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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如何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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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典鉴赏:续茶经 之"茶之源"

续茶经,清代最大的一部茶书,也是我国古茶书中最大的。作者陆廷灿。


陆廷灿  ,字幔亭,嘉定人,曾任崇安知县(现武夷市)。在茶区为官,长于茶事,采茶、蒸茶、试汤、候火颇得其道。它洋洋10万字,几乎是收集了清代以前所有茶书的资料。之所以称《续茶经》,是按唐代陆羽《茶经》的写法,同样分上、中、下三卷,同样分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最后还附一卷茶法。《续茶经》把收集到的茶书资料,按10个内容分类汇编,便于读者聚观比较,并保留了一些已经亡故的茶叶之家消息,茶书资料。所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说:“自唐以后阅数百载,产茶之地,制茶之法,业已历代不同,既烹煮器具亦古今多异,故陆羽所述,其书虽古而其法多不可行于今,廷灿一订补辑,颇切实用,而征引繁富。


续茶经


清-陆廷灿



第一章 茶之源(一)



许慎《说文》:茗,荼芽也。


王褒《僮约》:前云“鳖烹荼”。后云“武阳买荼”。[注:前为苦菜,后为茗。]张华《博物志》:饮真荼,令人少眠。

《诗疏》:椒树似茱萸,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

《唐书·陆羽传》: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之图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

《唐六典》:金英、绿片,皆茶名也。

《李太白集·赠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序》:余闻荆州玉泉寺近青诸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多玉泉交流。中有白蝙蝠,大如鸦。按《仙经》:蝙蝠,一名仙鼠。千岁之后,体白如雪,栖则倒悬,盖饮乳水而长生也。其水边处处有茗草罗生,枝叶如碧玉。惟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年八十馀岁,颜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茗,所以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茶数十片,卷然重叠,其状如掌,号为仙人掌茶。盖新出乎玉泉之山,旷古未觏。因持之见贻,兼赠诗,要余答之,遂有此作。俾后之高僧大隐,知仙人掌茶发于中孚禅子及青莲居士李白也。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诗序》:自周以降,及于国朝茶事,竟陵子陆季疵言之详矣。然季疵以前称茗饮者,必浑以烹之,与夫瀹蔬而啜者无异也。季疵之始为经三卷,由是分其源,制其具,教其造,设其器,命其煮。俾饮之者除而去疠,虽疾医之未若也。其为利也,于人岂小哉?余始得季疵书,以为备矣,后又获其《顾渚山记》二篇,其中多茶事;后又太原温从云、武威段之各补茶事十数节,并存于方册。茶之事由周而至于今,竟无纤遗矣。

《封氏闻见记》: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太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起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其茶自江淮而来,色额甚多。

《唐韵》: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

裴汶《茶述》:茶,起于东晋,盛于今朝。其性精清,其味浩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烹之鼎水,和以虎形,人人服之,永永不厌。得之则安,不得则病。彼芝术黄精,徒云上药,致效在数十年后,且多禁忌,非此伦也。或曰多饮令人体虚病风。余曰不然。夫物能祛邪,必能辅正,安有蠲逐聚病而靡裨太和哉?今宇内为土贡实众,而顾渚、薪阳、蒙山为上,其次则寿阳、义兴、碧涧、湖、衡山,最下有鄱阳、浮梁。今者其精无以尚焉,得其粗者,则下里兆庶,瓯碗粉糅。顷刻未得,则胃腑病生矣。人嗜之若此者,西晋以前无闻焉。至精之味或遗也。因作《茶述》。

宋徽宗《大观茶论》: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冲淡闲洁,韵高致静,则非惶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

而本朝之兴,岁修建溪之贡,龙团凤饼,名冠天下,而壑源之品,亦自此而盛。延及于今,百废具举,海内宴然,垂拱密勿,幸致无为。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薰陶德化,咸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故近岁以来,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盛造其极。

呜呼!至治之世,岂惟人得以尽其材,而草木之灵者,亦得以尽其用矣。偶因暇日,研究精微,所得之妙,后人有不知为利害者,叙本末二十篇,号曰《茶论》。一曰地产,二曰天时,三曰择采,四曰蒸压,五曰制造,六曰鉴别,七曰白茶,八曰罗碾,九曰盏,十曰筅,十一曰瓶,十二曰杓,十三曰水,十四曰点,十五曰味,十六曰香,十七曰色,十八曰藏,十九曰品,二十曰外焙。

名茶各以所产之地,如叶耕之平园、台星岩,叶刚之高峰、青凤髓,叶思纯之大岚,叶屿之屑山,叶五崇林之罗汉上水桑芽,叶坚之碎石窠、石臼窠[一作穴窠]。叶琼、叶辉之秀皮林,叶师复、师贶之虎岩,叶椿之无双岩芽,叶懋之老窠园,各擅其美,未尝混淆,不可概举。焙人之茶,固有前优后劣、昔负今胜者,是以园地之不常也。

丁谓《进新茶表》:右件物产异金沙,名非紫笋。江边地暖,方呈“彼茁”之形,阙下春寒,已发“其甘”之味。有以少为贵者,焉敢韫而藏诸。见谓新茶,实遵旧例。

蔡襄《进《茶录》表》:臣前因奏事,伏蒙陛下谕,臣先任福建运使日,所进上品龙茶,最为精好。臣退念草木之微,首辱陛下知鉴,若处之得地,则能尽其材。昔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丁谓《茶图》,独论采造之本。至烹煎之法,曾未有闻。臣辄条数事,简而易明,勒成二篇,名曰《茶录》。伏惟清闲之宴,或赐观采,臣不胜荣幸。


欧阳修《归田录》:茶之品,莫贵于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饼重一斤。庆历中,蔡君谟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精绝,谓之小团,凡二十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四人分之。宫人往往缕金花于其上,盖其贵重如此。

赵汝砺《北苑别录》:草木至夜益盛,故欲导生长之气,以渗雨露之泽。茶于每岁六月兴工,虚其本,培其末,滋蔓之草,遏郁之木,悉用除之,政所以导生长之气而渗雨露之泽也。此之谓开畲。惟桐木则留焉。桐木之性与茶相宜,而又茶至冬则畏寒,桐木望秋而先落;

茶至夏而畏日,桐木至春而渐茂。理亦然也。

王辟之《渑水燕谈》:建茶盛于江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团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运使,始造小团,以充岁贡,一斤二十饼,所谓上品龙茶者也。仁宗尤所珍惜,虽宰相未尝辄赐,惟郊礼致斋之夕,两府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金为龙凤花,贴其上。八人分蓄之,以为奇玩,不敢自试,有佳客,出为传玩。欧阳文忠公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也。”嘉中,小团初出时也。今小团易得,何至如此多贵?

周辉《清波杂志》:自熙宁后,始贡密云龙。每岁头纲修贡,奉宗庙及贡玉食外,赉及臣下无几。戚里贵近,丐赐尤繁。宣仁太后令建州不许造密云龙,受他人煎炒不得也。此语既传播于缙绅间,由是密云龙之名益著。淳熙间,亲党许仲启官苏沙,得《北苑修贡录》,序以刊行。其间载岁贡十有二纲,凡三等,四十有一名。第一纲曰龙焙贡新,止五十馀。贵重如此,独无所谓密云龙者。岂以贡新易其名耶?抑或别为一种,又居密云龙之上耶?

沈存中《梦溪笔谈》:古人论茶,惟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粘黑者,则已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惟丛茇而已,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其间又有坌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号为北苑,置使领之。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建安北苑,始于太宗太平兴国三年,遣使造之,取象于龙凤,以别入贡。至道间,仍添造石乳、蜡面。其后大小龙,又起于丁谓而成于蔡君谟。至宣、政间,郑可简以贡茶进用,久领漕,添续入,其数浸广,今犹因之。

细色茶五纲,凡四十三品,形制各异,共七千馀饼,其间贡新、试新、龙团胜雪、白茶、御苑玉芽,此五品乃水拣,为第一;馀乃生拣,次之。又有粗色茶七纲,凡五品。大小龙凤并拣芽,悉人龙脑,和膏为团饼茶,共四万馀饼。盖水拣芽即社前者,生拣茶即火前者,粗色茶即雨前者。闽中地暖,雨前茶已老而味加重矣。又有石门、乳吉、香口三外焙,亦隶于北苑,皆采摘茶芽,送官焙添造。每岁縻金共二万馀缗,日役千夫,凡两月方能迄事。第所造之茶不许过数,人贡之后市无货者,人所罕得。惟壑源诸处私焙茶,其绝品亦可敌官焙,自昔至今,亦皆人贡。其流贩四方者,悉私焙茶耳。

北苑在富沙之北,隶建安县,去城二十五里,乃龙焙造贡茶之处,亦名凤凰山。自有一溪,南流至富沙城下,方与西来水合而东。

车清臣《脚气集》:《毛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注:荼,苦菜也。《周礼》:“掌荼以供丧事。”取其苦也。苏东坡诗云:“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乃以今之茶为荼。夫茶,今人以清头目,自唐以来,上下好之,细民亦日数碗,岂是荼也?茶之粗者,是为茗。

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茶宜高山之阴,而喜日阳之早。自北苑凤山,南直苦竹园头,东南属张坑头,皆高远先阳处,岁发常早,芽极肥乳,非民间所比。次出壑源岭,高土沃地,茶味甲于诸焙。丁谓亦云:凤山高不百丈,无危峰绝崦,而冈翠环抱,气势柔秀,宜乎嘉植灵卉之所发也。又以建安茶品甲天下,疑山川至灵之卉,天地始和之气,尽此茶矣。又论石乳出壑岭断崖缺石之间,盖草木之仙骨也。近蔡公亦云:“惟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者味佳,故四方以建茶为名,皆曰北苑云。”黄儒《品茶要录序》:说者尝谓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盖前此茶事未甚兴,灵芽真笋往往委翳消腐,而人不知惜。自国初以来,士大夫沐浴膏泽,咏歌升平之日久矣。夫体势洒落,神观冲淡,惟兹茗饮为可喜。园林亦相与摘英夸异,制卷鬻新,以趋时之好。故殊异之品,始得自出于榛莽之间,而其名遂冠天下。借使陆羽复起,阅其金饼,味其云腴,当爽然自失矣。因念草木之材,一有负瑰伟绝特者,未尝不遇时而后兴,况于人乎?

苏轼《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黄君道辅讳儒,建安人,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有道之士也。作《品茶要录》十篇,委曲微妙,皆陆鸿渐以来论茶者所未及。非至静无求,虚中不留,乌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详哉?

《茶录》:茶,古不闻食,自晋、宋已降,吴人采叶煮之,名为茗粥。

叶清臣《煮茶泉品》:吴楚山谷间,气清地灵,草木颖挺,多孕茶。大率右于武夷者为白乳,甲于吴兴者为紫笋,产禹穴者以天章显,茂钱塘者以径山稀。至于桐庐之岩,云衢之麓,雅山著于宣、歙,蒙顶传于岷、蜀,角立差胜,毛举实繁。


周绛《补茶经》:芽茶,只作早茶,驰奉万乘,尝之可矣。如一旗一枪,可谓奇茶也。


胡致堂曰: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其急甚于酒。


陈师道《茶经丛谈》:茶,洪之双井,越之日注,莫能相先后,而强为之第者,皆胜心耳。


陈师道《茶经序》:夫茶之著书自羽始,其用于世亦自羽始,羽诚有功于茶者也。上自宫省,下逮邑里,外及异域遐陬,宾祀燕享,预陈于前;山泽以成市,商贾以起家,又有功于人者也。可谓智矣。


《经》曰:“茶之否臧,存于口诀。”则书之所载,犹其粗也。夫茶之为艺下矣,至其精微,书有不尽,况天下之至理,而欲求之文字纸墨之间,其有得乎?昔者先王因人而教,同欲而治,凡有益于人者,皆不废也。


吴淑《茶赋》注:五花茶者,其片作五出花也。


姚氏《残语》:绍兴进茶,自高文虎始。

  

王《野客丛书》:世谓古之荼,即今之茶。不知荼有数种,非一周高起《洞山茶系》:茶之尚于高流,虽近数十年中事,而厥产伊始,则自卢仝隐居洞山,种于阴岭,遂有茗岭之目。相传古有汉王者,栖迟茗岭之阳,课童艺茶,踵卢仝幽致,故阳山所产,香味倍胜茗岭。所以老庙后一带茶,犹唐宋根株也。贡山茶今已绝种。


徐《茶考》:按《茶录》诸书,闽中所产茶,以建安北苑为第一,壑源诸处次之,武夷之名未有闻也。然范文正公《斗茶歌》云:“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苏文忠公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则武夷之茶在北宋已经著名,第未盛耳。但宋元制造团饼,似失正味。今则灵芽仙萼,香色尤清,为闽中第一。至于北苑壑源,又泯然无称。岂山川灵秀之气,造物生殖之美,或有时变易而然乎?


劳大与《瓯江逸志》:按茶非瓯产也,而瓯亦产茶,故旧制以之充贡,及今不废。张罗峰当国,凡瓯中所贡方物,悉与题蠲,而茶独留。将毋以先春之采,可荐馨香,且岁费物力无多,姑存之,以稍备芹献之义耶!乃后世因按办之际,不无恣取,上为一,下为十,而艺茶之圃遂为怨丛。惟愿为官于此地者,不滥取于数外,庶不致大为民病。


《天中记》:凡种茶树必下子,移植则不复生。故俗聘妇,必以茶为礼,义固有所取也。


《事物记原》:榷茶起于唐建中、贞元之间。赵赞、张滂建议税其什一。


《枕谭》:古传注:“茶树初采为茶,老为茗,再老为。”今概称茗,当是错用事也。


熊明遇《山茶记》:产茶处,山之夕阳胜于朝阳,庙后山西向,故称佳。总不如洞山南向,受阳气特专,足称仙品云。


冒襄《茶汇钞》:茶产平地,受土气多,故其质浊。茗产于高山,浑是风露清虚之气,故为可尚。


吴拭云:武夷茶赏自蔡君谟始,谓其味过于北苑龙团,周右文极抑之。盖缘山中不谙制焙法,一味计多徇利之过也。余试采少许,制以松萝法,汲虎啸岩下语儿泉烹之,三德俱备,带云石而复有甘软气。乃分数百叶寄右文,令茶吐气;复酹一杯,报君谟于地下耳。


释超全《武夷茶歌注》:建州一老人始献山茶,死后传为山神,喊山之茶始此。


中原市语:茶曰渲老。

陈诗教《灌园史》:予尝闻之山僧言,茶子数颗落地,一茎而生,有似连理,故婚嫁用茶,盖取一本之义。旧传茶树不可移,竟有移之而生者,乃知晁采寄茶,徒袭影响耳。

唐李义山以对花啜茶为杀风景。予苦渴疾,何啻七碗,花神有知,当不我罪。


《金陵琐事》:茶有肥瘦。云泉道人云:“凡茶肥者甘,甘则不香。茶瘦者苦,苦则香。”此又《茶经》、《茶诀》、《茶品》、《茶谱》之所未发。

野航道人朱存理云:饮之用必先茶,而茶不见于《禹贡》,盖全民用而不为利。后世榷茶,立为制,非古圣意也。陆鸿渐著《茶经》,蔡君漠著《茶谱》。孟谏议寄卢玉川三百月团,后侈至龙凤之饰,责当备于君谟。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下逮林野,亦雅道也。


佩文斋《广群芳谱》:茗花即食茶之花,色月白而黄心,清香隐然,瓶之高斋,可为清供佳品。且蕊在枝条,无不开遍。


王新城《居易录》:广南人以为茶。予顷著之《皇华记闻》。阅《道乡集》有张纠《送吴洞绝句》,云:“茶选修仁方破碾,分吴洞忽当筵。君漠远矣知难作,试取一瓢江水煎。”盖志完迁昭平时作也。


《分甘馀话》:宋丁谓为福建转运使,始造龙凤团茶,上供不过四十饼。天圣中,又造小团,其品过于大团。神宗时,命造密云龙,其品又过于小团。元初,宣仁皇太后曰:“指挥建州,今后更不许造密云龙,亦不要团茶,拣好茶吃了,生得甚好意智。”宣仁改熙宁之政,此其小者。顾其言,实可为万世法。士大夫家,膏粱子弟,尤不可不知也。谨备录之。


《百夷语》:茶曰芽。以粗茶曰芽以结,细茶曰芽以完。缅甸夷语,茶曰腊扒,吃茶曰腊扒仪索。


徐葆光《中山传信录》:琉球呼茶曰札。


《武夷茶考》:按丁谓制龙团,蔡忠惠制小龙团,皆北苑事。其武夷修贡,自元时浙省平章高兴始,而谈者辄称丁、蔡。苏文忠公诗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则北苑贡时,武夷已为二公赏识矣。至高兴武夷贡后,而北苑渐至无闻。昔人云,茶之为物,涤昏雪滞,于务学勤政未必无助,其与进荔枝、桃花者不同。然充类至义,则亦宦官、宫妾之爱君也。忠惠直道高名,与范、欧相亚,而进茶一事乃侪晋公。君子举措,可不慎欤?


