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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诗茶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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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宋时期禅宗寺院茶汤煎点礼仪

摘要:唐宋时期禅寺中既有茶礼,也有汤礼,合起来称作“茶汤礼”。宋代之前,无论社会上还是宗门内,普遍使用煎茶法。宋代则流行点茶法。唐代百丈怀海禅师首制“百丈清规”,将当时社会上流行的煎茶法纳入禅门礼仪。到了宋代,又与点茶法相结合,出现了“煎点”二字。煎点,不仅是唐代煎茶法和宋代点茶法的合称,也指禅寺中煎汤和点茶的具体礼仪。是宋代“客至点茶,欲去煎汤”待客俗礼的宗门化,也是宋代茶汤煎点礼仪形成的社会基础。宋代不仅文人雅士热中煎茶、点茶,甚至连帝王贵胄也参与其中,这乃是宋代茶文化兴盛的一个主要原因。另外,禅门诸多《清规》中提到的“茶葯”,即禅门常说的药石,其实是晚食的隐语,俗称点心。此外,茶榜和茶状,以及茶鼓、茶板、茶盏、茶橐子、茶筅、汤瓶等,在禅门茶礼中都有专门的意义,本文也拟作简略探讨,以期对唐宋以来禅寺茶汤煎点礼仪和具体过程作一番概略梳理。

关键词:煎点 茶汤 茶榜 茶状 茶葯 汤瓶

概 说

宋代宗赜禅师辑编的《禅苑清规》,是对唐代百丈怀海制定《古清规》以来的第一次整理辑编,不但保留了《古清规》的相关内容,也将宋代丛林禅寺制定的“丛林清规”“禅林日用”等收集进来,可以看作是宋代禅寺的“清规总编”,对于我们研究宋代禅寺茶汤煎点礼仪以及煎点用具,有着十分重要的参考意义。正如宗赜禅师在序文里说的:“是以佥谋开士,遍摭诸方。凡有补于见闻,悉备陈于纲目。”所以禅门清规中记载的茶汤煎点之事,以《禅苑清规》最爲详备。本文即以《禅苑清规》为主要参考资料,拟从七个方面,对唐宋以来禅寺茶汤煎点礼仪以及煎点用具,予以探讨。

一、煎点的意义

煎茶法形成于唐代初期,唐人封演《封氏闻见记》“饮茶”条记载:“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泰山降魔藏禅师首次将煎茶法引入禅门,帮助禅僧修习。此后百丈怀海禅师首制禅寺清规,将当时社会上流行的煎茶法纳入禅门礼仪,称为禅寺煎茶礼仪,后人尊之为“百丈清规”或“古清规”。到了中唐时期,茶风禅风并行,形成了“寺必有茶,僧必饮茶”的禅茶风尚。赵州从谂禅师住持观音禅院时,以一句“吃茶去”法语接引四方学僧,从此茶禅之风弥布丛林,这对唐末禅寺清规中茶汤礼仪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影响作用。

《封氏闻见记》里又说:“楚人陆鸿渐为《茶论》,说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远近倾慕,好事者家藏一副。”陆羽《茶经》出现在百丈禅师制定禅寺清规之后,是当时世俗社会饮茶方法的归纳总结,至于禅门茶礼,仍存于古清规之中。

唐代煎茶法到了宋代,又与点茶法相结合,于是出现了“煎点”二字,分别指唐代煎茶法和宋代点茶法。宋代禅寺通行点茶法,但爲了表示对古清规的尊重,特意将唐代煎茶礼仪名称保留下来,合称呼煎点,用以警示后人。日僧无着道忠禅师《小丛林清规》“煎点通辩”条说:“就座吃茶亦名煎点。此方必管辨精厚,似与古规僧堂等所行稍异。”后世逐渐成为一种正式用语,瀹茶称作点茶,烧水称作煎汤,煎汤点茶,合称“煎点”。

《禅苑清规》中记载说:“堂中所用柴、炭、米、面、油、盐、酱菜、茶汤、药饵、姜枣、乌梅、什物、家事”,除了柴米油盐酒醋,还有茶汤、药饵,已经将茶汤并列为日常用事了。又说:“内侍者收掌堂头衣钵,支收文历并方丈内公用物色。主管茶汤、纸笔、冬夏衣物。”“预先点检门状关牒书信,恐有差误,及备茶汤人事之物。”茶汤不但是禅寺主持的重要用品,要内侍者专人掌管,而且也作为接待政府官员以及诸方大德的必备物用,不能有些许懈怠。足见宗门对待茶汤的重视程度了。

唐代百丈怀海禅师首制禅寺清规,后人尊之为“百丈清规”或“古清规”,将当时社会上流行的煎茶法纳入禅门礼仪,成为最初的禅寺煎茶礼仪。到了宋代,又与点茶法相结合,于是出现了“煎点”二字,分别指唐代煎茶法和宋代点茶法。宋代禅寺通行点茶法,但爲了表示对古清规的尊重,特意将唐代煎茶礼仪名称保留下来,合称煎点,用以警示后人。日僧无着道忠禅师《小丛林清规》“煎点通辩”条说:“就座吃茶亦名煎点。此方必管辨精厚,似与古规僧堂等所行稍异。”后世逐渐成为一种正式用语,瀹茶称作点茶,烧水称作煎汤,煎汤点茶,合称“煎点”。所以,煎点不仅是唐代煎茶法和宋代点茶法的合称,也指禅寺中煎汤和点茶的具体礼仪过程。

二、煎点的方式

《禅苑清规》(以下简称《清规》,后同)“赴茶汤”条开篇即说:“院门特为茶汤,礼数殷重,受请之人不宜慢易。”煎点作爲一种茶汤礼仪,在禅门日常应用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考之《清规》,正式煎点都要先出茶榜或茶状,然后击茶鼓或敲茶板,然后鸣鈡,僧众依次进入煎点场所,按“茶汤图”以及“照牌”所示坐定。开始行茶,浇汤,如此二遍,然后请吃茶葯。然后又行茶,浇汤,茶罢,收拾汤瓶、茶盏、茶橐,大众礼谢煎点特为人,一次完整的茶汤礼仪到此宣告结束。下面完整引用一段《清规》中的文字,以资说明。

僧堂内煎点

堂内煎点之法,堂头库司用榜,首座用状。令行者以箱复托之,侍者或监院或首座呈特为人。礼请讫,贴僧堂门颊。监院或首座于方丈礼请住持人,长版后众僧集定。入堂烧香,大展三拜,巡堂请众。斋后,堂前钟鸣就坐讫。行法事人先于前门南颊朝圣僧叉手侧立,徐问讯。离本位于圣僧前当面问讯罢,次到炉前问讯。开香合,左手上香罢,略退身问讯讫。次至后门特为处问讯,面南转身,却到圣僧前当面问讯。面北转身问讯住持人,以次巡堂至后门北颊版头,曲身问讯。至南颊版头亦曲身问讯。如堂外,依上下间问讯。却入堂内,圣僧前问讯。退身依旧位问讯,叉手而立。茶遍,浇汤,却来近前当面问讯。乃请先吃茶也。汤瓶出,次巡堂劝茶,如第一翻,问讯巡堂,俱不烧香而已。吃茶罢,特为人收盏。大众落盏,在床叉手而坐。依前烧香,问讯特为人罢,却来圣僧前大展三拜,巡堂一匝,依位而立。行药罢,近前当面问讯,仍请吃药也。次乃行茶浇汤,又问讯,请先吃茶。如煎汤瓶出,依前问讯巡堂,再劝茶。茶罢,依位立。如侍者行法事,茶罢先问讯,一时收盏橐出。特为人先起于住持人前一展云,此者特蒙和尚煎点,下情无任感激之至。又一展叙寒暄云,伏惟和尚尊体起居万福,乃触礼三拜,送住持人出堂外。侍者于圣僧前上下间问讯讫,打下堂钟。如库司或首座煎点茶汤了,先收住持人盏。众知事或首座于住持人前一展云,此日粗茶(或云此日粗汤)伏蒙和尚慈悲降重,下情不任感激之至。又一展叙寒暄云,伏惟和尚尊体起居万福,乃触礼三拜。第三拜时住持人更不答拜,但问讯大众以表珍重之礼。作礼竟,送住持人出堂。行法事人再入堂内圣僧前上下间问讯,收盏罢再问讯,打钟出堂外。首座亦出堂外,与众知事触礼三拜。如首座特为书记,书记亦先出堂外,与首座触礼三拜而散。

(图注:南宋《五百羅漢圖》局部 現藏日本大德寺)

(图注:日本建仁寺四頭茶禮點茶器具)

堂头结夏茶榜

堂头和尚今晨斋退就云堂煎点,特为首座大众聊表结制之仪,兼请诸知事光伴。今月日。侍者某人敬白。

堂头解夏茶榜

首尾同前。但改云“聊表解制之仪”。

库司结夏茶榜

库司今晨斋退就云堂点茶。特为首座大众聊表结制之仪。伏望众慈同垂光降。今月日。库司比丘某甲敬白。

库司解夏茶榜

首尾同前。但改云“聊表解制之仪”。

首座结夏状

首座比丘某右某。启取今晨斋后就云堂点茶。特为书记大众聊表结制之仪。仍请诸知事。伏望众慈同垂光降。谨状。月日。首座比丘某状。封皮云。状请书记大众。首座比丘某甲谨封。

