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中国普洱茶网 整体品牌升级,更名为「茶友网」

让那些话穿耳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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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魂

曾听你说起,当遭遇了一杯茶的清棻就像在困倦的混沌世间,与一粒清醒的灵魂邂逅。它飘散在红尘中,在我们走动的空间里,与气场中的一氧化碳化作一体,那么沉净冷冽的忘我,使人不由得端正五官奋力将假寐中的眼耳鼻托住,使之达到最舒眠和谐的状态。

常常,独个儿在午后烧一壶水,泡茶兼品茗。却是那种非关茶道非关兴致全不理技能谋略的玩耍,耍茶也耍一份闲心。就只大口大口饮着香片、乌龙或茉莉绿茶或任一种可轻取的茶包,彷彿仅为解渴而余的都在其次。

很奇怪,陋室中茶桌茶壶,乃至各式拙巧杯具都是夜市赶集时购得的便宜货,当茶香袅袅氤氲满屋,也能让昏昏欲去的神经细胞香味四溢!

再者,一杯茶的诞生,屡教我念及远方的友朋。我们罕有一面缘,但总在某些文字交会时刻,恍恍地嗅见一股茶香茶念,越过窗口给予阑珊旅程的我,一丝丝陌生人的安慰安顿。

喜欢他远远的打气声,不系晴雨的脸上安静的微笑,喜欢他写的无毒诗句,犹如清汤素膳一杯,瞬息饱足了我的眼胃、我时而在现实里迷惘幽微的心思。一若嗜爱于深夜轮流独饮的金萱、铁观音、武夷岩、龙井、毛尖、白牡丹、碧螺春、翠玉、水仙、四季春……等等。

是不是,光听名字就有点醉了着魔了的感觉呢?

光就听他说说,便直觉袖口是一本宽容无比的线装书。里头的智识应有尽有。茶桌前,他总是一袭改良的中山装。洁净的衣着,软柔的袖口,屡屡在茶香高涨时益显飘逸,乍看如一介古代书生。甚至有朋友干脆以仙人相称了。

将烘焙过的茶叶自真空包装袋里取出,复抓起适量丢入杯盏中,以煮沸热水冲泡。满天白雾彷彿要把所有沉寂往事唤起似的坚决,瞬间却也暖化了一心寥落疲惫。当然泡茶前的玩杯动作,像是前戏。

一次一次,它们优雅地演练,如同仪式般在他手中启动、结束,结束又开始。恍然如一首动人音乐的前奏,不管预演多少回,她总是扮演着最忠诚的观众,毫不厌倦。

未曾向人说起这些或者那些已离开乃至仍与孤独缠绵着的往事,那些荒凉沉淀于时间扼口的事迹也然泛黄经久,要说也得找对的人。因为知道那人或也是爱独处之人,一盏灯下对峙的茶水,一首即将展翼飞翔的诗,一个如此稀罕凡事缜思周密的挚友,多么丰富的晚上呵?

原本也毋须去打开那扇窗口,去点击他所分享的图片乃至泡茶品茗等等心情,但诸多频率神韵却直指两人,且时而被一首诗文催生到最紧致。直至某日,茶水竟在魂魄间任性地扮起月老,在两人间搭起一条平行线,可谈诗可聊文,空间划开便是现成棋局,对弈品茶论画艺古董、说古道今无所不来,遐思既开可谓如蝶纷至如弓展开没完没了……

两个作息正常鲜有偏差的人自偶然间有了网路聊天室之便,却是一改往昔愈夜愈清明,真正的不为俗事所扰原是这般矣。

“不知他都在哪里云游修行?”常常她会在心眼里挑起疑问,但始终未发一言。除了成亩成片稳坐如山的茶园、渐熟饱满如金子的稻浪、清幽的山脉谷地、将他飘飘衣袂衬托得犹如仙风道侣的雾社小镇,及至满坑谷桃李树摇曳的山坞林海,亦常发现他的禅踪脚印。

