治愈世界上所有的病症,包括尿砂和眩晕,并且能减肥消脂,消解导致胃部不适的酸水,可以帮助消化、预防痛风、增强食欲,可能更为重要的是饮茶还能提神益思。J.O.奥文顿尽其所能,较为全面地向英国人介绍了饮茶知识,大力鼓吹饮茶的多种益处,对推动饮茶风气在英国社会的传播颇有助益。

J.O.奥文顿对饮茶极尽赞美,但宗教界亦有人士对饮茶大加贬斥,典型代表即约翰·韦斯利。约翰·韦斯利为英国著名宗教家,他在十八世纪领导了宗教复兴运动,影响极为深远,对于饮茶,约翰·韦斯利颇为反感,认为饮茶危害甚大——不仅对个人身体有害,而且危害社会。韦斯利在1748年给友人的信件中详细叙述了自身遭遇:“我无法想象,究竟何种原因导致双手持续颤抖,直到意识到:病症总会在茶早餐后加剧,而停止饮茶大概两三天此现象会消失。调查显示:饮茶对于所知的其他一些人,也会产生同样的不良影响,由此可知,这是饮茶导致的结果之一。”约翰·韦斯利进一步论及,他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伦敦有很多人士身上呈现出类似的病症,并且认定这也是饮茶造成恶果,对于某些人士而言,饮茶的确有一定的正面功效,但此类功效饮用英伦本土饮品同样可以获得,无需专门饮用来自中国的茶叶,所以韦斯利努力劝诫人们,呼吁众人停止饮茶。而且在讲述完上述病症后,约翰·韦斯利还更进一步,又详细论证了饮茶导致的负面的经济社会影响,认为饮茶不仅危害健康,而且花费不菲,堪称一种浪费,戒茶后可以省下财物,用于帮助穷人。

表面看来,韦斯利基于饮茶危害健康这一缘由而反对饮茶,而且从其个人行为来看,他自身曾经一度戒茶,不过他并未长期坚持,而是后来又恢复了饮茶习惯,尤其到了晚年的时候,可能因为年老体衰,在星期天早晨韦斯利时常与牧师们一同饮茶,然后主持宗教礼拜活动。由现有材料观之,韦斯利似乎并没有因为再次饮茶而发作手颤症,他曾经痛陈饮茶有害于健康的说法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

韦斯利之所以反对饮茶,或许他在后面所论述的社会经济因素似乎才是主因。英国十八世纪处于社会剧烈变动期,经济日益发展进步,工业革命快速启动,但与之相伴的是各种社会问题日益凸显,社会道德严重滑坡。在牛津大学读书时,约翰·韦斯利关心社会问题,痛心于国教日益腐败、道德衰落不振的社会现实,强烈的使命感唤起了其强烈的宗教热情,他和弟弟查理·韦斯利等青年才俊组成了“牛津圣社”,意欲拯救衰落不堪的英国社会,著名的韦斯利宗宗教复兴运动由此兴起。约翰·韦斯利为非常严肃的社会道德家,他提倡严格的清教道德,主张勤勉工作与节俭的生活,因为茶在该时期其进口量较为有限,所以价格较高,如果再配上成套的价格不菲的茶具,多少有些奢侈享受的嫌疑,所以在韦斯利这位严肃的宗教家看来,饮茶属于可耻可恶的奢侈浪费行为,饮茶有悖于严肃、有道德的基督徒生活方式,所以他才积极宣传自己的反茶主张。韦斯利后来之所以恢复饮茶,亦与茶叶价格有关,因为随着茶叶贸易的迅猛发展,茶叶价格在十八世纪不断下降,它逐渐由奢侈品日益转变为日用消费品,融入了英国的社会生活,韦斯利也就无须固执己见,可以心安理得地与众人一起饮茶了。韦斯利掀起的反茶运动成为一朵小波澜,并未真正影响到饮茶在英国的传播。

结语

新航路开辟开启了全球交流的新时代,传教士基于宗教热情而投入海外传教事业,成为推动世界文化交流的重要力量,他们在中国不仅传播了西方的福音与科学文化,同时将中国文化引入西方,茶文化经克陆兹、门多萨、利玛窦与曾德昭等人逐渐被呈现到欧洲人眼前,饮茶资讯在西方社会逐渐传播开来,为其成为中西贸易中的重要商品奠定了基础。马礼逊、卢公明与郭士立等,由于拥有语言优势与知识文化的积累,得以通过直接或间接方式参与茶叶贸易,侧身有利于扩大中西茶贸易的相关政治活动,为推动茶贸易发挥了独特作用。随着饮茶资讯的传播以及中西茶贸易的发展,饮茶在欧洲各国尤其是英国流行起来,宫廷牧师奥文顿积极宣传饮茶的益处,宗教领袖韦斯利则因视其为奢侈品而反对饮茶,这些宗教人士影响到了饮茶在西方的传播。

概而言之,基督宗教既担当了茶文化西传的中介,促进了中西茶贸易的发展,又对饮茶发表或者支持或者反对的意见,影响到了饮茶的传播与普及,可以说,基督宗教与茶文化在西方传播的密切关联,值得学界予以关注。

(本文撰写得到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文化走出去协同创新中心年度项目《茶文化在英国的传播与本土化研究》(XTCX150617)资助,特此致谢!)

【作者简介】刘章才,历史学博士,山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曾任韩国蔚山大学客座教授、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访问学者,目前主要从事茶文化世界传播史研究,主持有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英国茶文化研究:1650—1900》等科研项目多项,在《光明日报》(理论版)、Asian Study(韩国)等海内外期刊发表论文近三十篇。

来源:茶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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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茶是如何走向世界的?——趣谈世界茶叶饮用史

1919年,巴黎時髦的茶敘

“茶为国饮。”中国人喝茶喝了1000多年后,随着大航海时代的来临,欧洲商船到了中国,中国茶才进入西方,茶叶才传入西方,茶入西方的身份最先还是“毒药”,后来才成为大众健康饮品。

1890年英国木刻版画《公园里贵妇和小孩的茶饮 》

茶为何物:直叫人“以茶试毒”

“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中国有着悠久的茶叶饮用史。而茶作为商品的记载,到了西汉时才出现。

《僮约》一文,有两次提到茶,就是“脍鱼氰鳖,烹荼尽具”和“武阳买茶,杨氏担荷”。《僮约》的作者王褒,是西汉著名的文学家,《僮约》虽是消遣之作,但是它在不经意间为中国茶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烹荼尽具”就是煎好茶并备好洁净的茶具,“武阳买荼”意为到武阳(今彭山县双江镇)买回茶叶。

从茶史研究的角度,茶叶能够成为商品买卖,说明在西汉时,饮茶已经相当盛行。中国茶叶又是什么时候传到西方的?

