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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饮啥茶冬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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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茶,品无尘年华

饮茶,饮的是一种心情。一杯茶,一把蒲扇,坐在古柳大树下,慢慢地品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一边习习地搧着风。此时,柳色如烟,鸟鸣如珠,饮茶者的心则如一朵水白莲花,淡然开放,清香细细。

当年,陶渊明作别官场、归隐田园时的心情,大概与此相同吧。

饮茶时,心,应当是净白的,是虚无空灵的,否则,和饮茶相悖。

饮茶时,不要想得失,不要想名利,否则,难得茶中三昧。

同样的,饮茶时,不要想红尘名利,不然,会脏污了杯中茶汤。

当年,陆羽在深山山寺里,面对着清风明月,品着一杯清茶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一定是白云,在山门外轻轻飘荡,不着一痕。耳朵听到的,一定是如珠的鸟鸣,清新雅致,犹如露珠。至于那一刻的心,一定是“本来无一物”的,是毫无尘埃的。

因此,他才会品出茶中淡然。

因此,他才会品出茶中的洁净。

也因此,在他挥别古寺,挥别白云高山后,回到尘世,坐在西窗下,铺开纸,提笔蘸墨,落在纸上的一部《茶经》,翰墨淋漓之外,才会充满着一种清净如水的感情,流溢着一种不着一痕的悠然清闲气韵。

茶,让人心精细。

茶,让人的精神饱满。

茶,也让人的生活走向风清云白。

喝茶者,一般茶室不必精致,但必须净白:白色四壁,毫无污渍。房内,有木桌,有木椅,都不着雕饰,自然素朴,给人一种清水芙蓉的感觉。

当然,房内还要有古筝一架。

主人坐在古筝前,舒缓身心,十指起落,一支《高山流水》的曲子,或者《阳关三叠》的曲子,在古筝上如水滴落,一个个音符,仿佛也泛着晶亮的光泽,轻轻流洒。

窗外,得植着几本芭蕉。芭蕉的叶子一片青绿,在窗棂前半遮半掩着,随风摇曳。那种绿,是一种新绿,一种青绿。绿色映在房子里,房子里荡漾着一种绿意。弹筝者最好穿着白衣,衣服上,也沁入荧荧的绿韵。

此时,房内有小泥炉。炉不必大,得精巧,炉内生火,上面蹲着一个陶罐,煮着水。有的人用铁罐,则不宜:铁罐煮水,含有铁味,泡茶的时候,会败了茶味。水开后,缓缓拿了,冲壶,洗茶,泡茶。

听古筝的客人,则拿着杯子,默默地听着筝声,不时地品一口茶,缓缓吞下,一股淡淡的香味浮荡上来,齿颊生香。此时,室雅茶香,相得益彰。此时,饮茶者的内心一片空灵,不知是古筝声滋润出来的,还是茶汤滋润出来的。

数曲听罢,几杯茶后,抬起头来,窗外月光如洗,流荡在芭蕉叶上,也泼洒在房内。房中,黑色和白色相互渗透着,斑斑驳驳的,本就是一副水墨画了。

而弹筝的和品茶的,都成为画里人物。

夜深,圆月如盘,高悬窗外。

室内,茶已品罢。

客人一揖,挥手而别,主人相送,站在门前,看朋友越走越远,走成了月光下的一粒浮萍,渐渐的,浮萍也不见了。然后,自己也转身回去,轻轻阖上门。

这一刻,无论归去的客人,还是在家的主人,都感到这一天很清闲,身体和心里,都是透明的,好像月光一照,就会照透一般。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茶人的知己,应当是好茶者。

喝茶的时候,二三友人聚在一起,是会相互表现茶功的:将壶拿着斟茶,一股茶汤飞出,所有茶杯皆满,而且涓滴不溢。这当然是茶功。

还有,开水煮到什么样子泡茶为好,也是茶功。开水不开,则难以泡开茶叶,无味;如果过开,就会烫死茶叶,更是可惜了一包好茶。

有人说,不就是一点茶叶吗?没啥。

说这话的不是茶人。茶人视茶不是茶叶,是知己,对待茶叶是唐突不得的。因此,煮水也就很讲究了,用陆羽的话说,水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三沸之水,方可泡茶。

