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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史古镇的地方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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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的生命力

这两天读了一篇陈保亚教授课堂录音的整理稿件,名为《茶马古道上语言接触与通语的形成——走向田野,认识中国》。20世纪90年代初,茶马古道六君子踏上这条隐没神秘又危险的古道时,他们仿佛具备了回溯时光的能力,在多次田野考察的基础上,形成了多个学科门类的研究成果。

我们都知道茶马古道穿越的川滇臧大三角地区山高谷深,行进非常艰难。在陈教授的演讲中,他说“为什么要去翻越这些地方?因为产茶区四川、云南等地区和耗茶区青藏高原是分离的。耗茶的高寒民族的生活区域不产茶,所以就形成了远征的茶马古道。”

“远征”,是茶的远征,也是人的远征,这个词也仿佛也让云南茶显得更具力量。

云南:一面是边疆,一面是前沿

典籍里的云南,在中原王朝的眼里总是偏远的蛮荒之地。即便是到明王朝时期,中原、江南人的认识中,云南仍是遥不可及。偏远的云南,实际上既是边疆的,又是前沿的。相对内地来说,作为边疆垂地的云南的确偏远,偏远到直到汉武帝时,云南才开始进入中原王朝的视线。但这只是地理上的偏远,尽管所处区域山河纵横,给交通往来带来诸多不便,但云南从未夜郎自大,眼界是开阔的。因为相对南亚、东南亚文化板块,云南又是中国的西南前沿地区。

“茶马古道”这个中国人视觉下命名的新生词汇,从命名至今不过短短25年;从发现到命名再到现在的耳熟能详,乃至成为云南的一大文化符号。我们说茶马古道,说的不只是一条单纯意义上的道路,而是指一个庞大的古代交通网络,这个网络中的历史人文,以及通过这个网络流动着的文明。

茶马古道的黄金时代,发挥着的主要是茶马运输功能,也就是茶马古道真正活着的时代。那个时代,是传统普洱茶兴盛的时代。20世纪90年代后期兴起的现代普洱茶,产量和运输交易量早已超过了传统普洱茶时代的千百倍,但运输途径早已现代化,与茶马古道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但这并不能湮没茶马古道现在存在的价值。如今当我们重新去审视茶马古道,就会发现尽管在许多地方古道已经难觅芳踪,却依然鲜活地存活着。不只存活于记忆里,书本上,还存活于我们的生活中,文化里。

南方丝绸之路:亚洲大陆的第一条国际大通道

在人烟稀少的公元前,我们很难臆想一条路需要多少年的时光才能形成。但至少在2200年前,川滇一带就出现了一条从成都出发,穿越重重高山,横跨岷江、金沙江、澜沧江、怒江后经腾冲直抵缅甸、印度的国际大通道——蜀身(yuān)毒道。这条比丝绸之路更早横亘于亚洲大陆的“国际大通道”,早期是如何开通的已经无从考证。据英国人哈维《缅甸史》、霍尔《东南亚史》等著作,公元前2世纪前,中国的丝绸就从缅甸经印度到达阿富汗,甚至远及欧洲。蜀身毒道是从成都出发,分南、西两路进入云南的。南道分岷江道、五尺道两段,岷江道由成都沿岷江南下至宜宾,是由李冰烧崖劈山修筑出来的。五尺道则是由秦朝将领常頞修筑,从宜宾出发,经豆沙关进入云南的盐津、大关、昭通后,又出云南进入贵州的毕节、威宁,然后经可渡关驿再次进入云南宣威、曲靖。常頞开通的五尺道,多数地方是对蜀身毒道的僰道(古县名,治所在今四川宜宾县西南安边镇)至味县(古县名,治所在今云南曲靖三岔一带)段的拓宽、修整。也就是说,常頞修建的五尺道,实际上只到曲靖一带,我们现在说的五尺道应当是后人按五尺道的标准不断修整拓建的。这条道从曲靖继续向前,经昆明过楚雄后,最终抵达祥云的云南驿。