100多年(1868—1872年)前,一个名叫李希霍芬的德国人,在中国大地上进行过7次考察,他的足迹遍及当时18个行省的13个。在他的《中国——亲身旅行和据此所作研究的成果》一书中,他把古代从东方向西方输送丝绸的通道称为“丝绸之路”。“丝绸之路”成为古代东方与西方之间文化交流的代名词。之不过让人纳闷的是,在西方并没有中国茶的记载。

欧洲最早出现“茶”,是在1559年,威尼斯商人拉莫修撰写的《航海记》一书中,首次提到了茶叶,这与王褒的《僮约》相差了1500多年。在这1500多年的时间里,在西方的文献中找不到一个“茶”字,更说不上茶叶的交易和消费。在《马可波罗游记》中,我们也看不到茶叶的只言片语。

1606年,荷兰人首次从茶叶输往欧洲。但在此后的100多年间,茶叶并没有成为输往欧洲的重要商品。1704年英国商船“根特”号在广州购买470担茶叶,价值14000两白银,只占其船货价值的11%,而所载丝绸则价值80000两,是茶叶价值的好几倍。

1716年,茶叶开始成为中英贸易的重要商品,两艘英国商船从广州携回3000担茶叶,价值35085镑,占总货值的80%。十八世纪二十年代后,欧洲茶叶消费迅速增长,茶叶贸易成为所有欧洲东方贸易公司盈利最大的项目,当时活跃在广州的法国商人罗伯特·康斯登说:“茶叶是驱使我们前往中国的主要动力,其他的商品只是为了点缀商品种类。”清代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在《中国见闻录》一书中写道:“中国有世界最好的粮食――大米;最好的饮料――茶;最好的衣物――棉、丝和皮毛。”

在品茗的历史中,俄国则比欧洲其他国家要幸运得多。1638年,一名叫斯特拉科夫的沙皇俄国使者受命前往蒙古拜见可汗,貂皮作为晋见礼。可汗向沙皇回赠200包中国茶叶。当时沙皇使者对茶叶一无所知,他将茶叶带回了圣彼得堡,沙皇命仆人沏茶请近臣品尝,入口有奇香。从此,俄罗斯人开始了其漫长的饮茶史。

18世纪,英国对茶叶等奢侈品征收重税,走私利润巨大,以致不少水手铤而走险。一位名叫罗伯特·特罗特曼的商贩,就因走私茶叶被打入死牢。

时至今日,不少史学家仍常常在徘徊于他的墓前,抄下墓碑上的铭文,上面留着罗伯特·特罗特曼临终前的一句话:

“一点儿茶叶,我偷的不多。上帝啊,我的血流得冤枉。一边是茶叶,一边是人血。想想,就因这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兄弟!”

如果说英国的罗伯特·特罗特曼死得有些“冤”的话,那么瑞典的孪生兄弟“喝茶免死”就显得“搞笑”了。

1772年,瑞典一大臣向国王古斯塔夫三世报告,从遥远东方传过来一种神奇的树叶,说是可以作饮料,但人们担心饮用这些东西会被毒死。国王灵机一动,他让人把一对被判死刑的孪生兄弟押进皇宫,命令他们:“一人每天饮茶,一人每天饮咖啡,即可免去死罪。”60年后,饮咖啡者因病过世,再过了10多年,饮茶者无疾而终。随后,茶开始在瑞典流行。

1892年德国木刻版画《一杯中国茶》

茶从何来:红茶绿茶“另有种乎”?

从十六世纪西方接触茶算起,在三个多世纪中,茶叶一直被疑为有毒之物。1664年,东印度公司向英王进贡茶叶后,追求时髦的贵族妇女纷纷仿照王室试饮起来,可她们担心茶叶有毒,于是饮茶之后要喝白兰地“排毒”。

欧洲人开始饮用茶了,但在欧洲大地上依然找不到一株茶。

茶是怎么生产出来的?欧洲人一直不解,原因是中国不允许欧洲商人进入内地,茶叶是如何生产出来的,他们不得而知。东方茶引起了西方人的极大好奇。1560年,葡萄牙人克鲁兹乔装打扮混入商人队伍中,他来往于中国贸易口岸和内地,历时4年,他才搞清了茶的来龙去脉。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入了《中国茶饮录》,这是欧洲第一本介绍中国茶的专著。

从克鲁兹开始,不少西方探险家打起了中国茶的主意。1848年,受英国东印度公司派遣,“植物猎人”福琼来到中国考察。

福琼也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穿上了中国衣服,弄了一条假辫子。后来,福琼在他《茶国之行》中详述了这次冒险经历。

在一家小旅店的花园内,他发现了一株从未曾发现的植物。他从容不迫地走进客栈,在一张桌边坐下,点了酒菜。吃完饭,福琼又慢条斯理点上中国烟斗,对店主说:“这些小树真漂亮,我从海边来,在那里看不到这些小树,给我一些种子吧。”善良的店主满足了他的请求。连哄带骗,福琼从江浙一带收集到了大量的茶树标本和种子。最后他将23892株茶树和大约17000粒茶种到了印度,并带回了8名中国茶工。

福琼的中国之行还为西方人解开了一个迷团:长期以来,他们一直以为有绿茶树和红茶树之分,而福琼告诉西方人,绿茶和红茶的区别,在于制茶工艺的不同。起初受到了公众的嘲笑,他请印度茶工在英国公众面前手工制茶,亲自验证后才得到了认可。

福琼的中国之行,无疑是世界茶史上重要的分水岭。不久,在印度的阿萨姆邦和锡金,茶园陆续涌现。到十九世纪下半叶,茶叶成了印度最主要的出口商品。从1854至1929年的75年间,英国的茶叶进口上升了837%,随后,“立顿”红茶在全球飘红,至今依然占据世界茶叶第一品牌位置。相对应的是,中国的茶叶国际贸易量的急剧滑落。

1901年荷兰发行的明信片《请品中国茶》

食而不化:探秘藏茶“个中滋味”

面对茶叶这片神奇的“绿色黄金”,19世纪下半叶,英国商界迫切要求打开中国西南门户,目光放在了西藏茶叶消费市场上。又一个英国人来到了中国,他的目标就是川藏茶马古道,寻找一条在中国和印度之间更短更直接的茶叶贸易通道。

这个英国人叫唐古柏,1867年,唐古柏也进行了一番乔装打扮,他计划考察路线是成都—雅安—康定—巴塘—印度。由于受到中国政府的抵制,他走到巴塘受阻,只得沿路返回。虽然考察没有成功,但他发现了藏茶。在他的《蓄辫着袍的英国贸易先锋游记——溯长江而上的探索之旅》一书中写道:

“在进入通往打箭炉的峡口处,我们超过了一队将近200人的从雅州运茶到打箭炉的队伍。在路上我已经发现过有着数百人的长长的运输茶叶的背夫。在陡峭的二郎山山峰脚下的大渡河岸边的羊肠小道上,长长的运输队伍的侧影看上去犹如一道风景线。”

唐古柏考察的路线,正是古已有之的川藏茶马古道。清同治年间,从雅安入藏的茶叶数量达110000引(1引=100斤)。这上千万斤的茶叶入藏,全靠人力背运至康定后,再由马驮入藏。

茶叶是藏族人不可缺少的东西,因而也是川藏贸易最重要的商品。唐古柏设法从客栈老板那里打听到藏茶的制作过程,他对茶叶的产地、采摘、工序、单价、销售分别作了详尽的描写,为印茶仿制雅安藏茶提供了精确的参考数据。

唐古柏认为,在印度阿萨姆邦布拉马普特拉河谷的坡地上种植的茶叶,就能够取代中国内地的茶叶而占领西藏的市场。一旦印度茶叶入藏,印度茶叶在与雅安茶叶的竞争中可轻易获胜。

尽管印茶较雅安藏茶低廉,但印茶并不受西藏人民欢迎,因为印茶在“口感”上也不被西藏人所接受。从1870年后,英印政府不断地派人雅安、打箭炉一带考察川茶种植和藏茶贸易。唐古柏考察的价值在于向官方提供了有关雅安边茶入藏的详细情况和相关数据。但在生产加工上,还缺乏“技术”支撑。