首座解夏状

首尾同前。但改云“聊表解制之仪”。

如堂头特为新旧知事首座及知事首座点茶。榜状如请知事头首。篇中已明。

这段文字很长,也很繁琐,明确记载了宋代禅寺结夏、解夏时煎点礼仪盛况,以及茶榜、茶状的书写格式等,需要仔细研读。下面拟从四个方面予以分析。

三、茶礼与汤礼

禅门禅寺中既有茶礼,也有汤礼,合起来称作“茶汤礼”。由于汤礼和茶礼相似,《清规》中遇到汤礼处就省略了。检点《清规》文字,茶礼一般在上午或下午进行,汤礼则在晚间放参后进行。仍然引用《清规》文字说明:

堂头煎点

侍者夜参或粥前禀覆堂头,来日或斋后合为某人特为煎点,斋前提举行者,准备汤瓶(换水烧汤)、盏橐茶盘(打洗光洁)、香花坐位、茶药照牌煞茶。诸事已办,仔细请客。于所请客躬身问讯云,堂头斋后特为某人点茶,闻鼓声请赴,问讯而退。礼须矜庄,不得与人戏笑(或特为煎汤,亦于隔夜或斋前禀覆,斋后提举行者准备盏橐煎点,并同前式。请辞云,今晚放参后,堂头特为某人煎汤)。

括号内文字即是禅寺日常汤礼,因爲较茶礼简约,所以往往附在茶礼之后。或者加以文字说明,如:“此日粗茶,或云此日粗汤”“此日点茶,或云煎汤”“此日点茶,或云此日煎汤”。也可以认为,到了南宋以后,所谓煎点茶汤,乃是点茶煎汤的简称。除了称谓不同外,茶礼和汤礼还有时间上的区别。日本无着道忠《小丛林清规》里记载:“凡供茶汤,自午后到夜半,先献茶,次供汤。自子后到午时,先献汤,后供茶。”大概因爲饮茶容易使人不寐的缘故吧,所以晚间以汤礼爲主。另外一种汤礼则比较随意,往往在吃茶后吃汤:“维那答一拜云:管待萧疏,且希以道为念,不吃汤。”这是新到挂搭僧到云水堂维那处参礼,吃茶罢,并不吃汤,因爲禅门里有“迎客吃茶,送客吃汤”的不成文规定,新到只吃茶不吃汤,表示允许挂搭的意思。

宋代道楷《祇园正仪》则说得更明了:“新到相见茶汤而已,更不煎点。唯置一茶堂,自去取用。务要省缘,专一辨道。”这里的茶汤就是普通的茶汤,一般用大壶煎煮,用来招待大众,简便易行。但有些汤礼非茶礼所可取代,必须郑重其事举行,一如茶礼:

解夏

七月十四日晚念诵煎汤。来日升堂,人事巡寮煎点并同结夏之仪,唯榜状词语不同而已。(下略)

冬年人事

节前一日,堂头有免人事,预贴僧堂前。至晚堂内库司点汤,冬榜云:聊表至节陈贺之仪。年榜云:聊表改岁陈贺之仪。首尾同前。(下略)

解夏和岁末,通常要举行汤礼,榜、状礼仪同茶礼。只是汤礼多在晚间进行。禅门认为茶有三德:坐禅时使人不寐,满腹时帮助消化,茶为不发之物,使人心性平和。虽说“学禅务于不寐”(《《封氏闻见记》》),但饮茶后精神过于兴奋毕竟对身心无益,即使素来以沉静著称的禅僧们大概也心存忌惮,所以晚间就不吃茶只吃汤了。

禅门里的汤到底是什麽?刘淑芬在《唐、宋寺院中的茶与汤药》一文中有专门论述,笔者这里稍作解析和探讨。

考之宋元以来清规,提到的汤大约有三种:热汤、煎汤和汤药。热汤即烧开的沸水,也简称汤,在茶礼中是用来点茶的,盛在汤瓶中点茶,称作浇汤。《清规》“僧堂内煎点”条:“茶遍浇汤,却来近前,当面问讯,乃请先吃茶也。”“法眷及入室弟子特为堂头煎点”条:“行茶遍,约浇汤三五碗。”这里的热汤就是烧开的沸水。

汤药除了僧人生病时饮用外,也用来依季节服用,以起到预防时疫的效用。清代仪润《百丈清规证义记》“汤药”条载:“外则典座,内则汤药。应时供奉住持汤点,左右应接,佐助衣钵,抚恤行者。此执须丰俭得宜,尤严戒背众饮食。”再如明代僧费隐通容《丛林两序须知》记载:“朝夕供奉方丈汤药,制拣方料,简慎品味。其中根性优劣,补泻不同,或汤或丸,火候缓急,因时调服,一一须知谨察。”可见汤药是在早晚服用的,用料讲究,和合得宜,是适宜四时长饮的补泻之药。

禅门汤礼中所说的汤通常是指煎汤,用一种或数种药物香料煎煮,用来解渴益生的饮料,类似于后世的甘草汤、薄荷汤、紫苏汤、莲子汤、薯蓣(山药)汤、橘皮汤等。宋代商业兴盛,市井繁荣,出现了许多从事“点茶炷香”的专门行业,官府也设有“四司六局”,以备官员筵席之需。所谓“奇茶异汤”,处处有之,可见宋代生活之完备和繁华了。

南宋吴自牧《梦梁录》“十二月”条载:“更以苍术、小枣、辟瘟丹相遗。如宫观羽流,以交年疏仙术汤等送檀施家。医师亦馈屠苏袋,以五色线结成四金鱼同心结子,或百事吉结子,并以诸品汤剂,送与主顾第宅,受之悬于额上,以辟邪气。”这些汤药是用来辟除邪气的。又如“天晓诸人出市”条载:“又有浴堂门卖面汤者,有浮铺早卖汤药二陈汤,及调气降气并丸剂安养元气者。”这里的“二陈汤”即煎汤,用半夏、橘红、茯苓、炙甘草四味草药组成,用生姜、乌梅入煎,有清热化痰、消导行气之功效。

又据北宋朱彧《萍洲可谈》卷一记载:“今世俗客至则啜茶,去则啜汤。汤取药材甘香者屑之,或温或凉,未有不用甘草者。此俗遍天下。”南宋徐度《南窗纪谈》也说:“客至则设茶,欲去则设汤,不知起于何时?然上至官府,下至闾里,莫之或废。”这两则资料里除了说明煎汤用药物香料外,还说明“客至点茶,欲去煎汤”这样的待客礼仪在宋代社会上很流行,上至侯门府衙,下至市井巷陌,旁及宫观寺庙,都很盛行和重视。这应该是宗门茶汤煎点礼仪形成的社会基础。

禅寺煎汤不可能象俗世间那样名目繁多,最多的可能是盐豉汤、生姜汤、甘草汤等,可根据四时变化煎煮不同材料,以甘甜可口、消食暖胃、消解茶性爲主。所谓“先茶后汤”,是有一定道理的。有时茶汤果子药食并列,如《律苑事规》记载:“方丈请和尚今晚汤果”,“请特为汤、药石,至晚汤果,两班光伴。”《敕修清规》“达磨忌”条云:“念诵毕,或请就坐药石。”又“告香”云:“当晚,方丈请参头、维那、侍者药石。”又“游方参请”条云:“当晚特为汤,乃至汤罢,起就炉前谢汤,须两展三礼,抽衣就坐药石。”可见汤礼中的汤不可能是汤药,而是煎汤。汤药和果子、药石一般不能同时服食,而煎汤则可。

另外,宋代禅寺通行点茶礼法,这也是两宋茶法在宗门的一种体现。宋代不仅文人雅士热中煎茶、点茶,甚至连帝王贵胄也参与其中,乐此而不疲,这是宋代茶文化兴盛的一个主要因素。如苏轼《汲江煎茶》诗:“活水还需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茶雨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描绘了宋人煎茶的清况。陆游《临安春雨初霁》诗:“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陆务观诗中所说的分茶,其实就是点茶,属于点茶的一种游戏,起源于唐末五代时期,宋时民间颇为流行。宋徽宗曾亲自点茶,以赏赐近臣:“上命近侍取茶具,亲手注汤击沸。少顷,白乳浮盏,而如疏星淡月。顾群臣曰:‘此自布茶’。饮毕,皆顿首谢。”(《延福宫曲宴记》(宋)李邦彦撰 )

宋代点茶法是将团茶或散茶,经过破碎、碾罗后成为精细末茶,然后投到茶盏中,用汤瓶注入沸水,并用茶筅搅拌以出沫饽。宋代点茶首重建盏,以绀黑有鹧鸪斑或兔毫纹为上品,这样更能衬托出沫饽洁白如雪的色泽。赵佶《大观茶论》中说:“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燠发茶采色也。”“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乳雾汹涌,溢盏而起……《桐君录》曰:‘茗有饽,饮之宜人,虽多不为过也。’”描绘得很精致形象,可看作是对宋代点茶法所成茶汤的具体呈现。