西道为牦牛道,是西汉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司马相如沿先秦时期的古牦牛羌部南下故道修筑而成,所以又称灵关道,唐时称清溪关路。从成都出发经邛崃、芦山、雅安、汉源、泸沽、西昌、盐源、攀枝花进入云南,经永仁、大姚抵达云南驿。

南、西两路在祥云县的云南驿汇合后,经南涧抵达大理,然后经漾濞至永平过澜沧江的兰津古渡进入保山。这段古道因横越永平境内的博南山,被称为博南道。过澜沧江后是贯穿保山全境的永昌道,出保山后取道三路进入腾冲,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翻越高黎贡山的南斋公房古道,现被众多户外爱好者、旅游者所拥趸。

从腾冲到缅甸(掸国)的线路,资料显示多达27条,主要的有腾西北线、腾北线、腾西南线。腾西北线自腾冲县城经古永、牛圈河从现在的友谊关进入缅甸后,经甘稗地、俄穹、昔董坝、大湾子、瓦宋抵达密支那,计105公里入缅,250公里到达缅甸密支那,经9个马站,需时8天。腾北线自县城经固东、小辛街、茶山河、大竹坝、平河、片马,行205公里后抵达缅甸拖角,再从拖角西南行215公里可达密支那。腾西北线、腾北线在密支那汇合后,延伸至印度的雷多(列多)。腾西南线从腾冲、梁河、盈江到缅甸八莫,计255公里到达八莫,经7个马站,需时7天。从八莫可顺江南行或陆路通缅甸各地,可达泰国和东南亚各国。

南方丝绸之路从腾冲至印度,主要指腾西北线和腾北线,这是古代内地到达印度最近的路线。从腾冲算起至印度雷多约为680公里,需时20天左右。从古至今,无论是巨商大贾还是行商小贩,无不风餐露宿地常年奔波于这条弯曲、崎岖、坷坎、难行的商道上,沟通中国与东南亚、南亚各国贸易往来,带来了沿线繁荣和文化发展。

滇藏茶马古道:茶叶运输大通道

滇藏茶马古道及后来并入茶马古道系统的,洒落在更广阔山野间的许多古道,就比较草根或者低微了。尽管这些古道历史上曾在货物流通、商旅往来、文明传播的过程中,发挥过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文献中有确切记载的寥寥无几。甚至许多条道,卑微得连个名字都没有。要不是20世纪90年代,“茶马古道六君子”凭借一腔热血深入考察并命名,我相信这个庞杂的古代交通网络,至今仍会荒芜在崇山峻岭间日益败落。

我们今天所说的滇藏茶马古道,主干线是从现在普洱茶的主产区西双版纳、普洱、澜沧一带出发的。当勐腊、勐海、澜沧一带的茶汇集到思茅、宁洱一带后,古道继续穿行在茶的主产区景谷、镇沅、景东、南涧,经巍山进入大理。然后从洱源、剑川、鹤庆、丽江、香格里拉、德钦出云南,进入西藏芒康,经左贡、邦达、昌都、洛隆宗、工布江达抵达拉萨。

另一条茶马古道从现在的四川雅安、汉源一带出发向西,经泸定、康定、雅江、理塘、巴塘从竹巴龙过金沙江后,抵达西藏芒康汇入滇藏茶马古道。当滇藏茶马古道到达拉萨后,可经江孜、亚东进入尼泊尔、印度一带,与南方丝绸之路在南亚次大陆相逢。

实际上,这只是滇藏茶马古道的主干线。以这条干线为主轴,向四周延展开的支线是十分繁杂的。另一条进藏的支线,从思茅、宁洱一带出发,沿德宏、保山进入怒江,再沿怒江大峡谷前行,经丙中洛进藏。从古普洱府,也就是现在的宁洱出发,经墨江、元江、峨山、玉溪直达昆明的线路,也是这些支线中十分重要的一条。因为这条路,以最近的距离将茶产区与南方丝绸之路连在了一起,经五尺道直达四川、中原乃至京城,形成了贡茶古道。