1905年,又一个叫哈奇森的英国人出现在雅安街头。他以雅安为中心,考察茶山(蒙顶山)、茶路(茶马古道)、茶城(雅安、打箭炉)、茶人(吴理真)、茶事(莲花山会)等。在他的笔下,蒙顶山茶产区的概况和历史、管理和税收、生产和加工、运输和销售等内容全部囊括,他们还考证了吴理真的生平和皇茶园七株茶树的来历,哈奇森称吴理真是“雅州茶行业的守护神”。

哈奇森的《供应西藏的印度砖茶:四川任务报告》考察报告,为印茶入藏提供了茶树栽培及砖茶生产加工技术依据。时至今日,印度茶业依然重视当年文献资料的价值,2013年,印度一出版社重印了此书,并公开发行。

在史海中打捞碎片,还原中国茶走向世界的过往,为我们打开了一道“认识自己”的独特窗口。这对于中国茶的复兴,以及以茶文化为代表的生态文化旅游融合发展,无疑有着巨大的作用。

(本文作者为雅安日报社记者高富华)

来源: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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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及其对茶文化传播的交互影响探析

[摘 要] 梳理了茶文化在茶马古道上的传播,尤其是生长于云南银生诸山的普洱茶,因其独特的地域性使得茶马古道必须翻山越岭长途远征以获取它。同时,西域回鹘民族的“恃茶”习惯使得丝绸之路逐渐向茶马古道转型,伴随着更多民族全民饮茶习惯的扩散,茶马古道也在不断扩展,向西亚、南亚、东南亚等地延伸,最终成为一条横跨世界屋脊、连接东西方不同大陆不同民族的文化传播纽带。进一步深入研究茶马古道,将拓宽山地研究与“一带一路”战略关系的视野,激活历史的血脉,促进与西亚、南亚、东南亚及世界的协调创新和开放共享。认为山地文明的交流传播与道路的开通关系甚大。藏民“恃茶”的习惯催生了茶马古道的兴起,古道网络的形成和繁荣又促进了茶文化的发展与传播。

[关键词] 山地;茶马古道;茶文化传播

一、前言

自古以来,存在着一个不争的事实:文明的交流传播总是与道路的开辟延伸紧密相连。山地文明更是如此,因为山地道路的开辟极其艰难,“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若无道路在山地间的连接,那真是“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在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巍峨雄奇、蜿蜒起伏的群山之间,在横断山脉层峦叠嶂的高山峡谷及滇、藏、川“大三角”地带的山地之中,盘旋绵延着一条神秘的古道。古道的石板上至今仍嵌着二寸许深的马蹄印,欲说风尘;道旁的石壁上刻着许多佛教箴言和崖画,几经沧桑。据说,有些连接古道的铁索桥,便是由马帮们的买路钱架成的。深山的洞穴中、陡崖下,时时可见森森的白骨。——这,就是世界上地势最高、行程最险峻的文明传播古道:茶马古道(木霁弘,陈保亚,李旭,等,1992)。茶,这一生长于山地的树叶,作为中国文化独特的承载者,在这条古道上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陆羽),生长于中国南部许多山地:云南、四川、贵州、湖南、湖北、浙江、江苏、福建……“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宋徽宗赵佶),更因“茶性俭,忌膻鼎腥瓯、膏薪庖炭”(陆羽),被赋予“中澹间洁,韵高致静”(赵佶)的品格,备受中国文人学士的雅爱。据陆羽《茶经》记载:“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茶的功用是茶叶成为生活必需品的基础,这种功用源于人的需要。而茶叶一旦成为必需品,那茶就会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渐而渗透熏染,成为文化中的一部分。在中国文献古籍中常有关于茶之功用的记载,《神农食经》:“荼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广雅》:“其饮醒酒,令人不眠。”华佗《食论》:“苦荼久食益意思。”《枕中方》:“疗积年瘘,苦荼、蜈蚣并炙,令香熟,等分,捣筛,煮干草汤洗,以敷之〔唐陆羽,2011〕。”

有如此奇妙之功用,难怪“茶”一旦传入藏蒙高原,立即融进其血脉,成为每日不可或缺之饮。

二、茶叶入藏与茶马古道的兴起

茶叶何时流传入藏,其端始早已堙没在历史的烟尘中。文献有所记载之时,饮茶之习在藏区已悄然成风。“起码在松赞干布执政时期,也就是公元7世纪上半叶,吐蕃人已经像离不开盐、帛、刀、玉一样离不开茶叶”,以致“汉地茶商”在吐蕃已形成阶层。根据藏族著名文献《弟吴脚法源流》和《贤者喜宴》的记载,“汉地茶商”的政治身份是主奴,地位等同于“小王”,可以享受奴隶、再奴、贱奴当差的待遇 (王明达,2012:33~34)。

《西藏政教史鉴》载:“茶叶亦自文成公主输入藏土”,而文成公主入藏是公元641年。可见,有史料记录的吐蕃饮茶习俗是从唐代开始的。茶大规模进藏也大约在唐代,藏语中“茶”这个词的读音形式和汉语唐代语音一致,是一个重要的旁证。不过,茶从民间进入藏区应该有悠久的历史,那些年代久远的马帮古道应该很早就伴随着茶的运输(陈保亚,2005,2010)。

1.恃茶与取茶

“茶”一旦传入藏区,立即融进其生活与文化,日久积习,不可或缺。“最为使人感到茶之力量的是这样一句藏族古谚语:‘加察热!加霞热!加梭热!’用汉语来说就是:茶是血!茶是肉!茶是生命(木霁弘,2003)!”

大约始自于晚唐,茶逐渐成为每个藏族人每天饮食结构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根据史料记载,唐开元十九年(731),在河西及青海日月山一带已经开始出现茶马互市,茶叶大量运往藏区,藏民全民饮茶,现代藏族人几乎都饮酥油茶。究其原因,主要源于藏人游牧,多食牛羊腥膻,“乳酪滞膈,而茶性通利,能荡涤之”(王圻《续文献通考》),“番人嗜乳酪,不得茶,则困以病”(张廷玉《明史·食货志》卷八0),“茶之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之,以其腥内之物,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王廷相《严茶议》)。因此,藏族有这样的谚语:“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痛”,“饭可一天不吃,茶却不能一顿不喝”。

如上所述,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藏民族如此恃茶,他们需要茶就像需要水、空气、盐、粮食一样,藏区却不出产茶叶。这就引发了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到产茶的地方取茶!

产茶的地方分布在中国的南方诸多省份,然“可以认定云南和四川南部都是茶的原生地和原产地[唐·陆羽,2011]”。《茶经·茶事》中涉及茶的源头或茶的盛产地时,大都是在横断山东麓一带。陆羽还引孙楚《歌》曰:“姜桂茶荈出巴蜀。”顾炎武《日知录》也说:“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可见,先秦时巴蜀之地的饮茶风俗传至中原,历经汉魏六朝,种茶饮茶盛行于东南各地,到唐宋代蔚然成风,并一直延续至今。

或许是因为云南地处偏远,其时与内地的交流通道又大多要经过四川,早期文献记载中鲜有提及云南是茶的原生地。但是,“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并不需要去争夺人类茶树发源地初始权和最早栽培茶树的初始权,他们知道茶马古道伸向的主要茶山一定是最古老的茶山,一定有茶源。在两条最为古老的原生茶马古道中,滇藏茶马古道伸向云南普洱一带,川藏茶马古道伸向四川雅安一带,都没有伸向印度或世界其他地方的茶山(陈保亚、彭玉娟,2012)。”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道路,是道路,把“恃茶”与“取茶”之间相隔着的万水千山连接起来了;同时,也把两个内聚力最强的文化集团——藏文化集团与汉文化集团——连接起来了。茶在古道上的传播,这一独特的文化事件,竟然催生了一个人类行走文化的奇迹,形成了一条横跨世界屋脊、连接东西方不同大陆不同民族的文化传播纽带——茶马古道。

