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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写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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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茶香

纸上的茶香

——《谁解茶中味》出版后记

明朝文人比其他时段的各色人等,都会过日子些,日子过得味多些。陆树声在其《茶寮记》中云,喝茶当处如下胜境:“凉台、静室、明窗、曲江、僧寮、道院、松风、竹月、宴坐、行吟、清谈、把卷”,方可把茶喝出味来。陆兄这里安着每一个词,好像女娥的纤纤玉手,按着我身体每一个不同部位,都引起不同却都舒服的感觉。只是这些我们哪能都享受呢?凉台、静室、明窗,都不易得;曲江、僧寮、道院,本是蛮脱尘的,去了那里,看到僧士与道长,手机响得比我还频,设置的分贝比号子还嘹亮,至少喝茶的兴趣没了;松风、竹月,我老家已没了,深山更深处,倒有,但难邀到人去,一邀便一话将人冲到墙壁上:去那里发神经啊,来打三打哈!宴坐喝茶?不晓得陆兄怎么把这场合也列进雅趣了;行吟倒可以,我居不远处,有条步行街,略远处,有条防洪堤(还仿古呢,栽了杨柳呢),只是去那里行吟,真怕让人骂发神经了。

清谈中喝茶,情景是很不错的,不过佳人不再得,佳境也不易得——把你喊到茶馆,要签合同,要解纠纷,要跟你说个事帮他办个事,怎么清谈?于我,最优胜的喝茶,是把卷了。静室未必静,明窗未必明,但手上持一卷书,桌上摆一杯茶。茶喝见底,将茶杯于桌上轻敲三下,便有老妻(若有新妇,自是极好,只是哪有这福分?)持壶来添水;她若兴致高,说不定纤手在肩颈处,轻拢慢捻抹复挑,按摩几下,血管凭空舒张了些,书上词语进入脑里不那么堵塞了,会顺畅些。

读蒲松龄,我曾着过迷。书生月夜里读书,墙壁上挂着美女画像,书不读了,去看美人,神迷一晌,便听得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石榴裙拂地响,美女走出画面,下来给书生添衣,添水了。年少,我买过刘晓庆,后来也买过宋祖英,近来觉得范冰冰迷人,老夫聊作少年狂,将她也买来过,只是二三十年过去,夜半对她们也曾聚精会神,却从未见她们下过我的窗,从我墙头走下来。可见这事,是古人欺我。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画不下来,我就上去;书不出来找我玩,我闯进书里玩去。桌上一杯茶,手中一卷书,“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真个地,人入书去了。陆羽茶泡得第一好,大家都去他那里喝茶,不只和尚皎然,连美女李季兰,也去了呢,美女季兰喝了茶圣的茶,脸上一片嫣红色(鄙人因此在书中感喟:茶养女人嫣然之气),男男女女一起清谈,一起品茗,一起说说笑笑,那生活何等惬意?男诗人显摆学问大,雅发诗句“山气(疝气)日夕佳”,美女李季兰接过句子来对:“众鸟欣有托”,居于茶会中的那些“众鸟”,谁不为猛女之开放而开怀?古人茶会生活,真个是活色生香。尘世难遇,便情不自禁想打“鸟的”书遇去(李白乘鹤下扬州,打的就是鸟的;卢仝吃了第七碗茶后,也打鸟的,乘化归去,找仙灵玩,所谓是“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去晚明,去南宋北宋,去大唐盛世,闯进那些茶局,讨一杯茶喝。

这就是我曾过的生活,到纸上去品茶香。英国下午茶特好喝,名家高士,名媛淑女,都在那,我哪去得了?而我可手持一卷,读董桥,便可神飞万里,也去喝喝“中年”那份“下午茶”;苏轼是古文人里第一通脱人,随他去喝茶,听他开玩笑,比花几百门票去听郭德纲的相声,让人心怡百倍;白居易的茶,你喝过几次?喝没喝过白居易的茶,不要紧,但白居易喝了茶后,其中意境,阁下须领会些:“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瓯茶。 举头望日影,已复西南斜。 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 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我们过的是甚日子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累,就不能停下来,“食罢一觉睡”,然后再“起来两瓯茶”?再这么累去,当心过劳死哦!