他与她各踞占南北两座幽篁小筑,各自在云隅山岗穿来绕去。他的竹林、篱巴、青仔、砖红瓦舍、油菜花田……层层似与她梦宇所见重叠,然而生性拙口,总也道不出语境深意若干,如此总令她在偌大视窗前尴尬词穷。

他翩翩的翦影始终嵌留在湖光山色里,与那四周物景相映成趣,未被挪移删除,像是特意留下来给她赏的,为此她也狠狠感激了一番。

桌台上那擦拭得晶亮的茶壶,对照墙上一幅侠气十足的行书体书法,使攸关他的一切看来格外典雅,耐人寻觅。

她鲜少隐瞒对他者的偏见喜好,总是直呼呼地便把看法全部掏出来,但若无绝对把握,也不做投注马赛般的猜想臆测。遑论对茶,或对人,都仅止乎礼,淡淡维持着君子如水之距离。因而能全然守住秘密,让自己的世界像一出罗生门舞台剧,让那些喜欢观望的网路群众,恨得咬牙切齿。

有了这层认知以后,便放心地将文字交托出去,心如磐石茶如海,两人如此这般互观心镜,倒也形成了一种唯二人才懂的“入世”境界。一隅谁也说不明白的所在、目的,一个谜。

“只缘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或可说,两人的友情已迈过了生份那一关,因为想恒久保留最原始真淳的记忆风貌,某一段情份而迟迟无法开口道破,是谓学习茶道者的另类修持吧?

而泡茶、品茶,乃至纯吃茶等等则一跃为武功盖世的探子,专事研究茶学茶典茶菁种种传承的花絮技能,且又恍恍洞悉了缘的出与入。故事有多长,爱的心井有多深。

因茶的介入因诗之牵连,而衍生出深浅不一的回流意象。既是深度,更有曲折也!是谓茶之香气,茶魂之美。

心境、情境、禅境、法境四者息息相通,它们依如看不见的风景,深情诡谲写实,兼带有神秘氛围,既是相通偶会互斥,同若亲人手足。人一旦俱足了这些,仙风道骨之精髓浩气必跟着增长。持续推究下,说它是新文化运动之下由传统转为文明的产物亦不为过。

虽然满山遍野满坑满谷都是它们的子子孙孙,也繁荣了社会经济,可它又是具备哲史很哲学的,涵蕴禅的喻意,极尽文雅不俗之物。

把它和文人、节日放在一块,三者互观索骥、互为渗透,亦敌亦友,难怪拥有茶魂之士总似亦庄亦谐,教人沉醉……像是可以拿来研读的章回小说,读着读着齿颊含香,彷彿那杯那壶里都透着点禅味了。

不知什么样的因缘牵起这样的明觉智慧?好像初遇男人那日起,她便爱上它们了,爱上了读诗习禅、听他聊聊佛祖的故事,甚至爱上了喝茶,糊里糊涂沉浸其中,且还不明就理。

可她明白在那圈子里有许多事是说不得的,脸皮薄如纸的她,于是也学会了装傻的功夫。她害怕那些暗里藏刀的损友,把话散播出去也就罢了,还散播得不明不白。

虽然知心的姐妹淘总会给她提点意见,譬如遇到对的人要好好把握,好男人愿意留在故地的不多啦等等,但这个世界伪善者太多,暗枪难防,她总以“小心能驶万年船”这句话来警惕自己,任何一件小事都该谨慎不得掉以轻心。

总之后来,两人间厮缠的那条线,最末仍是以文字默契模式来完成。两个孤癖的人除了论诗谈茶,会不会让彼此存在依赖的空间冷至冰点呢?