2.茶马古道的兴起及繁荣

“茶马古道”是以人赶马驮(少数为牛、骡)运茶为主要特征,并伴随马、骡、皮毛、药材、盐、酒等商品交换的文化传播纽带。其分布最初是以滇川藏三角地带为中心,外围可延伸到广西、贵州、湖南等省。而国外则直接到达印度、尼泊尔、锡金、不丹和东南亚的缅甸、越南、老挝及泰国等(木霁弘,2003;陈保亚,2010)。通过马帮贩运茶叶维持古道的生命与繁荣,是茶马古道独立于世界上其他古道的特征。

当然,有茶马古道之前,古道早已存在。可以说,古道的起源就是人类的起源,因为说到古道就要说到走古道的人,古道的形成一直伴随着人类的起源和迁徙。据学者研究,茶马古道的原始形态是直立人古道、早期智人古道、晚期智人古道、民族古道、盐运古道和马帮古道。其间,盐运古道和马帮古道的出现为茶马古道的兴起预备好了一般的必要条件。

在茶马古道兴起以前,以滇藏川横断山为中心的马帮古道已经非常著名,历史记载的代表性马帮古道有从大理到成都的五尺道和灵关道,从大理到印度的博南道。

五尺道从成都顺岷江南下,再沿着金沙江经过宜宾、昭通、昆明到大理。灵关道从成都经雅安、汉源过大渡河到西昌,再顺安宁、雅砻江到攀枝花,顺金沙江进入云南楚雄,最后从大姚到大理。博南道从大理出发跨越澜沧江、怒江,取道保山、腾冲等地,分几条支线进入缅甸印度。

另一方面,茶马古道以前还有些马帮古道尽管历史记录很少,但也已经相当发达。代表性的有怒江马帮古道、澜沧江马帮古道、金沙江马帮古道、元江红河马帮古道、雅砻江马帮古道、南盘江马帮古道。马帮古道迅速缩短了物质和文化因子的传递时间,缩短了村落的空间距离,扩展了文明传播的容量,带来了村落的繁荣。由于马帮的远征能力,可以说马帮的兴起使古道真正进入了纽带时期。

使得横断山深处的马帮古道如此发达的一个根本原因是:盐。对大多数村落来说,和水、食物不同,盐必须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获取,于是从盐井到各个村落的古道网络开始出现,盐运古道是获取食盐的必要条件。由于盐是来自于他乡的常年生活必用品,有人栖居的村落必须要有盐,也必须要有盐运古道连接,这就是依赖性。粮食可以自己采集、生产,牲畜可以自己养,衣服可以自己做,水可以自己找打井取,盐却不是每个村寨都有能力自己采的。

当马帮和盐两个因素汇集在一起时,形成了盐运马帮古道,这是一种生命力非常强的古道,马帮古道和盐运古道的性质同时体现在盐运马帮古道上:一方面是崇山峻岭中需要古道网络来运输盐,另一方面是马帮克服艰难险阻的能力使盐运古道网络得以运行。

然而,藏族对茶的全民依赖这一特殊的必要条件彻底改变了这些古道的性质,使得一般的盐运马帮古道发展成茶马古道。因为藏族地区一般不产茶,耗茶区要穿越横断山向产茶区进行远征,这就使得“局域网”似的盐运古道转型成了“互联网”似的茶马古道。同时,茶比盐更难保存,远征还需要常年进行。马帮的生活开始职业化,形成了马帮的商业规则和专用术语,马帮古道开始固定化、季节化,远征的马帮队伍就成了生活的一种形式。

说到底,茶马古道源于藏族对茶的依赖,藏族出没的地方就是茶马古道延伸的地方。随着藏族恃茶行为向横断山腹地的扩展,绕过横断山腹地的任何古道都不能满足横断山腹地恃茶民族的需求,茶马古道必须深入横断山腹地的崇山峻岭。

横断山脉是世界屋脊上最险峻的极地,位于青藏高原东南部,是云南、四川两省西部和西藏东部南北走向山脉的总称。与这片土地上许多东西走向的山脉不同,横断山脉是南北走向,其高山峡谷、激流险滩隔断了东西交通,山势回转,江河扭曲,其险峻艰难可想而知。然而,正是对茶的深深依赖,促使着人类最伟大的一个行为:翻越横断山腹地,对世界屋脊进行终极的征服。

自东而西翻越这些纵贯南北的著名山川,要依次征服岷山、岷江、邛崃山、大渡河、大雪山、雅砻江、沙鲁里山、金沙江、芒康山(指北段,也称宁静山,南段为云岭)、澜沧江、他年他翁山(南段为怒山),怒江和伯舒拉岭(南段为高黎贡山)。至少在明代,茶马古道已经翻越了横断山腹地。《明史·食货志》有载:“(洪武四年)设茶马司于秦、洮、河、雅诸州,自碉门(天权)、黎(汉源)、雅(雅安)、抵朵甘(康藏和安多藏)、乌思藏(卫藏),行茶之地五千余里。山后归德(贵德)诸州,西方诸部落,无不以马售者。”

茶马古道还连接着生活在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深处及周边国家的各个民族,这些民族也在茶马古道上进行各种物质和文化的交换。饮茶习俗也随着道路的延伸和传播,流传到了南亚、东南亚等地区,大西南的茶叶源源不断地在深山峡谷,雪域高原中艰难跋涉,走进这些不同民族的生活,融入风姿各异的文明。

茶马古道覆盖了早期的各种局域马帮古道,使一些曾经中断的著名古道得以复兴,如连接滇蜀到印度的“蜀身毒道”、经滇南红河至越南交趾的“滇越麋泠道”等,并迅速激活周边的大量局域古道,转型成为远征的茶马古道,交织成跨越世界屋脊的文化传播纽带(陈保亚,2005,2010)。

茶马古道是世界高地上的庞大网络,主干道有滇藏线、川藏线和川青藏线。滇藏线以云南西双版纳、思茅(今普洱)、临沧的勐腊、勐海、澜沧(亦即澜沧江流域)等为中心来扩张,线路向西北行走,经过景谷、镇沅、景东、南涧、巍山、大理、洱源、剑川、鹤庆、丽江、香格里拉、德钦、左贡、邦达、察隅或昌都、洛隆宗、工布江达、拉萨,可从江孜、亚东分别到缅甸、尼泊尔、印度。川藏线从现今的四川雅安出发,经泸定、康定、理塘、巴塘、昌都、拉萨等地,抵达尼泊尔、印度。川青藏线从横断山东麓产茶地往北出发,一条取道现今的罗江白马关,顺嘉陵江北行,翻越大巴山、秦岭,进入陕西,再西去甘肃、青海入藏,进入印度、尼泊尔等地。另一条从绵竹翻越岷山南部的九顶山南部进入茂县,或者从灌县或北川绕过九顶山进入茂县,然后顺岷山西侧的岷江北行,经过松潘、若尔盖,翻越西倾山进入茶马互市要冲临夏(古河州),再西去青海、西藏。

在这些主干道之间和周围,各种支线盘根错节,伸向高山峡谷的村落和牧场,使得恃茶行为得以维系;同时,恃茶行为又使得茶马古道得以繁荣昌盛。可以说,茶与古道相依相存,又相得益彰。