我一碗二碗三碗,喝,喝,喝,确是有三重境界的,曰出窍,落意于在慰藉器官;曰出味;水里加了茶,就升了一层楼,人生就喝出味来了;曰出神,喝书茶,便达到了人生第三重境界,喝出文化来,喝出精神来了,喝出人生哲学来了。君若只是单喝茶,不管是碧螺春,还是铁观音,不管是大红袍,还是小山正种,不管泡法多妙,不管茶叶制作多精,茶到底还只是茶;设若读了陆羽的《茶经》;读了蔡襄的《茶录》;读了晚明文人那些茶散文,茶随笔,那茶不单是茶了,每片茶叶每杯茶水,成诗了,人可诗意地栖居人间了。

这话是不是冒酸?或许吧。茶馆里的茶,我是喝不起了,但书籍里的茶,我曾喝过很多年。喝啊喝,喝出了这本《谁解茶中味》。呵呵,这不是新出的龙井,而是多年的普洱了。我喝苏轼的茶我喝白居易的茶,那都是千年普洱呐。多年前,我血气方刚,我需要喝茶;之后几年,我血性渐低,我喝了些酒。嗯,茶是随笔,酒是杂文;茶让人和,酒让人冲;当我颓废多于激进,我要靠酒来提提神气;当我冲劲大于温软,我要靠茶来润润性子。当大家都在喝茶,自然得呼吁喝点酒;当大家都在喝酒,是不是大家该喝些茶?您知道,我想要表达的是:当社会处于颓废状态,我们要激进些;当社会处于激进状态,我们要平和些。

我斯时心态正平和,借此机会且茶话一二则花絮吧。

花絮一:今年7月,我把这本集子交给王晓晶女士,她吃了一惊:哥,这是你著的,还是你编的?我晓得王妹意思,她问的是这部书,我拥不拥有完整的知识产权。王妹晓得我近年来都在写烈酒式杂文,哪见写香茶类随笔?她是百度了好几篇,才跟我签合同的。

花絮二:这本书能否出来,心里没底的。杂文书是不能出,散文随笔是出不了。放到王女士手上,几乎没去管:请人作个序?不敢;请人推个荐?不敢;出不来,名家那里不好交代,自己不也因此出丑?目前这书模样,出版的时尚景观一样都没有,素面朝天。

花絮三:这书出版,我心态麻木,中途却让我打了个激灵:王晓晶女士辞职了!那还有什么戏?踌躇再三,去问主编王水女士,她说转了孟繁强先生。王主编与我首次交流,便QQ传话:你一定要天天催孟老师,他是慢性子,很慢很慢的性子。若催,年前就可以出来;若不催,那今年都悬了。我催,他会不会反感啊?不会不会,孟老师人蛮好的。我并没催,书却如期出了。

孟老师那慢性子,慢工细活,过的是慢生活,他怕是爱喝茶的吧。

(摘自2014年第6期《吃茶去》杂志;作者:刘诚龙)

名茶三题

一、茶与仙的因缘际会——坦洋工夫速写

无意间发现东狮山供仙坪下方,有一家不知几时开的坦洋工夫茶馆。这情境有点像慧照禅师写的一首诗:“瞬间绽放为谁开,别梦萦回蜂蝶催。独爱丹霞临玉树,馨香一束献如来。”可可的,茶馆面对迎仙大道,请仙、迎仙、接仙、送仙都需经过这爿小小的茶店。茶店早晚沐浴东狮山的马仙灵气,可谓“天香隽永,道韵仙成”。

文献记载,东狮山上的万民景仰的马仙,尊称马元君,于唐开元年间正月十五日子时,出生于浙江秀州华亭白马山。元君自幼聪慧,深明玄理,怀有慕道济世之心,在狮子岩采药种茶,后带体得道成仙。先居鸬鹚,后经仙山白马山转道东狮山灵岩宝洞。东狮山月蓝台下、灵岩宝洞旁,均有老茶,疑似马仙手植。