滇藏茶马古道从丽江到德钦这段,除主干线过金沙江经桥头、中甸、尼西,再过金沙江到奔子栏,翻白茫雪山到德钦外,还有另外两条可供选择。一条是沿金沙江北上,经巨甸、塔城、拖顶、霞若翻格里雪山到奔子栏,与第一条路交汇北上;另一条是从巨甸西进维西,再顺澜沧江北上经小维西、康普、叶枝、换夫坪到德钦。所以我们无从以某一条单一的线路来指代茶马古道,因为这是一个庞杂的交通系统。

就滇藏线而言,这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茶马古道,是茶叶运输的大通道。其形成的历史,应当不晚于唐朝初年。因为早在唐初南诏国尚未统一六诏之际,来自青藏高原的吐蕃势力就已经进入到了洱海区域北部的丽江乃至剑川、洱源一带了。吐蕃势力的到来,至少说明在当时的吐蕃与南诏国之间,存在着一条往来“便利”的通道。彼时,这条通道更主要的用途,应该是军事,但当时云南的茶叶,也开始通过这条通道运送到藏区。

滇藏茶马古道的真正兴盛,主要源自于唐宋时期的“茶马互市”。因康藏属高寒地区,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藏民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不产茶。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这样,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日趋繁荣。

古道上流淌着的文明

如果说南方丝绸之路和滇藏茶马古道是这一交通系统的两大主干线,那么以这两条主干道为骨架,呈现出来的这个交通系统是十分庞大的,我相信没几个人能把整个茶马古道系统的来龙去脉完全说清楚。

除了两大主干线外,这个系统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支线与干线相连,并向外延伸,不断拓展和丰富着茶马古道的内涵。比如从勐腊进入老挝的滇老东南亚古道,可经老挝直通东南亚国家;从红河进入越南的糜冷道,在汉朝就已经形成;从大理、鹤庆、丽江、永胜进入四川西昌的贡茶道;以鹤庆为起始的买马古道,就是宋朝和大理国之间形成的以马和茶为交易的古道……

作为一个非常具体的载体,在上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有无数的茶叶、食盐、药材、棉布、丝绸、日常用品等等,或由骡马、牦牛驮着,或是人背肩扛,往来穿梭于古道,沟通起不同区域间货物往来的同时,也让古道沿线的许多村寨、集市因古道而兴。当然这只是我们可以直观看到的,这条古道最伟大的地方,还在于它是文明传播的路径,促进人类文明交流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各民族间的融合发展。茶马古道串联的喜马拉雅文化带,素来有“亚洲文化水塔”之称,这片区域也是民族迁徙的走廊,众多民族文化在此孕育并走向世界。

大理、喜洲、丽江、束河、独克宗借助昔日在古道上的重要位置留下来的富集文化遗产,成为旅游热潮下的第一批受益者。而更多的古镇,正凭借被湮没已久的古老容颜,以艺术般的沉静、优雅和古朴,吸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丙中洛、沙溪寺登街、鲁史、云南驿、磨黑、碧溪、娜允、易武、石羊、光禄、黑井、娜姑、诺邓、蛮耗、建水、团山、石屏、迤萨……在云南的茶马古道沿线,这样的古镇、古村落有几十个,每一个都是大地上的珍珠,每一颗珍珠里折射出的光芒,都可以编织起一本以小见大的史书。

可以说,在许多历史时期内,茶马古道与普洱茶是相辅相成的,以至今天我们说茶马古道离不开茶,特别是普洱茶;说普洱茶的文化与历史同样离不开茶马古道。如果说普洱茶是茶马古道必不可少的维生素,那么茶马古道就是普洱茶的文化基因……

本文节选自

《茶马古道的生命力》

作者丨段兆顺

原文刊载《普洱》杂志

2017年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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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有名茶 足以慰风尘,徐霞客云南茶事五则

