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寻茶记:迷雾中的种茶人

本文2015年1月首发于《茶业复兴》微刊,原标题为《佤邦寻茶记:谁是种茶人》,下文略有删改。

12月中旬的孟连依然绿意盎然,早晚有些凉,过了正午,气温就回升到了20多度。除了干燥,亚热带的冬季还算宜人。这次出行,我们要穿过孟连,越过国境线,寻访缅甸佤邦的高山茶园。两辆车,八个人,向着佤邦、向着茶园出发。

缅甸佤邦是神秘而难以定义的,那里的茶也如高山隐士一般,难见其容颜。曼龙乔茶业从2007年起接手了佤邦的茶园,同时在佤邦开展毒品替代种植项目,这家云南茶企在佤邦有曼安、曼卡、曼胖三片古茶园,面积接近两万亩,这次与我们同行的就是曼龙乔的工作人员。

冬天的南卡河水很小,跨过这条界河,就到达了佤邦的首府邦康。我站在邦康街边,用中国移动的信号发了一条街景的微信,微信上定位到的地址是Panghsang。

邦康的街道狭窄弯曲、凹凸不平,路两边许多建筑的墙上都写着“拆”字。驱车绕城一周,路过了一座缅寺、一座教堂、一座清真寺。在邦康短暂停留之后,我们就驱车前往曼安茶山。

去往曼安的路正在修建拓宽,一路尘土飞扬,几次快睡着的时候都被颠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路过一位抽着烟斗的老人,她就定在路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经过,深邃的眼神,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汽车扬起的尘土几乎遮盖了她,她不躲闪,不逃离,就像雕塑一样伫立在路边 。这里和云南山水相连,村寨的感觉也和云南临沧、普洱的佤族村庄类似,只是这里的村寨看上去更加宁静和冷清。

谁是种茶人?

四个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到达了曼安。这里只有朴素的平房,没有高楼大厦,街上有一些商铺,出售日用品。

曼安街头

曼龙乔在这条街上设有初制所,今年的茶叶已经收购完毕,只留一个十六七岁的当地佤族姑娘在打理。初制所打理得干净整洁,进门左手边的木板上记录了一串数字,是收购鲜叶的数量和价格;右侧的房间则摆放了一些加工鲜叶的设备。在采茶季节,附近村落的农民都会把鲜叶送到这里出售。在2005年发展替代种植之前,附近的老百姓以种罂粟为生,不懂加工晒青茶的工艺,加工出来的茶叶烟味大,曼龙乔都是直接收鲜叶进行加工。

初制所墙上的笔记

在初制所喝了口热茶,我们就直奔茶园。穿过街道,走了几公里的山路,就可以看见连片的茶园

顺着山路再往里走,有一块平地,平地上建有一座南传佛教的寺院,一群小和尚从寺庙里走出来,害羞且好奇地看着我们笑。

这个寺庙的周围有许多茶树,茶树大约有两米多高,长得比较瘦,边走边摘下鲜叶咀嚼,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和茶叶的苦涩回甘瞬间让我焕然一新。

村寨附近的大茶树

顺着茶园深入,路过一个佤族村落。向导带领我们到一户茶农家的掌楼上品尝了浓酽的烤茶,我和奉茶的主人互相解读着表情,没有人翻译,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当地茶农加工茶叶的方法很简单,把鲜叶采回来之后不炒,直接煮,煮了再晒干。我手中这杯浓郁的茶叶,应该就是按照这种方法来制作出来的,谈不上好不好喝,只能说很原汁原味。

村民

村民家掌楼上晾晒的茶叶和辣椒

从这个村子出来,我们又穿行到了另一片茶园,这片茶园是沙质土,土壤里有些小石块,是很适合茶叶生长的土质,我们摘了一片鲜叶嚼了嚼,很香,回甘不错。看到这些大茶树,我就会把它与澜沧江两岸的古茶园、古茶树联系到一些。这里陌生的古茶树、古茶园与那些我们熟悉的古茶树、古茶园之间,会有联系么?

路边一人多高的茶树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地村民在管理茶园、加工茶叶等方面的技术都比较初级。在曼龙乔接管这里的茶园之前,是谁在这里种下了茶树?种茶和制茶的传统是不是最近几十年才中断了?