《随见录》:按沈存中《笔谈》云:“建茶皆乔木。吴、蜀惟丛茇而已。”以余所见,武夷茶树俱系丛茇,初无乔木,岂存中未至建安欤?抑当时北苑与此日武夷有不同欤?《茶经》云“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又与吴、蜀丛茇之说互异,姑识之以俟参考。


《万姓通谱》载:汉时人有茶恬,主出《江都易王传》。按《汉书》:荼恬[苏林曰:荼,食邪反],则荼本两音,至唐而荼、茶始分耳。


焦氏《说》:茶曰玉茸。[补]

【译文】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说:茗,就是茶叶。

东汉王褒的《僮约》在前面说“鳖烹荼”,后面又说“武阳买茶”。[注释:前面是苦菜,后面指茶叶。]西晋张华的《博物志》中说:品饮真正的好茶,能够使人解困少睡。

三国吴人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说:花椒树很像茱英,蜀人做茶、吴人做茗时,都要把花椒叶与茶一起烹煮,以增加其香味。

《新唐书·陆羽传》中说:陆羽嗜好饮茶,编撰有《茶经》上中下三篇,讲述茶的起源、采制工具、加工制造、煮饮器具、烤煮方法、品饮方式、茶事典故、产地、省略、图画等很详备,于是天下的人渐渐都知道饮茶了。

【唐六典】中说:金英、绿片,都是茶叶的名字。

《李太白集·赠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序》中写道:我听说荆州玉泉寺附近青溪等山,山洞里面往往有钟乳窟,窟里有很多交汇的泉水。里面有白色的蝙蝠,大的就像乌鸦一样。按照《仙经》里的记载:蝙蝠又名仙鼠。千年之后,其身体如雪一样洁白。栖息的时候就倒挂起来,就是因为饮用了这里的钟乳水才能够长生的。水边到处都有茶树丛生,其枝叶如碧玉一般。只有玉泉真人经常采摘并饮用,他到了八十多岁时,脸色仍如桃花一样。而这里的茶叶清香滑熟,不同于其他的茶叶品种,所以能够返老还童、防止衰老,增进人的寿命。我游览金陵,见到同宗的僧人中孚给我展示茶叶数十片,卷曲重叠在一起,形状就像手掌一样,故名仙人掌茶。这是玉泉山新近出产的,从前从来没有见到过。于是拿来赠送给我,并赠诗给我,邀请我酬答,所以才有了这首诗作,以便使得后世的高僧和隐士知道仙人掌茶发源于中孚禅子和青莲居士李白。


第一章 茶之源(二)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诗序》中写道:自从周朝以来,一直到我们唐朝的茶事,竟陵子陆羽(字季疵)讲得非常详尽了。但是在陆羽之前所谓的茗饮,一定是含浑而烹煮茶叶,与一般的煮菜而啜没有什么两样。陆羽在历史上第一次编撰《茶经》三卷,从此分析了茶叶的起源,制造了采制的工具,教给了制造的方法,设置了烹饮的器具,命名了烹煮的方式,从而使得品饮的人解除了消渴病与毒疮的痛苦,即使是专门治疗疾病的医生也比不上。其对于人们的益处,难道还小吗?我刚得到陆羽的著作的时候,认为已经很详备了,后来又得到他所编撰的《顾渚山记》两篇,发现其中也有很多关于茶的内容;再后来又看到太原人温从云、武威人段之各自补充的茶事十数节,与陆羽《茶经》并存于方册。那么有关茶的史事,从周朝至今竟然没有一点遗漏了。


唐朝封演的《封氏闻见记》中说:茶叶,南方人喜欢品饮,北方人起初并不多饮。玄宗开元年间(713-741),泰山灵岩寺有一位降魔师大力倡导禅宗。学习参禅务必不能睡觉,又不吃夜宵,只允许饮茶。人们各自携带茶叶,到处烹煮品饮。从此彼此之间相互仿效,于是逐渐就形成了饮茶的风俗。从邹州(今山东邹城)、齐州(今山东淄博)、沧州(今属河北)、棣州(今河北无棣),渐渐传到了京都长安(今陕西西安),城市里有许多人开店铺煎茶而卖,不问是僧徒还是凡俗的人,出钱就可以取来品饮。其茶叶则从江淮地区转运而来,名色和数量都很繁多。

《唐韵》中说:“荼”字,从中唐时期才开始减去一画变成了“茶”字。

唐朝裴汶《茶述》中说:茶,起源于东晋,盛行于唐朝。其本性精良清澈,其味道丰富纯净,其作用是消除烦恼,其功能是达到中和。即使在百种物品中也不会相混,而且会超越各种饮品而独具风味。以古鼎盛水烹煮,以虎形茶具调和,人人品饮,永远不会厌烦。得茶而饮就会身体安康,不得饮则会身患疾病。那些灵芝、白术、黄精等中药,徒称为益寿延年的上等药材,可是成效却在数十年之后,而且有很多禁忌,是不能和茶叶相类比的。有人说饮茶过多会令人体质虚弱、易于得风症。我说不是这样的。一般说来物品能够祛除邪气,就一定能够辅助正气,哪里有只消除疾病而无益于健康的呢?如今天下以茶叶作为土产贡献给朝廷的其实很多,而以顾渚(山名,在今浙江长兴境内)、蕲阳(今湖北薪春北山)、蒙山(山名,在今四川雅安)所产的茶为上品,其次则为寿阳(今安徽寿县)、义兴(今江苏宜兴)、碧涧(今湖北松滋)、湖(今湖南岳阳)、衡山(今湖南衡山)所产的茶,最差的是鄱阳(今江西波阳)、浮梁(今江西景德镇)所产的茶。如今其中的精品可以说没有比它们更好的了,即使得到其中的粗茶,那么下层的民众无不推杯换盏,纷纷品饮。一时之间得不到茶叶品饮,肠胃内腑就会产生疾病。人们如此嗜好饮茶,在西晋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考虑到如此天下最好的滋味,茶事的记载有时不免会被遗漏,所以我编撰了一篇《茶述》。


宋徽宗《大观茶论》中说:至于说到茶这种植物,它占有浙江、福建一带的秀美之气,集中了山岭川流之间自然之灵性。饮茶可以使人开阔胸襟、涤除郁闷,进而达到精神清爽、心境平和,其中的韵味却不是庸人和孩子所能体会得到的。品饮时的那种淡泊高洁、雅致宁静的幽趣,也是无法在生计窘迫、兵荒马乱的岁月中体味和崇尚的。


自从宋朝建立以来,每年都要把福建建溪所产的茶叶作为贡品,这里所产的“龙团”、“凤饼”,美名甲于天下,而建安壑源的茶品也从此而日负盛名。发展到了今天(北宋大观年间,1107-1110年),我们的国家百废俱兴,海内晏然风清,朝廷之上君臣勤勉治国,幸而达到了无为而治、国泰民安的境地。无论是缙绅之士,还是平民百姓,都承蒙天地的恩泽,受到道德教化的熏陶,盛行高雅的生活风尚,竞相从事品茗斗茶之事。所以近年以来,人们采摘和挑选茶叶之精心,制作茶叶之工巧,讲究茶叶品级之优秀,烹点品饮技巧之高妙,无不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啊!天下升平的至治之世,不仅仅是人们得以充分发挥其才能,就是像茶叶这样本性通灵的草木之类,也得以充分展示其功用。我偶然借着闲暇的日子,潜心研究茶道的精微之处,领悟到了其中的奥秘,考虑到后世之人不一定能自然通晓品饮的利害,所以我在这里详细地叙述了茶事的本末,共分为二十篇,取名为《茶论》。第一叫做地产,第二叫做天时,第三叫做择采,第四叫做蒸压,第五叫做制造,第六叫做鉴别,第七叫做白茶,第八叫做罗碾,第九叫做盏,第十叫做筅,第十一叫做瓶,第十二叫做杓,第十三叫做水,第十四叫做点,第十五叫做味,第十六叫做香,第十七叫做色,第十八叫做藏,第十九叫做品,第二十叫做外焙。


茶叶的命名,各按其所产之地而取。例如叶耕的平园、台星岩,叶刚的高峰、青风髓,叶思纯的大岚,叶屿的屑山,叶五崇林的罗汉山上水桑芽,叶坚的碎石窠、石臼窠[也叫做穴窠],叶琼、叶辉的秀皮林,叶师复、叶师贶的虎岩,叶椿的无双岩芽,叶懋的老窠园。这些茶各自有其独具的美味,不曾混淆,无法一一列举。制茶工人生产出来的茶叶,本来就有先前质优而后来质劣的,或者是先前质量低劣而后来质量提高的,所以产茶园地并非一成不变的啊!


北宋丁谓《进新茶表》中写道:所进这件物产(惯例贡茶同时贡水),既不同于钱塘孤山的金沙泉水,其茶名也不是紫笋。江南边大地回暖,茶叶初发刚刚呈现出茁壮的样子;都城里春天依然寒冷,已经发出“其甘如荠”的味道。物以稀为贵,但我怎么敢独自收藏起来?我所进贡的新茶,其实也是遵循旧有的惯例。


北宋蔡襄《进《茶录》表》中写道:臣先前上奏言事,承蒙陛下颁发诏谕,说我从前担任福建转运使的时候,所进贡的上品龙团茶最为精妙。臣退朝之后私下感念茶叶作为一种微不足道的草木,竟蒙陛下的知遇和品鉴,如果使其得地利之便,就可以充分发挥其材用。从前陆羽的《茶经》,没有列举建安(今福建建瓯)的茶品,我朝丁谓的《茶图》,仅仅论述了茶叶采制的方法。至于茶叶烹点品饮的方式,还未曾听说过有专门的记载。臣于是就罗列了几个方面,简单而易于明白,分成上下两篇,取名叫做《茶录》。诚恳希望陛下举行宫廷清闲之宴时,能有机会予以观览和采纳,臣将不胜惶恐荣幸之至。


北宋欧阳修《归田录》中说:茶叶的品类,没有比龙团、凤饼更为珍贵的了,通称为“团茶”,八饼重一斤。庆历(1041-1048)中,蔡襄(字君谟)开始创制小片龙团茶进贡,其品质精致绝伦,称为“小龙团”,二十饼重一斤,价值黄金二两。然而,黄金易得,而小龙团茶却极其难得。每年因于南郊举行祭天之礼而进行斋戒,中书省和枢密院各赏赐一饼龙团,四人分之。宫人往往在龙团表面贴上镂刻的金色花纹,由此可见其贵重的程度。


南宋赵汝砺《北苑别录》中说:草木到了晚间更加茂盛,所以要引导其生长之气,渗透雨露之润泽。茶园的管理一般在每年六月开始兴工,修剪茶树枝条,以涵养嫩枝细芽,园中滋蔓的杂草,遮蔽茶树的树木,都要清除干净,这就是所谓的引导生长之气、渗透雨露之泽,也叫做开畲。只有园中的桐木予以保留。桐木的本性与茶树相适宜,而且茶树到了冬天就害怕寒冷,桐木到了秋天就先落叶;茶树到了夏天就害怕日晒,桐木到了春天就日渐茂盛。其中的道理也是这样。


南宋王辟之《渑水燕谈》中说:建茶兴盛于江南,近年来制作尤其精妙。其中又以龙团最为上品,八饼重一斤。庆历中,蔡襄(字君谟)担任福建转运使,开始制作小龙团,以充当年的贡品,二十饼重一斤,也就是所谓的上品龙茶。仁宗皇帝非常珍惜,即使宰相也不曾随意赏赐,只有到了南郊祭天大礼前斋戒的晚上,中书省和枢密院两府各四人合起来赏赐一饼。官人剪金为龙风花贴于其上。八个人分开珍藏,以为奇玩,不敢轻易烹点取饮,有高雅的客人到来就拿出来传阅把玩。欧阳修(谥号文忠)先生说:“茶是物产中的至精妙品,而小龙团则又是茶中的精品。”嘉(1056-1063)中,是小龙团刚刚出世的时候。到如今小龙团也容易得到了,怎么能到如此珍贵的地步呢?


南宋周辉《清波杂志》中说:自熙宁(1068-1077)以后,北苑开始制造和进贡密云龙。每年第一批所贡的茶叶,除宗庙祭祀和皇宫饮用之外,赏赐臣下的很少。皇帝的亲戚与身边亲近的人请求赏赐更多。宣仁太后下令建州不许再制造密云龙,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人求索烦扰的缘故。这样的消息在缙绅士大夫之间传播之后,密云龙的名声从此就更加大了。淳熙(1174-1189)间,皇室的亲戚许仲启在苏沙(或为“麻沙”之误)做官,得到一部《北苑修贡录》,就为之作序并刊刻行世。其间记载每年进贡茶叶十二批,共三等,四十一个品种。第一批叫做龙焙贡新,只生产五十多。其贵重如此,其中独无所谓密云龙。难道是以“贡新”改易其名吗?或者是别为一种,又位居密云龙之上呢?