明崇祯十一年(1638 年)年 5 月,徐霞客从贵州进入云南,开启了一生行旅的终章。对他而言,云南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或许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少“ 足以慰风尘 ”的好茶。在《 徐霞客游记 》中,他记录了旅途所经各地的 80 多次茶事,其中近 60 次都是在云南。明代云南茶饮之盛,于此可见一般。滇游后不久,崇祯十四年(1641 年),徐霞客在老家江阴逝世。三年后,清军入关,明清易代,战火迅速波及云南。从清顺治二年(1645 年)云南土司沙定洲叛乱,到康熙元年(1662 年)清朝三路大兵平 定云南,再到康熙二十年(1681 年)清朝平定吴三桂叛乱,再定云南。在这近 40 年的 持续不断的战火纷飞中,徐霞客笔下的云南茶事之盛况早已不复存在。一直到乾隆年间,来自云南的普洱茶才开始风靡全国。徐霞客是幸运的,他赶在了明朝覆亡、战火蹂躏云南之前,品尝到了遍布云南各地的好茶。当然,作为后来者的我们也是幸运的,笔者汪冲为云南省徐霞客研究会成员,他跟随徐霞客的游记文字,回到 400 年前的明末云南,梳理出五则茶事,我们仿佛也能和徐霞客一起品味那些滋味各异的云南茶叶。

云南,是徐霞客除家乡以外生活时间最长的省份。徐霞客嗜好喝茶,他一生游历大半个中国,瀹茗品茶无数,茶是他旅途劳顿时聊可释怀的慰藉。

现存《徐霞客游记》(后称《游记》)中,他记录了旅途中各地的近80多次茶事,其中在云南的茶事就有近60次,可见滇茶对他的慰藉之深,在他笔下的分量之重。徐霞客笔下的云南茶事,既有烹煮瀹茗的品茶之乐,也有采摘制茶的品评之趣,还有设所施茶的场景之作,其文风清新自然,语言朴实精妙,茶事情景生动形象。捧读《徐霞客游记》,每见其云南茶事,都精彩纷呈,令人心向往之,或动容之至,恍若身临其境。今不揣浅薄,聊取其中五则,以为抛砖引玉焉。

观滇筇竹寺,品茗太华茶

崇祯十一年(1638年)冬月初七日,已经 “穷盘江源委”并“完省西南隅诸胜”的徐霞客,取道昆明西郊的元代古刹——筇竹寺开启“迆西之行”。筇竹寺在昆明西郊的玉案山上,滇池的最北近城部分——昆明西湖正当其麓。当晚,他下榻筇竹寺,恰巧滇中名士、明万历年间吏部尚书严清之孙严似祖正在寺中读书。次日,他便与严似祖、筇竹寺方丈体空等3人同游筇竹寺旁的禾木亭,并在亭中品茗、赏兰、观滇,上演了一出“天人合一、三教和谐”山水写意图景。徐霞客在当日《游记》中写道:

亭当坡间,林峦环映,东对峡隙,滇池一杯,浮白于前,境甚疏窅,有云林笔意。亭以茅覆,窗棂洁净,中有兰二本,各大丛合抱:一为春兰,止透二挺;一为冬兰,花发十穗,穗长二尺,一穗二十余花。花大如萱,乃赭斑之色,而形则与兰无异。叶比建兰阔而柔,磅礴四垂。穗长出叶上,而花大枝重,亦交垂于旁。其香盈满亭中,开亭而入,如到众香国中也。三人者,各当窗一隙,踞窗槛坐。侍者进茶,乃太华之精者。茶冽而兰幽,一时清供,得未曾有。禾木者,山中特产之木,形不甚大,而独此山有之,故取以为名。

玉案为昆明城郊名山,筇竹为元代滇中名刹,禾木为此山独有之嘉禾名木。徐霞客与严似祖体空等在素有“玉案晴岚”美称的玉案山观滇、赏兰、品茗。他们三人,一为仙风道骨、超然世外的江南游仙,一为沉毅有骨、文质彬彬的滇中儒生名士,一为敦厚笃挚、道行超群的高僧大德,共同在此山独有的禾木亭中“各当窗一隙,踞窗槛坐”,一边悠悠慢品着太华茗茶,一边闻着暗香袭人的滇兰名花,再静静观赏着“滇池一杯,浮白于前”的草海美景,彼此谈天说地,其情其景,诚如徐霞客自己所说“境甚疏窅,有云林笔意”,而“其香盈满亭中,开亭而入,如到众香国中”。