尚未找到答案,他终究还是离开了茶乡,甚至离开两人话题初启的民宿,远离了故地,到陌生遥远的蒙藏云游。除了网上给予祝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能留住的都留在心坎里头了,还有啥遗憾呢?她想。

也许她该庆幸,那曾经若即若离飘忽不定的关系,最终是因于茶的介入而升华而稳固不变。世间情份说也说不清,旁人眼光尤其难以度测。看似淡实则浓,这才是不灭不讳的真理。

在这复杂世界(涵括虚拟网路),要想建构这么一份领悟后的达观豁朗,使之在心灵路上相持相扶,俨然是学徒习艺“三年不晚”!走过那艰辛困惑的瓶颈扼口,闻杯的魂从此自在……

【摘自2018年第1期《吃茶去》杂志;作者:陶诗秀(重庆)】

“千年茶乡”昌宁,茶马古道探访

“茶马古道”是一个有着特定含义的历史概念名词,它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据史料记载,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条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滇藏道发自云南西部洱海一带产茶区,其分支遍布整个滇西。

历史上,地处滇西的昌宁有三条较大的古道,一条是位于澜沧江畔东去大理昆明的沧江古道;一条是南下顺宁,直出缅甸的“走夷方”古道;还有一条是北上永昌,通往拉萨的古道。这些古道都是南方茶马古道重要的一段。在它们上千年的历史延续中,这三条最大的茶马古道,见证了许多历史。

昌宁的三大茶马古道一直作为经济贸易往来和官家大道的双重角色履行着它的使命。在几个世纪的行程中,无数人从古道上出发,挥泪别亲,一个人背井离乡,从此杳无音信;又有无数人从古道上出发,再从古道上回还,衣锦还乡,从此衣食无忧。同时,既是官道又是商道的昌宁茶马古道在沿用历程中,一直作为传播南召、迤西文化与中原文化、南亚文明的主要通道之一。可以说,这三条古道的存在成就了南方丝绸之路内涵的延伸,对昌宁的马帮文化乃至文化底蕴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由此,各地文化源源不断地通过马道通融交汇,这不能不说是古道文明的一种昭显。当然,这种古道文明实际就是古道文化内涵的源泉,它既包含着苦难与艰辛,又承载着沉甸甸的精神财富。

千里栈道的石阶上,一个又一个被时光磨成了深坑的马蹄窝,谁能读懂。里面容聚了赶马人多少血泪和汗水?千年古茶树下,一声又一声让人牵动情肠的山歌,谁又能猜透,歌声里寄托着的是哀怨的感伤,还是无尽的守望?

就这样,古道在它上千年的历史延续中,始终行使着南方丝绸之路分支的重托,承载着昌宁茶马古道见证历史、延续辉煌的梦想。

茶马古道的起因皆源于茶。昌宁是名副其实的“千年茶乡”。在她宽广、温润的大地上,至今还生长着上百株千年茶树王。没有人惊异历史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作为世间茶文化有声有色的保留地,也没有人惊异自己会生长在这茶香飘拂的不离不弃,嵌入心志的乡井家园。

素有“千年茶乡”之称的昌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茶的生存地。在她广袤富饶的大地上,关于茶的民风、民俗,融结了上下五千年文明,成就了昌宁独特的茶道和文化。古赋曾云:南方有嘉木。仿佛茶天生就是南方的专利。昌宁人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早在一千多年前,昌宁的土著先民们就在右甸石佛山人工栽培了茶树。到元明时期,昌宁的“猛垌茶”、“碧云仙茶”就入贡朝廷,名噪天下。

昌宁茶在历史的血脉中生生不息的传承了数千年,所以人们习惯称其为“千年茶乡”。事实上,以绿茶、功夫红茶和普洱茶为主流的昌宁茶,历来都被茶界称为“茶中之茶”,品其味,可见梵界,可悟禅机,有着秉承唐宋遗风的背景和多元文化融合的厚重底蕴。

据樊绰的《蛮书》记载,早在唐朝时期,澜沧江沿岸的“濮蛮部落”就已经开始人工种茶。茶以其独有的品质养育了昌宁人,昌宁人也把先民们爱茶、食茶的遗风传承、发扬和保存了下来,赋予了新的内涵和文化底蕴。