仙与茶似乎总有关联。仙在云雾里忽隐忽现神明,茶在水雾间氤氲深思遐想。人居草木间,无论“仙”在左,喊“仙茶”,抑或“仙”居右,做“茶仙”,都引人致胜,云里雾里、飘飘然也。与坦洋工夫的因缘际会,亦是如此。因了福安文联曾与茶艺姑娘们同在一个楼层一间办公室,常吸引我有意无意不远前去寻诗会友时,也借机喝一道玉女掌下的“坦洋工夫”:或曰红秀、紫玉、雅韵,或曰墨玉、雪映、玉露;或“云芽银针”里,或“茉莉翠芽”间,一边闲情逸致阅读福安名家写的乡土散文,一边偷偷斜眸青瓷盖碗上的纤纤细指,便人神共仰,痴然若醉,天香与国色,一并在坦洋工夫的隽永水汽里发酵成仙了。

有道是,“从来佳茗似佳人”,其情端庄,其品锦绣,并不亚于周建作人先生所说的,“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那些茶模仙样的时光,大致是公元2005年间的采风轶事。

待到2009年夏季,柘荣的马仙信俗与福安坦洋工夫茶制作技艺一起被福建省政府纳入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我的心异样地甜蜜了一下。仙与茶因缘际会,不约而同的又走在了一起。这便罢了,翌年桃红的时候,依然是富春溪畔的诗人音子赠予我一盒写了诗句的“坦洋工夫”,当时我未便知晓,顺手转送给了文友分享。文友们转来传去,最后居然回到了我的手上。这份来自白云山的问候,让她的友情引山连水,在山边相映成趣、站立成“仙”。

秋白露前夕,我在柘荣县茶叶局找到一本林光华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名茶——坦洋工夫》,便如饥似渴地辑录起来——坦洋工夫相传于清咸丰、同治年间,由福安市坦洋村人试制成功。产区分布很广,以福安市坦洋村为中心遍及福安、柘荣、寿宁、周宁、霞浦及屏南北部等地。以当地有性群体种为原料,外形紧结圆直匀整,带白毫,色泽乌黑有光,内质香气清鲜高爽,汤鲜艳呈金黄色,滋味醇厚,叶底红匀光亮。

坦洋工夫红茶试制成功后,经广州远销西欧,名声不胫而走,大批茶商接踵而至,入山求市。民谣道,“三月坦洋好景世,左右茶行大街中”,“茶季到,千家好,茶袋铺路做床倒”,正是当年坦洋村市井繁华、茶季繁忙的真实写照。史料载,自光绪六年至民国二十五年的50余年,坦洋工夫红茶每年出口都在500吨左右,其中以1898年为最盛,出口量达1500吨。坦洋街长一公里,设茶行达36家,成为福安市的主要红茶产区和周围七八个县的集散地,产品远销荷兰、英国、日本、东南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

1915年与贵州“茅台酒”同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享誉中外,曾是英国王室专供茶。2001年,福安市被命名为“中国茶叶之乡”。2006年坦洋工夫被审定为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2010年,获得“中国驰名商标”称号。至此,坦洋工夫——白云山的红衣佳人,在新时代重洗仙颜,走向人间天坛。

“入夜书成兴味长,清茶一盏妙评章。从来只信诗言志,融化江南满地霜。(缪芝山.《寄慧照法师》)去岁秋月夜,我随著名诗人、书画家王卉弟子缪芝山拜访福安天马山慧照法师。对我的不速而往,慧照法师以茶相待,喝的依然的当地著名的坦洋工夫。在天堂寺“千里居”品赏坦洋工夫,缪先生莫如“清香一注静入菩提路”去了,而我的目光却好奇地四处游弋,最终停驻在一个青花缠枝莲花压手杯上——“环长溪百里,诸山皆产茗。山丁僧俗半衣食焉!”这分明是明朝谢肇淛的《长溪琐语》,却随着佛前一炷香在天马仙山幽然绽放了。是夜,慧照法师应不情之请写了一首诗赠予我——“携来诗意乐融融,正值天堂落晚钟。对话云间如伴鹤,文心逸趣几人同?”(《夜逢访客.寄周贻海先生》)一年后,我又接到省作协会员缪芝山从天马山打来的电话贺讯:慧照法师将升座,得授方丈殊荣,并将出版《牧马耕云》作品集。