宋代民间点茶、饮茶、斗茶、分茶风气颇兴,我们从传世的北宋人刘宋年的《撵茶图》、《茗园赌市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宋徽宗赵佶的《文会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以及据说出自元代赵孟頫之手的《斗茶图》等画幅中都可以看到,这也是宋代茶事兴盛的具体写照。

此外,吴自牧《梦梁录》有许多文字资料也可佐证:

夜 市

日市亦买卖。又有夜市物件,中瓦前车子卖香茶异汤。

诸色杂货

又有早间卖煎二陈汤,饭了提瓶点茶,饭前有卖馓子、小蒸糕。

茶 肆

巷陌街坊,自有提茶瓶沿门点茶,或朔望日,如遇吉凶二事,点送邻里茶水,倩其往来传语。又有一等街司衙兵百司人,以茶水点送门面铺席,乞觅钱物,谓之“龊茶”。僧道头陀欲行题注,先以茶水沿门点送,以为进身之阶。

从以上简单资料可以看出,点茶、煎汤、食用茶点,是宋代社会生活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宗门只是将之礼仪化并写入清规,融入到禅僧的日常修行生活中,从而形成了禅门独特的“茶礼”和“汤礼”,可以看作是宋代茶风在禅门的具体反映。

至于具体的煎点方式,无着道忠《小丛林清规》中则有具体描写:

住持焚香薰献,次递茶器,左手接托。次进茶筅,右手接之。并摸盏唇令注汤,以筅搅了。还筅侍香,双手薰献了。(“佛涅槃忌”)

供头候众吃果了进茶(每器盛末荼,和尚与果一时供。故今只进余众耳),次进汤瓶。捧茶托,右手摸碗唇承汤,茶筅搅调了。(“展钵式”)

这段文字可以看作是对《清规》中“点茶”、“行茶”、“浇汤”仪规的细化和补充,对我们了解宋代禅寺茶汤具体操作方法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四、茶榜与茶状

前面引文中曾提到的茶榜和茶状,在禅门茶礼中有专门的意义。关于榜和状的字义以及用处,宣方《宋元佛寺茶榜考论》、王大伟《宋元禅宗清规研究》都有专章论述,此不赘述。笔者重点解析茶榜和茶状在茶汤煎点礼仪中的具体应用。

前引“僧堂内煎点”条说:“堂内煎点之法,堂头库司用榜,首座用状。”在禅寺职能中,住持以下,首座最受尊重。“首座之职,表仪众僧。”(同前)元代《幻住庵清规》里说:“首座之称,居一众之首也。在丛林与长老平分风月,在庵中与庵主同展化仪。事在精勤,行存洁白,情忘憎爱,念绝是非。十方之仪范所钟,一众之道业所系。”在百丈怀海禅师制定禅寺清规之前,首座也称上座或第一座。如《五灯会元》载有沩山灵佑禅师一则著名公案:

时华林觉为第一座……丈曰:“若能对众下得一语出格,当与住持。”即指净瓶问曰:“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甚么?”林曰:“不可唤作木也。”丈乃问师(灵佑禅师),师踢倒净瓶便出去。丈笑曰:“第一座输却山子也。”

华林觉当时为首座,却因应答不对机,从而失去主持大沩山的机会,输给了时任典座之职的灵佑禅师。六祖《坛经》中记载:“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从上座、第一座,到后来的首座称谓,可见禅寺清规从唐及宋的发展流变过程。

禅寺茶礼因爲“礼数殷重”,茶榜、茶状的文字都有一定格式和具体规定。这在南宋《丛林校定清规总要》里也有详细说明:“四节茶汤榜状式,方丈库司,用榜七行;首座,用状九行。”

因爲茶汤礼仪特为人以及场所的不同,茶榜、茶状张贴的地方也不同。或贴堂外上间或下间(请知事)、或贴僧堂南颊(请头首)、或贴僧堂门颊(僧堂内煎点)(以上俱引自《禅苑清规》);或贴僧堂前下间(《禅林备用清规》),或贴僧堂前(《律苑事规》)不仅如此,张贴的位置也有规定:堂头榜在上间。若知事首座在下间。(《禅苑清规》“僧堂内煎点”条)

举行重要茶汤礼仪,茶榜、茶状要先呈主持或首座看过,然后张贴:“堂内煎点之法,堂头库司用榜,首座用状。令行者以箱复托之,侍者或监院或首座呈特为人,礼请讫,贴僧堂门颊。”(《禅苑清规》)“斋前具箱复托茶榜呈首座。”(同上)

茶榜直接张贴即可,而茶状则要用封皮或者称作可漏、可漏子封装起来,呈给需要礼请的僧众,然后才张贴。如《丛林校定清规总要》记载:

众寮解结特为汤状式

守寮比丘某。右某启:取今晚就寮煎汤一中。特为阖寮尊众。聊表(结制解制)之仪。伏望众慈,同垂光降。谨状。某年某月日。守寮比丘 某状。可漏:状请阖寮尊众,守寮比丘  某  谨封。

晚间僧寮煎汤用状,以示隆重。也籍以联系同寮僧众感情,表示对结制解制仪式的一种尊重。

(图注:丛林校定清规总要附圖)

五、茶药与药石

《清规》中提到的葯、或茶葯,就是禅门常说的药石。药石的称谓由来已久。《列子·杨朱》:“及其病也,无药石之储。”《玄应经音义》云:“攻病曰药石。”所以药石最初是用来治疗身体疾病的。《黄檗清规》里说:“药石,晚食也。比丘过午不食,故晚食名药石,为疗饿渴病也。”可见,药石是宗门晚间饮食的一种称谓,正如称“甜酒”为“般若汤”一样,是一种宗门隐语。

药石除了是晚食的隐语外,在茶汤礼仪中也指一种类似点心的茶点,或者是简单的果脯、蜜煎、蜜果、松子、熏豆之类,但不可能是药丸。宋人周密《武林旧事》“酒楼 ”条载:“有以法制青皮、杏仁、半夏、缩砂、豆蔻、小蜡茶、香药、韵姜、砌香、橄榄、薄苛。”这些下酒的小食也可用来做茶点。吴自牧《梦梁录》“分茶酒店 ”条记载的果子更多,简要罗列一些:

四时果子:圆柑、乳柑、福柑、麝香甘蔗、沈香藕、金银水蜜桃、新胡桃、新银杏、洞庭橘、蜜橘、橄榄、红柿、方顶柿、青梅、枇杷、金杏。

干果子:如锦荔、京枣、香莲、松子、人面子、蜜姜豉、玛瑙饧、麝香豆沙团子。可谓琳琅满目了。

至于“腊药”和“暑药”,《梦梁录》和《武林旧事》中都有提及:

“腊日赐宰执、亲王、三衙从官、内侍省官并外阃、前宰执等腊药,系和剂局造进及御药院特旨制造银合,各一百两以至五十两、三十两各有差。伏日赐暑药亦同。”(《武林旧事》)

“医家亦多合药剂,侑以虎头丹、八神、屠苏,贮以绛囊,馈遗大家,谓之“腊药”。”(同上)

可以看出,这些“腊药”和“暑药”,很可能是用来外用或者放置在室内的,一是端午节佩带辟邪,一是暑天涂抹解热。

禅寺茶汤礼仪中之所以将药食茶点称作“药”或“茶药”,是因为佛教有过午不食和不非时食的戒律规定和饮食传统,饮茶时吃点心或者果脯、熏豆之类,也属于违戒,为戒律所不允许;但如果是用来治疗身体疾病的,则不算破戒。《清规》中也说:“小食、药石,与果子、米饮、豆汤、菜汁之类,如非斋粥二时,并是非时之食也。”这些药石果子如果在非两餐斋饭时食用,就是非时食,是破戒;但如果在茶汤礼仪中食用,因爲是“茶葯”,就不算破戒。这也是禅门特别的“开缘”之例。

现在日本茶道仍然称饮茶前的饮食为“怀石料理”,就来自于禅宗。传说禅僧们冬天打坐时,实在难以忍受寒冷和飢饿,于是将烧热的石头揣在怀里,不但身上不冷了,肚子也不“咕咕”叫了,怀石的典故由此而来。

六、茶汤礼仪中的用具

据笔者粗略统计,《清规》中涉及茶汤礼仪的用具约有以下数种,简单介绍如下:

1) 斗笠

斗笠是云水僧必不可少的行具之一,上下斗笠时,可以用来盛装茶叶筒。《清规》“装包”条:“笠子内安圣像、经文、茶器之类。”“先取净瓶茶筒枕头安笠内。”

2) 汤瓶

用来盛装热汤点茶的用具,唐代称作提子,宋代称作汤瓶,简称瓶,用来点茶,也称浇汤。《清规》:“斋前,提举行者准备汤瓶,换水烧汤。”

3) 茶盘

用来盛放盏橐的盘子。《清规》:“盏橐茶盘,打洗光洁。”

4) 茶盏、橐

茶盏也称盏或碗,用来行茶(也称下茶)浇汤的饮茶工具,橐即茶托,也称橐子,用来盛放茶盏。《清规》:“行茶遍,约浇汤三、五碗。”“汤瓶出,或为本师师翁煎点,即侍者浇汤,亲自下茶,以表专敬也。”

