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香

杨子笠

春天说来就来了。

春风拂过大地,万物便苏醒了。我无比热爱的南方,植物开始疯狂地生长。 雨天也越来越平常,蒙蒙的春雨一下便是三两天,雷催电促,虫鸣鸟啼,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在三月里的茶园。

老家有一片葱葱郁郁的茶园。记忆中是祖父开辟的,那茶树就种在屋后斜斜的山坡上。春天来了,那一垄垄茶树就像裙裾上柔和的褶绉,美丽温婉而又时常散发着清香。

每年清明前后,一棵棵茶树上就会冒出一个个鹅黄的嫩芽,点缀在一片片墨绿的陈年茶叶上,如星星般耀眼。等到嫩芽长到手指般长时,便到了采茶的好时节。

那几日,祖母会在天刚蒙蒙亮时叫醒我们,然后背上背篓带领我们到茶园采茶。春天的清晨,满坡的茶树还沉浸在一片朦胧的白雾里,放眼望去,一垄垄墨绿色陈年老茶树的顶端,长出了一大丛颜色鲜亮的新芽,每朵都是两芽一芯,玲珑剔透,形状极其相似。

那时,物质还相对匮乏。祖父是个嗜茶如命的人,家里所有茶叶都是自产自销。于是,每年春天,采茶便成了家里的一件大事,祖父把每棵茶树都看得格外珍贵,采茶的环节,都是祖父手把手教会我们的。

每次到了茶园,祖父都会不断地告诫我们说:为了不伤害茶树,为了让茶树在来年长得更加茂盛,采茶时,切忌用手一把捊,要一朵一朵仔细采摘。我们照着祖父的话去做,采茶时,只需站在茶树旁,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掐,还沾着露珠的嫩茶叶便被采摘下来了。

满背篓的茶叶背回去后,祖父把还沾着露珠的茶叶一股脑儿倒进簸箕里晾干,那时候白天是要干农活的,制茶叶只有留在晚上了。

在老家,制茶叶又叫炒茶叶。昏黄的灯光下,祖母在厨房不断地往灶膛里添柴火,不一会儿便把火生得亮堂堂。祖父坐在长条杉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吸完烟杆里的最后一口旱烟,便起身撸起袖子在清水里洗净了手。等厨房里的大锅烧红后,便把晾在簸箕里的茶叶倒进锅里,再用双手不停地绕着圈儿翻炒,片刻之后茶叶起锅。祖父把炒焉了的茶叶倒回簸箕里不停地用双手揉搓,揉成皱巴巴一团后再仔细地把一些粗枝干分捡开,然后再放回锅里继续翻炒。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茶叶里的水分已经渐渐被烘干,涩味也随之被完全蒸发掉了。

此时,诱人的茶香久久地飘满了整个屋子,祖父把炒好的茶叶分成几份,倒进大大小小的几个茶叶罐子里装好,拧紧瓶盖,再放进屋角的木柜子里。剩下的一些,便用来泡给亲友们品尝。

泡茶时,祖父把一早从村口挑回来的井水烧开,然后从茶叶罐里捏上一小掇茶叶放进茶壶里,用沸水冲泡后,把第一遍茶水滤出用来清洗茶杯,之后,再用沸水泡第二遍,不一会儿,一壶散发着清香的春茶便泡好了。祖父和几个好友坐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谈论着稼穑。

一盏茶香,一份温情。这种场景,至今想起还是温暖如初……

岁月在指缝间一晃而过,如今祖父已年过八旬,老家的茶园早已无人问津。只是,那一盏茶香,一直在经年的梦里回荡,从未离开。

【摘自2015年第4期《吃茶去》杂志;作者:林珊(江西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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