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与林子深

  一大批茶庄的兴起,彻底把原始丛林的瘴戾之气一扫而空。茶叶交易空前繁荣。一些来自远方的拓荒者们获利甚丰,干脆携家带口,从此定居在这些山头,还给他们命名为易武山、倚邦山等等。

  几百年来,成篓的普洱茶饼就是这样捆在马背上翻山越岭,顶风冒雪,送到西藏、内地以及印度、缅甸、老挝、越南。

  100多年前,高家从内地为茶而来,历经千里,最终落地生根。而在那个信息极度闭塞的年代,更多的生意人宁可选择在得到丰厚的茶货之后,继续奔走他方。生意人的长途跋涉,所能借助的只有一种方式——马帮。马帮来来往往,经年累月,终于踏出了一条举世闻名的道路——茶马古道。

  今天人们能寻见的茶马古道一共有四条:一条通往内地,一条通往西藏,一条通往越南的沿海港口;而更鲜为人知的一条,则通往天竺印度。不知道这些隐藏在丛林中的蜿蜒小道,在当年的极盛岁月里是否曾经发生拥堵,仅仅从残留在普洱南部一些残缺石板上的深深马蹄印,我们也能对茶马古道的川流不息揣测出个大概。或许,站在这些石板上,细心的人们耳边还能听到低沉的响铃声,甚至能恍惚中听到马锅头粗鲁的吆喝声。

  1736年,云南南部石屏地区的汉人刘汉成带领马帮披荆斩棘,在今天的西双版纳勐腊县北部海拔1300米左右的原始森林中站稳脚跟,决定落地生根,改行开设茶庄。当时,普洱茶在数百里外的普洱府已是俏货。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刘氏的“同庆”是当地第一家茶庄,但可以确证的是,在随后的200多年中,紧挨着同庆号,又相继如雨后春笋般地开张了赫赫有名的“同兴号”、“宋聘号”、“乾利贞号”和“车顺号”等等茶庄。

  村里的小学校原来就是易武的关帝庙,这恐怕是易武最为古老的建筑了。关帝庙当初的规模一定很大,它有高大的台阶,石阶光滑,可以想象出当年的香火该是多么旺,这些香火如今定格在庙里被熏得乌黑的椽子、柱子之上。庙堂中央立着一块碑刻,记述在道光年间发生的一起茶叶纠纷案件审理的始末。碑文为并不工整的楷书,年代久了,字迹也不太容易辨认。这块碑所记述的案件,当年一定曾轰动整个茶山,甚至案件所确立的交易标准,可能就是易武茶山的交易标准。随后几天的访问证实,这是昔日繁盛的易武残留给今天的最后一块完整的碑刻了。

  今天,六大茶山的很多人都自称来自一个叫“石屏”的地区。这是600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关帝庙的存在也表明,在版纳这样一个少数民族集中的区域,易武的汉族人应该都是早年间来自内地的汉人马帮移民。

  马帮是怎么来的?我听说过不少关于石屏人“走西头”,也就是进六大茶山地区做茶生意的事情,这些事情内容多是悲惨的,很多人死于“西头”的瘴气、毒蛇以及土匪的枪下,我故去的外公也曾参与过这支浩浩荡荡的马帮大军。在他的回忆里,马帮长途奔袭,常常没有水做饭,就把芭蕉树整棵拔下,然后几个人合力拧,直到拧出水来,滴进锅里够煮饭为止。即便如此艰苦,但马帮人仍然乐此不疲,他们用裤带拴着头颅奔走于异地他乡,换回了汗渍浸透的银圆。

  几百年来,成篓的普洱茶饼就是这样捆在马背上翻山越岭,顶风冒雪,送到西藏、内地,以及印度、缅甸、老挝、越南。马锅头们穿着草鞋,唱着山歌,餐风露宿。一个马帮出动一次,动辄半月,多则数年。有一种说法认为,普洱茶最初并没有熟饼一说,正是因为马帮长年累月在路途上风吹雨打,从而在自然发酵中产生了微妙的成分变化;当数月或数年后到达目的地时,剥开茶饼,沸水冲入,顿时一袭异香喷薄而出;再饮入口中,顿觉舌尖滑润甘爽,及到腹中,馥郁香浓仍经久不散,这正是传说中熟茶的味道。19世纪中期,易武人车顺来就是这样把透着绿意的茶饼运往京城,朝廷也许正是被这些发生了微妙变化的茶饼征服口舌,从而赐给了车顺来一块“瑞贡天朝”的金字大匾。这块匾额今天仍然高挂在车家大院。这是六大茶山的无上殊荣,直到现在还被本地人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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