追溯历史长河,在一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前,在黄河流域的腹地中原地区,夏商周三大王朝夺地封侯,战火连绵;而在澜沧江流域的“濮蛮”部落,古濮人的先民已经学会种茶、制茶、品茶,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唐朝茶圣陆羽在《茶经》中写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这说明茶很早以前就生长在南方。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专家学者把茶的发祥地锁定在澜沧江流域。

茶马古道的前生后世注定永远被赶马人和马帮延续。直到今天,昌宁境内的茶马古道上,还能找到镌刻在青石板上的千年马蹄印,这无疑是昌宁茶马古道兴盛的有力见证。昔日人声鼎沸的茶马驿道上,时光已经在天地之间镌刻下昌宁马帮和赶马人匆匆走过的印迹。那渐渐被人们所遗忘的人吼马嘶声,正慢慢演变为史书中的一朵昙花。

早在明代,昌宁的茶叶就已声名远播。在这一时期,大文学家汤显祖在《茶马》诗中这样写道:“黑茶一何美,羌马一何殊?羌马与黄茶,胡马求金珠。”足见当时茶马交易的兴旺与繁荣。事实上,那时的昌宁茶马古道上,风尘仆仆的马帮已经往来不绝。古道,马帮,以及飘香的茶叶构成了一幅历史传奇画卷。可以说,古茶飘香的茶马古道见证了昌宁茶千年的沧桑和兴衰,承载了茶叶的佳话和历史。

马帮,永远是茶马古道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马帮,就是按民间约定俗成的方式组织起来的一群赶马人及其骡马队的称呼。历史上的昌宁马帮,是近千年来昌宁(旧称顺宁)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特有的一种交通运输工具,马帮组织也由此成了茶马古道主要的运载手段。

在昌宁三条主要茶马古道上生存的马帮,都有着自己严格的组织和帮规,也有自己帮内的习俗禁忌和行话。马帮由“锅头”、赶马人和一定数量的骡马组成。马帮的规模大小不同,小型马帮仅有三至五匹骡马,中型马帮由几十匹骡马组成,大型马帮有一二百匹骡马,多者可达上千匹。“马锅头”即马帮首领的俗称,他既是经营者、赶马人的雇主,又大多是运输活动的直接参与者。行走于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大多属于家族式的马帮组织,骡马全为自家所有,而且就以自家的姓氏命名,头骡身上就插有自家的旗帜。

古时昌宁的赶马人十分注重头骡的打扮,他们会将头骡的前额佩戴上黄红色的火焰图案金绒途标,标中央缀圆镜一面,周围6面小镜环绕,套嵌镶珠宝的纯银笼头,系9个铜铃,头顶系6尺红布绣球,耳后佩牦牛尾红缨一对,鞍上插帮旗和祖旗各一面。帮旗为黄红边三角锦旗,中央绣帮主姓氏。祖旗为红底金边方形锦旗,正中缀两根锦鸡羽毛,象征前途锦绣大路通达。头骡是马帮的“门面”,极受赶马人宠爱,装饰与众不同,正如顺宁府著名的《赶马调》中所唱:“头骡打扮玻璃镜,千珠穿满马笼头,-朵红缨遮在口,脑门心上扎绣球”。

因为生活艰辛,加之茶马驿路险象丛生,所以,跟当时那些盘踞在滇西大地上的地方小军阀和土匪的乌合之众相比,昌宁马帮更像一支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军队。马锅头、赶马人和骡马们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兢兢业业,每次出门上路,每天从早到晚,他们都井然有序地行动。