有道是,“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慧照方丈身是菩提,仙风佛骨,却亦是柘荣县作家协会普通一员,初次交往,倍感其心性“俭和清净”,之如茶性,真真应验了老子所说的“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据此,我苦思冥想,在缪先生帮助下,写了《慧照法师印象》回赠他:“天堂云影梦中萦,点燃丹青燕雀鸣。乐道春光多慧照,悠然纸上占群英。”交稿之后,飘然若仙。

2012年夏秋之交,又是一个吉星高照、茶香逶迤的好时节。时值第二届中国.柘荣马仙文化旅游节如火如荼之际,我在东狮山下“坦洋工夫”的天香茶馆寻找旧趣。坊间茶客人人热议马仙神话,前山境黄先生说道关键处,做神秘状、虔诚状,最后曾舒心状、幸福状。可见马仙之凝聚人心,砥砺操行,促人和寿,共葆平安,已从远古的朴素愿景走入民情,走向未央。一如坦洋工夫,从草木间而来,寄寓了爱国情愫,又藏富于民,谁能说它不隽永,不可以国色天香呢?茶与仙,就是这样被关联的。

二、绍兴兰雪茶

绍兴我是奔着鲁迅去的。他的《社戏》影响了我的一生,陶情怡性时,我总是仰望蓝天,痴然入神。在绍兴,曲尺台边闲饮淡酒时,也听一首“有你天就蓝”的歌。但我的兴致更在那《酒楼上》:“我午餐本没有饱,又没有可以消遣的事情,便很自然的想到先前有一家很熟识的小酒楼,叫一石居的,算来离旅馆并不远。我于是立即锁了房门,出街向那酒楼去。其实也无非想姑且逃避客中的无聊,并不专为买醉。一石居是在的,狭小阴湿的店面和破旧的招牌都依旧;但从掌柜以至堂倌却已没有一个熟人,我在这一石居中也完全成了生客。然而我终于跨上那走熟的屋角的扶梯去了,由此径到小楼上。上面也依然是五张小板桌;独有原是木棂的后窗却换嵌了玻璃。”

店主雇来小姐,叫兰。静逸的神情里,有兰花的暗香,也有一种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沧桑。伊人的皮肤静如水,微风扬起的时候,可以看到传统黑发下隐逸的几根白发。油豆腐和茴香豆陆续摆在了八仙桌上,因是午间两点去,客人几乎走尽了。伊可以在我的桌旁逗留片刻。后来爽性坐了下来,伊给自己沏茶,摆了杯子和我的酒杯是一样的,“以茶当酒吧”,伊淡淡的说,并低头饮了起来。我端了杯子,白瓷的杯底依稀有朵兰花,在酒里一漾一漾的,让人忍俊不禁,又使人舍不得喝尽它。这便是“三白酒”罢?我在《风雅钱塘》里见过的。伊默默的点了头。你知道的还真多。那你这茶?“兰雪茶”。兰雪茶?好幽雅的名字!我向她要了一杯。不知是半醉即仙的酒香浓郁在茶里,抑或是遐思悯人的茶香意味渗透了彼此的肌肤。茶与酒原本不是一对的人生佳品,就这般柔和在蓝天下、兰香里。

后来了解到,风情万种的“兰雪茶”,本名“日铸茶”,产于绍兴东南的日铸岭。传说越王勾践时欧冶子铸剑,三灶铸剑不成,太平冈一日铸剑即成,故日“日铸岭”。《嘉泰会稽志》:“岭下有僧寺,名资寿,朝暮常有日,产茶绝奇,故谓之日铸”。明代文学家张岱《陶庵梦忆》:日铸茶“色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取清妃白,倾向素瓷,真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故名兰雪茶”。