当然,还有一样茶功,就是品茶。

品茶,是多少年与茶汤为伴方才练就的。品茶包括看汤色、嗅茶香、品茶味。很多人说,高明的茶人,一口茶汤进嘴,能够一口说出是什么茶。但是,这得有个前提,品茶者必先饮过此茶。否则,是不容易做到的。

一般能说出茶的色香味,就已经不错了,算得真正的茶人了。

我有一个朋友,茶功很深。那时,我们在单位共处一室,闲来,或秋雨之夕,或冬日夜晚,用一个电炉子烧水,相对泡茶,品茶。他每次饮茶,必先拿了一粒茶芽,放进嘴里,眯了眼嚼着,有时摇头,有时点头,点头时必对茶叶加以品评,说茶香清味雅,回味无穷,不错。我听了,急忙实验,泡罢一尝,果然如此。

他有一杯是紫砂泥的,杯形简单,如茶缸状,拿在手里,敦实,沉重。每早起来,他必拿了杯泡上茶,喝后再上班。

他的杯子很少洗,里面有茶垢。一次,我指着道,应当洗洗。他看了一下,得意地说,这才叫茶功,你们外行不懂。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养壶方法。

挥别友人近二十年了,这样的茶人,已经很少遇见了。有时,寒夜归来,一身疲累,一人泡茶独饮,很是想念那段日子。

茶友是可遇不可求的:遇见,是缘;不遇,莫怨。毕竟,在这个红尘滚滚的时代,茶人,已成为了一道诗词里的风景了。

有人说,喝茶得在春之晨,冬之夜。其实,我认为,饮茶是无时无地不好,关键在于饮茶人的一颗心是否淡然。陶渊明有一句诗,说得非常好,是适合茶人心境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暄。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只要内心清净,就是身在闹市,也如处于深山一般,面对名利,不起丝毫波澜。

饮茶,也是这样的。

春之晨当然宜于饮茶。一早起来,泡上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在花圃里看栀子花一片,看桃李芬芳,看蒲公英星星点点。此时,嘴里茶香,鼻端花香,人浮荡在一片清香里,不带一点儿人间烟火气。

至于夏天,更好饮茶。

夏天饮茶,最好在古树浓荫下。一个早功活儿结束,或锄豆南山,或耕田北畴,然后回了家,吃了早饭,泡上一壶茶,独自坐在门外古树下的石头上,或躺着,看一本书,不时地拿起茶壶,嘴对着壶嘴,嗞儿一声喝上一口茶,在舌尖上轻轻一转,缓缓吞下。树头浓阴里,阳光斑斑点点落下来,蝉鸣如箫音一样婉转,随风流散。

一壶茶罢,躺在山石上,沉沉睡去。风,轻轻吹过,能隐隐感觉到。夏花飘落衣襟,也能隐隐感觉到。

此时饮茶,自在。

秋之夕饮茶,极富山居诗意,尤其秋雨淋漓中,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窗外树木黄叶飘零,确实有一种“雨中黄叶树”的感觉。此时,茶人的心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愁绪,伴着一杯清茶的茶烟,袅袅升起来,漂浮在书房里。房中供着一盆野菊花,盆里泥土中还藏着着一只蟋蟀,发出一声声的鸣叫,带着一种旷野乡村的气氛。此时,饮茶者在这茶香里,在这虫鸣声里,思绪会走回遥远的乡村,走入淳朴的乡情里。

茶香淳朴,其实,最淳朴的应当是乡情,经久不变,耐人品咂。

冬夜饮茶,坐在窗前,拢着一盆火,读着一卷唐诗。几首读罢,抬起头,窗外一片白亮,这才知道,外面下雪了。可是,房内却一片温馨,所有的寒冷,所有的孤独,所有的人世沧桑,这一刻都被关在了窗外。