北宋沈括(字存中)《梦溪笔谈》中说:古人谈论茶叶,只说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没有谈到建溪。然而唐朝人很看重一种黏黑的串茶,已经接近于建溪的饼茶了。建溪的茶树都是乔木,而吴地、蜀地的茶叶只是丛生的灌木,品质自然居下。建茶著名的产地叫做郝源、曾坑,其间又有坌根、山顶两个品种更胜一筹。南唐李氏将其命名为北苑,并设置官吏管理其事。


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说:建安北苑进贡茶叶,开始于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朝廷派遣使者监督制造,取龙凤图像,以分别进贡。至道(995-997)间,添造石乳、腊面。其后又兴起大小龙团,起于丁谓而成于蔡襄。到宣和、政和年间(依顺序应为政和、重和、宣和年间,1111-1125),福建郑可简因为贡茶得宠,任福建路转运使,长期掌管漕运,不断增加新品种进贡,其贡品数量渐广,至今仍然承袭以前的做法。

细色茶五批,共有四十三个品种,形制各异,共计七千多饼,其中贡新、试新、龙团胜雪、白茶、御苑玉芽五个品种,乃是水拣茶,为第一等;其余都是生拣茶,质量次之。又有粗色茶七批,共有五个品种。大小龙凤茶以及拣芽,都要加入龙脑香料,调和为膏制成团饼茶,共计四万余饼。水拣茶就是春社之前采摘的茶芽,生拣茶则是火前即寒食之前采摘的茶芽,粗色茶则是雨前即雨水节气之前采摘的茶芽。福建气候温暖,雨前茶已经显老而味道浓重了。还有石门、乳吉、香口三个外焙,也隶属于北苑,都是采摘茶芽,送到官焙添造。每年花费白银两万多缗,每天动用上千的夫役采制茶叶,持续两月方才完成。只是所采制的茶叶不允许超过规定数目,进贡之后市面已是无货可买了,所以民间很少能够得到。只有壑源等地的私焙茶,其中的绝品也可以与官焙茶相提并论,从古到今,也进贡朝廷。而那些流贩四方的茶叶,全都是私焙茶罢了。


北苑在富沙的北面,隶属于建安县,距离县城二十五里,乃是龙焙制造贡茶的地方,又名凤凰山。那里有一条小溪,向南流到富沙城下,才与自西而来的水汇合一起向东流去。
  

南宋车若水(字清臣)《脚气集》中说:《诗经·邶风·谷风》记载:“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注:茶,即苦菜。《周礼·地官司徒》记载:“掌荼以供丧事。”就是取其苦的含义。苏东坡有诗咏道:“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乃是以今天的茶为荼。茶叶,今天的人们以其清心明目,自唐朝以来,上下阶层的人们都普遍喜欢品饮,即使百姓也每天饮茶数碗,难道会是荼吗?茶中粗糙的,叫做茗。


南宋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中说:茶叶适宜高山的阴坡,而喜欢阳光普照的早晨。从北苑凤凰山,向南属苦竹园头,向东南则属于张坑头,都是地处高远而且先得阳光照耀的地方,每年发芽都较早,茶芽极为肥嫩,非民间茶山所可比拟。其次出壑源岭,山势较高,土地肥沃,所产茶味在诸焙中独占鳌头。丁谓也说过:凤凰山高不过百丈,也没有险峻的高峰和陡峭的山头,而是山冈环抱,满目苍翠,气势柔美灵秀,非常适宜嘉木灵卉的生长繁衍。又因为建安茶品甲于天下,所以有人认为山川之间最灵秀的草木,天地之间最和谐的气息,都集中在这里的茶叶当中。又有人议论说壑源岭的断崖残石之间有石乳生出,正是灵草嘉木的仙骨。近来蔡襄也说过:“只有北苑凤凰山相连的诸焙所产茶叶味道最好,因此天下四方以建茶为名的,都自称是北苑茶。”南宋黄儒《品茶要录序》中说:谈论茶史的人们常常责备陆羽《茶经》没有论列建安茶品,这大概是因为在这以前茶事还不很兴盛,上好的茶叶往往任其枯萎腐败,自然消失,而人们却不知道珍惜。自从宋朝初年以来,士大夫承蒙皇上的恩泽,歌咏升平盛世,已经很久了。他们风度潇洒脱俗,精神清静淡泊,只有品茶这种生活艺术与之相契合,成了他们修身养性的赏心乐事。生产茶叶的园户也争相采摘上好的茶叶,不断发现新奇的品种,精心加工制造出新茶珍品,以迎合士大夫的时尚。所以茶中的珍稀绝品才得以从杂乱丛生的草木中被发现和开发出来,从此就名冠天下。假使茶圣陆羽能够复生,观赏那色泽金黄的茶饼,品味那清香馥郁的茶汤,恐怕也会感受到自身的失落。由此使人想到,在普通的草木之中,一旦出现了瑰玮独特、新奇殊绝的名优品种,没有不遇到时机而后兴起盛行的,何况是人呢?


苏轼《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中说:黄道辅先生,名儒,建安(今福建建瓯)人,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是一位学养深厚的人。编撰有《品茶要录》十篇,洞其委曲,臻于微妙,都是陆羽以来谈论茶事的人们所不曾有过的。如果不是内心修为极度平和,一无所求,襟怀空阔,不滞于物,怎么能够体察事物的情状如此详尽呢?


《茶录》中说:茶,古时不曾听说饮用,自从东晋、南朝宋以来,吴人采摘其叶煮之,叫做茗粥。北宋叶清臣《煮茶泉品》中说: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山谷之间,空气清新,土地灵异,草木茁壮挺拔,多孕育生长着茶叶。大体说来,武夷山区所产最好的是白乳茶,吴兴地区(今浙江湖州)所产最好的是紫笋茶,会稽地区(今浙江绍兴)所产最好的是天章茶,钱塘地区(今浙江杭州)所产最好的是径山茶。至于说到桐庐(一作续庐)的山岩、云衡的山麓,都是名茶的产地,雅山茶著称于宣城、歙县一带,蒙顶茶则驰名于四川地区,这些名茶相比较而言,都颇具盛名,如果要一一列举实在是过于烦琐了。


北宋周绛《补茶经》中说:芽茶只是作为早茶,乘驿传进奉给皇上,品尝新茶就可以了。如果是一旗一枪(即一叶一芽),可以说是奇茶了。

胡致堂说:茶,是人们日常生活所必需的物品,其急切实用远远超过了酒。


南宋陈师道《茶经丛谈》(或当为《后山丛谈》)中说:茶,洪州(今江西修水)的双井茶、越州(今浙江绍兴)的日注茶(一作日铸茶),都是极品,无法确定先后次序,如果强行分出个等第来,那只能是心中品鉴的结果。


陈师道《茶经序》中写道:茶事的专门著作是从陆羽开始的,其为世所用也是从陆羽开始的,陆羽的确是茶文化的有功之臣。上自宫廷官府,下到城邑乡里,外到边疆异域,礼宾祭祀,宴会应酬,都要预先设置茶饮;山泽因茶叶而成为市场,商贾因茶叶而起家发财,陆羽又是人类的有功之臣,可以说是一位智者。《茶经》上说:“茶叶品质好坏的鉴别,另存有一套口诀。”那么书中所记载的,还是比较粗略的。饮茶的技艺是行而下者,至于其中的精深微妙之处,书中有不尽的馀味,况且天下的至理名言,如果想从文字纸墨之间求得,怎么能够得到呢?从前,古圣先王对不同的人实行不同的教育,根据人们想法不同而采用不同的治理方式,所以凡是有益于人的方法,都不会轻易偏废。


宋吴淑《茶赋》注释中说:所谓五花茶,其叶片呈现出五瓣形状的花。

姚氏《残语》中记载:绍兴进贡茶叶,从高文虎开始。

南宋王《野客丛书》中记载:世俗认为古代的茶,就是今天的茶。殊不知荼有很多种类,并不是只有一种含义。《诗经·邶风·谷风》所说的“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中,荼指的是苦菜,如同今天的苦苣菜之类。《周礼·地官·司徒》所谓的“掌荼”、《诗经》毛注所谓的“有女如荼”,都是指的苕荼之荼,属于芦苇一类的植物。只有荼的荼,才是今天所说的茶。世俗的人都不知道加以辨别。


《魏王花木志》中说:茶叶与栀子树叶很相似,可以烹煮作为饮料。其老叶称为,嫩叶则称为茗。


《瑞草总论》中说:唐宋以来就有贡茶,有榷茶。贡茶,还可从中知晓人们有热爱君王的心思;至于说榷茶,则是对茶叶进行征税和专卖,利益归于官府,烦扰则归于百姓,其为害远不止一个方面。


元代熊禾《勿斋集·北苑茶焙记》(《勿斋集》当为《勿轩集》之误)中说:任土作贡,是一种古老的制度;贡茶,《尚书·禹贡》、《周礼·职方》都没有记载,而是开始于唐代,而宋代的北苑贡茶又是其中最为著名的。北苑位于建安城东二十五里,唐朝末年才有当地人张晖上表并贡茶于朝廷。宋初丁谓担任福建转运使,贡茶数额急剧增加,达到数万斤。庆历年间承平日久,蔡襄继任,贡茶的制造更加精巧,建茶于是成为天下最好的茶品。蔡襄名列四谏官(另外有欧阳修、余靖、王素)之中,正人君子都为之感到可惜。欧阳修虽然没有参与贡茶的实践活动,还是写下了诗文夸张铺排,吟咏贡茶。苏轼则直截了当指出贡茶的危害和错误。由此可见,君子创始法制必须考虑其可继承性,怎么可以不慎重呢?


《说郛》所收宋人杨伯《臆乘》中说:茶叶的生产,六经中都有详细记载,只是还没有形成独特、美好的名声。唐宋以来,诗文之中的记载尤其繁多,词藻和用典颇多疑似之处,例如蟾背、虾须、雀舌、蟹眼、瑟瑟、沥沥、霏霏、霭霭、鼓浪、涌泉、琉璃眼、碧玉池,这些都是茶事中天然的对仗词语。


五代毛文锡《茶谱》中说:衡州的衡山茶,封州的西乡茶,都是蒸青后研成膏状、压制成饼,成片、成团如同月亮。另外彭州的蒲村、堋口,当地茶园中有“仙芽”、“石花”等名号。


明初诗人高启《月团茶歌序》中说:唐人制茶,首先将茶叶碾成细末,以酥调和做成团状。宋代制茶方法更加精巧,发展到元代,这种饼茶制法就消失了。我曾仿效其法制茶,只得其形似,然而也因此才领悟了古人咏茶诗所谓的“膏油首面”、“佳茗似佳人”、“绿云轻绾湘娥鬟”等诗句的含义。品饮之余,于是作诗记录,并希望以此方式传播这件好事。


明代屠本《茗笈·评》中说:人们谈论茶叶的香,却不知道茶花的香。往年我曾经到大雷山中去拜访朋友,正值茶花盛开,童子采摘茶花以供欣赏,幽香清越,绝自可人,可惜并不能作为瓯中品饮之物罢了。因此,我在所著《瓶史月表》中,以插茶花作为书斋中的清赏之一。高濂《盆史》,也记载有“茗花足助玄赏”的说法。


明代屠本《茗笈·赞》上下篇共十六章:第一章叫做溯源,第二章叫做得地,第三章叫做乘时,第四章叫做揆制,第五章叫做藏茗,第六章叫做品泉,第七章叫做候火,第八章叫做定汤,第九章叫做点瀹,第十章叫做辨器,第十一章叫做申忌,第十二章叫做防滥,第十三章叫做戒淆,第十四章叫做相宜,第十五章叫做衡鉴,第十六章叫做玄赏。


明代谢肇《五杂俎》中说:如今茶叶中的上品,有松萝茶、虎丘茶、罗茶、龙井茶、阳羡茶、天池茶。而我们福建武夷、清源、彭山三个品种,可以与这些名茶一争高下。六安、雁宕、蒙山这三个品种,对于消除积食很有作用,可是色泽和香味却不突出,应当说是医家实用之物,而不是文人书房的清玩佳品。


第一章 茶之源(三)

  

明代谢肇《西吴枝乘》中说:湖州人对于当地所产茶叶,不推崇顾渚,而推崇罗。但是顾渚茶中的上品,风味已经远远超过了龙井。罗茶稍显清隽,可是叶粗而带有草气。丁长儒曾经赠送给我半角的罗茶,而且教导我烹煎的方法,等到我烹试之后,感到特别像羊公鹤(典出《世说新语·排调》),名不副实。这就是我有所理解而又没有完全理解的缘故。我曾经品饮天下名茶,以武夷茶、虎丘茶为第一,因为其茶冲淡而悠远;松萝茶、龙井茶次之,因为其茶馨香而娇艳;天池茶又次之,因为其茶味平常而饮之不厌。其馀的都比较平常,不值得加以评论。

明代屠隆(字长卿,号赤水)《考馀事》中说:苏州虎丘茶最称精妙绝伦,为天下名茶之冠,可惜这种茶并不多产,都被当地豪强势要所把持,寂寞无闻的山林之家没有办法购买得来。天池茶青翠芳香,品饮之下赏心悦目,即使闻一闻也能消渴,堪称仙品。其他诸山的茶叶都得退避三舍,无法相提并论。阳羡茶俗名罗茶,产于浙江长兴县的最佳,产于荆溪的稍嫌不足。其中精细的品种,价格两倍于天池茶,只可惜十分难得,必须亲自采摘加工才好。江北的六安茶品质也很精妙,入药最好,但是当地人不善于炒茶,不能使茶的真香充分发挥出来,从而略感味道偏苦,其实茶的本性非常好。龙井山不过十数亩,超过这一范围有茶出产,然与龙井外表相似却品质不及。大约大自然开辟了龙泓美泉(即龙井泉,在西湖凤凰岭下龙泓村),山中则特意生长佳茶与之相配。龙井山中只有一两家炒法非常精妙。近年来有山中和尚烘焙的茶叶也非常好,其真品即使天池茶也无法企及。天目山茶的品质略次于天池茶、龙井茶,也称得上是茶中佳品。


当地方志记载:“山中寒气来得早而且重,山中和尚到九月以后就不敢出山。冬天多雪,三个月以后才可以通行,所以茶叶较其他茶叶独晚。”明代包衡(字彦平,秀水人)《清赏录》中说:从前,人们以陆羽对饮茶的贡献与后稷教民种植谷物相提并论,等到读到韩《谢赐茶启》(即《为田神玉谢茶表》)中说:“三国吴主礼贤下士,才听说了置茗以代酒的典故;东晋王好客善饮,才有了分茶的品饮技艺。”于是知道饮茶艺术的开创之功,并不是桑苎翁陆羽。如果说从前茶叶的功效尚未普及,那么当时赐茶数量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串了。

明代陈仁锡(字明卿,长洲人)《潜确类书》中说:紫琳腴、云腴,都是茶的名称。茶花呈白色,冬天盛开,与梅花相似,也清香异常。[按语:冒襄(字辟疆,号巢民,如皋人)《界茶汇钞》记载:“茶花味浊,没有香味,香气凝结在叶内。”这两种说法不一样,难道唯独界茶与其他茶不一样吗?〕明代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上海人)《农政全书》中说:六经中没有茶字,荼也就是茶。《诗经》中说“谁谓茶苦,其甘如养”,是因为茶叶清苦而味道甘香。

茶叶是一种灵草,种植茶叶能够获得可观的利益,品饮茶叶则能使人神清气爽。上层社会中的王公贵族非常崇尚这一风习,下层社会中的夫役皂隶生活也都必不可少,茶叶的确是民生日用所依赖的,是国家赋税收入的一项来源。


明代罗廪(字高君,慈溪人)《茶解》中说:茶园之中不适宜混杂其他不洁净的树木。只有梅花、桂花、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之类,可以与茶树间植,也足以屏蔽和覆盖冬日的霜雪,掩映秋日的阳光。茶树下面可以种植芬芳的兰花、幽静的梅花以及各种清新芳香的花草。茶树最忌讳与菜畦接近,不可避免会有污秽之气渗透进来,玷污茶叶的清香和自然之味。