再品一杯侍茶童子泡好递上的“太华之精者”,其感受更是“茶冽而兰幽,一时清供,得未曾有。”如此惬意舒适又情趣高雅的品茗情景,实在是徐霞客一生少有的人生乐事。他们三人在禾木亭中品茗、赏兰、观滇的情景,的确是一幅可以媲美倪瓒笔意的山水画。相信凡读徐霞客《滇游日记》者,每到此段记述,无不心向往之、神往之至。

在禾木亭品茗观滇后,体空与徐霞客一见如故,非常诚恳地想要留他在寺中多住些时日:“此亭幽旷,可供披览;侧有小轩,可以下榻;阁有藏经,可以简阅。君留此过岁,亦空山胜事。虽澹泊,知君不以膻来,三人卒岁之供,贫僧犹不乏也。”但徐霞客“以此中淹留日久,而迆西之行不可迟”,急于早登鸡足山,只好无奈谢绝道:“师意甚善,但淹留一日,余心增歉一日,此清净界反成罪戾场矣。”后来,徐霞客架不住体空的盛情挽留,只好改变之前“欲从金沙江往雅州参峨眉”的计划,告诉体空说:“师意既如此,余当从鸡山回,为师停数日。”这也是部分“徐学”研究者认为徐霞客庚辰(1640年)正月从鸡足山东归时取道昆明的论据之一。

观灯元宵节,首记三道茶

崇祯十一年腊月廿二日,“矢志名山,来朝鸡足”的徐霞客,终于在历时两年有余、历尽千辛万苦、历途万余里后,背着同行伴侣静闻和尚的骨灰,抵达他朝思暮想的云南佛教名山——“灵岳”鸡足山。此后,他在鸡足山整整停留了一个月,张罗瘗埋了静闻骨灰,游览考察了鸡足山诸名胜古刹,并与诸多僧侣结下了深厚友谊。期间,他在鸡足山度过了“此一宵胜人间千百宵”的除夕,见证了鸡足山“瞰星辰烨烨下垂,坞底火光,远近纷挐相著牵引,皆朝山者,彻夜荧然不绝”的过年盛况后,又欢度热闹的元宵节,“十五日,余以嗽故,卧迟迟,午方起。日中云集,迨晚而翳。余欲索灯卧,弘辨诸长老邀过西楼观灯。灯乃闽中纱围者,佐以柑皮小灯,或挂树间,或浮水面,皆有荧荧明星意,惟走马纸灯,则黯而不章也。”

徐霞客是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虽然人在旅途、身处异乡,但每逢传统佳节,他都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自酬节意”。元宵是中国传统节日中最欢快热闹又春意盎然的节日,既爱热闹又爱清净的徐霞客,因为头天在悉檀寺藏经阁前桃花树下“就暄为记”,到晚上就忽然着凉感冒了。元宵当天,他“以嗽故,卧迟迟,午方起”。当日天气“日中云集,迨晚而翳”,身体又不是很舒服,他原本并不打算去凑热闹而想早点休息。但他最终还是顶不住悉檀寺“弘辨诸长老邀过西楼观灯”的盛情,只好强撑病体和诸位长老们到西楼去观灯,这才见识了鸡足山悉檀寺元宵灯会的盛况。

这个元宵节,徐霞客不仅见识了悉檀寺元宵灯会的盛况,还见识了悉檀寺僧侣“注茶为玩”的雅集活动,并首次最早记录了大理“白族三道茶”:“楼下采青松毛铺藉为茵席,去桌趺坐,前各设盒果、注茶为玩,初清茶,中盐茶,次蜜茶。本堂诸静侣环坐满室,而外客与十方诸僧不与焉。”“采青松毛铺藉为茵席”,这是云南传承至今的新春习俗,寓意一整年都清吉平安、吉祥如意。“前各设盒果、注茶为玩:初清茶、中盐茶、次蜜茶”,这就是大理“白族三道茶”的雏形,徐霞客是“大理三道茶”的最早记录者。在徐霞客的笔下,明末鸡足山僧侣间“一原二咸三甜”的茶设,已初具“三道茶”雏形。从明代至今,“白族三道茶”日臻完善,最终衍生出“一苦二甜三回味”的生活哲学与文化内涵。