一杯茶,一盆火,就营造出一个温暖如春的世界。

饮茶的地方,还有一处不可不提。周作人在他的散文中说,坐了乌篷船,在江上流动着。他说,这种乌篷船,四人团座,围着一张桌子正好。

这时,如桌上再有一壶茶,四个瓷杯,就更好。

四个人一边看着青花瓷一般的江南美景,一边品着茶。在水上,尤其在江南绍兴一带的水乡,水是白净平稳的,不纹不波。船行也不太快,快则难以细看两岸的人家、乌桕树,还有岸柳牧童了,就难以尽兴。

此时可喝茶,可看景,可聊天。

他还说了另一种饮茶方法,就是躺在乌篷船里,拿着一本小品文,旁边放着一壶茶。如果是我躺在船上,手边拿着的书一定是他的小品文。周作人的小品文自然,清新,洁净,不愠不火,和沈从文的小说是可以相媲美的。

有的书,本身就是一杯清淡的茶。

有时,读一本书,让心一片空灵,也如躺在乌篷船里品茶一般。

【摘自2018年第1期《吃茶去》杂志;作者:曾玉荣(陕西山阳)】

晋城与茶的渊源

茶荼之末


我们今天所使用的“茶”字,在古代的说法,与今有别,即“荼”字,如火如荼。“荼”,在古书上原意是一种苦菜和茅草的白花。我们透过“荼”字看“茶”,“茶”本意就是一种苦味植物。“荼”蜀人之谓也。《尔雅·释木》记载:“槚,树小如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



今呼早采者为茶,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槚,苦茶。蔎,香草也。茶含香,故名蔎。茗蔎,皆茶之晚采者也。茗又为款客之上需也。”《载敬堂集》记载:“茶,或归于瑶草,或归于嘉木,为植物中珍品。稽古分名,槚蔎茗荈。”



在原始社会可能还没有分理治疗的说法,只有“食疗合一”和“吃啥补啥,喝啥补啥”之说。茶类植物油的止渴、清神、消食、除瘴、利便等药用功能,不难为人们所发现它的价值。东汉,华佗著《食经》记载:“苦茶久食,益意思。”所以,古有“夜饮茶,益思欲,而不眠”的说法。然而,古人早就将一般性的药用价值利用到了极致,作为一种常态化食疗法进行长饮常治的保健食品。



“食疗”是常见的方法之一,有平常预防和治疗的作用。太行山泽潞地区,现在仍传承一种习俗,在正月十五,要吃“茶饭”,意在除寒。用火燥玉米面,或者黍米面和生姜等,再煮沸食之,补充热量。到春天,吃苦菜,挖蒲公英根解毒开胃。到春夏之交,煮绿豆汤、喝黄芩茶、连翘茶来下火驱温。



秋后,喝山楂茶、大黄梨水等,这种简单实用的乡土办法,似乎就是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茶习”和对“泡茶”沿用。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茶苦而寒,最能降火,又兼解酒食之毒,使人神思爽,不昏不睡。虚寒及血弱之人,饮之既久,则脾胃恶寒,元气暗损……。”



至于太行山人有茶饮的习俗,众说纷纭。北宋,王安石《义茶法》记载:“夫茶之为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是对每天喝茶的一种评介。但对太行山人所饮用的茶名,基本一致,品种比较多,没有普遍的口味和定性的名堂。



在泽州县晋庙铺镇小口村东的碗子城山顶东侧,有一道石垒长城,非常有名。至于年代问题,争议不休。有说是战国至西汉、三国大魏之物,也有说梁晋之物。笔者登山揽之,无意中发现在一块精雕过的青石上,刻有“茶池”二字。此石刻与长城的年代肯定不符,应当是元明代之前,依水起建,供士兵饮茶而息的地方。在一个荒凉的大山之上有“茶池”铭刻,也让人足以兴奋一时。


要说与茶有关的石刻,在泽潞地区少之又少,在这里发现“茶池”,无疑是战争守卫者饥渴的栖息地之一。经查古志,羊肠坂道,还有一个名字,叫“饮马古道”。充分说明,这里地势险要,过往马车,登山负力汗流浃背,在此需要补充水份,喝茶而解。



泽州县孔匝村,大清康熙六十年(1721)《堆金会添灯请香买茶碑记》记载:“尝闻因修劫累,果熟时香,春耕耘于南陇,秋收粟于北场,岂不从培滋中得来者哉?兹为玉皇上帝面前悬灯列鼎,设晨昏之旺气,张长久之光明……众皆慨然,欣作堆金之会,每岁收利,灌油买茶,上增神前之辉,中解各主之渴。”