茶地以向南朝阳的为佳,向北背阴的就较劣。所以即使在同一座山中,茶叶的品质好坏相差也会很悬殊。


明代李日华(字君实,嘉兴人)《六研斋笔记》中说:茶事在唐朝末年还没有很兴盛,只是幽人雅士亲自从荒凉的茶园或杂草丛生的地方采摘出来,选择其中的精华,以供物质和精神的享受,所以富有云水烟霞的自然之味。到了宋朝,形成了成批进贡朝廷的制度,茶叶充作皇室的美食,士大夫阶层更加推重,民间品饮之风也日渐推广,把它作为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于是种植茶叶的人们灌溉培植,与管理种植蔬菜的园圃一样,这样就损害了茶叶的品味。人们知道陆羽到处品评泉水,却不知道他到处探访品味名茶。皇甫冉《送羽摄山采茶》(一作《送陆鸿渐栖霞寺采茶》)诗数言,只是仅存的故事罢了。


明代徐岩泉《六安州茶居士传》中说:居士姓茶,宗族众多,枝叶繁衍,遍于天下。其在六安的这一支脉最为著名,称为大宗;至于阳羡、罗、武夷、匡庐之类,都是小宗;蒙山则又是其另外一个支脉。


明代乐纯(字思白,号雪庵)《雪庵清史》中说:能够使人轻身换骨、消渴涤烦的,是茶叶的功用,堪称至妙至神。从前在唐朝的时候,我们福建的茶事尚未兴起,被誉为草木仙骨的茶叶还隐藏着其灵性。五代后期的南唐,开始在北苑采制茶叶,茶事从此兴起。到北宋至道(995-997)初年,有诏令造茶进奉,于是茶品日渐众多。到咸平(998-1003)、庆历(1041-1048)年间,丁谓、蔡襄相继任职福建,造茶进贡朝廷,于是建茶制造更加精致。到宋徽宗大观(1107-1110)、宣和(1119-1125)年间,建茶的品质达到了兴盛的极点。在山间的断崖残石之上,林木挺秀,云气氤氲,往往于此显灵。如果没有丁谓、蔡襄来我们福建,那么这种种的茶中佳品,不是也会丢弃不见、自然消失腐败了吗?即使如此,还是担忧没有佳品。其品质如果真好,那么即使没有丁谓、蔡襄来我们福建,而灵芽真笋的茶叶难道最终会丢弃不见、自然消失腐败吗?我们福建的物产能够使人轻身换骨、消渴涤烦的,难道只有茶叶这一种吗?这里我将揭示其灵性。


明代冯时可(字敏卿,号元成,华亭人)《茶谱》中说:茶叶,最关键的全在采摘制造技术。苏州茶之所以能饮遍天下,就是以采摘制造技术取胜的。徽州向来不产茶叶,最近出产松萝茶,最为时人所重。这种茶创始于大方和尚,大方和尚在苏州虎丘居住最久,深得虎丘茶的采摘制造方法。后来在徽州休宁松萝山结庵修行,采摘各山的茶叶,在庵中烘焙制造,远近的人们争相来买,价格飞快上涨。人们于是称为松萝茶,其实并非松萝山所出产的茶叶。


胡文焕(字德甫,号全庵,钱塘人)《茶集》中说:茶叶是至清至美的物品,世上的人都不能体味到这一点,而世俗的人又不足以谈论这一点。医家谈论茶叶,说性寒会伤害人的脾脏。只有我有各种疾病,必须借助茶叶来治疗,所以每每深得其功效。唉!如果不是自有缘分,怎么可能如此契合相得呢?


明代王象晋(字荩臣,一字康宇,山东新城人)《群芳谱》中说:蕲州(今湖北蕲春)的蕲门团黄茶,有一旗一枪之号,说的是一叶一芽。欧阳修先生有诗句咏道:“共约试新茶,旗枪几时绿。”王安石《送元厚之》诗中也有“新茗斋中试一旗”的句子。世人称茶叶刚发的嫩芽为一枪,生长期长而叶片大的茶芽为一旗。


明代鲁彭《刻茶经序》中说:以茶书而称经,说明其重要;如今重刻行世,是为了便于阅览;之所以在竟陵(今湖北天门)刊刻,是为了表明陆羽是竟陵人士。陆羽出生颇具传奇色彩,与楚国的令尹子文很类似,都是弃儿。世人都说令尹子文贤明而入仕,陆羽虽然贤明,却终身不仕。如今读《茶经》三篇,本来就是具备实用之学问。其中说到“伊公羹,陆氏茶”,取来作为比喻,其实是以自己作比。所谓改变地域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此后饮茶的风气,流行于中土和外国。而回纥也来以马匹交换茶叶,从宋朝至今,对于边疆防务大有助益。如此说来,陆羽的功劳,本来就流芳万世,是否出仕哪里值得争议呢!


明代沈周(字启南,号石田,长洲人)《书茶别论后》中说:古人吟咏梅花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这种境界只有茶足以当之。例如福建的清源茶、武夷茶,苏州的天池茶、虎丘茶,杭州的龙井茶,徽州的松萝茶,庐山的云雾茶,名声虽然已经大噪,但是依然不能与茶相提并论。顾渚茶每年进贡三十二斤,说明茶在明朝初年已经受到重视。流传至今,其名声越传越远,更加为世所重。不仅得到圣人之清,而且还恭逢圣人之时,只是其蒸、采、烹、洗各道工序,都与古时的方法不同。


明代李维桢(字本宁,京山人)《茶经序》中说:陆羽所著有《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十卷,《占梦》三卷,都没有流传下来,流传于世的只有《茶经》,难道是因为其他书人们随时都能得到,此书是其特长,因而容易出名吗?司马迁说:“富有而显贵却名声磨灭的人,历史上不可胜数,只有奇特卓异而不同凡俗的人得以青史留名。”陆羽终身贫穷困顿,可是他留下的著作和遗迹,百代以下却备受人们的宝爱,成为山川所重的标志、乡里所传的遗产。其高尚的风操能够使顽者廉、懦夫立,奋发向上,怎么可以缺少呢?


明代杨慎(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人)《丹铅总录》(一作《丹铅杂录》)中说:茶,也就是古代的茶字。例如《诗经》所说的苦茶,《春秋》所说的齐茶,《汉书·地理志》所说的茶陵。到唐代颜师古注释《汉书》、陆德明编撰《经典释文》,虽然已经转入茶的读音,但还没有改变茶字的写法。一直到陆羽《茶经》、卢仝《茶歌》以及赵赞的茶禁以后,才以茶字取代了荼字。


明代董其昌(字玄宰,又字思白,华亭人)《茶董题词》中说:荀子说:“为人处世多有闲暇,那么其出入进退的自由就不远了。”陶弘景(字通明)说:“不做无益的事情,如何使有限的生命充满愉悦呢?”我认为饮茶之事就足以当之。高人隐士,摆脱权势、名利的烦扰,以此来消磨雄壮之心和打发悠长的时光。水源的轻清重浊,辨别起来就如同辨别淄水和渑水一样困难;火候的文武急缓,操作起来则如同调和炼丹的鼎炉一样不易。如果不是枕石漱流的隐逸之人,不能与茶亲近;如果不是文人之间的饮酒赋诗,不能与茶相比。当今天下的茶事,只有夏树芳(字茂卿)予以拈出,撰成《茶董》一书。顾渚茶、阳羡茶,都是做官的人往来采制,茂卿怎么能够禁止?正像强笑而不快乐,强颜而不欢汴,茶韵以此自胜罢了。我一向具有爱好山林的意愿,入山隐居十年,大概可以无愧于茂卿的说法。如今驱车来得福建,感念龙团凤饼,机缘巧合得以寓目亲见,难道一定如廉颇想为赵王所重用那样“士思为己用”?这是《绝交书》所谓的“心中不耐烦,而官事又烦杂无暇”,究竟有负于茶灶的中和之性。茂卿是否能以共同的感受谅解我呢?


明代童承叙《题陆羽传后》(一作《陆羽赞》)中说:我曾经过访陆羽故里竟陵,下榻于陆羽故寺,探访雁桥,参观茶井,慨然想见陆羽的为人。陆羽从小厌倦佛教僧徒的生活,而酷爱图书典籍,本来就不是出世忘世的人。最终寄号桑苎翁,隐居在苕、二溪,狂歌独行,继之以痛哭,其本意必定有其所在,当时人把他比作春秋时代的隐士接舆,怎么能算是理解陆羽呢?至于他生性喜欢茶叶,能够辨别水味,清风雅趣,脍炙千古。唐代张旭嗜酒,世称酒颠,韩愈认为他是有所寄托而逃避于此,陆羽也是这样吧。


明代于慎行(字可远,一字无垢,溢文定)《谷山笔》中说:茶事在汉代以前不见于文献记载,我想所谓的,也就是茶了。


李贽《疑谓》(当为《疑耀》,明张萱撰,旧本书贾托名李贽)中说:古人冬天就饮汤,夏天就饮水,并没有所谓的茶。李匡(唐人,一作李匡义,字文正)《资暇录》记载:茶事起源于唐代崔宁,黄伯思已经考辨其非,伯思曾经见到过北齐杨子华所作的《邢子才魏收勘书图》,其中已经有煎茶了。《南窗记谈》记载:饮茶开始于南朝梁天监(502-519)年间,其事见载于《洛阳伽蓝记》。等到阅读《三国志·吴志·韦曜传》,有赏赐茶叶以代替酒的说法,可知饮茶又不是开始于天监年间了。我认为饮茶也不是开始于三国吴国。《尔雅》中说:“苦荼。”郭璞的注释说:“可以作为羹饮,早采者称为茶,晚采者称为茗,也叫。”那么吴之前也已经以茶作茗了,只不像后世民生日用都离不开茶。大概从陆羽开始,才讲究品饮之法。自从宋朝的吕惠卿、蔡襄等人开始,饮茶之法才更加精巧。而茶叶也借此成为专卖商品,从而有利于国家。这些都是古人没有详细记载的。


明代王象晋《茶谱小序》中说:茶,是一种优良的树木。一经种植就不可移栽,所以婚姻聘礼中一定用茶,就是取其从一而终的含义。茶事虽然萌芽于《食经》,饮用自隋文帝,但喜爱的人还很少。到了后来,兴起于唐朝,鼎盛于宋朝,才为世人所推重。宋仁宗是个贤明的君主,每年南郊祭天斋戒前赏赐给中书省和枢密院的龙团,四个人合得两饼,一个人只分得几钱罢了。以至于宰相之家也舍不得烹点试茶,而珍藏以为宝,宋朝龙凤团茶贵重如此。近代四川的蒙山茶,每年进贡的仅以两计。苏州的虎丘茶,甚至于官府预先封上标记,统一组织采制,所得也不过数斤。难道天地之间人们喜爱之物本来就不会频繁出现吗?茶盏中泛着翠涛,茶碾上飘着绿屑,不借助佳茶,如何驱除睡魔?于是编撰了《茶谱》。


明代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人)《茶董小序》中说:范仲淹(字希文)曾写下诗句:“万象森罗中,安知无茶星。”我于是以茶星来命名馆舍,常常与客人斗茶,以茶的芽叶旗枪作为标志,使其天然的色泽和香味自相映发。如果是茶圣陆羽复生,怎么忍心再作《毁茶论》呢?夏茂卿先生叙述酒事,其言论非常豪气。我说:“酒事怎么比得上茶事,身着隐士的装束,悠游于山林泉石之间,采摘带露的茶芽,烹点茶中的佳品,一洗为百年尘土所污染的肠胃呢?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事与侠客相类,茶事则与隐士相似。酒的内涵固然很广泛,而茶的品德也很高洁。茂卿先生就是茶中的良史董狐,于是编撰《茶董》一书。东余山陈继儒书于素涛轩。


夏树芳(字茂卿,号冰莲道人)《茶董序》中说:自从晋朝和唐朝以来,各种饮食之会纷纷纭纭,茶与其他饮食各有所长,品质如淄渑之水难分轩轾,要像南史、董狐那样秉笔直书,所以就以《茶董》来命名本书。俗话说:穷研《春秋》,推演河图,不如载茗一车,的确很推重茶叶。如果认为此君面目严酷冷峻,而且认为饮茶是水厄,是乳妖,那么请仿效綦毋先生不要做此事。冰莲道人识。


《本草》中说:石蕊,又叫做云茶。


明末清初卜万祺《松寮茗政》中说:虎丘茶的色泽、味道、香气和韵致,都是无可比拟的。一定要亲临产茶之地,亲手采摘,并监督制造,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虎丘茶。况且虎丘茶难以长久保存,即便是千方百计加以珍藏保管,稍一过时立即丧失其初始的真味馨香,差不多就像天上的彩云容易飘散,因而没有列入上贡朝廷的品种。然而山岩之间的间隙之地,所产的真品虎丘茶没有多少;加上其地列为官府禁地,即使当地寺院的僧侣也习惯于掺杂赝品,如果不是精于赏鉴的行家终究分辨不出来。明朝万历(1573-1620)年间,当地寺院的僧人苦于官吏的需索苛求,忍痛将茶树铲除殆尽。文震孟(字文起,溢文肃,长洲人)曾为此写下《茶说》加以讥刺评论。时至今日,真正的虎丘茶更加难以得到了。


明代袁黄(字坤仪,号了凡,嘉善人)《群书备考》中说:茶之名称,最早见于东汉王褒的《僮约》。


明代许次纾(字然明,钱塘人)《茶疏》中说:江南名茶,唐朝人称道的是阳羡(今江苏宜兴)茶,宋朝人最推重的是建州(今福建建瓯)茶。影响至于今日,进奉朝廷的贡茶仍以这两地为最多。然而,如今的阳羡茶已是徒有虚名,建州茶也并非最上佳品,只有武夷山的雨前茶才是最好的。近来人们所崇尚的,是长兴(今浙江湖州)的罗茶,我怀疑这就是古人所说的顾渚紫笋茶。但是罗茶产地原本有数处,现今只有峒山所出的最好。


姚伯道说过:“在明月之峡,出产有好茶。这种茶的韵致清爽悠远,滋味甘甜醇香,足可以称得上是仙品。至于在顾渚山出产的茶叶,也有比较好的品种,今人只是以水口茶来命名,与罗茶全然不同。至于歙县的松萝茶,苏州的虎丘茶,杭州的龙井茶,都与罗茶不相上下。”从前郭次甫极力称道黄山茶,黄山也在歙县,但是黄山茶的品质却与松萝茶相差甚远。过去的士人都很推重天池茶,然而天池所产茶叶饮用略微多一些,就会使人感到腹中胀满。浙江盛产茶叶的地方,还有天台的雁荡山,括苍的大盘山,东阳的金华,绍兴的日铸,所产茶叶都与武夷茶不相上下。


杭州附近的许多山中,产茶很多,其中生长在南山的茶叶品质俱佳,生长在北山的茶叶品质稍差一些。福建名茶,除了武夷茶以外,还有泉州的请源茶,如果请高手来加工制造,也可以与武夷茶相匹敌而略逊一筹。可惜大多被炒制得焦枯,令人扫兴。两湖地区生产茶叶的地方有宝庆(今属湖南)等地,云南盛产茶叶的地方有五华等地,所产茶叶都赫赫有名,品质甚至在雁荡茶之上。其余各名山胜地所产的茶叶,应当不止上述这些,有的是我不知道,有的则是名声尚未显著,因而我在这里没有评论和涉及到。