三、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的延伸

1.丝绸之路向茶马古道的转型

除了藏族全民恃茶,另一个重要的恃茶民族是回鹘。《新唐书·陆羽传》记载:“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唐代封演所著《封氏闻见记》卷六《饮茶》亦载:“往年回鹘入朝,大驱名马,恃茶而归,亦足怪焉。”这说明回鹘在西迁以前就已经有了饮茶习俗。

在丝绸之路的发展史上,由于伊斯兰教的兴起及其和佛教的冲突,连接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曾经一度处于萧条状态,很多商品开始走海路。唐武宗元年(840),发生了一个历史事件:回纥西迁(《旧唐书·回纥传》)。贞观二十一年(647),回鹘酋长吐迷度在独逻河(今蒙古国土拉河)自称可汗,正式建立回鹘汗国。因其与唐朝一起消灭薛延陀汗国有功,吐迷度被唐朝封为怀化大将军兼瀚海都督。回鹘与唐朝一直友善,曾经三次向唐朝和亲。彼时唐朝饮茶之风盛行,受其影响,故每“回鹘入朝,大驱名马,恃茶而归”。后因长期与吐蕃战争,加之统治无道,内讧不断,840年回鹘分三路西迁:一迁吐鲁番盆地;一迁帕米尔高原西部至楚河一带;一迁河西走廊。

伴着回鹘的西迁及其向丝绸之路的移动,丝绸之路开始复兴;同时,回鹘也把饮茶的习俗带到了丝路上。由于回鹘恃茶行为的形成,茶的需求剧增。这在宋明以来记录西部的文献中均能找到茶马互市的佐证。其时,丝绸之路上以茶为主的运输活动非常繁忙,必要的运输品已悄然转变为“茶”,而不再是丝绸了;茶成了丝绸之路赖以延续的更主要的因素。从古道支撑商品的角度看,从唐宋开始,丝绸之路已经转型为茶马古道了。因为通过人赶马驮长途运茶,这是茶马古道的重要特征,不过,有些沙漠地区不是用马而是用骆驼。和丝绸不同,茶不仅是从起点到终点的商品,而且是沿途回鹘等民族必需的商品,这使转型后的丝绸之路不允许再中断。随着道路网路的连接与延伸,全民喝茶的习俗也在蒙古族及其他民族中形成。同时,由于全民饮茶习惯的扩散,茶马古道也在不断扩展(陈保亚,2005,2010)。

2.茶马古道完整形态的最终形成

随着现代交通的扩展,世界上很多古道都被公路或铁路取代了。昔日的马道要么被公路铁路叠置,要么在漫长的日晒雨淋下消失在草莽中。丝绸之路由于分布在比较平缓的地带,容易被公路铁路覆盖。公路的兴起就是这些古道生命的结束。我们现在走在丝绸之路上并不等于走在原来的古道上,原始的运载工具和方式已经难以再现。古道的消失不仅只是古道本身的消失,伴随着的是古道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和语言文化的消失。这对人类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尽管茶马古道的主干也正不断被公路替代,然由于茶马古道以运茶为主,而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深处的村民们总是愿意把家园建在高山云雾或峡谷深处,他们的生活离不开茶叶,需要茶马古道来连接那里的村落,满足村民对茶的依赖。那些村落是公路不易完全覆盖的地方,特别是滇川藏三省边缘地带。因为横断山一带地形复杂,这里的地势结构多为堆积层,地质变化复杂,常有大的泥石流、大滑坡发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大渡河把海拔几千米的高原切割成许多山峰峡谷,使得江河纵横,浪涛汹涌,人们主要靠皮筏或溜索横渡。

可以说,没有哪一条古道像茶马古道那样险要。同时,茶马古道很窄,一般只有两尺见宽或更窄。其上乱石叠嶂,路和雪水溪水常常不分,行动起来极其艰难。短期内这些地方筑起现代化的公路、铁路网络还不大可能。因此,茶马古道是大陆上至今仍在活着的一条古道。

茶马古道的可延续性是不同于其他文明古道的又一个区别性特征。可以说,全民饮茶和高山峡谷是茶马古道得以延续至今并将继续延续的两个重要条件。如果没有全民喝茶的习惯,便不需要马帮去远征运茶,如果只有全民喝茶但没有喜马拉雅山和横断山深处复杂的地理环境,茶就可以通过公路来运输,而不必马帮来远征(木霁弘,2001;陈保亚,2005)。然而,令人痛心和担忧的是,随着科技的发展与商业旅游的开发,现代公路开山劈石,架桥穿洞,不断地在侵蚀和吞没着现存的茶马古道,这条绝无仅有的古代文明传播古道正在濒临灭绝的危险。

综上所述,茶马古道的完整形态应包括:古道远征线路的形成;古道在空间上的周遍性;古道在时间上的延续性;古道和马帮的专门化。远征线路的形成表现为茶马古道往往要跨越很长的距离,才能把耗茶区(比如藏区)和产茶区连接起来。周遍性是指只要有恃茶民族的村落和牧区,茶马古道就必须伸向那里。所以茶马古道本质上是以远征线路为主干并向各个耗茶村落和牧区延伸的古道网络。延续性是指高山峡谷中的民族依赖茶叶,每个村寨的茶不能中断,因此古道也不能在新的运输方式出现以前被中断。现代化交通手段至今不能完全替代茶马古道穿越横断山深处的高山峡谷,体现了茶马古道在时间上的延续性。专门化是指茶马古道线路、行走时间、行走方式、停留点的定型。以上这四个方面,如果和丝绸之路相比,只有远征性这一点颇为相似,其他都不同或有较大区别。由是观之,茶马古道的完整形态应为:茶马古道是指以马驮(包括牛、骡、驴、骆驼等托运)、人背为主要运输方式,以运茶为主要目的,并伴随酒、盐、马、骡、皮毛、药材等物质商品交换及佛教、基督教等精神交流的文化传播纽带。它以滇川藏为核心,向北可深入新疆、青海、甘肃和北方丝绸之路相汇合,向东可延伸到广西、贵州、湖北、湖南等产茶区,向西可抵达印度、巴基斯坦、尼泊尔、锡金、不丹,向南和东南可延伸到东南亚的缅甸、越南、老挝、泰国等国家,并波及南亚、西亚、东南亚的另外一些国家和地区,继续向西则和欧洲、非洲古文明通道连接(陈保亚,2005)。

四、茶马古道文化线路

在茶马古道上,马帮不断地游动,茶叶从一个商人手中转到另一个人手中,中国人、印度人、波斯人等等将这些茶叶一站转一站,送到世界的另一边。茶叶成了连接不同民族的纽带,并形成了一条条无穷无尽的文化传播道路。

同时,随着茶叶的传播,恃茶民族逐渐增多,以致小小的几片茶叶,却在宋明两朝政治经济外交史上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以茶驭番(邓前程,2005)。

自唐代茶叶传入吐蕃以后,至宋已然“夷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而宋代立国中原,缺马问题严重,于是,茶马互市便是两全其美之策。同时,产马之地的契丹、西夏政权为了自身利益,绝不轻易将马输入宋朝。因此,北宋政府专设茶马司,加强对茶马互市的控制,以便一方面从茶叶等生活必需品的输出上制约对方;另一方面,借以取得足够数量的马匹加强抗击对方军事实力。(明)谢肇淛《五杂俎》评价茶马互市“以草木之叶,易边场之用,利之最大者也”。当然,宋王朝的关注点并不仅在于“利”,更多在于“羁縻远人”。“祖宗设互市之法,本以羁縻远人,初不借马之为用”(《宋会要·职官》卷四三)。