从“外客与十方诸僧不与焉”记述推测,徐霞客作为远道而来的“外客”,元宵当天似乎并未喝到悉檀寺诸静侣的“三道茶”,这还引发了他的无限落寞与感慨:“余因忆昔年三里龙灯,一静一闹;粤西、滇南,方之异也;梵宇、官衙,寓之异也;惟佳节与旅魂无异!为黯然而起,则殿角明蟾,忽破云露魄矣。”佳节、旅魂、乡思……黯然,是一个人的孤独。狂欢,却是一群人的孤独。在如此喧嚣的元宵之夜,热闹是他们的,徐霞客只觉得吵闹。作为一个亲临现场的局外人,他多少是有些落寞、孤寂和凄楚的。“为黯然而起,则殿角明蟾,忽破云露魄矣。”月亮代表他的心,他没有明言的心境,“破云露魄”的“殿角明蟾”已经替他默默诉说了。此时此情此景,就连天上的明月,都举着高高的残缺。

追思清明节,探奇孩儿茶

崇祯十二年(1639年)正月廿二日,徐霞客受丽江土司木增邀请,离开鸡足山前往丽江。他在丽江停留15天,受到木增的热情款待,又经鹤庆、剑川一路南行前往大理。二月十八日,他终于抵达早在昆明就期待已久的浪穹县(今洱源县),见到了神交已久的浪穹名士何巢阿,并与其泛舟同游胜过杭州西湖的茈碧湖。三月初一日,已在浪穹县城度过了10多天舒心日子的徐霞客,受当地土巡检尹忠的盛情相邀,前往凤羽游览“每岁九月,鸟千万为群,来集坪间”的鸟吊山。徐霞客共在凤羽9天,受到了尹忠的热情款待,欣赏了白族民族舞蹈——胡旋舞“紧急鼓”,品尝了当地独具特色的“孩儿茶”,感受了白族清明节扫墓习俗,追思先莹而感慨万千。

三月初三日,“尹备骑,命四人导游清源洞”。当晚,他们“还宿于尹宅”。初四日,尹忠又“备数骑”,再游凤羽山川。中午,他们“还饭于铁甲场居民家”。在这里,徐霞客见识并喝到了当地特有的“孩儿茶”:“置二樽于架上,下煨以火,插藤于中而递吸之,屡添而味不减。其村氓惯走缅甸,皆多彝货,以孩儿茶点水飨客,茶色若胭脂而无味。”凤羽孩儿茶的特色与特点,主要就在于其烹煮、品饮的方式,徐霞客对此做了生动、形象的记述。

在凤羽“探奇孩儿茶”后,他又见识了当地白族清明扫墓祭祖的独特风俗习惯:“初五日,晨起欲别,尹君以是日清明,留宴于茔山,即土主庙北新茔也。坐庙前,观祭扫者纷纷,奢者携一猪,就茔间火炕之而祭;贫者携一鸡,就茔间吊杀之,亦烹以祭。”当地白族和中原汉族一样,非常注重清明扫墓祭祖。富贵奢侈的家庭,直接拉一头猪,在先人坟前挖一个坑,然后将猪烧埋以祭祀。贫穷一点的家庭,杀不起猪,则带一只鸡,在坟前吊杀后烹煮以祭祀。慎终追远,是中国人传统的精神信仰。

看着当地白族如此隆重的祭祀,只身在外的徐霞客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先人:“回忆先茔已三违春露,不觉怃然悲哀惆怅!亟返而卧。”万里遐征、离乡三载,徐家祖茔已“三违春露”,没有他的操持,不知家中诸子会不会照旧隆重祭祀,尤其是鼓励支持他远游的“东海贤母”?在尹氏祖茔前“观祭扫者纷纷”的徐霞客,那时一定很想念他的母亲王孺人罢!