我们从茶园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回望对面的山,晚霞映红了天。向导郭先生指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说,那边的原始森林里也有数不清的茶树。

迷雾中的茶园

曼安的夜真是安静得掉根针下去都听得到,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6点半起床出发去曼卡,出发的时候,院子上空依然繁星点点。

从曼安到曼卡的路不远,但不好走,几十公里的路要走两个多小时。开四驱皮卡车的郭先生说,这个季节的路面比较干,比较好走,雨季上山给工人送物资都要备足棉被和干粮,遇到路况不好开不过去,要做好自我救助的准备。

行驶在山路上的皮卡车

去曼卡的路上,一路看“海”而行,这个海,是飘渺的云海,茶树就长在云海下面。我们一路地停车、拍照。看完日出,手机就失去了中国移动的信号,此刻才对这片土地产生了真正的陌生。

沿途的日出和云海

十点左右到达了曼卡,整个村庄都还在浓雾的笼罩之中,穿过浓雾,我们看到了曼龙乔在这里的初制所。蓝色的厂房,旁边是一间本土风格的掌楼,厂房内最显眼的位置摆放了一台滚筒式杀青机,这一切在浓雾中显得有些孤单,我又一次感慨喝茶不易。

曼龙乔员工这次上山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茶农支付今年收茶的尾款,几个村民看到我们就笑眯眯的用不顺畅的汉语说:“老板又上来发钱了”。城里人会称陌生人为帅哥美女,这里的人则习惯喊陌生人为老板、老板娘。我想,早年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做生意的吧。

迷雾里的村庄

山里雾太大,我们决定等雾气散了再到茶园去。郭先生决定带我们去乡长家串门。乡长开了一间小卖部,大多是来自中国的日用品,我们坐下后,一位帅小伙给我们每人发了一瓶娃哈哈矿泉水,我仔细看了一下,真的是娃哈哈,不是佤哈哈。昨天在曼安吃晚饭时喝的是“佤哈哈”,这瓶货真价实的“娃哈哈”到这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乡长可以讲一些汉语,还有一位在橡胶公司工作的年轻人在一旁辅助翻译。乡长知道我们是来看茶园的,他喝了口自酿包谷酒,激动地比划着说这里茶叶多啊,那些山里的茶树比人的腰杆还要粗。我问他这些粗壮的茶树都是谁栽的,他笑着摆摆手说不知道,山里的茶树很早以前就那么大了。随后我又接着问,那路边那些栽得很整齐的茶树是谁栽的?乡长也笑笑说,不知道啊,那些茶树长得不是太大,但时间也很长了,因为这边没有施肥,也疏于管理,山里土壤瘦一些,所以长得慢。我还听到有人小声说是英国人栽的茶树,我继续追问,但是却无果。

新栽种的茶树

与乡长聊天,他说起村子里许多小姑娘都去附近的矿山打工,虽然矿山的环境不好,但是工资高,年轻人还是会去。矿山的复杂和风险不用多说,如果茶叶有一天可以为当地人带来更多的财富,那将多好!可现实却并非如此,这片区域的社会历史情况复杂,且这里的茶叶从采摘鲜叶、加工到运输包装都成本极高,在市场上也面临着难以想象的挑战,竞争优势并不明显。

雾散去了,我们动身去茶园,一路下山,海拔从1200米下降几百米的萨尔温江边。进山之后,雾还是很大,在路边有许多形状奇异的古树,穿过大雾,穿过古树,就看到了成片的茶园,我们走进茶园查看土壤,嚼食鲜叶。我站在弯弯曲曲的小路边,踩着还沾着晨露的红黄砂质壤,面对着成片的茶园,谁是种茶人这个问题再次冒了出,但是没人能回答我。

路边的茶园

曼龙乔在这个村子也有一个初制所,初制所不大,房屋前面有一棵很大的菠萝蜜树,树上还有几个果实,路边有一个水泥晒场,晒场边还有几棵矮小的茶树。我猜测这几棵茶树应该是曼龙乔带进来的茶苗。这个村子至今还没有通电,加工茶叶的季节,用的是柴油发电机。工作人员介绍说,这一片的茶园产量很高,这里的海拔虽然不高,但是香气很特别。

这个村寨的房屋多是一些木质的掌楼,一大早的,就有村民在寨子中央的水池旁洗衣服。空地上摆放着一艘报废的破船,我才意识到已经来到江边了,江的对面,就是云南临沧的地界。

江边的村庄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多了,才想起曼卡还有人等着我们吃饭,于是我们往回赶,因为手机没信号,所以收不到别人催促的消息。回到村子,招待我们的是辣到掉眼泪但却很美味的佤族鸡肉稀饭。

吃完饭在火塘边休息,好客的主人端来的一杯热茶,茶叶苦过后回甘悠长,耐人寻味。环顾四周,早上的雾气似乎还未散尽,这片土地上过往的一切,也仿佛都藏进了浓雾中。

文|杨静茜

来源:茶业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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