马帮盛行的岁月,永远是一个充满壮志豪情的年代。那些来自江东、右甸坝子的赶马人,也永远是女人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们从右甸城南门外出发,或走澜沧江古道东去巍山、大理;或走小桥南下缅宁,直出夷方地的瓦城、密支那;或北上永昌,直达西藏。他们不仅依托马帮带来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带回富足、希望和梦想,还带给家中苦苦守望的女人们梦寐以求的胭脂、粉饼和红线。赶马的汉子见多识广,远的去过拉萨、密支那,近的也去过大理、昆明、瓦城等地,他们身上流淌的是真正的茶乡男人的血,心头永远满怀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坚强的意志。几百匹马几十个人组成的马帮穿行在深山峡谷,马蹄得得,驮铃丁当,遇上豺狼虎豹,上百人马一齐放声吆喝,吼声响遏行云,在一生往来的群山间来回飘荡。

多情义气的昌宁马帮汉子在枯燥的马帮路上也会衍生浪漫的传奇。赶马人遇到过路的女人,心底就会勃发一股浓浓情意,民歌永远是他们表达情感的最好方式。这边“噢嗬嗬”一声,那边立刻就有人回应。这边唱“投个石头试深浅,唱个调子试妹心。”那边唱:“采花要采头一朵,叶子又绿又新鲜……”这样一直唱下去,直至尽兴为止。说不清什么原因,驿路上的女人永远是茶马古道上赶马人消愁解闷的消遣对象。在枯燥乏味的旅途上,马锅头和她们说笑、调情,说下流话,有时还动手动脚。不是赶马人不恋家,不想家中的女人,实在是路途艰辛,生活平淡。今天想来,那些在茶马古道上讨生的女人,她们的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真正触动了赶马人心中多少思念和冲动的情愫。马帮汉子将辛辛苦苦走夷方驮回来的盐巴、布匹、金银首饰,在半道上留给了自己所钟情的女人,无需语言表达,更无需任何理由。这就是茶马古道上另一种生活。

昌宁的马帮在风餐露宿的艰难行程中,用清悠的铃声和奔波的马蹄声打破了千百年山林深谷的宁静,依赖坚强的意志在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他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开辟了一条通往域外的经贸之路。

云南著名的茶马研究学者曾经说过:从云南到川藏的茶马古道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文明古道,其通行难度之大在世界上的各文明古道中当是首屈一指。沿途皆高峰耸云、河流湍急,而且路上有峭壁深涧,山中有饿虎猛兽,河里有毒蛇蝎子,沿途还有土匪的骚扰,是神秘而又险象环生的无人之境。但是没人退缩,艰险的环境造就了马帮人的坚忍和顽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信念,他们用血汗和生命走出了一条血脉之路,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方式。

时过境迁,如今,清脆悠扬的驮铃声远去了,远古飘来的茶香消散了,在上千年前古人开创的茶马古道上,成群结队的马帮身影也不见了。马帮不再有,留给后人的是深深的马蹄印和山间铃响马帮来的回忆。昌宁的茶马古道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成了商贸文化和民族文化的交融和缩影。只有后人的史书上,还在续写着茶马古道的旷世传奇。

【摘自2018年第3期《吃茶去》杂志;作者:杨军(云南昌宁),著有文集《蜘蛛王》《抗日骁将鲁道源》,电影《苗岭霓裳》《古茶庄园》《红茶恋人》编剧)】

一碗茗糜好消暑,看唐人如何吃茶粥

中国既是“茶的国度”,又是“诗的国家”。文人爱作诗,也爱喝茶,于是诞生了大量茶诗。通过这些诗词,千百年后的读者们可以一窥茶史,同时也得以还原古代文人的生活场景。

唐代茶文化兴盛,上至王公朝士无不饮者,下至平民百姓,田闾之间,嗜好尤切。而至夏日,唐人则会吃茶粥来消暑。“长安客舍热如煮,无个茗糜难御暑。”从王维、储光羲等人的诗中,可知原来茶粥在唐代是消暑的佳品美食。

茶文化学者杨多杰的著作《茶的品格——中国茶诗新解》,精选唐、宋、明、清四代文人茶诗三十首,谈人情物理,论茶学渊源。澎湃新闻选摘其中《吃茗粥作》一节,从中可知唐代的茗粥应是既有茶又有米,同时兼顾各种香料食材的米糜。现在还能喝到唐代同款的茶粥吗?杨多杰在湖南省安化县探访黑茶时,曾见识了当地的梅山擂茶,就颇具唐代茗粥的古风。