晋城城区茶园村,清康熙三十四(1695)《茶店镇创修茶房三间碑记》记载:“修盖茶房,施银六两三钱六分。”《重修茶元社普照寺碑记》记载:“勒碑年代不祥,存茶园村。”



珏山山顶,清顺治十三年(1656)《创建茶厦石井碑记》记载:“时届桃月,春归暑临。人多望井思源,盖杯茶济渴,能费几许?只此功德,十不见一。倏有陵川县积善村高应斗、高三乐、陡起善念,创建茶厦二间,石井一圆,募化吉土数人,共成茶缘美事,铭兹石碑永垂不朽矣。”


青莲寺大雄殿,清康熙元年(1662)《煮茶供饮碑记》记载:“于是会众等发慈悲心,结弘誓愿,各捐赀财,向青莲寺东廊下结庐安灶,躬为烹点。焙之以三昧炎,煮之以方便铛,贮之以甘露盐,既效烹煎之制,兼陈果物之资,以供十方善士渴饮所需,使步履者顿忘神力疲倦,烦何者不觉清凉生心焉?”



珏山南顶,乾隆十六年(1751)《恳祈捐金修葺茶房碑记》记载:“前贤善士在顶上坨腰修双茶房共众。兹因年深日久,风雨摧残,劝为修葺。”道光元年(1821)《重修茶亭碑记》记载:“茶亭之建,不知创自何时,考诸古碑,康熙御世曾经重修。至今百余年间,风雨飘摇,又就颓毁。后之之追念前志,不忍坐视,捐金鸠工,再光补葺。一时乐观厥成,故书以为记。”



大阳镇茶棚岭,大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碑子岭增补茶棚记》记载:“斯岭旧无茶棚,有之,自康熙壬子岁始,善士王老人必所创也。特两楹耳,而行者憩,渴者饮。至今几二十年,皆称老人之善也。而此地为阳、陵、泫氏之几道,往来者众。古人言:人有善心,神必佑之;神有灵显,必赖人以辅佑之。”民国二十四年(1935)《补修北茶棚记》记载:“大阳镇茶棚岭,吾镇四邻旧有茶棚数所,迄今完整者,则首推此处。其修葺各年月俱有碑不可考,兹不赘述。”

周重林:《茶经》与茶人的修养

(本文节选自周重林《茶之基本:陆羽茶经启示录》,原标题:茶人的修养—— 来自陆羽《茶经》的启示)

陶渊明不懂音律,但他觉得琴雅,家中有一张无弦琴,每次喝完酒,便在无弦琴上来回拔,乐琴书以消忧。对来访的客人,不论是谁,只要有酒,他一定摆酒待客。他如果先喝醉了,就告诉客人说:“我醉了,要去睡个觉,你可以走了。”

自孔夫子倡导琴有助于乐教以来,后世许多不弹琴的士大夫家里,也会摆放琴以体现自己对教养的重视。

苏东坡不解棋,却喜欢听落子声。在古松流水间,听棋敲盘, 自怡自得。吕行甫不会书写,但喜欢藏墨。东坡说,蔡襄老病不能饮茶,但经常烹茶玩玩。

日本汉学家青木正儿观看明末清初王铎的书法,胸中会涌起一股和谐愉悦之情。明人作画,多为稻粱谋,祝枝山、唐伯虎、徐文长都把书画换作了酒钱,这可悲么?

也许并非如此。王铎说用自己卖字换的钱,买了米养家,所购之墨却很糟糕,加上写字的时候,孩子在一边玩耍,大哭大闹,就有些烦,但书写还是要继续下去,是不是?

我们总是以为,琴棋书画沾不上半点烟火气息,但王铎的现实却是大部分人的现实。并非在深山、在松涛云影中挥洒出来的才是艺术。想想,现在中年的写作者,哪一个不是在王铎的状态下创作呢?

现实中,还有更过分的: “你所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用?” “又不能当饭吃!”