明代李诩(字厚德,号戒庵老人,江阴人)《戒庵漫笔》(一作《戒庵老人漫笔》)中说:从前人们论茶,以枪旗为美,而不取雀舌、麦颗(一作谷粒)之名,这是因为茶芽细嫩,就容易混杂其他树木之叶,从而难以分辨。所谓枪旗,也就是一个茶芽带一片嫩叶,形状如马蜂翅,即今人所说的壶蜂翅。


《四时类要》中说:茶子在寒露时收取晒干,用潮湿的沙土拌匀,盛于筐笼之内,以草秸覆盖,否则就会因受冻而无法生长。到次年二月中取出来,用糠和焦土播种下去。播种之时,要选择树下或背阴之地挖一个坑,方圆三尺,深一尺,反复刨掘挖好之后放进粪和土,每个坑中下六七十颗子,然后覆盖一寸左右的土,坑与坑之间相距二尺,每坑种植一丛。茶的本性害怕潮湿,又畏惧阳光直射,一般适宜种在山中的斜坡、较陡的山坡以及排水较好的地方。如果是平地,必须深挖沟垄以便泄水,种植三年之后才可以收茶。


明代张大复(字长元,一字星期、心其,号寒山子,昆山人)《梅花草堂笔谈》中说:赵长白作《茶史》,考订颇为详尽,主要是记载其事罢了。龙团、凤饼,紫茸、拣芽,这些决不可能在当今之世通行。我曾经谈论当今之世,毛笔价格腾贵,制笔技艺就更会失传,茶叶价格腾贵,其本色香味就更能生发出来。天下的事情,没有不亲身实践而能够有所成就的。

明代文震亨(字启美,长洲人)《长物志》中说:古往今来谈论茶事的,不下数十家,例如陆羽的《茶经》、蔡襄的《茶录》,都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之作。但是当时的制茶方法,是用茶碾碾碎,调和成膏,制成茶丸、茶挺,因而其名称有龙凤团、小龙团、密云龙、瑞云翔龙等。到宋徽宗宣和年间,才以茶色白者为贵。福建转运使郑可简开始创制银丝水芽,将茶叶剔除叶子而取其中心,以清泉浸泡,祛除龙脑等香料,只有新刻的小龙婉蜒盘旋在上面,称为龙团胜雪。当时以为不可变更的方法。我们明朝的风尚有所不同,烹点试茶的方法,也与前人不同。但是却非常简便,充分发挥其天然之趣味,可以称得上是穷尽了茶叶的真味。至于洗茶、候汤、择器也都各有其法,难道只是侈谈乌府、云屯等茶具名目罢了?

《虎丘志》中记载:冯梦祯(字开之,秀水人)说:“徐茂吴品茶,以虎丘茶为第一。”明代周高起(字伯高,江阴人)《洞山茶系》(当作《洞山茶系》)中说:罗茶被上流社会所喜爱,虽然是近数十年之间的事情,但是其出产之初,则从唐朝卢仝隐居洞山、种茶阴岭开始,于是就有茗岭的说法。相传古代有汉王居住在茗岭的南边,一边教育儿童读书,一边种植茶树,继承卢仝的清幽韵致,所以南山所产茶叶,香味远远超过茗岭。据说如今老庙后一带所产的茶叶,还出自唐宋时期的树木根株。贡山茶如今已经绝种。


明代徐(字惟起、兴公,闽人)《茶考》中说:考查《茶录》等书,福建所产的茶叶,以建安北苑为第一,壑源等处次之,武夷之名尚未为世人所知。但是范仲淹(谥文正)《斗茶歌》中有“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的诗句,苏轼(谥文忠)《荔枝叹》中有“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的诗句,可见武夷之茶在北宋时期已经著名,只是尚未达到鼎盛罢了。但是宋元时期制造团饼,似乎已经失去茶的正味。如今武夷茶灵芽仙萼,香味和色泽尤其清新,堪称福建茶中第一。至于北苑壑源等地所产,又泯然无人所知了。难道自然山川灵秀之气、造物生产繁衍之美,有时会随时势变易而形成如此局面吗?


清初劳大与(字宜斋,石门人)《瓯江逸志》中说:茶叶并非浙江南部地区的特产,但这里也产茶,因此旧时制度以茶充作贡品,至今尚未废止。明朝张璁(字秉用,赐名孚敬,字茂恭,号罗峰,瓯海即今温州人)执政时,凡是浙江南部所进贡的特产,都奏请蠲免,只有贡茶保留下来。也许是因为先春采制茶叶,可以作为祭祀用茶,而且每年所费人力和物力也不多,姑且保留,以便稍微用作向朝廷进献忠忱的礼仪吧!只是后世在具体实施的时候,不免会有恣意多取的情况,上定一分,下派十分,从而使得种茶的园圃成了怨声汇聚的地方。只希望在这里做官的人不要在规定的数额之外滥取无度,不至于造成民众的沉重负担。


明代陈耀文《天中记》中说:大凡种植茶树一定要先下子,移植之后就不可能成活了。因此民俗婚姻中的聘礼,必定以茶作为聘礼,也是取其从一而终的含义。


宋代高承《事物记原》中说:榷茶起源于唐朝建中(780-783)、贞元(785-805)之间。赵赞(建中三年)、张滂(贞元九年)建议按照每十税一的标准征收茶税。


明代陈继儒《枕谭》中说:古传注(郭璞为《尔雅·释木》所作的注释)认为:“茶树初次采摘的叫做茶,老者叫做茗,再老者叫做。”如今既然茶又称作茗,当是错用其事了。


明代熊明遇(字良孺,进贤人)《山茶记》(当作《罗茶记》)中说:产茶的地方,山中夕阳照射的地方要胜过朝阳照射的地方,罗产地的庙后山正好是西向,所以产茶上好;但总不如洞山南向,接受阳气最专,足可以称为仙品。


冒襄《茶汇钞》中说:茶叶产于平地,接受的土气较多,因而其品质重浊。界茶产于高山之上,全是风霜雨露清虚之气,所以值得推崇。


吴拭(字去尘,号逋道人,休宁人)说:武夷茶,其赏鉴从北宋蔡襄开始,认为其味道超过北苑的龙团茶,周右文极力贬低它。大概是因为山中不熟悉采制烘焙方法,一味追求量大利多的结果。我曾经试着采摘少许,以松萝茶的制法进行加工,汲取虎啸岩下语儿泉水烹煮,色、香、味俱备,带云石者还有甘软之气。于是我分出数百叶寄给周右文,希望使武夷佳茶能够扬眉吐气;同时又洒一杯于地,以告慰蔡襄的在天之灵。


超全和尚《武夷茶歌注》中说:建州有一位老人最初献上山茶,民间传说他死后成了山神,喊山之茶的习俗就是由此兴起的。


中原市语说:茶叫做渲老(倡优阶层中流行的秘密语)。


明代陈诗教(字四可,自号灌园叟,秀水人)《灌园史》中说:我曾经听山中和尚说,数颗茶子落地,只生长出一茎茶树,好比连理枝,因此婚嫁要以茶为礼,大概也是取其一个根本的含义。旧时传说茶树不可移植,终究也有移植而存活下来的,于是可知晁采寄茶,只是沿袭前人的影响罢了。


唐朝李商隐(字义山,河内人)《杂纂》以对花啜茶作为煞风景之事的一种。我苦于口渴病,每日饮茶何止七碗,那么花神能够体察的话,当不会怪罪我。


明代周晖《金陵琐事》中说:茶叶有肥瘦之分。云泉道人说:“大凡茶叶肥者味甘,味甘就不香。茶叶瘦者味苦,味苦就香。”这又是《茶经》、《茶诀》、《茶品》、《茶谱》等书所未曾阐发的观点。


野航道人朱存理(字性甫,明朝吴县人)说:品饮之用,以茶为首,可是茶叶却不见载于《尚书·禹贡》,大概是为了保全民生日用而不以此为利。后世榷茶成为制度,并非古圣先王的本意。陆羽编撰《茶经》,蔡襄编撰《茶录》,孟谏议寄给卢仝(号玉川)三百片月团,后来奢侈浪费以至于雕饰龙凤,应当责备蔡襄。然而饮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贵族,下至山林隐逸,也可以说是一种雅道。


清朝佩文斋《广群芳谱》中说:茗花,也就是日常茶叶的花,色泽月白,中间黄心,隐然清香,插在书斋的花瓶中,可以作为清供佳品。而且花蕊在枝条之上,无不开遍。


清代王士祯(字子真,号渔阳山人,山东新城人)《居易录》中说:广南人以(即苦丁,又名皋卢)为茶。我将其写入《皇华记闻》中。阅读《道乡集》,其中有张纠的一首《送吴洞绝句》说:“茶选修仁方破碾,分吴洞忽当筵。君漠远矣知难作,试取一瓢江水煎。”大约是志完升任昭平时所作。


王士祯《分甘馀话》中说:北宋丁谓担任福建转运使,开始制造龙凤团茶上贡朝廷,总量不超过四十饼。天圣(1023-1032)中,又制造小团,其品质要超过大团。神宗时期,诏令制造密云龙,其品质又超过了小团。元(1086-1094)初年,摄政的宣仁皇太后说:“敕令建州,今后不许再造密云龙,也不要再造团茶,只选择上好的茶品吃了,就会生得甚好智慧。”宣仁皇太后一改熙宁(1068-1077)新政,贡茶的改制只是其中的一件小事。然而审视其言论,实在可以为万世所效法。士大夫之家,尤其是其膏粱子弟不可不知道其中的蕴涵。谨备录于此。


《百夷语》中说:茶也叫做芽。以粗茶叫做芽以结,以细茶叫做芽以完。缅甸少数民族称茶叫做腊扒,吃茶叫做腊扒仪索。


清代徐葆光《中山传信录》中说:琉球称茶叫做札。


《武夷茶考》中说:北宋丁谓制造龙团,蔡襄制造小龙团,都是北苑的事情。武夷茶进贡朝廷,是从元朝浙江省平章高兴开始的,可是谈论此事的人们动辄称丁谓、蔡襄。苏轼诗说:“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可见在北苑修贡之时,武夷茶已经为两位先生所赏识了。到了高兴以武夷茶进贡之后,北苑就逐渐湮没无闻了。


从前有人说,茶叶作为一种物产,涤除昏昧,消化积滞,对于学习、从政都是有帮助的,所以贡茶与进贡荔枝、桃花是不同的。然而,将此道理放在更高的大义层面来看,贡茶也不过是和宦官、宫女敬爱君王的表现类似。蔡襄直言敢谏,名高天下,与名臣范仲淹、欧阳修差不多齐名,可是因为贡茶一事却与号称贪婪小人的丁谓相提并论。如此说来,君子的言行举止,难道可以不慎重吗?


清代屈擢升《随见录》中说:按照沈括《梦溪笔谈》的说法:“建州茶都是乔木,而吴地、蜀地的茶叶只是丛生的灌木罢了。”根据我的见闻,武夷茶树都是丛生,起初并无乔木,难道沈括没有到过建安吗?抑或是当时的北苑与如今的武夷有所不同呢?《茶经》记载“巴山峡川中有两人合抱的”,这又与吴地、蜀地茶叶是丛生灌木的说法不同,姑且记述于此以便参考。

明代凌迪知(字稚哲,号绎泉,乌程人)《万姓通谱》中记载:汉朝的时候有茶恬,出于《汉书·江都易王传》。根据《汉书》所说的荼恬[苏林说:茶,食邪反],则荼本有两种读音,到唐朝时,荼、茶才分开了。

明代焦周(字茂孝,上元人)《说》中说:茶叶,又叫做玉茸。


篇幅所限,精彩待续。


文/网络综合



品味生活,从茶开始。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与朋友分享,也是一种快乐。

濮人种茶考(探秘云南三千年茶叶种植史)

历史许多时候是一本陈年烂账,许多东西死无对证,对于唐代之前的云南茶叶而言,更是茫不可考。一些写云南茶史的文章,引经据典,将云南可考证的种茶史上溯到3000多年前,言必称“商周之际”。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本文的观点是,云南茶叶的信史只能从唐代算起,因为唐人樊绰将云南茶写进了《蛮书》,其是云南茶见诸于史籍最早最确切最可靠的记载。在唐代之前,也有一些典籍提到了西南地区的茶叶,但没有特指云南。我们可是假设说的是云南,但缺乏确凿的证据,只能算一种学术探讨之设想。

按照茶界的主流观点,云南茶产业始于商周,云南的濮人率先发现、驯化与利用野生茶树。“濮人种茶”作为一种假说,有其巨大的学术价值。由于唐代之前缺乏确凿的文字记载,无疑让这种假说含金量大为降低。本文尝试从社会经济发展、民族迁徙与融合等角度,来破解云南唐代以前濮人种茶之谜,以及云南三千年来茶叶种植文明是如何演变进化的。当然文章的主观推想成分多,还请方家不吝指正!

唐代之前的云南茶叶茫不可考

一提到云南茶叶,许多人会引经据典,罗列出一些唐代以前的典籍关于云南茶叶的记载。主要有以下这些:

1、巴国贡献茶,跟滇东北种茶的关系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其地东至鱼复,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苎,鱼盐钢铁,丹漆茶蜜……皆纳贡之。”

质疑:这是巴志,说的是古代巴国之事。巴国的地理范围跟云南关系不大,勉强可以联系的是“西至僰道”。僰道是今宜宾,宜宾的旁边是云南的昭通。也就是说在历史上滇东北的昭通,有可能属于巴国的势力范围。但这只是假设,说明存在一种可能,但不能作为确切的证据。巴王作为诸侯国君,理所当然要向周武王上贡。《巴志》中记载了这样一份贡品清单:五谷六畜、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鴙、黄润鲜粉。贡品中有“茶”,但我们只能说有可能茶产自云南的滇东北。)

2、武王伐纣的濮国是不是云南濮人?