湖南、江西、广东等地的擂茶,类似唐代茶粥《吃茗粥作》(唐)储光羲

当昼暑气盛,鸟雀静不飞。

念君高梧阴,复解山中衣。

数片远云度,曾不蔽炎晖。

淹留膳茶粥,共我饭蕨薇。

敝庐既不远,日暮徐徐归。

(《全唐诗》卷一百三十六)

有一年在日本东京的表参道闲逛,误打误撞地走进了大名鼎鼎的茶茶の间。这家小店的主理人和多田喜,被当地媒体称为日本茶三贤人之一。我在他的店中喝了一款名为“流星”的日本煎茶,名字虽美,味道却也平平。日本茶总体滋味单薄,香气甜度的层次感都有先天的不足。

欣赏完了流星,已经临近中午,于是就留在店里体验茶餐。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是这顿茶餐里的一碗茶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日本的茶泡饭一样,茶粥里也看不见茶叶的影子,而只是用浓郁的茶汤调味,口感清爽,健康营养。据店员介绍,这款茶粥颇受日本白领一族的欢迎,近期已成为流行的时尚餐饮。


唐阎立本(传)《萧翼赚兰亭》,画面中描绘了唐人喝茶的情景


《萧翼赚兰亭》(局部)其实中国自古以来,便有食用茶粥的习惯。亦或者说,茶粥也是中国众多饮茶习惯中的一种。要聊起茶粥的掌故,便不得不提唐代储光羲的茶诗《吃茗粥作》。老规矩,还是从作者聊起。

储光羲,大约出生在公元706年,比诗仙李白小五岁,而比茶圣陆羽大二十七岁。他祖籍兖州(今山东兖州),居家则在润州(今江苏镇江)。唐开元十四年(公元726)中进士,当过安宜等地县尉,后辞官归隐。

到了唐天宝六载到七载(公元747-748)时,又出任太祝、监察御史。安史之乱时,储光羲于长安城陷落后被叛军所俘,并无奈接受了伪职。虽然后来又逃归朝廷,却还是遭到问责,论罪贬到岭南,最终卒于贬所。

诚然,储光羲并非一位成功的政治家,但却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储光羲擅长写田园诗,宗法自然是陶渊明的诗风。我们这里不妨读一首较为知名的《钓鱼湾》: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

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

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

开头两句,描绘了钓鱼湾的美好春景。首句点题,兼点时令。二句一个“乱”字,写出杏花繁盛之貌,颇为灵动。三、四两句,写垂钓时所见景物及心理活动,两句纯用白描,体物细致,描写真切。结尾两句,抛开垂钓,转出新境。原来诗人意不在得鱼,而是等待友人来访。全诗透露出诗人虽在垂钓,但其注意力却并不只在鱼上,而是在观照自然景物中得到一种怡然自得的乐趣。


《唐人宫乐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全画描写了后宫女眷奏乐与饮茶、喝酒的场面可能因储光羲与同为著名田园诗人的王维年代相近,因此后人总是会拿储、王与陶三位诗人进行比较。不得不说,储光羲是盛唐时期最爱写田园诗的文人,也最善于写质朴无华的古体诗。因此,后代不少人甚至觉得连王维都不如储光羲。像清代施补华《岘佣说诗》中就说:“储光羲《田家》诸作真朴处胜于摩詰。”的确,储光羲非常擅长写田园风格的五言古诗。包括这首茶诗《吃茗粥作》,也是秉承了他一贯的清丽文风。但是,储光羲之最终没有像李白杜甫一样,成为光耀千古的大诗人。究其原因,可能就是诗风太像南北朝时的陶渊明了。艺术创作,不是模仿秀。咱们拿茶来举例子,例如白茶吧,原来只有福鼎、建阳、政和、松溪等几个传统产区。可自打白茶火了之后,云南、四川、贵州等地争相生产制作白茶。一时间,出现了茶叶山河一片白的奇观。但是模仿终归是模仿,各地的“类白茶”做不出自己的特色,还是终难跻身于名茶之列。写诗与做茶,其实是一个道理。