明朝以降,朝廷强力控制茶马互市,显然也绝不是为利,甚至缺马问题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正如明太祖所言:“夫物有至薄而用之则重者,茶是也。始于唐而盛于宋,至宋而利博矣。前代非以此专利,盖制戎狄之道,当贱其所有而贵其所无耳。”强调“……巡禁私茶之出境者,朕岂为利哉,制驭夷狄,不得不然也。”明世宗亦言:“国家令番夷纳马,酬之以茶……非中国(即内地)果无良马,而欲市之番夷也。亦以番夷中国藩篱,故以是羁縻之耳。”(《明实录》太祖卷、世宗卷)历朝大臣也力挺“以茶驭番”之策,正德年间都御使杨一清言:“且金城以西,绵延数千里,以马为科差,以茶为酬价,使远夷(为)臣民,不敢背叛。如不得茶则病且死,以是羁縻之,实贤于数万甲兵,此制西番以控北夷之上策也。”嘉靖十五年(1536年),巡茶御史刘良卿也说:“盖西边之藩篱,莫切于诸番;诸番之饮食,莫切于吾茶。得之则生,不得则死。故严法禁之,易马以酬之。禁之而使彼有所畏,酬之而使彼有所幕。所以制番人之死命,壮中国之藩篱,断匈奴之右臂者也。其所系诚重且大,而非可以寻常之处也。”(陈子龙《明经世文编》)所以有明一朝,皆认为“茶马,国之要政”,“摘山之利而易充厩之良,戎人得茶不为我之害,中国得茶实为我利之大,非马政军需之资,而驾驭西番,不敢扰我边境矣”(《七修类稿·国事类·西番易马考》)。

“茶”,这生长在中国南方平凡普通的草木之叶,竟然在历史上担负着如此重大的责任,成为固国守边的和平之子,堪比万马千军。可谓天佑中华!

此外,茶马古道还兴起了无数的城镇,城镇成为独具特点的贸易文化中心。政治的使臣、做买卖的商人、和尚及民族部落……他们在这条古道上流动着,印度文明、西域文明、西亚文明、东非文明、西藏文明、滇蜀文明、中原文明等等诸多文明,通过茶马古道的连接,在各个领域内引发了大规模的互相交流。因此,茶马古道既是商品贸易大道,又是中外交流通道;既是民族迁徙走廊,又是佛教东渐之路;是世界上地势最高、形态最为复杂的文明文化传播古道(木霁弘,2001)。

近年来,世界遗产保护领域出现一种新的类型——文化线路。根据马德里会议(1994年)判别文化线路的标准——强调文化线路使用所带来的文化上的反响和在文明传播上的贡献。据此看来,茶马古道堪称文化线路的典范。

文化线路“是一种陆地道路、水道或者混合类型的通道,其形态特征的定型和形成基于它自身具体的和历史的动态发展和功能演变;它代表了人们的迁徙和流动,代表了一定时间内国家和地区内部或国家和地区之间人们的交往,代表了多维度的商品、思想、知识和价值的互惠和持续不断的交流;并代表了因此产生的文化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交流与相互滋养,这些滋养长期以来通过物质和非物质遗产不断地得到体现”。作为一动态的强调文化的整体意义的理念,它更重视线路带来的各文化社区间的交流和相互影响。由是观之,茶马古道因其“绵延几千年的时间跨度”“长度和空间上的多样性”“多功能的角色和目的”及“产生了巨大的跨文化影响”,成为文化线路遗产的一个典型案例。2009年8月,中国茶马古道研究中心宣布将申报世界文化线路遗产。

与其他遗产类别不同,文化线路更为强调线路带来的各文化社区间的交流和相互影响,这种影响通常是非直接的,不仅有物质的方面,更有非物质的方面,其中最常见的例子就是随着一些线路所发生的宗教、思想文化观念的传播,这些传播参与了对各文化形成和发展的塑造,因而意义往往十分重大。总之,文化线路强调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的对话和交流,是多维度的、有着除其主要方面之外多种发展与附加的功能和价值,如宗教的、商业的、管理的等等。因此,文化线路不仅只是一个申报和保护遗产的类型,更是一动态的强调文化整体意义的理念,要求人类从一个新的视角重新认识和看待自身历史文化的发展与传播,重新看待文化的多样性。希望这一植根于人类古老的智慧及西方后现代近年来对工具理性的批判的新理念,能对山地研究及茶马古道的保护和利用产生积极的影响。

五、茶马古道之精魂——得天独厚的银生诸山普洱茶

1.普洱茶——上苍的馈赠

《史记·西南夷传》太史公曰:“秦灭诸侯,唯楚苗裔尚有滇王。汉诛西南夷,国多灭矣,唯滇复为宠王。”行笔至此,司马迁不由得感叹:“楚之先岂有天禄哉?”

说到普洱茶,也令人有同样的慨叹:“滇之茶岂有天禄哉?”大凡茶叶皆有一难:不易保存,逾年则败。别的茶种皆贵在新,唯独普洱茶越陈越香,被誉为“可入口的古董”。

普洱茶是茶马古道的精魂,似乎天生为茶马古道而造就。它的制作原料为云南大叶种茶树鲜叶,其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条件,独特的大叶种茶树,形成了茶多酚含量丰富、鞣酸含量高、利于化食,且茶味浓郁甘醇、耐煮耐泡的特点。是制作藏族酥油茶和蒙古族、维吾尔族奶茶的上好茶品,最能满足藏、蒙、维等民族的需要。普洱茶的制作工序颇为特殊,鲜叶经过杀青、揉捻、干燥成为生散茶后,还要进一步蒸压成普洱沱茶、普洱砖茶、七子饼茶、小饼茶等紧压茶,大小重量有一定规范,便于马帮装卸和长途跋涉。

因为茶马古道颠沛迢遥,极尽艰辛,马帮有时一年只能走一趟,茶叶的保存就显得至关重要。紧压茶密度大,防潮防晒性能好,便于运输和储藏,是远征的茶马古道对茶叶的基本要求。由于普洱茶在马背上长时间颠簸,沿途时而低谷盆地,时而高原雪峰,海拔由河谷地带的50米到高山险峰的5000多米变化不等,气候更是波诡云谲,一会儿风吹日晒,一会儿雨淋雪飘。在堆存放和运输过程中,普洱生茶在空气中水分及温度的作用下开始缓慢发酵,经过一定时间自然发酵后的普洱生茶转变成为普洱熟茶。这种自然发酵被称为“自然后发酵”。经过后发酵的茶,汤色红浓明亮,香气独特陈香,滋味醇厚回甘,且时间越长,质量越好,这和非后发酵的茶叶形成根本区别,也成为普洱茶独特的工艺标志。从此,远征马帮不再担心崇山峻岭中茶叶变质的问题。紧压与后发酵,这是普洱茶在茶马古道上翻山越岭的奥秘。

普洱茶特殊的制作原料——云南大叶种茶树,生长在现今云南普洱、临沧和西双版纳一带。唐朝咸通四年(863),樊绰《云南志》(卷七)载:“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椒姜桂和烹而饮之。”

蒙舍蛮在巍山。银生城即今普洱景东,为南诏七节度之一银生节度治所。银生节度管辖南诏南部地区,包括今普洱市、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缅甸景栋、老挝北部、越南莱州等地,银生诸山即在这一片地区。这里独特的海拔、纬度和气候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茶叶生长环境,分布着中国最古老的茶树。