追忆明太祖,品评感通茶

崇祯十二年三月初十日,徐霞客经上关抵达大理。他共在大理府城10天,与何巢阿同游苍山清碧溪、感通寺、崇圣寺、清真寺等地,并在大理古城逛三月街。十二日,他游苍山清碧溪后,当晚入住感通寺:“松桧翳依,净宇明净高下,是为宕山,而感通寺在其中焉。盖三塔、感通,各有僧庐三十六房,而三塔列于两旁,总以寺前山门为出入。”在感通寺,徐霞客拜谒了杨升庵写韵楼故址,当晚又与早就来此等待的何巢阿“席地而饮”。时近望日,明月将满。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赏月,惜“夜月不如前日之皎”。

次日,徐霞客“与何君同赴斋别房,因遍探诸院”。大理三月好风光,蝴蝶泉边采茶忙。徐霞客来时,正是阳春三月。在感通寺,他看到了山鹃灿烂夺目的盛开景象,又看到了寺僧爬树采茶的场景:“时山鹃花盛开,各院无不灿然。中庭院外,乔松修竹,间以茶树。树皆高三四丈,绝与桂相似,时方采摘,无不架梯升树者。”徐霞客一到云南,就走进了花的国度。上年六月,他在昆明写成了《滇中花木记》,其中有句云:“山鹃一花具五色,花大如山茶,闻一路迤西,莫盛于大理、永昌境。”在大理感通寺,他终于见到了山鹃灿然盛开似火的景象。

更壮观的,是这里的茶树,“高三四丈”,像桂花树一样,采茶人要架着云梯攀爬采摘。徐霞客不仅看到了茶树和采茶景象,还看到了感通茶的炒制场景并做了客观、中肯的专业品评:“茶味颇佳,炒而复曝,不免黝黑。”徐霞客不仅是旅行家,他还是美食家、美学家。仅就茶艺茶道而言,他不仅看重茶味,还注重茶汤和茶叶本身的色泽。感通茶是明代就已久负盛名的云南三大名茶之一,但在徐霞客的眼中笔下,虽然“茶味颇佳”,当因其“炒而复曝”的制作工艺,导致“不免黝黑”的茶汤与色泽,不免白璧微瑕。

感通寺的茶树,还有一段明代时人引以为豪的神圣故事。洪武年间,明王朝统一云南后,感通寺僧人无极到南京拜谒太祖朱元璋。他向朝廷敬献一匹白马和一颗茶树。朱元璋远远在城楼上看时,居然很神奇地“马嘶花开”,无极因此深受太祖隆恩荣宠。后来,无极从南京返回云南,朱元璋亲自赋诗十八首为他送行。回到感通寺后,无极将朱元璋所赐诗歌刻碑立在寺中大殿前。徐霞客在《游记》中详细记述了此事:“殿前有石亭,中立我太祖高皇帝《赐僧无极归云南诗》十八章,前后有御跋。此僧自云南入朝,以白马、茶树献,高皇帝临轩见之,而马嘶花开,遂蒙厚眷。后从大江还故土,帝亲洒天葩,以江行所过,各赋一诗送之,又令诸翰林大臣皆作诗送归。

今宸翰已不存,而诗碑犹当时所镌者。”徐霞客还议论说:“李中谿《大理郡志》,以奎章不可与文献同辑,竟不之录。然其文献门中亦有御制文,何独诗而不可同辑耶?”徐霞客在大理看过明代理学名儒、滇中一代文宗、白族第一文士李元阳嘉靖年间所修的《大理府志》。李元阳这本志书没有收录朱元璋赐无极的御制诗,理由是“奎章不可与文献同辑”,但徐霞客认为“其文献门中亦有御制文”,为何独独御制诗不可同时辑录,是说不过去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大理府志》不收明太祖御制诗的遗憾。