唐周昉《调琴啜茗图卷》当然,这是单从文学角度的苛刻探讨。储光羲这首《吃茗粥作》,兼顾文学性与茶学价值,仍是不可多得的茶诗佳作。说完了作者,咱们再来看题目。其实茗粥一事,也不是唐人的发明,而是一种历史悠久的美食。陆羽《茶经》中,便记载了西晋时期一件与茗粥有关的事件。其中写道:“傅咸《司隶教》曰‘闻南市有蜀妪作茶粥卖,为廉事打破其器具,后又卖饼于市。而禁茶粥以困蜀妪,何哉?’”

由此可见,西晋时不仅已经有了茗粥的做法,而且已经有了贩卖茗粥的小贩。那么茗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咱们来看诗文。

开篇的头两句,写的是时间。

显然,这首诗写在盛夏时节。树林子里的鸟都飞不动了,气温之高,可见一斑。在这样的暑天,诗人自然也是无精打采。一没有空调,二缺少冷饮,古人又该如何避暑呢?接着的三四两句,写的就是对策。

念,这里解释为爱怜。君,是对友人的尊称。原来在这样的热天,储光羲竟然外出访友了。在“鸟雀静不飞”的暑热之时,诗人的朋友率性地将“山中衣”脱去,躲在梧桐树的阴凉下休息了。所谓“山中衣”,即隐士穿的服饰,诗人也借此机会,向读者透露出了友人的身份。要知道,精英最重形象。甭说古代的官场,就是现如今的职场也是一样。再热的天气,外企白领也永远得穿的西装革履。热不热?热。累不累?累。能不能脱?不能。可隐士就不同了,人家不管那些繁文缛节,想脱就脱,潇洒的不得了。从“念君”二字可以看出,这位隐士的生活态度让混迹官场的储光羲羡慕坏了。

虽然已经宽衣解带,躲进了树荫之下,但还是觉得热得不行。远处的天空,倒是飘着几朵白云,但却也不曾遮蔽住烤人的“炎晖”。天气太热,走也走不了,坐又坐不住。怎么办呢?

淹留,即挽留之意。实在热得不行,储光羲的这位隐士朋友决定拿出避暑降燥的杀手锏——茶粥。


擂茶的原料,各地擂茶原料略有不同夏天喝茶粥,似乎是唐代文人的共识。例如储光羲的好友王维,在茶诗《赠吴官》开篇便说:“长安客舍热如煮,无个茗糜难御暑。”

茗与茶,是同义字。糜,是煮得稀烂的粥。因此,王维笔下的“茗糜”就是储光羲诗中的“茶粥”了。单吃茶粥可能有些单调,于是乎再配上一些“蕨薇”。所谓“蕨薇”,其实就是野菜。暑热时节,大鱼大肉,难以下咽。只有清粥小菜,最是开胃消暑。

最后两句诗,写的是闲情。

一碗茶粥下肚,清热去火,满口留香。诗人与隐士似乎住得挺近,所以也不急着回去。等到红轮西坠,暑热退去,再慢悠悠地散步回去也不迟嘛。一句“徐徐归”,写出了现代人所最缺乏的一种慢生活。五代时的名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其实也是继承了盛唐诗人的闲情。这样的结尾,极具诗情画意,引发人无尽的联想。我们读者的脑海中,大可以之为题,形成一幅诗意的水墨画,含蓄隽永,情味无穷。

虽然诗读完了,但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唐代的茶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当代散文家汪曾祺先生在《寻常茶话》一文中写道:

“日本有茶粥。《俳人的食物》说俳人小聚,食物极简单,但‘唯茶粥一品,万不可少’。茶粥是啥样的呢?我曾用粗茶叶煎汁,加大米熬粥,自以为这便是‘茶粥’了。有一阵子,我每天早起喝我所发明的茶粥,自以为很好喝。”

汪先生笔下的这种茶粥,便与我在东京茶茶の间里喝到的相同。因为用的是茶汁,所以是只有茶香而不见茶叶。


擂茶需要将原料磨碎但唐代的茶粥,却不会是这样。理由非常简单,当时流行的是煎茶法。将蒸青茶饼磨碎后,直接放入容器中煎煮。喝的时候是连茶汤带茶叶一起下肚,并没有茶水分离的概念。所以据我推测,储光羲所饮的茶粥,里面一定有茶叶。除去茶叶,茶粥中的内容可能还很丰富。《茶经·六之饮》中记载:

“或用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之等,煮之百沸,或扬令滑,或煮去沫。斯沟渠间弃水耳,而习俗不已。”

显然,陆羽对于这种大杂烩式的饮茶习惯持批评的态度。但他自己也讲,当时仍是“习俗不已”。储光羲比陆羽年长近三十岁,所以饮茶习惯自然也正是《茶经》中批判的那种“什锦派”了。据此我大胆推测,估计储光羲解暑的茶粥里,是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什么都有才对。


确定了茶粥的内容,咱们再来聊聊茶粥的形态。

王维仅比储光羲大五岁,算是同时代的诗人。王维在《赠吴官》一诗中,称茶粥为“茗糜”。糜,是煮得稀烂的粥。从这一点线索,便可看出这碗茗粥的状态应该是熬煮到近似于米糊状才对。

梅山擂茶,颇具唐代茗粥的古风总体来说,唐代的茗粥应是既有茶又有米,同时兼顾各种香料食材的米糜。既有茶叶煎煮过的清苦,也有茱萸葱姜等物的辛香,食客的味蕾被充分的刺激调动。苦夏之日,茶粥自然成了消暑的佳品美食。那么现在还能喝到与储光羲同款的茶粥吗?还真可以。我在湖南省安化县探访黑茶时,曾见识了当地的梅山擂茶,就颇具唐代茗粥的古风。

制作梅山擂茶,原料主要是新鲜茶叶若干,炒米、鲜花生仁、熟花生仁等物。除此之外,还要两样重要工具,即擂钵和擂茶棒。所谓擂钵,是当地烧制的一种粗制陶器。个头大小宛若蒸锅,但却是倒圆锥形,里面还有一排排的暗齿,起到加快研磨力度的作用。至于擂茶棒,则是半米长短的木棒。多用已结了油茶果的山茶木制作而成,坚固耐用且气味清香。


茶人擂茶,安化县广播电视台/王厅摄当地人打擂茶时要坐下,用双腿固定擂钵,再用右手攥紧擂茶棒,左手扶稳擂钵的口沿,一下下地戳下去。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一般制作擂茶时,先擂的是米以及生花生仁和生芝麻,随后再放入新鲜采摘的茶叶,最后则是炒熟的花生仁。这些食材不是简单的冲泡,而是要上火去熬煮,最终呈现的状态不是清汤寡水的茶汤,而是糊状黏稠的汤羹。


安化县举办的擂茶大赛,安化县广播电视台/王厅摄香喷喷的坚果炒米,再加上茶汁的调和,造就了梅山擂茶滋味甜咸适中,口感粗中带柔的独特风味。当地老百姓,至今保留着三餐两茶的生活习惯。夏日解暑,冬天驱寒,美味又健康。更有趣的是,当地老百姓习惯说“吃擂茶”而非“喝擂茶”。这岂不又与储光羲《吃茗粥作》的说法暗合了吗?各位有机会到安化,除去喝一杯黑茶,也别忘了吃一碗擂茶。

那活化石般的饮茶习俗,正是大唐遗风。


杨多杰著《茶的品格——中国茶诗新解》(本文节选自《茶的品格——中国茶诗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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