南宋李石《续博物志》(卷七)亦载:“茶出银生诸山。采无时,杂椒姜烹而饮之。”可见,银生诸山所产茶即银生茶。

到了明朝,开始出现“普茶”一词。谢肇淛(1567~1624)《滇畧》卷三载:“滇苦无茗,非其地不产也,土人不得采取制造之方,即成而不知烹瀹之节,犹无茗也。昆明之泰华,其雷声初动者,色香不下松萝,但揉不匀细耳?苍感通寺之产过之值亦不廉,士庶所用皆普茶也。”

(明)李元阳(1497~1580)《万历云南通志》(卷一六“羁縻”之“贡象道路”)出现“普耳”一词,特别提到普耳产茶:“下路由景东历赭乐甸行一日至镇沅府,又行二日始达车里宣慰使司之界,行二日至车里之普耳。此处产茶,一山耸秀,名光山,有车里一头目居之。”

(明)方以智(1611~1671)《物理小识》崇祯癸未年(1643)首次提到普洱茶:“普洱茶蒸之成团,西番市之,最能化食。”

“普洱茶”最早指普洱县(今宁洱)一带的茶。由于银生诸山气候、海拔、土壤特殊条件,各茶山的普洱茶均为藏人所好,后来银生诸山的茶也汇集到普洱县制作。再其后,银生诸茶山也开始制作普洱茶。清雍正七年(1729),置普洱府,乾隆三十五年(1770),普洱府辖普洱县、思茅厅、他郎厅、威远厅及车里宣慰司,辖境约今云南省普洱市、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及老挝部分地区。一时茶业四起,一派繁荣。其时,檀萃《滇海虞衡志》载:“普茶,名重于天下,此滇之所以为产而资利赖者也。入山作茶者数十万人,茶客收买,运于各处,每盈路,可谓大钱量矣。”

(清)阮福《普洱茶记》:“普洱茶名遍天下。味最酽,京师尤重之。”至此,普洱茶已名遍天下,享有贡茶之誉。

据易武“车顺号”茶庄记载,清道光年间,车顺来精选春茶入贡,得道光帝赐“瑞贡天朝”匾,封其为“例贡进士”,并赞其贡茶曰:“汤清纯,味厚酽,回甘久,沁心脾,真乃茗中瑞品也(余少剑,2012:143)。”

后来,普洱茶的命运与国运的兴衰一起同沉共浮。鸦片战争之后,国势衰微,印锡茶叶兴起,占领国际市场,普洱茶一度萧条。日本侵华,战火蔓延至滇缅一带,云南茶叶市场全面萎缩,普洱茶自亦未能幸免。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普洱茶渐渐得以复兴。1951年,建立了云南省茶叶科研机构。1973年以后,普洱茶人工后发酵的工艺已经相当成熟,生产地开始扩展到四川、广东、湖南等地。2003年3月,云南省标准计量局公布了普洱茶的定义:“普洱茶是以云南省一定区域内的云南大叶种晒青毛茶为原料,经过后发酵加工而成的散茶和紧压茶。”2008年5月13日,普洱茶已被国家质检总局批准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予以保护。

2.银生诸茶山——滇藏茶马古道延伸的奥秘

普洱茶,这枝绽放在茶马古道上的奇葩,因其“为藏所好”,令“藏族古宗商人,跋涉河山,露宿旷野,为滇茶不远万里而来”。那么,吐蕃于何时开始饮用普洱茶?

(南宋)李石续《博物志》认为“茶出银生诸山,西番之用普茶,已自唐时”。当代学者根据松赞干布于唐太宗贞观十二年(638)吞并过南诏,另一吐蕃王都松芒布杰亦于周武后长安三年(703)亲征南诏,并于次年(704)冬在洱海地区被杀等史料,认为“吐蕃人喝滇茶及滇茶文化在吐蕃的传播,不晚于7世纪” (王明达,2012)。

(清)谭方之《滇茶藏销》:“滇茶为藏所好,以积成习……是以紧茶一物,不仅为一种商品,可称为滇藏间经济上之重要联系,抑且有政治联系意义。概藏人之于茶也,非如内地之为一种嗜品或逸兴物,而为日常生活上所必需,大有‘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之概。自拉萨而阿墩子,以致滇西北丽江转思茅,越重山,过万水,历数月络绎不断于途中者,即此故也。”

思茅即今普洱市府所在,所以滇茶主要指普洱一带的茶,源自银生府所管辖的主要茶山。银生诸山分布着世界上规模最大、年代最久远的古茶树林。

《滇海虞衡志》载:“普茶名重于天下,出普洱所属六茶山,一曰攸乐、二曰革登、三曰倚邦、四曰莽枝、五曰蛮砖、六曰慢撒。”

(清雍正)鄂尔泰等《云南通志》卷三:“六茶山:曰攸乐,即今同知治所,其东北二百二十里。曰莽芝,二百六十里,曰革登,三百四十里,曰蛮砖,三百六十五里。曰倚邦,五百二十里。曰漫撒,山势连属,复岭层峦皆多茶树。”

不言而喻,滇藏茶马古道翻山越岭伸向了古人称之为银生茶山的地带,是因为上苍把独特的云南大叶茶种赐给了“银生城界诸山”,由此形成了始于银生诸山,北上普洱、景东、巍山、洱海再入吐蕃的滇藏茶马古道。

根据樊绰《蛮书》的记录和我们实地考察的结果,可概括出三条重要的古道过银生诸山后入东南亚。从洱海下关南下,银生城(今景东)成为三条古道的岔路口。

第一条线路可称为银生东路,过墨江、江城,主干沿着哀牢山西侧往南行走。唐代《蛮书》卷六《云南城镇》:“银生城(今景东)在扑赕之南,去龙尾城(今下关)十日程,东南有通镫川(今墨江),又直南通河普川(今江城),又正南通羌浪川(今越南莱州),却是边海无人之境也。”

墨江,唐代归南诏国银生府,位于北回归线上。墨江碧溪古镇青石板路至今犹存。古镇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驿站和枢纽,普洱茶叶、磨黑盐巴为古镇大宗商品。碧溪古镇往西北可去茶马古道滇藏线银生道主路,经镇沅、景东到大理洱海,再往西北入吐蕃地区。碧溪古镇往东北经过元江、新平、峨山到昆明滇池。碧溪古镇往东可去石屏进入茶马古道重要支线步头道,再去越南,也可经石屏继续往东连接滇桂古道。碧溪古镇往南可直接进入普洱和西双版纳诸茶山取茶。

从墨江往南,渡泗南江后入江城。江城是连接滇老古道和滇越古道的重镇,有“一县连三国”之称。城里多有越南人、老挝人来做茶、盐等生意,大多会汉语云南方言。江城往老挝的勐康口岸所在通道曾经是连接中老边境的茶马古道支线,现已经升级为国家一级口岸,列为普洱市对外开放的重要“桥头堡”。由于普洱茶运输的需要,近代开辟了一条从思茅往东南取道倚象镇到江城的路。一路有不少茶马古道遗迹。

第二条线路可称为银生西路,过临沧、澜沧再往东南亚。 唐代《蛮书》卷六《云南城镇》还提到:(银生城)东至送江川(今临沧),南至邛鹅川(今澜沧),又南至林记川,又东南至大银孔(今清迈),又南有婆罗门、波斯、阇婆(爪哇)、勃泥(加里曼丹)、昆仑(骠国南)数种外道交易之处,多诸珍宝,以黄金麝香为贵货。扑子、长鬃等数十种蛮。