远在一千多年前,《历代名画记》的作者张彦远(815—907) 就面对过这样的处境,家人抱怨他为了收藏书画,弄得破衣粗食,做这些无益的事,到底图个啥?

张彦远回答说 :“若复不为无益之事,则能悦有涯之生?” 当代美术史家范景中评价张彦远的这十六个字,并揣摩出非常重要的发现:“似乎是整个文明史上第一次对艺术表达了一种超物质目的的观念,暗示出一种伦理的哲学:艺术是一切人类成就的典范,因此可以修正道德价值的尺度;简言之,艺术由于可以净化身心,因此能够成为对抗野蛮、对抗低俗的解毒剂。”

张彦远从爱好到痴癖,“每清晨闲景,竹窗松轩,以千乘为轻,以一瓢为倦,身外之累,且无长物,唯书与画犹未忘情”。

读书人,正是在俗事缠身之中,才把琴棋书画发展成从器而道的精神史。琴棋书画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更是脱俗的。

青木正儿在考证中国“琴棋书画”起源的时候说:“粗略回顾一下这一自成体系的熟语的变迁,四者都作为文雅艺术,被约定俗 成地暗指为知识阶层的精神史。最早被开始熟用的是‘琴书’一词, ‘书’所指的‘书籍’大约是其原义。读书累了则鼓琴解闷,这一生活常态大概是产生这一熟语的原因。读书本是知识分子的主要特 长,作为第二特长,学琴就成了最受重视的风习。这从‘琴书’并称自可窥见。后来,‘琴书’的‘书’意谓书艺,反映了书法成为 紧继琴艺后与知识分子密不可分的生活内容而广受重视。于是同气 相求,琴艺邀请了棋艺,棋艺招徕了画艺,至此琴棋书画并称,一 起代表着知识分子的雅游。”

在唐代,比张彦远早一些年出生的陆羽(733—约 804),同样在为知识分子的痴癖做努力。然而茶与画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陆羽所面对的困难是,茶在当时还只是某种提神的小众饮品,因为僧人的推广才流行起来。封演在《封氏闻见记》里说,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有位称降魔师的和尚大力提倡禅宗,和尚们坐禅时不能打瞌睡,不吃晚饭,但可以喝茶。和尚们各自携带着茶,到什么地方都煮茶喝。从此,人们互相仿效,喝茶就成了风俗。从邹、齐、沧、棣等州,直到京城,城镇里大都开设店铺煮茶卖,不管是僧道,还是世俗之人,都付钱取茶喝。茶叶从江淮一带运来,运茶的车船接连不断,存放处的茶叶堆积得像小山,品种数量很多。

在陆羽所处的时代,诗人对茶的书写远远不及画的万分之一。陆羽如果要把泡茶、品茶升格为高雅的艺术,至少要做到以下两点:

一、茶作为一种来源很正统的饮品,能被雅文化的主要群体普遍接受。

二、赋予茶教化的意义,能够让人“附庸风雅”。

陆羽首先做的事情是为“茶”正名,从“葭”“槚”“茗”“荼”“荈”这样的称谓中寻找“茶”的家族渊源,使世人相信茶有其历史,而不是训诂学家设下的思维陷阱。紧接着,陆羽追忆了在品茶链上的人,远追神农、伊尹,近溯杜育、王肃,饮茶史也就徐徐展开。

槚,《尔雅》解释说是“苦荼”,郭璞在为《尔雅》中的“槚”作注时,加了一句:“早取为茶,晚取为茗,或一曰荈,蜀人名之苦荼。”小字一行,让茶的身份因时令而明确起来,“茗”是荼的芽,而“荈”是荼的老叶。陆羽对这些字做了详细的区别,“其味甘,槚也;不甘而苦,荈也;啜苦咽甘,茶也”。

历代都有人根据只言片语来寻找茶曾经留给生活的痕迹,但都远远不及杜育《荈赋》所带来的这种格局,不如其令人满心喜悦。

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厥生荈草, 弥谷被岗。

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

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

水则岷方之注,揖彼清流;器择陶拣,出自东瓯;酌之以匏,

取式公刘。

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烨若春敷。

若乃淳染真辰,色清霜,□□□□,白黄若虚。调神和内,倦解慷除。(□为佚文,选自沈冬梅《茶经校注》)