我的“迟明居”摆满了各色语焉不详的兰花。我喜欢蓝天,喜欢兰,也喜欢“兰雪茶”。因而,我常常在遣词用句时,“蓝、兰”不分,希图她们糅合在我的诗里、歌里和心里。

三、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朱逢博《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孩提时代,我就闻着朱逢博这首歌的“茉莉花香”入梦。“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这几乎是人世间最简单最通俗最具花香的歌谱与歌词了,但她却整整影响了一代人。她让人时时陷入忆苦思甜的美好情怀中,一辈子难以忘怀。每当听到“茉莉花开”的时候,就是如歌往事滚滚而来的温馨时分。2012年秋白露的时候,一位阔别了二十年的茶厂同事来到我的“迟明居”喝茶。巧的是,他带来了两包“张一元”产的“茉莉花茶”。这无疑勾起了我对陈年往事追想。

上世纪八十年代,走进“象牙塔”就意味着捧上了“铁饭碗”,大中专毕业生可以包分配。当老师说外国的大学生都是自己找工作,我们当时都好奇得无法想象。可是千军万马冲独木桥,只有少数幸运儿可以如愿以偿。我和他都成了作文拔尖的落第生。“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吃不了皇粮,我们一同成了茶厂临时工。一边打工,一边刻蜡纸办《柳絮》文学小刊,用诗一样的语言述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茶厂也就是闽东“张一元”的前身。当时的厂长是著名企业家、全国劳模陈汉荣。远远看着厂长带着两个穿西装的副厂长一左一右的去厂房车间、贮藏仓库四处巡查,心中充满着无限的钦羡与敬畏。我俩的工种是季节机动工,偌大的工厂,哪里有缺就补位哪里,由来自寿宁的老茶师给我们派活。但大多数是搬运工的活计:把加工不同程度的茶,分送到相应的车间进行下一道工序,最后入库上车。

刚出校门,我还没有发育完整,力气小人消瘦,劳累的时候,和大人们吃碗面喝碗米酒,躺在机器轰鸣的茶袋上合把眼,脸上很快就蒙上一层薄薄的带有茉莉花香的茶末粉尘。情窦初开的时候,可以跟在大人们后面去拣茶车间看他们如何追求心上人。朴素泼辣的农家茶花女在粗壮豪放的搬运工人死缠烂打下,一个个成了茶厂的家属。拣茶车间附近,是茉莉花茶的窨花车间,那儿渐次而来的茉莉花香,最是沁入心脾的芬芳记忆。

茶厂在临溪的河滨路,相当长一段时间,都有货柜长长的货车疾驰而过,溪风吹来,整条道都弥漫着茉莉花香:在空气中馥郁,在窗棂间逗留,在衣柜里小住,也随着你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舒胸润肺。哪怕经济条件再艰苦,你也会因此眷恋这种生活的美好,甚至希望与她不离不弃。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茶厂在“下海”的热潮里开始转制,柘荣茶叶部门将县茶叶示范场绿色食品标志“仙岩雪峰”的省名茶使用权,优先嫁接给闽东张一元,使之当年的生产规模扩大了12倍,品牌优势转化为实际市场的竞争优势。

闽东张一元茶叶有限公司是中华老字号、北京张一元茶叶有限责任公司在福建省的重要茶叶生产基地,公司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固定资产5000多万元,销售收入数千万元。近年来,公司在柘荣茶叶部门“扶大、扶优、扶强”下,依靠闽东独特的区位、生态、资源优势,实施“公司+基地+农户”的产业化模式,现已拥有茶叶、茉莉花基地35000多亩,茉莉花茶加工厂3个。茉莉花香不仅遍及闽东,而且在闽北、广西也建有基地。仙岩雪峰茶和茉莉花茶获得中国绿色食品发展中心A级认证。企业创国优省优,获“福建名茶”等殊荣。