著名的澜沧景迈山古茶园就在这条线上,景迈,傣语即新城。“景”指城,“迈”指新,定语在中心语后。从景迈山再往西有古道可去缅甸,景迈山大叶茶主要沿着几个方向传播:一条走银生古道进入普洱府,作为普洱茶的原料之一;一条顺南览河西侧过洛勐进入缅甸;一条经勐海、打洛进入缅甸。进入缅甸的茶都是绿茶形式,先到缅甸景栋集散地,再销往东南亚各国。

第三条线路可称为银生中路。这条道路经过普洱(今宁洱)、易武,为茶马古道银生道中最为繁荣的线路,是滇藏茶马古道银生道的主干道。唐代《蛮书》卷六《云南城镇》:“又开南城(今镇沅)在龙尾城南十一日程,管柳追和都督城,又威远城、奉逸城(今宁洱)、利润城(今易武),内有盐井一百来所。茫乃道(西双版纳)并黑齿(傣族)等类十部落皆属焉。陆路去永昌十日程,水路下弥臣国三十日程。南至南海,去昆仑三日程。中间又管模迦罗、干泥、礼强子等族类五部落。”

这条线路分布在银生诸山上的中部。据方国瑜考证,唐代南诏国的银生城在景东,奉逸城即元代的步日部,明代的普洱城,今为宁洱。《普洱音义考》从语音演变的角度作了补证。

磨黑古镇为银生中路重镇。古镇位于宁洱县东北,以把边江与墨江为邻,有“滇南盐都”之称,是滇南茶盐贸易的中心,至今保留着古老的盐井。马帮从磨黑往西南行一日到普洱古城(今宁洱)。普洱古城为整个银生茶马古道第一重镇。普洱有好茶山,更因为汇集银生诸山各路普洱茶而驰名中外。普洱古城有数段古茶马古道遗址保留至今。宁洱镇民主村茶庵圹“茶马古道遗址”保存最好,为山石古道,长约两公里。2007年成立普洱市级市,治所在思茅。

从普洱古城(宁洱)再往南即到思茅区(今普洱市治所)。思茅宋代称“思摩”,处在银生茶马古道的枢纽位置,是茶的聚集地,来自江城、西双版纳、澜沧的几路茶叶多汇集在思茅,然后北上进入普洱(宁洱)。思茅周围保留了较多的茶马古道遗迹。

从普洱古镇再在往南即到易武,曾经是茶马古道上的重镇。易武在唐代为南诏银生节度管辖下的利润城。易武茶山盛产大叶茶,近代因制作“七子饼茶”而驰名中外。清初,石屏人在易武扩展茶园,兴建茶庄茶号,茶叶贸易异常繁华。乾隆初年,易武石屏人又开始生产七子饼茶。七子饼茶是一种紧压圆茶,即将晒青毛茶经蒸压定型做成规格一致的饼状,七饼一筒,取多子多福之意,故名。易武石屏会馆关帝庙附近有立于清道光十八年(1838)的“茶案碑”,又称“断案碑”。记述了茶税争端的案子。石碑是易武茶业兴隆的重要见证。

易武有多条茶马古道去思茅、普洱(宁洱),其中两条最为著名。较古老的一条先西行,经基诺山,然后北上勐养、普文去思茅、普洱。清道光年间茶商又出资修建了直接北上的茶马古道,经倚邦(今属象明乡)去思茅、普洱。从易武往南经勐腊磨憨镇,有茶马古道去老挝、越南。1992年,磨憨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一类口岸。易武周边至今保留了多处青石板茶马古道遗迹。

易武往西即到西双版纳,为黑齿(傣族)聚集中心。在唐代为南诏国茫乃道,有水路通南海。贺开古茶山是西双版纳面积最大的古老茶山之一,茶山位于勐海县东南部勐混乡,怒江山脉南延余脉部,北连著名的南糯山茶区。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银生诸茶山是滇藏茶马古道的魂与源。滇藏茶马古道因为伸向银生诸茶山而有了巨大的生命力,银生诸茶山的马帮也从此络绎不绝,一派繁荣。银生诸山由此形成了三条银生古道,使滇藏茶马古道得以继续往东南亚延伸。银生茶也因为滇藏茶马古道的繁荣而发展成驰名中外的普洱茶。滇藏茶马古道的繁荣也激活了云南周边的古道,特别重要的有云南去广西的滇桂古道、云南去老挝的滇老古道、云南去越南的步头道、云南去四川的五尺道、云南去贵州的滇黔道和云南去缅甸印度的博南道。这些被激活的古道极大地推动了中国西南和东南亚的联系,对西南和东南亚交通的开发起了重要作用。

茶马古道滇藏道的繁荣推动了普洱茶的发展,普洱茶工艺日益成熟。普洱茶越陈越香,名声不胫而走,清代更是远销海内外,被朝廷列为贡茶,普洱茶往朝廷的茶马古道贡茶之路开始形成。贡茶之路从普洱往东北走,过墨江、元江、玉溪到滇池,从昆明分两路,一路继续北上过昭通盐津五尺道去京城,一路往东过曲靖、经贵州去京城。朝廷对贡茶之路的专门管理经营又推动了滇藏茶马古道的繁荣。

六、结语

茶与古道相互依存,相得益彰。茶马古道因茶而得以兴起和延续,茶又因古道而得以发展和传播,这不能不说是茶文化传播历史上的一个独特现象。

茶马古道是一种古老而又具有延续性的文化传播方式,这一传播方式复杂而又立体:浅表的层次是商品贸易活动;较深的层次是建筑及生活习惯的互渗;更为深隐的层次是语言和宗教信仰的相互影响。茶马古道这一植根于人性深处的古老传播方式,曾给它所经过的村落和城市带来经济的繁荣和文化的交融与互渗。

此外,茶文化的传播还有向日本的东渐和向欧洲的西行。无一例外的是,茶在其所到之处都扮演了重要的文化角色。茶,这位中国文化特殊的承载者与传播者,就这样穿越了几千年的时间长河,翻越了最高的世界屋脊,漂洋过海,历尽艰辛,把茶文化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成为世界第一饮料。正如《茶史正源》(Victor H.Mair,Erling Hoh,2009)一书所言:“历千百年来,茶叶——或激发艺术的灵感,或增进禅佛的体悟,或扮演催生世界贸易的有功之臣,或触发改变人类进程的伟大事件。……自古以来,没有任何饮料像茶一样,如此深入地融进人们的日常生活,悄然改变着各方的习俗;其关涉的人员之广,影响的方式之多,前所未及。”

茶,这位沟通和连接人类心灵的和平使者,颠覆了那个古老而陈腐的格言:“东方是东方,西方还是西方;二者彼此隔绝,永不谋面(余少剑,2012)。”

生长于山地的几片茶叶,在连接着山地的古道上流动传播,千百年以降,竟然成为打通民族隔膜,连接东西方不同国家和地域的重要文化传播纽带,这不能不说是文化传播史上的一个奇迹。因此,在今天一带一路新的战略背景下,进一步深入研究茶马古道,挖掘其深蕴的文化意义,激活历史的血脉,促进与西亚、南亚、东南亚,甚至与世界的协调创新和开放共享,有着极其重大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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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彭玉娟(1965~),女,云南威信人,云南财经大学传媒学院副教授。邱健(1986~),男,云南昆明人,云南大学人文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昌邦(1986~),男,云南昆明人,云南勐海润昌茶厂。

原载于《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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