《荈赋》完整的叙述,奠定了陆羽茶学的基础,《荈赋》记载了茶的生长环境、种植的地理条件、采摘时令、泡茶的人群、茶具、茶汤的颜色以及品茶的感受,最后以茶的功效结尾。

晚摘为荈,吃的是叶子,而不是茶芽,这是时令。《荈赋》为饮茶做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强调天然地理环境的重要(灵山、卷阿、丰壤、甘霖)、泡茶工具的选择(陶简、公刘匏),细致描写了茶汤的特点(华浮、积雪、春敷、清霜),择水(岷方之注、清流),功用(调神和内)。

唐之前的饮茶史,陆羽耗费了很多时间去考证,但那些只言片语只能缝补出一个小章节。杜育是开拓者,而陆羽是集大成者。《茶经》甫一面市,就获得了极大的关注。陆羽还在世的时候,就被尊为“茶神”,被卖茶人供奉,与他的偶像、厨神伊尹一道调剂着华夏饮食的神经。

陆羽对茶的第二大改造在于工具。因为艺术依赖于工具,工具又会在不同的人手中发挥出截然不同的效果,这些工具就是后世总结的“陆氏二十四器”,也是陆羽真正的创造。

茶之法皆在二十四器中,这是封演在唐代的认知,也是我们今天的认知。这些器具来自厨房、酒桌、祭台、书房,但经过陆羽的改造后,都只有一个名字:茶器。这太容易理解了,书画需要笔墨纸砚,对弈需要棋子与棋盘,弹琴需要琴与琴台。传闻琴亦是神农所作,长三尺六寸,象征三百六十日;上圆下方,法天地。《白虎通》说:“琴以禁制淫邪,正人心也。”陆羽规制茶的器具,以饮茶来倡导君子之风,“精行俭德”,“目击而道存”。

二十四器的规模就足以令普通家庭望而生畏,注定了这只能是大户人家的配备。这些全新的茶器,因茶而生,是为把茶从世俗的吃法中解放出来。具体说来,《茶经》里记录的各种饮茶法,都可以简单归纳为两种:混饮与清饮。混饮,就是把茶与其他吃的混在一起煮,是谓“茗粥”,吃茶是为了补充热量。清饮就是只饮茶,茶是唯一的主角,饮茶为了提神。

在饮茶之前,陆羽会把绘有茶源、茶具、制法、茶器、泡法、茶事与产地的挂画准备好,让来的人知晓茶的来源、茶器的用途, 引导大家去欣赏茶饼,教大家体会茶味层次。听起来很耳熟,对吗?这个场景就像今天的人去参加的某场茶会,陈列展架、产品以及产品手册都会告诉你茶产自何处,主持人会引导观众充分感受茶滋味……这些方式方法,其实都是陆羽的遗产。如今产茶地多了很多,制茶法变了很多,但核心的仪式从未发生过变化,这当然是陆羽了不起的地方,他贡献了一整套认知茶的方法论。

《茶经》是什么?就是茶的秩序。陆羽说某地的茶好,我们便说某茶地的茶好。陆羽说喝茶最好三四人一桌,我们便三四人一桌。

他说要先赏茶,于是我们赏茶。他说要赏器,于是我们赏器。他说要鉴水,于是我们鉴水。他说茶有回甘才好,于是回甘成为我们品茶的重要感受。

陆羽生在一个酒气冲天的唐代,他的同道并不多。与他唱和最多的皎然,是个和尚。和尚爱茶,最根本的动因是寺院禁酒,茶这种比中药药饮更有瘾头及品饮价值的植物才被空前放大,喝茶可以使人坐禅的时候不打瞌睡。

皎然宣称:“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俗人饮酒,雅士喝茶,这是新名士论。郑板桥有一副对联说 :“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斗茶。”这都是对陆羽茶道艺术的有力回应。封演在《封氏闻见记》里说,士大夫阶层饮茶之风,始于陆羽。“楚人陆鸿渐为《茶论》,说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远近倾慕,好事者家藏一副。有常伯熊者,又因鸿渐之论广润色之。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