5) 茶筅

茶筅一词,《清规》尚没有发现。《梦梁录》中有“扫帚、竹帚、筅帚”的记载。日僧无着道忠纂《禅林象器笺》及《小丛林清规》,其中对茶筅有详细解说:“《字汇》云:‘筅,同箲。筅,苏典切,音鲜。筅帚,饭具。’”“《文公家礼》云:茶筅之制不见于书传,惟元谢宗可有咏茶筅诗,味其所谓‘此君一节莹无瑕,夜听松风漱玉华,万缕引风归蟹眼,半瓶飞雪起龙牙’之句,则其形状亦可仿佛见矣。或谓茶筅即蔡氏《茶录》所谓茶匙,非是。”“陆羽《茶经》有茶具十六事,其中有归洁注云:‘竹筅帚也。’”(以上具引自《禅林象器笺》)

6) 茶汤图

茶汤图是禅寺茶汤礼仪的一种图示方式,简洁明了,以便大众熟悉并遵守。《禅苑清规》中尚没有附图,南宋《丛林校定清规总要 》中所载十一副图中,有八幅是茶汤礼仪图(见附图),可见宋代宗门对于茶汤礼仪的重视程度了。《禅林备用清规》中的“众寮结夏”条则有详细记载:

夏中具行茶汤瓶盏图。兄弟有结缘者。随意书名。结众人缘也。堂司出图帐后。粥罢。众人和南。时出图于穿堂。(诸图牌。诸方具有常式)。

陆羽《茶经》“十之图”说道:“以绢素或四幅、或六幅分布写之,陈诸座隅,则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目击而存,于是《茶经》之始终备焉。”比较禅寺茶汤图,仅仅取陆羽“茶图”之名目而已,实际内容则要庄严和丰富得多,目的是爲为了方便僧众明了茶汤礼仪立,其中的意义较之陆羽《茶经》,深且远矣。

(图注:密庵咸杰禅师法语。 示璋禅人, 茶挂。 现藏日本京都大德寺龙光院)

(图注:雪菴溥光书《敕赐大重阳万寿宫》碑,碑立陕西户县祖庵镇终南山万寿宫)

七、茶鼓、茶板、照牌

茶鼓也写作茶皷,设在法堂西北角,召集僧众举行茶汤礼仪时用。宋·林逋 《西湖春日》诗:“春烟寺院敲茶皷,夕照楼台卓酒旗。”《丛林校定清规总要》:“说法则有法鼓,会茶则有茶鼓。”日僧无着道忠《禅林象器笺·法鼓》条:“法堂设二鼓,其东北角者为法鼓,西北角者为茶鼓。”《清规》“堂头煎点”条则有详细说明:

斋罢,侍者先上方丈,照管香炉次位。如汤瓶里盏橐办,行者齐布茶讫……报覆住持人,然后打茶鼓(若茶未辨而先打鼓,则众人久坐生恼。若库司打鼓,诸寮打版,并详此意,不宜太早)。众客集,侍者揖入(方可煞鼓)。

至于茶鼓的击打,也有一定规则。《丛林校定清规总要》中说:“法鼓,茶鼓,侍者主之。如上堂法鼓,长击三通。小参,长击一通。入室三下,普说告香,各五下。如特为尊宿,特为大众,特为新旧执事,击茶鼓一通。退座三下。”“库堂前鼓,库司主之。报斋三下,堂中煎点茶汤,集众退座,每日斋粥,下堂和南,并击之。大普请,长击一通。”《清规》中记载同此。

另外也有板,称作打板或鸣板,作用同于茶鼓。有时鼓板并列。如《清规》“僧堂内煎点”条:“长版后众僧集定。”“赴茶汤”条:“闻鼓版声及时先到,明记坐位照牌。免致仓遑错乱。”照牌是用来表明坐位次序的,也要事先备好,以免临时错乱。

总之,禅寺中的茶汤礼仪有一套严密的程序,从击鼓鸣板召集僧众,到依照照牌入坐,可谓“等级森严”,不能有半点差池。

八、结束语

以上笔者从七个方面,对唐宋来以来禅寺中的茶汤礼仪及做法作了粗略分析。可以看到,禅寺吃茶不仅仅是爲了解渴,更多的是一种对禅门仪式的注重。从吃茶时出茶榜、茶状,到敲击茶鼓、茶板,以及烧香、行茶、浇汤、劝吃茶、行茶葯、谢茶等过程来看,禅门对待茶汤礼仪是十分注重的。正如《禅林备用清规》中所说:“禅苑清规,始自百丈制礼作乐,防人之失。礼以立中道,乐以导性情。香烛茶汤,爲之礼;鈡鱼鼓板,爲之乐。”将茶汤礼仪提升到儒家“礼乐”的高度,可谓推崇备至。宋代禅门有“煎点茶汤,丛林盛礼”的说法,《丛林校订清规縂要》中也说:“自古茶礼最重,有谢茶不谢食之说。”

限于篇幅和体裁,笔者在探讨唐宋茶汤礼仪时并没有将烧香内容纳入,主要是考虑到这是一个专项题目,有待以后专题讨论。宋代有俗谚曰:“烧香点茶,挂花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唐宋以来,烧香已成爲一种专门的技艺和职业,有诸多香铺、行香人、印香人、香婆子等。印香也称篆香,最早从寺院中兴起,不仅用来供佛,也用来计时,称作“无声漏”。禅寺中无论茶礼还是汤礼,以及入室参请等,都要先烧香或告香,香炉、香瓶、香盒、香丸、香支是必备的,燃香、拈香、炷香等都有相应规约,并有“告香图”供僧众研习,可见宗门对于烧香礼仪的重视了。

另外,在探讨唐宋禅寺茶汤礼仪时笔者结合唐宋以来煎茶、点茶之法予以说明和佐证,这样就避免了过去一些研究者因爲不熟悉茶法而对禅寺茶礼的一些误解。然而去圣时遥,古风不存,《清规》中许多茶汤用语在我们今人眼里已然变得陌生,加之现存禅寺中已经彻底没有了这些古代茶汤礼仪,所谓“礼失而求诸野”似乎也不可能,凡此种种,都对研究宋代《清规》茶汤礼仪带来一定的困惑。正如清人仪润所感叹的:“又规条中,古有而今无者,如点茶抛香之类。古无而今有者,如祖忌增百丈等。”(《百丈清规证义记》)孔子曾告戒弟子:“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儒家最终诗教和礼仪。如今诗教凋零,礼仪尽失,言而无信,立则偃蹇,徒余叹息。至于本文所论,难免粗疏甚或舛误之处,还望识者有以教我爲盼也。

【摘自2017年《吃茶去》杂志(总第67期);作者:马守仁(陕西西安),系茶禅文化研究学者,著有《无风荷动》《岭上多白云》等】

参考文献:

《禅苑清规》,[宋]宗赜着,苏军点校,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丛林校定清规总要》,[宋]惟勉编,《卍新纂续藏》第63册

《律苑事规》,[元]省悟编述,嗣良修订,《卍新纂续藏》第60册

《幻住庵清规》,[元]明本着,《卍新纂续藏》第63册

《禅林备用清规》,[元]弌咸着,《卍新纂续藏》第63册

《敕修百丈清规》,[元]德煇编,《大正藏》第48册

《百丈清规证义记》[清]仪润証义,《卍新纂续藏》第63册

《小丛林清规》,[日]无着道忠撰,

《禅林象器笺》,[日]无着道忠撰,《佛光大藏经》,高雄佛光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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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茶论》,[宋]赵佶着,台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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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乘》,[明]周嘉冑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44册

《唐、宋寺院中的茶与汤药》,刘淑芬《燕京学报》(第十九期),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

《禅苑清规中所见的茶礼与汤礼》,刘淑芬《中研院史语所集刊》第七十八本第四分,台北:2007年

《宋元禅宗清规研究》,王大伟着,宗教文化出版社2013年版

《日本茶道文化概论》,滕军着,东方出版社1992年版

《中国茶文化经典》陈彬藩主编,余悦、关博文副主编。光明日报出版社1999年出版

《中日茶文化交流史》,滕军着,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茶与宋代社会生活》,沈冬梅着,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年版

《中华茶道》,丁以寿主编,关剑平、阮逸明副主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中华茶史》,夏涛主编,郭桂义、陶德臣副主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文化传播视野下的茶文化研究》,关剑平着,农业出版社2009年版

《无风荷动——静参中国茶道之韵》,马嘉善着,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想给人家讲茶文化简史,这一篇文章足够

  如今的社会,学生学习紧张,上班族工作压力巨大,节奏快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若像古代隐士一样归隐山林,躲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居住一段时日,对于多数人都是无法实现的。

  那么,在如此紧张忙碌的生活中,让我们心灵澄净清澈成本最低的方法,也许就是喝茶。

  朱元璋的第十七子朱权在《茶谱》里说:“茶之为物,可以助诗兴而云山顿色,可以伏睡魔而天地忘形,可以倍清谈而万象惊寒,茶之功大矣!”