据《史记·周本纪》载,周武王在公元前1066年率南方八个小国讨伐纣王。八国即庸、蜀、羌、鬓、微、卢、彭、濮八个部族国。一些介绍云南茶叶历史的文章,于是发挥想象:其中鬓族濮族均祖居云南,鬓族分布在今牟定县,濮族分布面广,周秦时期称为百濮,其后裔分支很多,历代称呼为朴子、朴子蛮、布朗;蒲蛮、哈瓦、德昂、崩龙等。

质疑:其实在中国古代,濮人分布很广。商周时,分布在江汉流域及其以南,后散居今四川、贵州、云南等地,与百越杂处。

今天,历史学家对百濮族人的历史演变结果有三种流派:①战国以后演变为百越,发展为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各民族;②百濮与百越是两个不同的族体,元朝以后称蒲人,再后发展为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各民族;③前期之百濮与百越有密切关系,后期即为孟高棉语族各民族。

实际上,春秋、战国时期的百濮族人,主要居住于今云南、贵州、四川至江汉流域以西一带,是今天操持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彝族、哈尼族与土家族,汉藏语系·苗瑶语族的苗族,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的布朗族,南亚语系·佤德昂语支的佤族和德昂族,汉藏语系·语族语支至今未定的仡佬族,以及部分汉藏语系·壮侗语族的傣族(泰族)、汉藏语系·壮侗语族·侗水语支侗族等诸多少数民族的先民之一。

由此可见,濮人分布极广,参加武王伐纣的濮人不一定来自云南,而且濮人的族属非常复杂,至今没有定论。濮人不但是今云南布朗族、佤族、德昂族的祖先,也可能是彝族、哈尼族、土家族、侗族等的祖先,因为历史上民族融合,百越、百濮、氐羌存在相互融合之现象。比如彝族,不但是氐羌的后人,也包含着不少的百濮成分。)

3、产茶的汉代平夷县不是今天的云南富源

《华阳国志·南中志》中有“平夷县,郡治有珧津、安乐水,山出茶、蜜”的记载。据吴觉农《茶经述评》载:“平夷县约当今云南富源县地。”

质疑:这犯了张冠李戴的错误。云南富源叫平夷县,是在清顺治十四年。汉代的平夷县在今贵州毕节。且看历史真实记载:

古平夷,今贵州毕节。公元前111年置平夷县,治所在今毕节七星关区,隶牂柯郡。晋建兴元年(313)置平夷郡,平夷县为郡治,东晋文帝时改为平蛮郡、平蛮县。

富源,周秦时,属滇国。两汉时,属益州宛温县。两晋南北朝时,属宁州。隋朝,属益州开边县。唐朝,属盘州。南诏和大理国时,为摩弥部。元朝时,在境内北部设罗山县,属曲靖宣抚司。明洪武二十三年,废罗山县,新置平彝县卫,南部仍为亦佐县。清初,平彝县卫属云南都司、亦佐县属曲靖军民府。清顺治十四年,废亦佐县为平夷县。康熙三十四年,以平彝废卫、亦佐废县,建平彝县,属曲靖军民府。1954年,改称富源县至今。

4、“南中茶子”并没有特指云南所产

晋傅巽《七诲》:“蒲桃、宛柰、齐柿、燕粟、垣阳黄梨、巫山朱橘、南中茶子、西极石蜜。”

质疑:南中系东汉末时对今全滇和黔西北、川西南的总称。文章说茶子产于南中,但没有具体说产自南中哪里。我们只能假设,既然提到南中,很可能作者的本意包括云南。

由于唐之前没有确凿的文献记载云南产茶,所以云南茶产业的信史只能从唐代算起。唐人樊绰的《蛮书》写道:

“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姜、椒、桂和烹而饮之”

这被视为云南茶见诸于史籍最早最确切最可靠的记载!

逃离金沙江,古哀牢国隐藏濮人种茶秘密

要搞清楚云南三千年来茶叶种植加工与贸易传播路径,首先要解决哀牢国的族属问题,百濮、百越是怎么一回事,乌蛮、白蛮是怎么一回事,彝族是怎么一回事,而不是笼统地说濮人种茶,或者乌蛮种茶。

为什么哀牢国如此重要?是因为其地跟如今的云南茶叶主产区版纳、临沧、普洱、保山、大理、德宏等地重合。而且哀牢国的北部以氐羌为主,中部南部以濮越为主,正好与濮人种茶暗合。从地域与所居民族来看,古哀牢国无疑隐藏着濮人种茶的密码。

先说哀牢国的族属问题。两汉突然冒出来一个哀牢国,汉武帝之前的历史不可考。有人说哀牢国是氐羌系的国家,有人说是濮人建立的国家,有人说是傣族先民建立的国家。其实哀牢国并不是一个集权国家,而是部落酋长国,也就是几十个部落的联盟,部落叫小王,哀牢王是几十个小王(77王)的总王。哀牢的原住民以濮人(布朗、佤、德昂先民)、越人(傣族先民)为主,后来氐羌从北边南下,到了汉朝,形成北边是氐羌,南边是濮越的格局。哀牢王很可能是傣族先民。其实布朗族、佤族、德昂族、傣族的祖先曾经住在金沙江流域,乃至洱海、滇池一带,由于氐羌南下,濮越退到永昌一带,洱海与滇池成为氐羌人的势力范围。

我们再来说百濮、百越是怎么一回事。百言其多也。中国古代写史书的人,没有兴趣搞清楚边地的少数民族有哪些,经常笼统地说,东夷、西戎、北狄、南蛮。百越、百濮其实是一种偷懒的说法,把南方几百种部族简单化说成百濮、百越。而且最搞笑的是,濮、越可以通用,也就是同一个民族,一下叫濮,另一下又叫越。所以有现代学者主张濮越是一回事。

如同百越横跨几千公里,从江浙一直到越南都是百越,而且云南、缅甸的交界处还有滇越。百濮也是横垮几千里,汉水流域有濮人,巴蜀大地有濮人,云南还是有濮人,贵州北部也有濮人。许多地方的濮人,在文献记载中,一下记成濮人,一下记成越人。

由于古人偷懒,我们现在很难搞清楚百濮、百越究竟包括哪些民族。但我们可以从现存的傣族、布朗族、佤族、德昂族去溯源,根据这些民族的传说,都是说从北边南迁,也就是打仗打败了,从故土南逃,而且是在南逃途中,发现与利用野生茶树。传说中的故土在金沙江流域、洱海与滇池,沿着澜沧江、怒江两条江南逃,这两条江其实就是云南茶树种植的核心区,也是野生茶树的主要分布区。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这样就可以大胆假设,以前住在古蜀国南边,深受古蜀文化、印度文化影响的布朗、佤、德昂与傣族先民,在两千多年前受两件事影响而南逃,一是氐羌人南下,二是秦王国灭古蜀国,造成民族大迁徙,其离开金沙江、滇池、洱海一带,在保山、大理南部、临沧、版纳、德宏与普洱,甚至缅北一带建立哀牢国。由于他们有巴蜀文化及古滇国的农耕文化底子,于是大幅度提升驯化野生茶树的水平。这是云南茶叶文明的第一缕曙光。第二缕曙光,是两汉及诸葛亮开发永昌郡带来的。

茶出银生,乌蛮种茶的兴起

我们再来说乌蛮、白蛮是怎么一回事。前文说到布朗、傣、佤、德昂先民离开故土南迁。其故土的洱海一带成为昆明人的天下,昆明人显然是氐羌系。但滇池一带比较复杂,濮越没有全部南迁,留下许多濮越人,而氐羌系南下滇池,称为叟人,还有古蜀人(还有一种说法叟人即蜀人),在蜀国被秦灭了,也南逃滇池。故滇池一带的民族成份非常复杂,是濮越氐羌与蜀人的综合体,还有楚人庄蹻王滇,这就体现了杂交文化的优势,这就是战国到西汉,古滇国的青铜文化那么发达的原因。

两汉以降,直到唐代,我们可以哀牢山、元江为界,以南,是南逃的傣、布朗、佤、德昂先民的势力范围,以北为昆明人、叟人、楚人、蜀人、汉人,以及没南迁的濮越人的势力范围。哀牢山、元江北边的这些民族,从汉武帝征服西南夷开始,进行民族大融合,到了南北朝隋唐,形成乌蛮与白蛮两大集团。

唐代人说的乌蛮、白蛮,不是具体指哪个民族,而是汉化程度高的叫白蛮,汉化程度低的叫乌蛮。

而且乌蛮、白蛮是多民族大融合后形成的,里面有氐羌、汉、濮越、蜀、楚多种成分,但总体来说,白蛮以氐羌、傣族、汉文化的融合为主,乌蛮保留的原生态氐羌文化更多些,并融入一些濮人文化。

最后我们来说下彝族。彝族,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建国初期将若干个区别较大的民族,拼成一个彝族。从大的方面来说,彝族是氐羌、古蜀人、濮人的杂交融合体,以氐羌为主。彝族有三个源头,一是云南的禄劝、东川、昭通葡萄井一带的六祖分支体系,二是永昌郡源头,三是四川大凉山源头。

为什么要提乌蛮、白蛮与彝族,是因为南诏国时期,继濮人种茶之后,乌蛮系民族也纷纷种茶,比如如今的彝族、哈尼族的先民开始种茶。但我们要搞清楚的是,乌蛮民族中包含有大量的濮人成分。因为氐羌系的乌蛮诸族在势力扩张时,将许多濮人部落征服,大量濮人融入到乌蛮中。也就是乌蛮以氐羌血统为主,南下途中,在四川融合有古蜀人、濮人血统,到了云南融合有濮人血统。

乌蛮种茶,是继承濮人的衣钵,而且乌蛮包含有非常重的濮人血统,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是,南诏国时期,乌蛮主要居住在哀牢山、元江以北。哀牢山、元江以南主要是濮越居住。而云南茶叶主产区主要是在哀牢山以南,也就是南诏国云南种茶的主体民族还是濮人。不过这时已经有一些乌蛮系民族,越过哀牢山、红河南下,比如哈尼族的先民南迁到景东。唐代的景东是南诏银生府驻地,同时也是《蛮书》记载的“茶出银生”所在地。

“茶出银生城界诸山。散收,无采造法。蒙舍蛮以姜、椒、桂和烹而饮之”。这句话包含两层意思:

一是“茶出银生城界诸山”。银生城,有两种说法,一在版纳,二在景东。在景东的说法是主流。本文即采用银生城在景东的说法。“城界诸山”,意味着茶山离银生城不远,很可能在今天的景东、南涧一带。唐代的景东境内,居住昔扑(濮人)、和泥(哈尼族先民),后来南边的傣族势力北扩,景东在南诏末期被傣族征服。这表明在景东种茶的很可能是濮人(昔扑)与乌蛮(和泥)。也意味着,从唐代开始,云南种茶的民族越来越多,不再是濮人的专利。南诏国时期,云南种茶还是以濮人为主,但乌蛮种茶已经兴起。

二是“蒙舍蛮以姜、椒、桂和烹而饮之”。这剧透了蒙舍蛮的饮茶方式。南诏国发源于蒙舍,即今天的巍山一带。蒙舍蛮,其实是指代南诏统治中心地区的国民,也就是说南诏的老百姓煎煮茶叶,要加一些东西跟茶叶一起煮来喝。这里不能将蒙舍蛮当成真正种茶的濮人与乌蛮,因为文字只提到他们怎样喝茶,而没有提到他们种茶、制茶。也就是,南诏国的濮人与乌蛮种茶制茶(散收,无采造法),而其统治中心地区的国民(蒙舍蛮)喝茶(以姜、椒、桂和烹而饮之)。而且不能将蒙舍蛮狭隘地理解成巍山的“乌蛮别种”。因为蒙舍蛮这个“乌蛮别种”从巍山出发,征服了其他“五诏”,并建立了强大的南诏国,蒙舍蛮很多场合成为了南诏国的代名词。

虽然茶出银生,乌蛮已经开始种茶。但在唐代,还是以濮人种茶为主。在唐代,越过哀牢山、元江,迁居澜沧江中下游的乌蛮人还不是很多。

到了元代以后,迁往澜沧江中下游、怒江中游的乌蛮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中许多都种茶。宋元时期,哈尼族、彝族、拉祜族,与布朗族、佤族、德昂族一起成为种茶的主体民族。

明代以后,汉族也成为了种茶的主力之一。苗族、瑶族也从贵州迁到产茶的云南南部、西南部,其中也有许多人种茶。至于傣族,其跟布朗族的种茶历史一样悠久,因为濮越民族几千年大杂居,作为百越人的傣族肯定很早就受了濮人的影响,也种茶。只是傣族多住在坝区,种水稻为主,不以山区作物——茶叶为重点。而傣族的近亲壮族,也有一些在文山与红河种茶。

这样一来,云南的民族中,布朗族、佤族、德昂族、拉祜族、基诺族普遍种茶,彝族、哈尼族、景颇族、汉族种茶的也多,苗族、瑶族、傈僳族等也有一些种茶。

古蜀国与濮人南迁带来茶叶种植文明

前文说到,春秋战国时期,原住金沙江流域,滇池、洱海一带的傣、布朗、佤、德昂先民南迁到临沧、版纳、保山、德宏、普洱一带,建立哀牢王国。那在他们南迁之前,怒江、澜沧江中下游流域居住的是什么民族?是布朗、佤、德昂先民的亲戚——讲南亚语系的孟高棉族群。

孟人、高棉人是东南亚、云南的原住民,也曾经是东南亚势力最大的民族集团。商周时期,孟高棉族系的人,北扩到金沙江,与古蜀国文化融合,成为百濮族群的一部分,这些深受巴蜀文化影响的孟高棉人,就是当今布朗、佤、德昂的先民。后来,他们与傣族先民一起沿澜沧江、怒江南迁,其实也是征服当地土著的过程。这些土著跟布朗、佤、德昂先民一样,也是孟高棉族群,只是未受古蜀国影响,因为他们是临沧、版纳与普洱的土著,故被称为“本人”,也就是本地人的意思。这就是在普洱茶的核心产区,我们会经常遇见“本人”一词的原因。

我们现在对东南亚、云南曾经势力最大的孟高棉族群做一个小结。孟高棉人是一南一北最为发达,中间最为落后。南边的柬埔寨、泰国南部、缅甸南部是印度文明的传播范围,土著文化跟南印巴利语文化接触,催生了灿烂的高棉文化(柬埔寨)、孟人文化(缅甸南部),合称孟高棉文化。北部受巴蜀、古滇国文化的影响,成为中国百濮族群的一部分。在南北之间,由于远离巴蜀与印度这两个区域文化中心,是最落后的一部分。布朗、佤、德昂、傣的先民南下,就是先进的外地人征服落后的本地人之过程。

需要说明的是,在一南一北落后的中间部分,也有少数较为发达的地区。其主要位于古代交通要道两侧附近,比如繁华的蜀身毒道(南方丝绸之路)沿线,但难掩大部分地区落后之事实。

把濮越与孟高棉梳理清楚了,就可以对茶树驯化种植史进行分期。

分期的依据是先进的巴蜀茶叶种植文明南下,改造提升云南怒江中游、澜沧江中下游落后的茶种与野生茶驯化技术。其让云南茶叶种植由蒙昧走向了文明——濮人种茶。

而汉武帝征服西南夷,东汉初年的哀牢国归汉,成立永昌郡,诸葛亮治理南中,大开中原先进农耕文化涌入之门,则大幅度提升了濮人种茶的水平。继而是唐宋时期乌蛮种茶的兴起,以及明清时期汉人也成为云南种茶的主力之一。需要指出的是,明清时期中原茶文化对云南的影响,主要来自江南。也就是说,在明代以前,云南的茶叶种植加工主要受巴蜀先进的农耕文化的影响,明代以后主要受江南农耕文化的影响。民国直到现代,是以西方为师,学习现代种茶体系。

云南茶树驯化史:从以巴蜀为师到江南的影响,

云南茶树驯化种植史分期如下:

1、濮人种茶时期(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从哀牢国到永昌郡)

在三千年前的商周时期,中国西南与东南亚中北部及印度东北部都在驯化与利用野生茶树,其中水平最高的是巴人蜀人,其次是云南金沙江流域一带受巴蜀文化影响的濮越族群,最落后的是云南西南部、东南亚中北部的孟高棉族群,因为他们远离巴蜀文化与印度文化的传播区域,原始农业很难让驯化野生茶树有质的飞跃。很有可能,野生茶变为栽培型茶树的关键一环,是由古巴蜀人、古濮越人完成的。后来居住在蜀国南方边地的古濮越人南迁,将先进的茶种与驯化野生茶技术带到澜沧江中下游、怒江中游一带,让云南茶产业的主产区进入了濮人种茶时期。

其分为两个阶段,一是金沙江流域、滇池、洱海先进的濮人从春秋、战国起,南迁到保山、德宏、大理南部、临沧、普洱、版纳一带,建立哀牢国,初步提升了当地的茶叶驯化种植水平。二是两汉、三国、魏晋,哀牢国故地纳入永昌郡管辖,濮人种茶进入了永昌郡时期,由于受中原文化的影响,水平进一步提升。