陆羽之后的“茶”,确实变成了一门艺术,成为与“琴棋书画”相匹配的雅文化。扬之水在《“琴棋书画”图演变小史》里说,“琴棋书画”四事合成经历了数百年的时间,风气肇始于宋代宫廷。王明清在《挥尘录》中提到,皇宫会宁殿有八阁东西对列,每阁各具名称,分别是琴、棋、书、画、茶、丹、经、香,宋高宗以雅文化怡情养性,并在宫廷教授相关技术,宫女的基本修养全在“八术”,正所谓“伊朱弦之雅器,含太古之遗美”。

“喝茶便雅”是宋人常见的观点,宋徽宗号召有钱人多喝点茶,脱脱俗气,“天下之士,励志清白,竞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为此,他专门写了一本喝茶指南《大观茶论》。

明皇子朱权,为了喝茶,专门发明了煮茶灶台,同样写了一本茶书,在南昌大兴茶道。明代江南的士大夫,则在美轮美奂的私家园林里,专门修建了精舍品茶。如今去逛苏州园林,昔年泡茶的场景犹在。清代的茶馆发展成遛鸟看戏的游乐场,曹雪芹不得不安排妙玉现身,教一教贾宝玉这样的世家公子,怎么喝才不糟蹋茶。但品味又怎么能短时间内培养得起来?

晚清时候,“打茶围”已经成为找妓女的代名词,民国年间胡适不得不在“打茶围”后,做出特别解释。去茶室喝茶不再是雅事, 周作人只好把自己喝苦茶的家命名为“苦雨庵”。流浪在湖南的闻一多,写信抱怨说连日都在喝白开水,没有茶的日子难熬。到了台北的梁实秋,再也喝不到自己心爱的龙井茶,他摇头离开茶店。在北京的时候,梁实秋与闻一多到冰心家做客,发现连茶烟都没有, 于是出门买。梁实秋意味深长地告诉冰心,一个读书人的家里,不能没有烟酒茶。这听起来,有点陶渊明在家置琴的意思。

在唐代,陆羽的茶艺还是前卫艺术,但在现在,品茶艺术已经深入人心,重提陆羽,是重拾断了很久的茶雅传统。因为,眼下的茶室几乎都变成了麻将馆的代名词。数年前,父母听说我开了茶室后,居然一夜都没有睡好,非得来昆明亲眼看到没有麻将桌才安心。

日本美学大家冈仓天心在《茶之书》(1906)里批评说,近代中国茶不过是一个很美味的饮品而已,与人生理念毫无关系。中国人长久以来苦难深重,已经被剥夺了对生命探寻的意义,他们变得暮气沉沉,注重实际,不再拥有崇高的境界,失去青春与活力的想象,失去了唐代的浪漫色彩,宋代的礼仪也没有了,庸俗不堪。

日本禅学家铃木大拙遭遇的质疑,与一千年前张彦远遇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喝茶不过是小事一桩,与灵性境界有什么关系?”

“喝茶与令人讨厌的玄学思辨有何联系?”

“茶就是茶,还能是什么?”

“把茶变成某种奇怪的艺术有什么意义呢?”(《禅与日本文化》)

铃木大拙反问说,我们都知道有生必有死,那么何必那么隆重地搞葬礼、搞婚庆?

为什么要小题大做?我们视为庄重之事,为之举行隆重仪式, 是因为我们想这样做。那一个个场景,有些让人激动,有些让人沮丧。

“当我坐在茶室喝茶的时候,我是把整个宇宙喝到肚子里,我举起杯子之刻即是超越时空的永恒。谁说不是呢?茶道所要告诉我们的,远比保持万物的平衡,使它们远离污染,或者单纯地陷入宁静深思的状态要多得多。”

然而,从生命内在意义来说,一秒钟和一千年都一样重要。

陆羽说,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能做的,非常少。到了他那个时代,已经有人盖了最好的房子,缝了最好的衣服,酿了最好的酒。他还能做什么呢?

茶是上天留给陆羽的,他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他一口气说了九个“非”,茶有九难,茶不在这一边,在另一边。

另一边就是工夫,就是修养。

来源:茶业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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