“携手丹梯语话长,不知身到碧云乡。行人相见如相识,赠得岩花十里香。”后来,为了消灭高中文凭,我在没有围墙的柘荣电大里读书。默读王十朋的美文,欣然得知“岩花”就是茉莉花。不由得对这位来过闽东的宋朝名人更多了一层亲近与好感。英雄惜英雄,我爱屋及“乌”了。

有一年春雨迷离的时候,我在福鼎栖林寺再次读到了德清住持收藏的南宋著名诗人王十朋的题诗,于是欣然问起寺内是否还有茉莉花茶饮。但是德清似乎没有听见,拿出的却是白茶。不过从他那里得到的一个好消息是,福鼎白茶和张一元的茉莉花茶都在上海世博会上展出并获得世博会十大名茶殊荣。

时过境迁,我后来成为柘荣县作家协会主席。缘于对自己初出社会时,有了一次茶厂打工经久难忘的经历,我对茶叶,特别是柘荣茶叶有着语焉不详的亲切感。不知过了多少年,我在柘荣富溪岭后茶叶村采风时,在当地的《林氏宗谱》里猛然间又一次发现南宋诗人王十朋的手记,其中就包括有关茶叶茶器的起源。岭后这个村落原名“桂岭”。唐僖宗乾符三年,福州监察判官郑纬为林嵩写的《桂枝亭记》也记载在家谱中。“踏云梯造霄汉,折芳桂归故里”,岭后村企抓住机遇开发了“桂岭红”系列品牌茶叶。令人惊喜的是,这里好大的一片茶园,也就是张一元的茶叶基地。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历史人文底蕴与茶叶扶贫战略开发的不谋而合,让不约而同前去观摩采风的诸多访客,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茉莉花香清新萦怀,恍然间觉得自己又成了“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诚如文友缪芝山在《中华诗词》发表的《茶禅》一样,“阳光雨露两交融,变幻全凭一品中。明目清心留正气,快哉如此老还童。”

(摘自2013年第6期《吃茶去》杂志;作者:周贻海)

报人与茶(十二)施蛰存:茗边一笑定交初

笔下有乾坤 壶中见精神

——报人与茶的风云际会

1840年鸦片战争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面对民族危亡,中国人民奋起反抗,仁人志士奔走呐喊。有些人直接拿起了武器,而报人们则挥动起如椽大笔,一篇篇振聋发聩、激昂慷慨的文章见诸报端,成为唤醒民族灵魂、沸腾爱国情怀的利器。

提笔落墨之际,茶始终是报人们的精神伴侣。作为中华文化的杰出代表,茶历史源远流长,内涵博大精深,中华茶道一以贯之、传承有序。中华报人更是将茶道精神演绎得分外瑰丽,茶香不仅滋养了报人精神,他们还以茶为笔写春秋。笔下有乾坤,壶中见精神,报人的笔端汹涌澎湃的不仅是对理想生活的追求,更是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翘盼。

丁玲

1933年5月,丁玲在上海寓所遭国民党特务绑架。文艺界得知消息后,迫于当时政治黑暗,全都噤声了,唯独施蛰存在《现代》三卷二期“编者缀语”中写道:“本期中本来还可以有一篇丁玲女士的近作,但她还来不及写成之前,在五月十四日那天,我们就听到她因政治嫌疑被捕了。一个生气跃然的作家,遭了厄运,我们觉得在文艺同人的友情上,是很可惋惜的,愿她平安。”

《现代》,是一本文学刊物月刊,1932年 5月创刊于上海,由施蛰存任主编。这本文学月刊的作者队伍相当强大,鲁迅、茅盾、郭沫若、郁达夫、巴金、老舍等都曾在上面发表过文章。像鲁迅为纪念“左联五烈士”写的名篇《为了忘却的纪念》,很多刊物都不敢刊发,施蛰存却义无反顾地将此文发表在《现代》上。