  世界上最早的茶树起源于中国,饮茶的历史也是源于中国。最早的说法是:“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得荼以解之。“这种说法当然可以归于半神半人的故事集里,但是,茶叶的发现,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茶不同于酒,不是因机缘巧合被发明出来的食物,是大自然本就存在的植物,在公元前2700多年的人文初始时期,神农氏或某位踏遍青山的有心人,在冒险尝试植物各种功效的过程中,发现了茶的功用。

  茶文化的内涵十分丰富,涉及科技教育、文化艺术、医学保健、历史考古、经济贸易、餐饮旅游和新闻出版等学科与行业。其形成与发展经历了汉魏六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当代5个时期。

  汉魏六朝——中华茶文化的酝酿

  茶以饮用传扬,茶文化围绕饮茶活动所形成的文化现象,两晋南北朝是中华茶文化的酝酿时期。

  两晋南北朝,茶以其清淡、虚静的本性和疗病的功能广受宗教徒的青睐,佛教、道教徒与茶结缘,以茶养生,以茶助修行。

  同一时期,饮茶之风在文人中盛行,茶文学初步兴起,产生了《荈赋》等名篇。孙楚的《出歌》、左思的《娇女诗》、王微的《杂诗》是早期的涉茶诗。晋宋时期的《搜神记》、《异苑》等志怪小说集中,有关于茶的故事。西晋杜育的《荈赋》是文学史上第一篇以茶为题材的散文,才辞丰美,对后世的茶文学创作颇有影响。

  因此汉魏六朝是茶文化的酝酿时期。

  唐代——中华茶文化的第一个高峰

  唐代以前,茶主要是以药用为主。茶内含有咖啡碱,可以振奋精神、抗拒疲劳、提神醒脑的作用。神医华佗的《食论》就说:“苦荼久食,益意思。“

  成书于三国时期的《广雅》里说:“湖北、四川一带,把茶树的鲜叶采下来制成茶饼,叶子老的,要加用米糊才能做成饼。调煮饮用的时候,先把饼茶烘烤呈红色,然后捣成细末放在瓷器里,浇上沸水,盖好,并用葱、姜、橘子等掺和调味一起吃下去。“

  可见,在古代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茶的使用,主要是吃茶,而不是饮用茶汤,茶叶大多被磨碎后烹煮后食用。

  据《晋中兴书》记载,时任吴兴太守陆纳是一个节俭之人,从不花费心思准备宴席招待宾客,哪怕是谢安来访,所设也仅是茶果而已。在陆纳看来,以茶果自奉和待客是高洁朴素、不迎合骄奢习气的生活方式,是他的品质所在。

  茶圣陆羽在《茶经》说,茶之为饮,宜精行俭德之人。

  隋唐开始,随着茶叶栽种技术和制茶工艺的发展,茶叶的品饮渐渐成为一种风尚。这其中,不得不说,就是刚刚提到的“茶圣“陆羽。

  陆羽本是孤儿,三岁被遗弃,后被被竟陵龙盖寺的住持智积禅师发现抱回寺里抚养。

  智积禅师对茶情有独钟,喜欢喝茶。陆羽的幼年就是在充满茶香的环境中熏陶过来的。

  陆羽是智积禅师抚养长大的,自然跟着爱好喝茶的他学习煮茶。智积把自己对茶的品鉴知识都传给了陆羽,也在陆羽的心中留下了茶的种子。

  陆羽在安史之乱后从江北的故乡竟陵来到江南,奔波于各个产茶区,比如像浙江、福建、江西、安徽这些地方,亲自试茶、品鉴泉水,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完成了《茶经》这部茶学经典。

  陆羽以《茶经》一书,将饮茶这件形而下的生活日常上升到极致讲究、极其雅致、极度专业的程度,连茶具都要二十四种器具构成一套的。

  自此以后,饮茶开始逐步脱离了单纯解渴的状态,渐而成为上流社会的风雅之物。

  “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想学事春茶。”由于茶事的兴盛,不仅文人雅士热衷此道,唐代的许多帝王都嗜好茶事。唐玄宗以多才多艺著称,不但喜欢饮茶,还喜欢与妃子斗茶。

  而唐代宗朝始创贡茶院,且由时任湖州刺史颜真卿就是首任监制贡茶者。

  唐朝大书法家在湖州刺史的时间虽仅有三年,但在陆羽的影响之下,也成为茶文化的爱好者,对文人雅士的风雅事业十分感兴趣,不仅助陆羽建造了三癸亭,还与诸位爱茶文士组织茶宴,对赋茶诗,其中最有名的一首就是颜真卿与同僚、诗僧皎然的联唱:

  五言月夜啜茶联句

  泛花邀坐客,代饮引情言。——陆士修

  醒酒宜华席,留僧想独园。——张荐

  不须攀月桂,何假树庭萱。——李崿

  御史秋风劲,尚书北斗尊。——崔万

  流华净肌骨,疏瀹涤心原。——颜真卿

  不似春醪醉,何辞绿菽繁。——皎然

  素瓷传静夜,芳气清闲轩。——陆士修

  唐代是中国茶文化确立的时代,饮茶的大普及,茶文学的大繁荣,茶学专著的问世,且不同喜爱饮茶的文士形成了不同的茶文化圈,唐代的茶道已渐而形成,有了许多约定俗成:

  萌生精品意识:由于茶事发达,唐朝人逐渐萌生了名茶意识,阳羡茶、蒙顶茶就是当时名品,有“蒙顶山上茶,扬子江中水”的说法。而且陆羽在《茶经》中亦有“野者上,园者次,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的说法。

  革新用茶工具:《茶经》将制茶工具系列化,如蒸青饼茶的七道工序“采、蒸、捣、拍、焙、穿、封”均有配套工具;二来结束了茶具与食具混用的时代,《茶经》载茶具29种,并使得煮茶、饮茶器具专门化。

  精选饮用茶叶:唐代以前人们饮用茶叶,大都是迟摘的大叶,未经加工而直接投放于釜中煮汁而饮。唐、宋根据前人经验,称“早采者为茶,晚采者为茗”,就是用较为粗老的晚摘的茶叶煮汁而饮,仅仅是解渴式的粗饮。而到了唐代,已有了较为成熟的制作方法,将茶叶蒸捣加工成饼状。

  讲究饮茶方法:唐人烹茶流行于陆羽《茶经》记述的“煎茶法”,是投茶于釜,煮而饮之。程序是炙茶、碾茶、筛茶、煮水、投茶、分茶、饮茶。

  注重品茗环境:唐人追求的是清幽高雅的品茗环境,而且不仅限于自然环境,还包括饮茶的人和所做的事。诗僧皎然更以为品茶伴以花香琴韵才是幽静,若再有几位高人逸士以茶相会,赏醉人之花、赋儒雅之诗、听高山流水、品高洁之茶,才是茶道之和谐整体。

  强调饮茶之美:唐代的制茶、煮茶、饮茶并非一般技术,富含艺术性、文化性,所以只有综合水平的提高才能得到真味真趣真美。饮茶追求茶叶的色、香、味、形的美,追求水的清、轻、甘、冽、活,追求器具之美,须用活火煎水,注重饮茶环境和品饮方式。唐代饮茶显然已经上升至生活美学的层面了。

  饮茶有所仪轨:陆羽《茶经》对饮茶程序作了总结,一则茶末,只煮三碗才能使茶汤鲜爽浓强,较次的是煮五碗。如坐客为五人,就煮三碗分饮;坐客有七人时,则以五碗匀分。行茶是传碗递盏,分而饮之,以茶会友,创造一个和谐、宁静的气氛。后来,也为日本茶道所借鉴。

  茶人道德标准:《茶经》说茶最宜“精行俭德”之人,唐朝末年刘贞亮更进一步提出茶有“十德”。这些坚持道德的饮茶原则,令饮茶这样的日常俗事上升到精神领域。当中国茶传入日本后,日本茶道集大成者千利休提出其“和、敬、清、寂”的茶道思想。

  生活之美就是如此,就是把自然朴素的生活艺术化、人情化、理想化。美不完全在于外物固有,也不完全在于人心想象,而是人心将真诚和情感寄托于物上,拥有超越功利的兴致和情趣。

  宋代——中华茶文化的第二个高峰

  到了宋代,饮茶风气更盛,已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时任宰相王安石的《议茶法》说:“茶之为民用,等于米盐,不可一日以无。”

  炽盛的宋代茶风,促进了茶馆的兴起,两宋京都以至于外郡、市、镇都茶楼林立,当时称为茶坊、茶肆、茶房、茶屋等等。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就展现了东京开封城茶坊酒肆林立的景象。

  孟元的《东京梦华录》,更是记载开封茶坊炽盛的情形。如开封朱雀门外以南东西两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往往吃茶于彼,而且,茶坊内,随季节变化,摆设时令鲜花,悬挂名人图画,布置的精致雅洁,创造和谐雅静的环境;茶坊之外,还有提壶叫卖的人。

  宋代茶文化走向两极,一是民间的普及化、简易化,一是宫廷的奢侈化、精致化。而夹在民间与宫廷中间的文人,则是崇尚风雅和自然。唐代时文人、隐士、僧人领导茶文化的时代,到了宋代,则是各领风骚,文人保持着独有的率真且与自然相为契合。因而,有宋一代,虽以龙凤团饼的贡茶闻名于世,但引领茶文化精神潮流的,却是文化人。