欲看中秋月,特煎太华茶

崇祯十二年八月初六日,为考察澜沧江的流向,徐霞客从永昌府右甸(今保山市昌宁县)进入顺宁府(今临沧市凤庆县)。此后,他共在今临沧市境内的凤庆县、云县等地游历考察了12天,最终搞清楚了澜沧江的流向,纠正了《大明一统志》的错误。临沧是世界公认的产茶源地之一,凤庆自古以来就是云南乃至中国著名的茶乡。

在凤庆,徐霞客度过了他“万里遐征”以来的第四个、在云南的第二个中秋节,也喝到了一口足以慰风尘的好茶。八月十四日,他一大早就从顺宁府城出发,跟着驮盐的马帮,一路风尘仆仆地向蒙化府进发。当晚,他们抵达澜沧江边一个名叫高简槽的小山村,住在一个梅姓老人所开的旅店里。一路风尘仆仆,旅途劳顿,徐霞客非常疲惫。此时的他,不仅每日旅途疲劳,而且身体也每况愈下:“头面四肢俱发疹块,累累丛肤理间,左耳左足,时时有蠕动状。”在顺宁府,他还以为是身上有虱子,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八月廿二日再上鸡足山后,才“至是知为风,而苦于无药。”可见在凤庆时,他就经受着风湿病的折磨。

八月十四日晚,高简槽村旅店的店主老人用一壶太华茶,慰藉了他风尘仆仆的心灵:“店主老人梅姓,颇能慰客,特煎太华茶饮予。”前文说过,太华茶是位列首位的明代云南三大名茶之一,早在去年冬天,徐霞客在昆明筇竹寺就喝过太华茶。明末,顺宁府有“太平寺茶”为当地名茶。部分“徐学”研究者认为,梅姓老人特煎以慰徐霞客的茶,不是太华茶,而是太平茶。昆明和临沧的部分学者还因此争论不休。其实,王士性《广志绎》、谢肇淛《滇略》等文献已有明确记载,太华茶就是昆明西山太华寺所产名茶,的确不是临沧凤庆所产,但这与梅姓老人特煎以慰客的太华茶并不冲突。梅姓老人是到高简槽村开旅店的,他将昆明的太华茶带到那里去开店“慰客”,是完全可能的。当然,也不排除徐霞客在《游记》中将“太平茶”误写为“太华茶”的可能。此则另论,姑且不赘。

在梅姓老人的马店里酣睡一觉后,徐霞客睁开眼睛就看到中秋的白日了。当天,他跟着马帮从高简槽村启程,向东渡过湍急的澜沧江,来到正当茶马古道上“有百家倚冈而居”的阿禄司,即今享誉临沧乃至滇西的鲁史古镇。当晚,他们就住在这里。虽然人在旅途,但徐霞客并没有忘记这天是中秋,他还早早就做了准备工作:“是夜为中秋,余先从顺宁买胡饼一圆,怀之为看月具。”徐霞客是充满仪式感的。头天上午,他就在顺宁府城买了个圆圆的大月饼怀揣上路,想着等中秋之夜停下来,静静地吃饼、赏月。遗憾的是,那晚“月为云掩”,是个多云无月的中秋,他只能悻悻而卧。幸好,头天投宿的店主梅姓老人“颇能慰客”,特煎太华茶给他喝!

云南有名茶,足以慰风尘。“奇遇胜游,多在其中”的彩云之南,是徐霞客魂牵梦绕、“久拟西游”的地方,是他一生行旅的终游之地,也是《徐霞客游记》的终篇之地,是中华“游圣”徐霞客的第二故乡。他在云南,一路旅行,一路瀹茗,一路品饮,喝到了当时几乎全部的云南名茶。这些滇茶之精者,也一路慰藉着徐霞客旅途劳顿、风尘仆仆的心灵。云南用好山好水好茶迎接招待徐霞客,徐霞客则用美词美句美文美篇为云南修志作传。徐霞客与云南,如此刚刚好!

原文刊载《普洱》杂志

2024年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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