法国左翼作家伐扬·古久列来华参加远东反战大会后﹐他的《告中国知识阶级》一文也由该刊译载首发。可见,《现代》是极具斗争精神的文学刊物,背后是奋勇无惧的铮铮铁骨。

胡也频、丁玲

和他们的孩子蒋祖林

在接下来的一期《现代》中,施蛰存特意编印了一页图版,题为《话题中之丁玲女士》,还写了几句“明知故问”的话:“女作家丁玲于五月十四日忽然失踪,或谓系政治性的被绑,疑幻疑真,存亡未卜……”足见施蛰存的胆识与愤怒,亦可见他对丁玲的深厚情谊。

此后,丁玲一路辗转到陕北延安,成为第一个到延安的文人。即使1949年后,丁玲与施蛰存也天各一方,基本没怎么联系。当初的茶约,便成前尘旧梦。

万里送茶叶

戴望舒、丁玲、冯雪峰、沈从文、鲁迅、曹聚仁、冰心、林徽因、叶灵凤……盘点施蛰存的朋友圈,几乎就是一部中国现代文学史。

戴望舒,著名的“雨巷诗人”。他是施蛰存最早也是往来最多的好友。

戴望舒

施蛰存虽是杭州人,但从小却是随父迁居苏州。8岁时,又迁居松江(今属上海市)。

17岁那年(1922年),中学刚毕业的施蛰存,想考北大。但,父母亲觉得离家太远就没同意。于是,他便回家乡的之江大学就读。

这是一所教会学校,跟名家云集的北大无法相提并论,他唯一感兴趣的就只有英语。他常常坐在钱塘江畔,伴着江涛声,读泰戈尔、拜伦,沉浸在西方文学的世界中,这为他后来译介外国文学作品打下了坚实基础。

之江大学,施蛰存曾在这里有短暂的求学经历

他在之江大学只读了几个月的书,次年就改入上海大学。但,也正是这短短一载,他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友人——戴望舒。

湖上忽逢大小戴,襟怀磊落笔纵横。

叶张墨阵堪换鹅,同缔芝兰文字盟。

——施蛰存《浮生杂咏之三十二》

除戴望舒外,还有戴柱衡、叶秋原、张天翼。当时,他们都还是中学生,但都是有抱负的文青。交往中,施蛰存觉得与他们志趣相投,便呼朋引伴,成立了“兰社”,并出版了以旧体诗及小说为主要内容的旬刊《兰友》,由戴望舒担任主编。

戴望舒与施蛰存,是同龄,也是同乡,惺惺相惜,并与施的大妹施绛年有过一段恋爱史。1932~1935年,戴望舒赴法国留学,与施书信往来频繁。信中,他们不仅畅谈文学,还有施蛰存对戴望舒无微不至的生活关怀:

你身体好不好?我十分担心,发热形势如何?乞示悉,不厌详细,如身体不佳,则以回来为是。李健吾的太太将于暑中赴法,我已约她到沪时一晤,我将托她带点午时茶给你,发热时少吃金鸡纳,还是煮一块午时茶,出一身汗为是,中国古法,我是相信的。巴黎多雨,午时茶尤其相宜也。

蛰存

午时茶,属中国传统药茶,由清代名医陈修园(公元1753—1823年,福州长乐人)创制,须在农历五月五日(端午节)午时,将红茶同广藿香、紫苏叶、苍术、连翘等多味中药进行配制,制成茶饼状,故名“午时茶”。它对治疗恶寒发热、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有不错的疗效。

古时千里送鹅毛,施蛰存是万里送茶叶,饱含着他对老朋友一片真情。

茶酒朋友圈

施蛰存好交友,茶馆、书局都是他以茶交友、以文会友的“据点”。

虬江路口好茶居,宾至如归席不虚。

学士文人兼画伯,茗边一笑定交初。

——施蛰存《浮生杂咏之五十七》

上海虬江路四川北路口新开的一家“新雅茶室”,很快就成为文人们工作之余的常聚之所。在这家茶室,施蛰存认识曹礼吾、曹聚仁、叶灵凤、姚苏凤,画家张光宇、张正宇兄弟及鲁少飞等文艺界名流。