2、茶出银生时期(唐宋元:濮人、乌蛮成为云南种茶两大主体民族)

唐代的南诏国时期,云南种茶以濮人为主,但越过哀牢山南下澜沧江、怒江流域的一些乌蛮人已经开始种茶,这标志着乌蛮种茶的兴起。到了宋代的大理国,乃至元朝,越来越多的乌蛮南下云南茶叶的主产区,这意味着濮人与乌蛮成为云南两个主要的种茶民族。

3、江南茶文化传播时期(明清:继濮人、乌蛮之后,汉人成为种茶的主力之一)

明代以来,江南的汉人纷纷进入云南,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文化。这标志着云南茶叶的种植文明由学习巴蜀,转向了学习江南先进的茶叶种植技术之时期。

4、现代茶文化传播时期(民国、新中国:现代茶产业传入并逐渐主导云南茶叶种植)

文/白马非马

请上帝喝茶工作室出品

遗失的茶马古道:丝绸之路上的神秘黑茶

从“茶马古道”到“万里茶道”,在马王堆汉墓里,在盛唐宫廷中,在成吉思汗马背上,在大明王朝茶马司,在左宗棠的新疆行营里……穿越千年,在曾经兴盛繁忙的“茶马古道” 上,安化黑茶始终披着一层颇为神秘的薄纱。在“一带一路”倡议在多个领域被延伸的今天,沿着安化茶马古道在历史上的脚印寻觅,不难发现,安化茶马古道和黑茶在历史长河中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跨区域的贸易往来,更是一种文化的输出与交流。 


悠悠历史长河里,西北大地上嗒嗒的马蹄声,绵延千年,一个关于茶马古道的故事仍在继续……

 

“茶马古道”源于古代西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唐宋,盛于明清,二战中后期最为兴盛。分陕甘、陕康藏、滇藏路,连接川滇藏,延伸入不丹、锡金、尼泊尔、印度境内,直达西亚、西非红海海岸。


 茶马互市图



但它的意义显然并不止于历史上的茶、马交换,事实上它既是汉、藏两大文明发生交流融合的一个重要渠道,也是促成汉、藏两个民族进行沟通联系并在情感、心理上彼此亲近和靠拢的主要纽带。

 

在湖南安化县(主要为洞市、江南)的崇山峻岭和山涧溪流之间,就绵延着多条神秘的茶马古道。千百年来,无数的马帮在这些道路上来往行走,成就了不同民族与文化的交融。

 

安化的山水,亦如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凤凰:“青山一座接连一座,一条河水弯弯曲曲流去,山水互相环抱,气象格局小而美。”地处雪峰山北段的安化,是湖南面积第三大县。在这个静谧的小县城,资水穿城而过,水边矗立着一座中国黑茶博物馆,格外醒目。

 

安化人自己大碗喝煎茶,来客招呼也是以茶当见面礼。山坳、渡口广设茶亭。茶叶禁碑、古茶行、茶叶码头至今随处可见,民间广泛传唱茶歌,文化人创作的咏茶诗词不计其数,陶澍、左宗棠等近现代名人均与安化茶结缘,花鼓戏《烘房飘香》更是将安化黑茶的制作搬上了银幕……

 

茶比县早,穿越千年。今天,作为“万里茶路”起点之一的安化,古道、黑茶早已融入其传奇而神秘的历史与现实之中……

 

神秘纬度带上的安化

 

安化与埃及金字塔、玛雅文明、百慕大三角同处于北纬30°神秘文化带,以安化为中心的这片区域,自古至今就属中华文明繁衍的重要地带,属于神秘的古梅山文化腹地。

 

安化茶的起源也注定是有故事的。安化梅城思游,是蚩尤成长的故乡,蚩尤一统梅山诸蛮,战败黄帝后身负重伤,遂流亡于山野尝百草而疗伤,有传说百草其一即为茶。据说在神农氏时代,湖南安化就有茶树生长,并被神农氏发现和利用。按照《神农本草经》的说法:“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古同“茶”)而解之。”这是一个与神农氏、炎帝共生的传说。

 

今天,沿着雪峰山脉,往东南400多千米就是神农的安息地“长沙茶乡之尾”炎陵。据说,神农生于历山(今湖北随州市境内),安化正好处于随州与炎陵之间,由此来推测,安化也是神农氏的重要活动区域之一了。

 

茶为国饮,发乎神农;茶祖在湖南,茶源始三湘。而关于黑茶功效的历史记载和传说在安化人的记忆里也从未间断:

 

西汉时期,张骞开通西域后,东西之间的交往日益频繁。一次,汉朝的商队无意中以被雨淋未及晾干致“发霉”的茶叶做药,使两个患“积食”病的蒙古族牧民起死回生。被问及何种灵丹妙药时,班超答曰:此乃楚地运来的茶叶。

 

安化境内有座辰山,此山被一些文史爱好者怀疑为清代顺治皇帝出家后的最终圆寂地,而顺治皇帝出家后从山西五台山来到湖南安化,正是沿着山西茶商开辟的安化茶道。

 

凡此种种,笔者走访安化老人后发现,当地人大多都信奉这些传说,坚信黑茶历史久远,养生保健,甚至能防御百病。住在资江边旧时水运码头边的张五妹(音同),她的母亲已经93岁,老人家有句口头禅便是:可以一天不吃饭,不能一天不喝茶。

 

在安化置县(1072)以前,这里地域荒野,人丁横蛮,不服当时朝廷的管制,被谑称“梅山峒蛮”。据史料,“梅山峒蛮”与越人梅娟有关,梅娟系越王勾践子孙,后为逃避楚王的逼害,改姓梅。汉高祖时,梅娟随长沙王吴芮来到湖南,在安化、新化一带繁衍生息,势力逐渐壮大。三国时候,“长沙益阳为山贼所攻”,山贼即为盘踞梅山的越人。

 

越人后因长期征战,官兵围剿,人马溃散,至隋唐时逐渐与当地汉人融合,再不见史籍。那时,马便是他们作战及生活的日常交通工具,马帮由此而生。从汉朝算起,茶和马,就是安化先民生活不可缺少的部分。

 

1972—1974年,湖南长沙马王堆一、三号汉墓出土有“一笥”竹简,经考证为茶一箱。起初,箱内黑色颗粒状实物一时让人难以辨别,通过显微镜切片最终被确认为是茶。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围绕这箱茶叶从何而来,社会上产生了多种争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益阳市高级农艺师易梁生的考证,他从制作工艺、保存方式、历史人文等方面证明马王堆出土的茶叶来自湖南安化。

 

当然,安化黑茶的神秘不仅于此,从环境勘测的角度,安化境内的土壤、气候、云雾期的长短,都是种植、生产黑茶必不可少的条件。自古周围县域也有广泛种茶,但只有安化“惟茶甲诸州县”,这也是古往今来许多史料所记载的。


官茶之争引发一场战争

 

安化先有茶后有县,宋熙宁五年(1072)开梅山置县“起疆之初,山崖水畔,不种自生”,属古野生茶生长的地方。而如果上文提到的马王堆汉墓里的茶叶来自安化,那么安化茶的历史,则至少可以追溯到2300年。

 

对安化茶最早的历史记载是在唐代。唐代饮茶之风盛行,饮茶习俗有很大变化,将生嚼解渴的粗犷饮用,变成了煮煎品茗的艺术,特别是陆羽《茶经》的问世使唐代“茶事大兴”,此时,安化黑茶开始引起世人关注。856年,唐代杨晔 《膳夫经手录》记载的“渠江薄片茶”,运销湖北江陵、襄阳一带,后进入长安,直至宫廷。五代毛文锡的《茶谱》记有:“渠江薄片,一斤八十枚”,又说“谭邵之间有渠江,中有茶而多毒蛇猛兽……其色如铁,而芳香异常”。文中的渠江即现安化渠江镇,资水在此地的支流亦名渠江。

 

 安化黑毛茶制作工艺流程,依次为采摘、杀青、揉捻、渥堆、干燥



但在民间,“渠江薄片”则名为“张良薄片”,相传为汉代名臣张良在安化渠江修道时初创,从汉代起便成为地方官员向朝廷进贡之物,而得“渠江皇家薄片”之名。

 

可以确定的是,在唐代湖南安化便已有“渠江薄片”生产,在当地还有些名气,而这种茶色泽为黑褐色,即典型的上等黑茶色泽,也就说明当时就有黑茶生产。

 

宋代以前,安化的茶树多为野生,到了宋代,在资江边上出现了大量茶场,还有“专官戍守”。朝廷就派专门的军队到安化收茶,再押运至西北,换成战马,这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茶商军”。元明以后,安化开始大规模的人工种植茶:“深山穷峪,无不种茶。居民大半以茶为业,邑土产推此第一。”

 

黑茶作为正式称呼的起源,一般认为是始于16世纪初。据明嘉靖三年(1524) 御史陈讲疏记载:“商茶低仍,悉征黑茶,产地有限……”这是“黑茶”一词首次见诸文字。康熙年间的《湖广通志》载“长沙府出茶,名安化茶”,则是第一次在文献中出现“安化茶”一词。

 

安化黑茶问世后,西北茶商重点转入安化采购茶叶。据说,朱元璋的女婿欧阳伦,就是因私贩湖茶被皇帝杀了头。不仅如此,由于安化黑茶滋味浓厚醇和,而且量多价廉,深受西藏喇嘛的喜爱。以至于西藏喇嘛朝贡回藏时,拒绝朝廷所拨四川乌茶作为赏赐,而绕道湖广收买安化黑茶,这在当时是非法的。私茶业兴起,直接影响了明代边境的茶马交易,乃至引发了一场战争。

 

1572年,明首辅张居正即以万历皇帝的名义向全国发出一份诏书,下令关闭边境贸易。当时的茶叶贸易是由官方垄断的,但由于官方所制定的交易价格太高,导致民间包括黑茶在内的私茶兴起。黑茶产量多,质量也更好,这对官茶贸易冲击颇大。张居正发出的诏书就是旨在打击民间走私。

 

明王朝的本意是希望在关闭边贸茶市的同时严查贩茶私商、惩办违法官员,然而这些严厉的措施,却直接导致边贸茶叶供给完全被断绝。

 

一时之间,北方的蒙古及女真各部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中,纷纷上书要求明王朝取消诏书内容,重开边境茶叶贸易。

 

在此期间,各部族也曾进行和平解决贸易问题的努力:建州女真首领王兀堂,向明朝辽东巡抚张学颜提出,只要能开放清河(中原边境军事要塞)茶马互市,他情愿“请得纳为质子”。但他的这个要求被断然拒绝,其他部落领袖向明朝提出互市贸易的请求则更不用提。

 

一场茶叶引发的“清河堡战争”最终爆发,3年的血战让当时的茶叶贸易几乎回到了原点。后来,随着明王朝宣布重开茶市,蒙古和女真各部的斗志被彻底瓦解,硝烟散尽后的清河堡再次成为茶马边贸重镇。

 

17世纪前期,四川边茶主要销康藏一带,西北边销茶逐渐由安化黑茶取代。万历二十三年(1595),御史李楠和徐侨为湖南茶叶在奏本中公然争吵,一个要求朝廷颁令禁运,免妨茶法马政;另一个认为湖南茶对西北游牧民族有利,不宜禁止。后经户部裁定,报请皇帝批准:自后销西北的引茶,以汉、川茶为主,湖南茶为辅。

 

至此,安化黑茶终于成为官茶。不过,清代乾隆以后,“茶马互市”作为一种重要制度逐渐从历史上淡出,取而代之的是“边茶贸易”制度。

 

陶澍、左宗棠与黑茶之缘

 

安化茶品质甚佳,口感极好,成为官茶之后更是一度出现“一茶难求”盛况。到了清代,安化“天尖茶”被奉为珍品,且被皇帝嘉庆、道光看上,成为贡品,赞誉“安化天尖雀舌”,也就有了“皇帝用茶为天尖,朝廷用茶为贡尖”之说。

 

安化籍名臣陶澍,作为道光朝的重臣,正好见证了家乡黑茶的鼎盛时期。作为一代名臣,他对家乡的茶叶感情至深,就因为《茶经》中并未对安化茶有所记载,他一度愤懑不平,“俗子诩《茶经》,略置不加省。岂知劲直姿,其功罕与等?”

 

陶澍还多次诗咏家乡茶,以此怀念故乡的同时,也把安化茶推向了全国。特别是在1815年的春节,陶澍邀请在京城的消寒诗社成员同集印心石屋,共品安化茶。在高朋云集的茶会上,陶澍吟五言长诗四首,详细介绍了安化茶的产茶历史、品质特征及艰辛的生产过程,简直就是一部“安化茶的述事史诗”。

 

后来,陶澍回家乡安化小淹镇,夜宿香炉山,又写下了历史上最长的茶诗。言辞之间,把黑茶归于他家乡的骄傲。

 

1836年,时任两江总督陶澍从江西经醴陵回安化省亲。醴陵渌江书院山长左宗棠以一联“春殿语从容,廿载家乡,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弟子,翘首公归”赢得陶澍赞赏,两人成忘年之交,并约定结成儿女之亲。1839年,陶澍去世,左宗棠遵陶澍生前之托,于次年从岳阳湘阴赴安化操持陶家事务,抚教陶澍之子陶桄,并在此居住了8年。

 

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左宗棠对安化黑茶有了深切的理解。

 

同治十三年(1874),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写信给湖南老乡、陕西布政使谭钟麟,回忆自己早年在安化小淹的所见所闻,涉笔成趣:安化后乡老小,届时打草充茶,踩成上篓,其中杂真茶不过十分之一二而已。所谓草者,柳叶、茅栗之属,且并刈凡草入之。

 

 安化永锡桥



当时,县志有云:“宁采安化草,不买新化好。”意思是说,当时有人宁可喝安化的杂草(粗毛茶),也不喝新化真茶。

 

由此可见,当年安化茶的抢手程度,茶里掺草,毫无掩饰,竟然不愁销路,连县志里面都有明确的记载,并且引以为傲。而左宗棠贵为封疆大吏,竟然也喝不到十成上品的安化黑茶。在同一封信中,他还这样写道:“上冬所库存陈茶一封,试看果皆草也。山、陕商贩不能办真茶,即高价所采亦多是粗叶,亦搀有杂草,但得真茶七八分,即称上品。至新芽初出,如谷雨前摘者,即小淹亦难得。每斤黑茶,至贱亦非二三百文不可得也。”

 

正是因为对安化茶的了解,收复新疆后,左宗棠便对安化黑茶实行“政府采购”,从而使得蒙古、俄罗斯和我国西北地区更加感受到了安化黑茶的神奇。

 

“条条古道都是茶马古道”

 

当然,安化黑茶走向世界,离不开“一道一商”——茶马古道与茶商。最早来安化办茶的商人是陕商,但却是晋商把安化黑茶推向了其历史最高峰。

 

太平天国起义阻断了长江运输线路,中俄边境恰克图茶叶贸易受到了严重影响。虽然没过多久商路便得以开通,但是,福建地区的茶价却涨得很高。无奈之下,山西茶商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了开始生产红茶的湘西一带。

 

由于安化红茶产量的局限,无法满足恰克图市场的需求,山西茶商便把一部分安化黑茶也带到了恰克图。出乎意料的是,黑茶在恰克图也颇受欢迎,甚至还成了恰克图茶叶贸易中的主要品种。为了便于长途运输,茶商便把黑茶制作成砖茶和千两茶(千两茶也叫三和茶,因每棒茶重一千两而得名)。

 

晋商来安化办茶究竟始于何时,目前没有确切证据。但大多数人认为,晋商来安化办茶是在太平天国起义以后,由于去福建的道路受阻所以才转道安化。安化黑茶研究代表人物、原安化县政协主席、县茶业协会首任会长伍湘安,和“万里茶道”湖南安化段申遗办主要负责人之一王以戬等人,则认为安化是“万里茶路”起点之一,理由是,除了茶马交易的历史和安化所处的地理位置及运输条件外,还有一个重要物证——一口古茶钟。根据茶钟上的文字记载,这口茶钟是晋茶商在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铸造的。王还专门撰写了一篇关于乾隆年间官方《茶叶章程》的文章,作为佐证。

 

为了方便收购和运输,茶商集资在安化县内又修建了一些茶马古道。与其他茶马古道路线不同的是,借助于资水横贯安化全境,茶商们在安化收购茶叶后,沿着这条茶马专道驮至江边集镇,再通过水运的方式销往外地。

 

这种“船舱马背式”的茶叶运输方式,也成就了安化与其他地区的茶马古道截然不同的一个特色——安化的这条茶马古道,如今已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

 

“在安化,其实条条古道都是茶马古道。”王以戬说,安化以茶叶立县是很多年以来的共识,很多人来安化总喜欢问一个问题:“安化当年的茶马古道是哪一条?想去走走。”但事实上,王以戬认为,只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是条古道,用马运过茶叶,运出后用来交易,就是安化的茶马古道。

 

安化前乡的茶,经过初制后,要运到后乡的资江边八大茶叶镇再加工,大都要走二三百里山路。以小淹、江南、黄沙坪等为中心,向全县各大茶山和茶乡辐射的大道,哪条能不载马和茶?