  宋代才女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每次吃完饭后,就回书房坐下,泡上茶,比谁的记忆力好。一人随便拿出一本史书,说出一件史事,另一人说出再某书某卷某页某行,然后打开书验证,说对了的人便先喝茶,有时候一旦说对了,两人会乐得哈哈大笑,以至于把手中的茶杯都打翻了,也就是纳兰性德《浣溪沙》中说的“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故事。

  如果唐朝的茶文化是以精致为特色,宋代茶文化则以雅致为特点。而宋代的饮茶法与唐代也大有不同,当时流行于社会的饮茶法是点茶法,现在日本的末茶道便是脱胎于此。

  宋代皇帝宋徽宗便精通斗茶,宋徽宗赵佶做皇帝昏庸无道,但却是一流的艺术家,工书画,通百艺,在书法、绘画、音乐、诗词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亦颇为精通茶艺,而且研究茶学,写了《大观茶论》一书。御笔写茶书,古今仅此一例。

  宋代文人的饮茶趣味已不满足于独乐乐,更是风靡了“斗茶”的文人雅事。

  斗茶,始于福建建安一带,到了宋朝,建安北苑是当时最负盛名的茶区。斗茶是重在观赏的综合性技艺,包括鉴茶辨质、细碾精罗、候汤备盏、调和茶膏、点茶击拂等环节,每个步骤都须精究熟谙,最关键的步骤在于点茶和击拂,最精彩的部分则是汤花的显现。

  衡量斗茶胜负的标准,一是看茶面汤花的色泽与均匀程度,汤花色泽鲜白、茶面细碎均匀为佳;二是看茶盏的内沿与汤花相接处有无水的痕迹,以汤茶保持时间较长、紧贴盏沿不退散为佳,而汤花退散较快、先出现水痕的为负。

  斗茶时,操作者要眼到、手到、心到,需要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又要运作自如,风致潇洒。观赏者屏气凝神,视点茶者起落倾旋,观赏茶汤变幻,既然兴致热烈,扣人心弦,一时间妙趣横生,雅韵悠远。斗茶时,白色的汤花与黑色的建盏交相辉映,芬芳茶香与优雅茶艺不仅给人以物质上的享受,更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

  明代——中华茶文化的第三个高峰

  到了明代,太祖朱元璋废团改散,团饼的煎煮之法改为散茶冲泡之法,更崇尚的是自然之美,以天然者自胜,将茶与自身与大自然相互融合,体现中国“天人合一”的传统思想。

  元末明初画家赵原有《陆羽烹茶荼》,就体现了文人自然的趣味,画中陆羽与远山近水、古树茅屋汇成一幅完整和谐的整体。以天地为茶室,天高地阔,天清地远,青山朦胧,古木挺拔,近山巍峨,山水清幽,重山复水。近处广水,有茅草屋临水而筑,四面草木繁盛,曲径通幽处一条小道延伸出画面,仿佛此处隐秘于山林间。阁内一人,扶膝踞坐于榻上,是为陆羽,一童子拥炉烹茶跽于一侧,给人以宇宙无限之感,又给人带来无限的野趣。

  茶与人、与地、与水、与山、与天和谐融为一体。

  而真开千古茗饮之风的正是朱权,他大胆改革传统的品饮方法和茶具,形成了一套简单新颖的烹饮法。

  《茶谱》中,与朱权一道品茗的,皆是“鸾俦鹤侣,骚人墨客”的高雅人士,“或会与泉石之间,或处于松竹之下,或对皓月清风,或坐明窗净牖”,与诸位“探虚玄而参造化,清心神而出尘表”。就在这样超凡脱俗的氛围中,与诸位同道中人开始愉悦、闲适、舒适、清静地品饮。

  当代——中华茶文化第四个高峰的开始

  进入现代,传统的茶诗、茶词的创作仍在继续,郭沫若、赵朴初、聂绀弩、启功等均有佳作传世。茶事散文极其繁荣,20世纪的文学家大都撰有茶文,其数量是以往历代总和的数倍乃至数十倍。鲁迅、周作人、梁实秋、林语堂、苏雪林、秦牧、邵燕祥、汪曾祺、邓友梅、李国文、贾平凹均有优秀茶文,个人出版茶事散文专集的,有林清玄《莲花香片》、王旭烽《瑞草之国》、王琼《白云流霞》等。茶事小说更是异军突起,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筑草为城》,荣获中国小说最高奖——茅盾文学奖。

  艺术方面,有吴昌硕、齐白石、丰子恺、刘旦宅、范曾、林晓丹、李茂荣的茶事绘画,赵朴初、启功的茶事书法。老舍的《茶馆》常演不衰,茶歌、茶舞、茶乐是许多文艺晚会的保留节目。《请茶歌》、《采茶舞曲》、《挑担茶叶上北京》、《请喝一杯酥油茶》广为流传,家喻户晓。

  自20世纪80年代起,沉寂了两百多年的中华茶道开始复兴。首先从台湾,继之是大陆和港澳。茶艺、茶道、茶文化团体和组织纷纷成立,有台湾中华茶艺联合促进会、台湾中华国际无我茶会推广协会、台湾中华茶文化学会、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中华茶人联谊会、澳门中华茶道会、香港茶艺中心等,他们为普及中华茶艺,弘扬中华茶道,作出了积极贡献。近年来两岸四地的茶道交流活动频繁,全国和地方性的茶艺赛、茶席设计赛也经常举办。理论研究异常活跃,近20年出版的有关茶艺、茶道、茶文化著作的数量,超过中国历史上茶书数量的总和。并且,现代中华茶艺已走出国门,不仅传播到东亚、东南亚,还远传欧美。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华茶文化全面复兴,茶馆业的发展更是突飞猛进。现代茶艺馆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遍布都市城镇的大街小巷。目前中国每一座大中城市都有茶馆(茶楼、茶坊、茶社、茶苑等)数十到数百家,此外,许多宾馆、饭店、酒楼也附设茶室。中国目前有大大小小的各种茶馆、茶楼、茶坊、茶社、茶苑5万多家,北京、上海各有茶馆(茶楼、茶坊、茶社、茶苑等)一千多家。在许多大中城市,茶馆的数量正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正是鉴于现代茶馆业的迅猛发展,中国国家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于1998年将茶艺师列入国家职业大典,茶艺师这一新兴职业走上中国社会舞台。2001年,又颁布了《茶艺师国家职业标准》,规范了茶馆服务行业。茶艺馆成为当代茶产业发展中亮丽的风景。

  茶具——承载茶文化的器皿

  唐宋流行煎茶、点茶,茶具亦是十分繁复,明清的茶具一改唐宋的崇金贵银,转为崇尚陶瓷,颇有返璞归真的气象,其中,又以景瓷、宜陶最为流行。

  “景瓷”即是江西景德镇瓷,有明一代,至精至美之瓷,莫不出于景德镇”,被誉为“天下瓷都”,工艺考究、制作精巧,其瓷器以“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独特风格蜚声海内外,景瓷光泽柔和,温润如玉,如若不信,可以拿一只骨瓷杯或碗,放在灯光下,瓷的细腻与通透定会让你赞叹不已;釉面光滑,晶莹剔透,普通的瓷器根本不可与之相媲美;若将一只景瓷杯平放在手上,用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就会听到“咚”的一声脆响,有如乐器奏出的优美罄声,扣人心弦;景德镇瓷因其质薄而变得轻巧与尊贵,小巧玲珑,胎质细腻,清新典雅,画意生动。

  “宜陶”即是江苏宜兴所产紫砂陶壶,明清开始,世间茶具称为首。《阳羡名壶录》里说,名手作壶,一壶重不数两,价重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通常的说法,紫砂壶的创始人是明代正德、嘉靖时的供春。供春壶,当时人称赞“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短短12个字,令人如见其壶,可惜供春壶已不得见。当代宜兴紫砂大师顾景舟先生的一件仿品,价格也在60万港币左右,足见供春壶的艺术价值多么珍贵。

  紫砂壶之所以受到茶人喜爱,一方面是造型美观,另一方面泡茶时有许多优点。紫砂壶气孔微细,密度高。用紫砂壶沏茶,不失原味;紫砂壶能吸收茶汁,壶内壁不刷,沏茶而绝无异味。紫砂壶经久使用,壶壁积聚“茶锈”,以致空壶注入沸水,也会茶香氤氲;紫砂使用越久,壶身色泽越发光亮照人,气韵温雅。紫砂壶长久使用,器身会因抚摸擦拭,变得越发光润可爱。《阳羡茗壶系》说:“壶经久用,涤拭口加,自发黯然之光,入可见鉴。”

  明代文人所推崇的是天、地、人融为一体,清幽淡雅,超越尘世的理想境界,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讲:“人要有出世的精神才可以做入世的事业。无论是讲学问或是有事业的人都要抱有一副‘无所为而为’的精神,把自己所做的学问事业当作一件艺术品看待,只求满足理想和情趣,不斤斤计较于利害得失,才可以有一番真正的成就。”我想日本茶道所崇尚的,也正是这样的精神吧。

  时至明朝中后期,茶文化不仅为文人所持,更是深入到大众之中,深入到千家万户之中,与千万百姓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这种深入,具体表现在茶馆的兴盛、工夫茶的兴起以及茶俗的广泛运用。