上海青莲阁茶楼

曹聚仁是民国时期的“名记”,他对老上海的风土人情了若指掌。1962年,他在香港《循环日报》上曾发表过一篇题为《文明雅集》的小文。此文写的是虽是一家名为“文明雅集”的茶室,但文中罗列了多家老上海的茶馆茶室,堪称老上海茶馆“地图”。

“文明雅集”这一名字,若用来形容老上海文人的生活情趣亦无不可。

位于福州路的上海中华书局有限公司总店

位于上海福州路的现代书局,也是老上海新旧文人经常“出没”的地方。福州路是旧上海的文化一条街,报馆、书局、书店鳞次栉比,《文汇报》、《申报》、《新闻报》、《时报》等名报,以及中华书局、大东书局、世界书局等近代图书出版业翘楚,皆汇聚于此,而文人名家也是在此云集。

十里洋场聚九流,文坛新旧各千秋。

相轻相重风云幻,茶酒交情敢不修。

——施蛰存《浮生杂咏之六十六》

不难看出,施蛰存也是这里的常客。或啜茶,或饮酒,在杯盏间,相洽甚欢。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豫园

1933年,法国著名作家亨利·巴比塞来华时,受到了上海文艺界的热烈欢迎,一些文人还组织了“文艺茶话会”来招待他。

正如茶是人与人的连接,施蛰存通过老朋友,结识了许多新朋友,串联起了一个庞大的朋友圈。

例如,经冯雪峰介绍,他认识了沈从文,又在沈从文家中,认识了才女林徽因。他对林徽因的印象是:“林徽因很健谈,坐在稻草墩上,她会海阔天空的谈文学,谈人生,谈时事,谈昆明印象。从文还是眯着眼,笑着听,难得插上一二话,转换话题。”

沈从文写给施蛰存的信件

余论:

施蛰存的福建茶缘

施蛰存曾多次来闽,并留下了一些吟咏八闽风物的诗作散文,如1942年他写成的诗稿《武夷行卷》,就有十几首咏武夷山的诗词,另有游记《在福建游山玩水》。

在他诗性的文字下,流淌着闽茶的芬芳。

石板黄泥一道斜,初篁缺处有人家。

筠笼小爇青松火,犹焙元朝进贡茶。

——施蛰存《御茶园道中口占》

御茶园是元代的遗存,位于九曲溪的四曲溪畔。施蛰存在游访御茶园的途中,看到了焙制武夷岩茶的场面,不由心生怀古之情,遂口占一绝。

游武夷时,他曾屡次误走采茶路,这种路是“不通的路”,“是砍柴的樵夫,采茶的姑娘走成的,它们往往只有一段,有时也可能很长,你如果走上这种路,行行重行行,转过一片山崖,就忽然不见前路了。”

走错路的经历,令他印象深刻:“误入龙窠采茶路,一溪横绝未施桥。”(《武夷纪游诗》)这种路,直到今天在武夷山正岩茶产区还比比皆是。有兴趣的朋友,不妨来走走。

施蛰存写的《二曲玉女峰》一诗曾收入由林仲铉、丘幼宣等福建文艺名家编选的《武夷诗词选》。

晚清明信片上的福州南台岛

他在福州住过3天,留下了8首咏风物之诗。在他的诗中,我们可以一睹80多年前榕城的风情。

他游园,赏湖山胜景,在湖畔闲坐品茶:

是处园林橘柚坚,湖山晴暖欲浮烟。

一瓯花乳容闲坐,仿佛昆明海子边。

——《居榕城三日写其风物得八首之四》

仓前山下,茉莉盛开。晚风徐来,花香满城,馥郁鲜灵。

仓前山下路夭斜,茉莉新开满院花,

最是晚来香气好,汛船浦口两三家。

——《居榕城三日写其风物得八首之七》

在闽时,他还时常在“平凡的山里随意闲走,认识各种树木,听听各种鸟鸣,找几个不知名的昆虫玩玩……”一路走去,经常碰到的也是“砍柴的、伐木的、掘毛笋的、采茶或采药的山农”。

福建的好山好水好茶,还有那淳朴民风,给他留下了美好回忆。

来源:茶道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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