 

资江边八大茶镇加工出的茶叶,大都是走水路,由汉口中转,再向西北。连上川陕、川藏的茶马古道,再进入丝绸之路。但水运并不是安化茶的唯一选择。陆路走益阳,去长沙湘潭,500年里,安化走益阳的茶马古道,一样故事多多。

 

抗日战争期间,运茶通道被阻断,安化茶叶积压。黑茶理论之父彭先泽两次“西北万里行”,沿资江向上,从溆浦到黔阳,走贵州入四川,开辟新的茶马古道,留下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在安化境内的茶马古道中,最具影响的是从洞市到高城一线。

 

洞市历史上是一个大乡,前些年在乡镇合并时才并入江南镇。在资江边的江南镇沿溪而上,有思贤溪风雨桥,桥上马蹄印迹历历在目。沿溪上去30里,是茶马古道上的驿站金田村。与金田相邻的茅坪村,有个接待过路茶客的“陶氏宗祠”。祠的西面,便是清代名臣、两江总督陶澍的祖坟山。

 

洞市上去30里就是高城村,这是洞市茶马古道上的一个神奇的景点。这个村历史上是宝庆、新化、安化、益阳等多个县之间的一个中转站,茶叶、盐、中药材等运输马帮都要在此住上一夜,有些货栈还在这里设有中转的仓库。村子背后,有气象万千、神秘秀美的“川岩江”,一条条茶马古道就在这条江边随山而行。

 

 安化茶马古道上的茶亭——江南镇东风亭



古道上的安化黄沙坪古镇,建于北宋熙宁年间,背靠辰山,面临资江,是南方茶马古道的策源地。据当地人说,安化县第一支运茶马帮,就诞生在这里。马帮的首领,据说还是杨家将后代。

 

明清时期这里的茶叶从业人员达4万多人,茶号80多家。对岸资江一河相隔的唐家观,茶叶从业人员上万人,茶号20多家。“茶市斯为最,人烟两岸稠”是当时茶业兴旺的真实写照。那时,中国黑茶的70%产自这两个茶叶古镇。这条古道上的马帮至今尚存,被称为“最后的马帮”。

 

鸦片战争前,黄沙坪主产黑茶,清道光至民国初年,茶叶加工以红茶为主。鼎盛时期,清政府曾派军队保护茶商。民国时期,茶业仍然兴旺。据当地一位老茶农回忆,黄沙坪资江沿岸不到1.5千米沿线就有13个船码头,其中9个主要用来装运茶叶,有源生昌码头、三德玉码头、梅蓝货运码头、永泰福码头、福音堂码头、谦益盛码头、琦公码头……专门从事搬运的工人成立脚帮,帮众120人,常年靠此营生。

 

而在此过程中,许多人也靠薄本微利制茶卖茶起家,做成了大老板。山西人、陕西人、甘肃人,久已到此生根发芽,福建人、广州人也越过南岭北上,由湘江入资水,溯流而上黄沙坪开铺立肆,经营茶叶……成就了古镇昔日的繁华。

 

万里茶路:一个祁县茶庄的贩茶之旅

 

目前,普遍认为咸丰同治年间的太平天国之乱,是安化黑茶崛起的一个重要契机。山西茶商通过安化茶马古道运输黑毛茶,到达资水沿岸的茶马古镇茶市(安化黄沙坪等),然后通过帆船经资江运往洞庭湖,再用大帆船转运到湖北沙市,经襄樊到老河口至泾阳或经襄樊后到山西晋阳、祁县。

 

山西茶商在湖南安化贩茶运往恰克图的路线,则为水陆两路:一路由常德、沙市、襄阳、郑州入山西泽州(晋城),北上抵张家口转恰克图;一路穿洞庭湖由岳阳入长江,下水至武汉,转汉水上抵樊城,起岸北上,经河南、山西抵张家口后转恰克图。


 清代安化黑茶运输路线图(安化县文物所收藏)



1994年4月,祁县晋商文化研究所在进行文献整理时突然发现一本蓝皮旧书,扉页上用毛笔写有书名《行商遗要》,内容是为商之道总论。这本《行商遗要》是祁县渠家茶庄长裕川办茶厂、产茶、销茶的详细实录。这个小册子虽然不起眼,可却详细地描绘了当时晋商行走茶路的众多细节。

 

如记载从祁县到达湖南安化的路程:“祁30里至子洪。40里来远,打尖。”“60里至沁州,宿。60里至虎亭,宿。”“40里至交川沟,打尖。50里至鲍店,宿。”到达泽州府(今晋城市)住一宿后,即要出太行山、过黄河、经郑州,到达河南南部的赊旗镇(今社旗县)。文中还标明,从祁县到赊旗镇经过19站,总计陆路1355里。

 

到赊旗镇后,行程全部变为水路,要乘船。从赊旗镇沿唐河顺流而下,经湖北樊城,到达汉口,再南下过洞庭湖,到达湖南北部的益阳,至此水路基本上走完了。到益阳后,就要进山到产茶的安化地区了,从河南赊旗镇到湖南益阳,总计水路乘船共2655里。

 

《行商遗要》分别对南下采办茶叶、北上销售茶叶都有翔实的记载,并写有必须遵守的规则,其中,包括进入安化山区采办茶叶的准备,辨别茶叶品种和茶叶等级优劣的标准,加工各类茶叶的技术,运输茶叶通过各路关卡的税金比例,运送茶叶使用车、船或骡、骆驼的运费,甚至对伙友们进入安化后在各个茶行所用餐饮的费用是“行”内供给还是自备,均有规定。

 

到了张家口,茶商们将茶叶或卖出或改变包装、运输工具,继续北运至恰克图。由张家口到恰克图行程约2150千米,其中有400多千米是茫茫戈壁滩,常常是“绵绵斯道,几不逢人,自米盐薪水,无不咸备。百里不逢井,数日不见人为常事”。据《蒙古鉴》记载:“由张家口向西北逾阴山达沙漠,经察哈尔之察罕巴尔、哈孙固尔、梅章乌苏等地可到达恰克图和买卖城,山西茶商运茶多取此道。”有寒暑表以后,一官吏记下冬季严寒时的确切气温为-36℃,并记载人畜冻毙之情说:“本期京信,迟到五日,询知邮差,在途次第冻毙……沿途驼马,冻僵者亦不少。”

 

作家梅沽也曾做过这样的描写:

 

 

夏日酷暑,头顶烈日,足履灼沙,数日不见水源,如煎如炙;冬季,大漠高原,朔风呼啸,寒冷刺骨;春秋两季,时有风沙骤至,天地昧冥,填路埋人。间或遇骑匪出没,杀人掠货,死于天灾人祸的,时有所闻。黄沙埋白骨,风雪裹冻灵。旅途之艰险难以用语言形容。

 

到达恰克图,这是初期恰克图贸易的终点。“恰克图”的中文意思就是“有茶的地方”。1727年,中俄双方签订了著名的《恰克图条约》,将恰克图一分为二,旧城划归俄罗斯,新城归中国。清政府在恰克图另建新市街,名为“买卖城”。但没多久,旅蒙商就跨越国界到俄国经商。

 

 清代茶引凭证



旅蒙商在茶路上打得最响的品牌是“川”字牌砖茶,它是由山西祁县茶商监制的。之所以被称为“川”字牌,是因为四家茶庄的号名叫:大玉川、大吕川、长裕川、长盛川。“川”字茶叶产地就在两湖,他们在湖南安化、临湘,湖北聂家市、羊楼洞都建有砖茶厂。

 

正是安化等地的茶把沿途上的中外各民族组织起来,从种植、加工、运输,到销售,跨国经营,于是就有了“万里茶路”。旅蒙商的茶叶之路并不止一条,但走恰克图是条主路。这条路也是整条陆上茶叶之路最为艰难的路程。当时人们把这条赴蒙古高原经商所走的道路,称茶马古道(又称草原丝绸之路)。

 

到达恰克图以后,茶商与俄商交换的主要是皮毛,“彼以皮来,我以茶往”。这种陆路运来的茶叶“因陆路所历风霜,故其茶味反佳,非如海船经过南洋暑热,致茶味亦减”。到18世纪中期,茶叶已成为以食肉为主的蒙俄各民族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发展到“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的程度。

 

至于俄国人、蒙古人如何嗜茶,俄国早有历史学家做过表述:“不论贫富、长幼都嗜饮砖茶,早晨就面包喝茶当作早餐,不喝茶就不去上工,午饭后必须有茶,每天喝茶可达五次之多。”

 

进入19世纪后,恰克图的茶叶贸易继续增长,迅速超过棉布和丝绸,牢牢地占据了第一位,茶叶也从恰克图向北向西延伸到欧洲。1820年,俄国西伯利亚总督斯彼兰斯基直言不讳地说:“丝织品已经结束了,棉布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剩下的是茶叶、茶叶,还是茶叶。”

 

光绪七年(1881),一个叫乔治·凯南记者说:“几乎所有俄国消费的名茶都是由骆驼商队从中国北部经过蒙古带来的……这些茶叶从恰克图进入俄国,然后被重新包装,用毛皮包好,用线缝好,穿越西伯利亚大约4000英里的路程,最后到达圣彼得堡、莫斯科,或者下诺夫哥罗德一年一度的贸易博览会。”

 

1905年,横贯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竣工通车。从此,俄商由天津转口陆路运输到恰克图回国的货物,改由沿海北上海参崴,转铁路运输回国。加之印度茶和锡兰茶进入国际市场,逐渐打破了华茶独占世界茶叶市场的局面。

 

于是,在茶叶之路的起点,茶叶采集利益几被压尽,中途运输交通工具落后,课税林立,成本无法降低,终端由于俄商自行采办运输,质高价低,茶叶之路终究难以为继。

 

宣统元年(1909),俄国又突然对在俄华商课以重税,所征税额高出货价的数倍,借以驱赶窒息华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俄国国内战争顿起,茶商损失无法计算。在亚欧大陆上繁荣了200年的茶叶之路,至此彻底消失。


“喝酒就喝伊力特,喝茶就喝益阳特”

 

显然,明清两代,安化黑茶在边茶中的地位变化,是一个逐步由补充到主力、由配角到主角、由边缘到中央的重要过程。

 

由于黑茶在边疆民族兄弟日常生活中的特殊重要性,安化黑茶也成为历代封建王朝及少数民族上层统治者推行“以茶治边”政策的重要手段。雍正十年(1732),云贵总督鄂尔泰以茶马互市控制云南边疆土司以及边境诸国战马数量,最后成功平叛并顺利推行改土归流就是一个著名案例。边疆少数民族以畜牧为业,以肉、乳为上,而茶“攻肉食之膻腻,涤通宵之昏寐”。到宋代牧民饮茶已很普遍,已是“夷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上至贵族,下至庶民,无不饮者。早在明万历年间,安化黑茶作为边销茶销往青海、新疆、内蒙古等省区,旨在稳定边疆、促进民族团结,故安化黑茶又叫民族茶、团结茶。


 1885年,中俄边境重镇买卖城街头,满载货物的牛车



在新疆地区,民间流传一句俗语:“喝酒就喝伊力特,喝茶就喝益阳特。”不过他们对黑茶的印象,大多局限于“制作奶茶必不可少的原材料”,并没有提升到近年来安化黑茶提倡的“保健茶、文化茶”层面。

 

成为钦定的“官茶”后,安化黑茶通过官营,逐步流入新疆等地。明清两代,朝廷在西北重镇设立茶马司,以茶叶换军马。进入新疆的茶主要由兰州茶马司供给。当时,黑茶加工技术日益成熟,此时已达到顶峰,出现了包装精美、紧致有型的“封茶”。“封茶”在特制的模具里筑紧成型,砖状有龟背,外封特制的皮纸,砖脊盖有五环标志的特殊印章,砖面有生产厂家(茶号)的名称,规格和重量一致。“封茶”是主要的“官茶”,毛茶原料主要由安化供应,在陕西泾阳生产,由陕西巡抚监制。

 

安化黑茶进入新疆的早期,是上等人家才能经常消费得起的珍重物品。特别是上等的天尖、封茶,一般牧民家庭一年难得一见。民国时期茶叶欠产的年份,一片重 2公斤的茶砖甚至可以换取7头羊。抗战时期,茶叶运输路线中断,新疆人民以炒熟的麦子、苦荞替代茶叶,没有功效,病茶者甚众。湖南省建设厅在安化设立砖茶生产厂,生产的砖茶绕道重庆运往兰州。从此安化成为国内最大的黑茶生产基地。

安化黑茶主要以砖茶的形式行销新疆全域,新疆人民通常把砖茶放入马奶、牛奶等奶液中煮沸,充作茶饮。据《当代青海简史》,到 1951 年年底,西北地区100%的少数民族喝上了茯茶。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 30 周年之际,中央代表团赠送给新疆人民的礼品,就是安化黑茶中的茯砖茶。

在历史长河里,从马王堆汉墓,到盛唐渠江薄片,船运马驮、大漠戈壁,安化黑茶作为古丝绸之路上的“神秘之饮”、西北边疆民族同胞眼中的“生命之饮”,历史价值斐然。

而今,人们熟知的茶马古道早已淹没在历史烟云中,古道上的马蹄声已然随着历史的沉淀渐渐沉默。然而,茶马古道作为一条人文精神的承载之路,终为历史所铭记:一代代茶商马夫,既是贸易经商的生意人,也是开辟茶马古道的探险家;一条条茶马古道,既是运输通道,也是连接内陆与边塞、中国与世界的纽带。古道,瘦马,茶商,安化黑茶,共同制造了这段流传至今的神奇“茶马古道”文化。

(感谢安化县政协提供资料帮助。本文内容如有表述不当,概由笔者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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