  清代茶文化虽以深入民间为特色的,但并非不讲茶艺、不讲品味、不讲技巧,盛于福建汀州、漳州、泉州及广东潮汕地区的工夫茶,均于这一时期发展而来的。相传自元朝起潮州人就有喝工夫茶的习俗,自清代以来,盛行至今,工夫茶可谓是唐宋品茗的流风余韵。

  工夫茶茶具中最典型的“四件宝”:孟臣罐(小紫砂陶壶)、若深瓯(小薄瓷杯)、玉书碨(烧水陶壶)、潮汕烘炉(茶炉)。燃料用炭,也用的甘蔗渣或橄榄核。品饮工夫茶特别讲究技巧,工夫茶有所谓“十法”:即候火、虾须水(刚开未开的水)、烫杯、热壶、拣茶、装茶、高冲、低斟、盖沫(用壶盖把浮沫杂质抹去)、淋顶。

  工夫茶分福建、潮汕、台湾三个派系,福建喝铁观音比较多,潮汕喝大红袍、单枞茶比较多,台湾则喝冻顶乌龙比较多。但是从冲泡方法上来说,三者是共通共融的。

  中国人饮茶,实际上有三个层次:一是生理需要的“牛饮”,二是科学合理的“饮茶”,三是讲究艺术的“品茗”。艺术品茗讲究好茶、真水、活火、妙器、闲情,虽说要“有钱”、“有闲”才可,有钱才能购置必要的茶叶和茶具,有闲才能细啜慢饮进而追求心灵的真诚。

  然而,多少钱算是有钱,生活如何才算是有闲,就全凭自己裁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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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妙道与茶之三美——中国人饮茶的生活美学

刘悦笛

谈茶之道,谈茶之美,就从一首著名且有趣之“茶诗”谈起吧。茶诗早已是中国诗当中的特定品类了,这也许就是“诗茶合一”吧。唐代诗人元稹有次品尝新茶后,写下了一首形式新奇的《一字至七字诗·茶》: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乱岂堪夸。

这首诗妙,每句字数,从一到七渐次铺开,终形成了塔状,又以诗题(茶)为韵,在诗之表现形式上堪称精绝。诗句所咏,极为切题:从茶这个字开始,从其叶的香嫩品质荡开思绪,联想到茶与“人”(诗人与僧人),茶之“形”(白与红)与“色”(玉与纱),又极尽精工地描摹了煎茶制茶之“前”(铫煎黄蕊色)“后”(碗转曲尘花)过程,进而上升到品茶的文化层面,暮邀明月、晨对朝霞,最终进入历史长河,茶后“洗尽古今人不倦”,那是中国人一直以来的审美享受,此乃何等“美事”也!

所以说,茶,不仅帮助中国人洗尽了“尘心”,还推动了中国“生活美学”之精进。茶,其实无非就是中国人饮料嘛,但就是这个“吃茶”简单之事,竟被中国人“啜”成了生活的艺术。“啜茶”这个“啜”字,甚妙,那就是茶要一口一口地去“品”。

所谓茶中味道,是说茶味关乎道,它不是茶的生理之滋味,而更是人生的况味!

茶,始终在生活当中呈现,既可以自己独饮,也可以款待友朋。东瀛的《广辞苑》就解释:“茶道是以茶汤修养精神、探究交际礼法之道”,原本在日本叫作“茶汤”而江户时代初期才开始叫“茶道”,茶汤仅就“饮”而言,而茶道就有了沟通之义。这个传统延续至今,林语堂先生就曾幽默地说过中国人“最爱喝茶”:在家中喝,上茶馆也是喝;开会时喝,大家讲理也喝;早饭前喝,晚饭后也要喝,有了这“清茶一壶”,似乎到哪里都可以随遇而安了。

唐代诗人钱起有一首《与赵莒茶宴》诗:“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所谓“茶宴”,是以茶代酒来宴请宾客。从“竹下忘言”、“一树蝉声”两句来看,赵莒的茶宴举办,大概在盛夏的茂林修竹之中。其中,宴会上品的紫茶,在唐代饮茶风尚中被视为上品,陆羽在《茶经》卷上也曾言,茶以“紫者上”,而“绿者次”。清风徐来、树影婆娑,三五好友寤坐清谈,比之于“竹林七贤”的痛饮狂啸,更是另一番风味,魏晋文人通过吃药喝酒入迷狂,唐宋之士则以品茗之清雅为尚。

诗中所说的“羽客”,指修仙的道人,“流霞”则是道教传说中神仙的饮品,据说“每饮一杯,数月不饥”。早在南朝,饮茶就已摒弃了羽化升仙的目的,而是借茶清心降躁,这里说的“全胜羽客醉流霞”,更说明此岸凡俗生命、世俗生活的快乐,比那些美丽而又虚幻的传说更具价值,这就是“生活美学”之境。

【从饮之“味”到茶之“道”】

那么,如何才能让凡俗生命活泼起来,让世俗生活充满趣味?

途径自然有很多,饮茶在中国人看来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更是通过饮之“味”过渡到茶之“道”。“尘心洗尽兴难尽”!实在是道出了千古茶道最精微、高妙的神髓——洗尽尘心,也就是把那些扰乱人的心绪、桎梏人的自由的世俗功利目的涤荡干净,剩下的,也就是关注生命、热爱生活本身之价值的赤子之心了,这就是诗人所说的“兴”吧。有如此兴味,如此真性情,方能体验茶之美,妙悟道之境!

清代人陈金诏《观心室笔谈》中所言尤为精辟:“茶色贵白,白亦不难,泉清瓶洁,旋煮旋啜,其色自白。若极嫩之碧萝春,烹以雨水文火,贮壶长久,其色如玉。冬犹嫩绿,味甘香清,纯是一种太和元气,沁人心脾,使人之意也消。茶壶以小为贵,每一客一壶,任独酌独饮,方得茶趣。何也,壶小香不涣散,味不耽迟,不先不后,恰有一时,太早不足,稍缓已过,个中之妙,以心受者自知。茶必色香味三者俱全,而香清味鲜,更入精微。须真赏嗜者之性情,从心肺间一一淋漓而出。”

中国茶道“洗尽尘心兴难尽”的超越境界,就融会贯通在整个品茶的过程中,最终从心肺间“淋漓而出”,这是何等的“真性情”也?!从茶叶(茶色贵白)、茶水(泉清)和茶具(瓶洁)的选择,到火候的把握(烹以雨水文火)、茶汤的观察(贮壶长久)与品味(其色如玉)、茶香(味甘香清)的玩索,每一个步骤,其实都在物质性、技艺性之中融入了“生活美学”的体验。

《观心室笔谈》还提出了“茶壶以小为贵”的审美标准,要求每一客人,人手一壶,独酌独饮,这才是“茶趣”呢,为何呢?空间上的理由,乃是壶小,使茶香不散,茶味不迟;从时间上,也要把握得不早不晚,早则不足,稍则已过,用心才能感受其“妙”道。如今中国人泡绿茶往往以大壶为主,但在与茶人的交往当中,以小壶冲之,的确更有兴味。

我有位云南茶人,曾复原了《清稗类钞》当中记载的喝茶方法,该功夫茶使用了三个壶:一冲茶一淋杯一洗杯,还使用了“以巾覆之”的方法,也就是冲茶后用茶巾覆盖在茶壶上面(既加盖,乃取沸水徐淋壶上,俟水将满盘,覆以巾),味道果不同!但是感觉所饮春茶,涩味尽除,中空有味,回甘涵咏……这就关乎所谓“色香味三者俱全”,需要充分、全面调动人的知觉(视觉嗅觉味觉),才能心领神会,由此才能香(“清”)味(“鲜”),从而进入“精微”之境界。品茶,就是从色、香、味等感官积极体验出发,中经身体器官的畅适,而最终实现“意消”与“心受”。

茶道,就是一种“过程美学”抑或“过程哲学”,过程高过结果,同时,自然也就是世俗的,茶道也是一种日常生活的美学和哲学,这是我的独特看法,也许更切近于茶的本质。

中国人的茶道,始自唐,光大于宋,肇极于明清,近代以来虽稍有衰歇,但嗜茶、品茶、尝茶的风气绵延不绝,近年来又有中兴之势,茶的复兴(特别是普洱茶的兴起)成为了当今“生活美学”重兴的急先锋,“生活美学”就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理念支撑,位于昆明的弘益大学堂就已以“生活美学”为核心培养出五千多中国茶人。

古人历来重人品,既有诗品与人品合一论,也有“茶品”与人品合一论:饮茶可以见出人品、境界的高低,又可以促进人品、境界的提升。茶人合一,乃饮茶当中的一种境界,这当然也是高层次的理想的。其实,饮茶与人的道德、境界之高低并无必然的联系,嗜茶如命的人中,也不免有贪财好利之徒。更应看重的,还是茶道、茶艺的过程具有的“洗尽尘心”的可能性。品茶为人摆脱世俗桎梏、重返生命的自由之境打开了一扇门,至于能否实现这种境界,则要看品茶者本人是否情愿了。

【“三合其美”的审美体验】

茶,其实有“三美”,但三美却不一定非要仰仗名茶、名水与名器,那么,“茶之三美”话源何处?

《老残游记》第九回“一客吟诗负手面壁,三人品茗促膝谈心”中就讲述过这样一个故事:申子平、黄龙子和玙姑坐而论道,“话言未了,苍头送上茶来,是两个旧瓷茶碗,淡绿色的茶才放在桌上,清香竟已扑鼻”。申子平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觉得清爽异常,咽下喉去,觉得一直清到胃脘里,那舌根左右,津液汩汩价翻上来,又香又甜;连喝两口,似乎那香气又从口中反窜到鼻子上去,说不出来的好受”。子平大为惊异,问这是什么茶叶,如何烹制,为何这么好吃?玙姑说:“茶叶也无甚出奇,本不过本山上出的野茶,所以味是厚的。却亏了这水,是汲的东山顶上的泉,泉水的味,愈高愈美。又是用松花做柴,沙瓶煎的。三合其美,所以好了。尊处吃的都是外间卖的茶叶,无非种茶,其味必薄,又加以水火俱不得法,味道自然差的。”

所谓“三合其美”,就是茶、水与煮茶的火候、器具。

好茶未必是名茶,野茶也是美的,因为其味也厚;水也是美的,愈从高处取就愈美;还有烹茶的火候,煎茶的器具,亦是美的。在传统观念中,茶属“木”,泉为“水”,炭为“火”(无论是鲜用的“松花”还是如今仍用的“核桃炭”),茶具为“金”(金属质的茶壶)、“土”(陶器制的茶杯),所谓“三合”,实在是包罗了金、木、水、火、土“五行”。这五行相生相偕,则全其美;相克相悖,则成其恶。品茶的学问,实在大焉!

“三合”,乃是“天人之合”的学问。“天”是茶叶、是泉水,是天然之物;而人,则指茶器、火候,是人力所能掌控的。从高蹈处来讲,茶本身,就是秉承天地精神与自然情怀的,可谓是“天”“地”“人”“道”之合一。茶,本于地,得于天,乃纳地之物养,采天之阳光雨露,这是“天”道;茶农的辛劳劳作,使茶得以显身,烹茶与饮茶更是将茶化入中国人的生活当中,此乃“赞天地之化育”之“人”道。

回到茶器这个“人造”问题,陆羽《茶经》所列茶器就有二十四种之多,分别供碾茶、藏茶、洗茶、煎茶、饮茶之用。到了宋代,蔡襄在《茶录》中将茶器精简为九种,有茶焙、茶笼(藏茶用)、砧锥、茶碾、茶罗、茶匙(解茶团、碾茶、筛茶、取茶末用)、茶钤(炙茶用)、茶盏、汤瓶(饮茶用)等。稍后,茅一相专门写过一部《茶具图赞》,为器物封侯拜相,绘图作传,将所列的十二种茶具尊称为“茶具十二先生”。

明清以后,随着清茶、散茶的风行,原来专门应付茶团的砧锥、茶碾、茶罗等都被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专门冲泡茶叶用的“茶壶”。古人饮茶,越到后世,越重其冲淡自然之味,因而不断剔除各种外在的作料,这种豪华落尽见真淳的倾向,在茶器中也显现无遗。如今笔者遇到不少茶人,他们都在复原唐、宋乃至明清的各种“茶事”之法,其中,就有茶人复原重造了古代的茶炉。这种小炉子便于携带,在泉边烹茶的时候,既可以用来煮粥,也可以用以煮泉。毋庸置疑,好的茶器与茶、水相得益彰,能给人带来极佳的审美体验。日本茶道就精于此道,从中土舶来的“唐物”到朝鲜传去的“高丽瓷”,皆成为东瀛茶道“素朴主义”美学之伴生品,中国茶所需之器,何不是如此呢?

晚唐诗人韩偓说,“越瓯犀液发茶香”,“越瓯”是唐代越窑所产的青瓷茶盏,陆羽曾说,“碗,越州上”。越州茶盏好在何处?越瓷像玉一样温润,像水一样澄澈,其色青,与茶之碧交相辉映,格外赏心悦目。晚唐另一位诗人徐夤专门写过一首咏越州青瓷茶盏诗《贡余秘色茶盏》:“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古镜破苔当席上,嫩荷涵露别江濆。中山竹叶醅初发,多病那堪中十分。”

越窑在唐代为官窑,专门为皇室烧制瓷器,所以其制作工艺、成品都秘不外传,故而称之为“秘色”。徐夤用“捩翠融青”来形容它的青翠欲滴,引人生出无限遐想。“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则是说注入茶汤后的整体感官效果:茶盏青碧如玉,晶莹如冰,绿色的茶汤在其中轻轻回旋,香气氤氲,仿若绿云缭绕……这是何等的享受!又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受用此等清福?所以徐夤不无得意地说,像我这样柔弱的病体,怎堪受用这“十分之福”?

【从茶壶到茶艺,品煮茶之乐】

到了宋代,点茶、斗茶之风盛行。“点茶”是用茶末和以开水,制成膏状,然后用滚汤冲点。热气腾腾的沸水点入茶膏,会激起纯白、细腻的茶沫,也就是古人所说的“汤花”。“斗茶”,就是三五茶友相聚,比试谁点出的汤花色泽纯白、造型多端、浮白长久,如今创新性的茶花制发是在杯中写字(如茶、风、道等字)。陆游的名诗《临安春雨初霁》中所说的“晴窗细乳戏分茶”,就是这种点茶游戏。

宋代点茶名手如云,宋徽宗、蔡襄、范仲淹等均是个中高手,就连出家人也不能免俗,雅好此道。杨万里曾观赏过蜀地僧人显上人的点茶绝技,作诗赞叹道:“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蒸水老僧弄泉手,隆面元春新玉爪。二者相遭免瓯面,怪怪奇奇真善幻。纷如擘絮行太空,影落寒江能万变。银瓶首下仍尺高,注汤作字势嫖姚。不须更师屋漏法,只问此瓶与何答。紫微仙人乌角巾,唤我起看清风生。京尘满袖思一洗,病眼生花得再明。叹鼎难调要公理,策动茗碗非公事。不如回施与寒儒,归续茶经傅衲子。”

要在径不盈寸的茶盏中,点出幻化万端、造型奇异的汤花,点茶人除了勤学苦练,在技术上精益求精之外,还对茶盏做了改造,那就是从青瓷,变为黑瓷。蔡襄说:“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柸微厚,燲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建安烧制的茶盏色泽绀黑如漆,与白色汤花对比鲜明;纹理细密,激起的汤花匀腻;瓷胎稍厚,不易冷,汤花回旋往复的时间也就长了。看来,想在点茶中品味“芥子须弥”之趣,也须上好茶器。然而,点茶、斗茶毕竟还是以茶为戏,其看重的是茶的色,而不是香与味。要体味陈金诏所说的“色香味三者俱全”,功夫还得放在泡茶、饮茶、品茶上。明代以后,散茶冲泡成为饮茶风尚的主流,于是泡茶之器——“茶壶”又风靡一时,一直延续至今。

砂壶泡茶“盖而不夺香,又无熟汤气,故以泡茶不失厚味。色、香、味皆蕴”。所以这一时期紫砂工艺飞速发展,出现了一批紫砂名匠,如龚春、时大彬等大名远扬。他们在明代日益繁荣的商品经济中大获其利,一柄紫砂壶竟然能卖到一二十两白银,还供不应求,而当时普通市民一年的生活所需,也不过六两银子。这又是茶道对中华传统文化之推动力的绝佳例证,市场推动的茶的普及,如今好似奢靡之晚明,名家所做的紫砂壶不仅供不应求,而且也被市场推上了天价。

茶艺之中,更能显示人力功效的是“汤候”,也就是煮茶时的火候。这在唐宋的煎茶风尚中尤为重要。有人说,茶之妙,全在火候,这从陆羽《茶经》中所描述的煮茶技巧就能窥见一斑。陆羽认为,燃料最好用炭,其次用干烈的木材,因为它们发火猛烈而无烟,不至于影响茶的正味;煮茶时要疾风烈火,煮至三沸,方可食用,但这些讲究在今天来说,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古人煮茶,并非单纯烧水,而是乐在其中,享受烹茶的乐趣。烧水烟熏火燎,有何乐趣?烹茶之乐,恰恰就是由此开启的。

我们且看陆羽是如何体验煮茶之乐的:“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筴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凡酌置诸碗,令沫饽均。沫饽,汤之华也。华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细轻者曰花,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渭,又如菊英堕于尊俎之中。饽者以滓煮之。及沸则重华累沫,皤皤然若积雪耳。”

如果还原出这一文化现场,煮茶也是一个融声、色体验为一体的审美过程,也就是“生活美学”的活生生的过程。从听觉上说,从水将沸时细微的气泡浮出的声音,再到第二沸时的泉涌珠蹦,最后到了第三沸,茶器中竟也能翻江倒海、腾波涌浪!从视觉上说,茶末被滚烫激起,在水面上环游盘旋,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又如“若绿钱浮于水渭”、“菊英堕于尊俎之中”,真是千姿百态,妙不可言!

这就是中国“茶之道”,它独具魅力的“生活美学”韵味,如今中国人的“茶生活”当中被返本开新,譬如普洱茶在中原的普及就在寻求一种新道,为了避免与日本“茶道”区分开来,我建议还是用“茶之道”来言说中国吧,而且此道乃“妙道”也。

总而言之,茶之道,即生活之道;茶之美,即生活之美!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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