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箐传奇

  当月已阑珊,多数歇客已睡去,小店前的篝火旁,还有三五几个侃友就着箐里皴皱的月影,听着“哗哗”流水声,石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茶缸里的水气奔驰。当夜色很浓之时,一切都和心境相融合,不约而同地压低声调款起常从这条路上过、称霸普洱一方的大地主张孟希。

奎云松 (彝族)
宁洱县城往西(德化公路)十六公里处,有一个名叫凉水箐的地方,此处青山含嫣,秀水抱真,野趣天然。这里没有傲然临于山水之上的古迹可供凭吊,也没有古圣先贤的声音充塞耳鼓,只有那灵秀清幽的山光水色毫无遮拦地涌向眼底,使人如品清茗,如饮醴泉,一下子荡涤尽心头的尘俗。
凉水箐,普洱茶山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一个出道不久的后生,以他的独特韵味飘香于普洱。自1988年建厂以来,在对茶园的管理上,无论是种茶、采茶,他们都有自己 的讲究。俗话说:“阳坡的木瓜阴坡的茶”。也正因倚靠独特的地理优势,在这小小的地方,种茶的面积已达四百多亩,茶农也由当初的几户发展到四十多户。站在修剪得齐整的茶梯上俯视,茶农的砖房一排排尽收眼底。
走近茶园,走近茶农,走近茶韵里,也就走进了一个茶的世界里。
“春茶苦,夏茶涩,秋茶好喝无人采。”“头道香,二道涩,三道好喝无人摘。”这是茶农们的经验之谈。摘茶一年有三季,每一季能摘一个多月。一天一茬,一天一摘,隔天就成老叶了,满山的茶叶嫩绿香醇,摘起来并不轻松。通常乡亲们都是在茶树下放一个小背篓,左右手齐开弓,食指拇指轻轻捏住嫩嫩的叶柄,轻轻一用力,茶叶就离开了树枝。身体或曲或侧或伸或探,动作灵巧无比,恰到好处。两手摘满了,就放进背篓里。摘完了一树再把背篓移到下一棵树下。中午饭就吃些自带的干粮,或由老人小孩做好送来。一天里,手巧的姑娘能摘一大担,三十来斤。摘茶后,把昨天晾萎的茶叶收拢来,再把今天摘的在竹垫上摊开。
茶树原先是集体管理,后来承包到户。现如今,茶叶统一回收到厂里用机器加工出毛茶,然后再交普洱茶集团深加工,包装、销售。
凉水箐初加工出的绿茶,茶色很淡,呈早春青草的绿,不减浓郁的香味,绝不腻口。喝上一口,唇齿间清凉萦绕。把茶香深深地吸进肺中,让五脏六腑都得到享受。品尝之间,总觉这茶这山透着凉水箐的神髓。
凉水箐就偎在茶园的一侧,古朴而清寂。平庸的生活使人对所有的传奇都持有怀疑态度,直到我目睹了一段石镶路……
沿着几户茶农人家而下,一步一步走入箐里,就像走在历史的风尘里、自然的深邃中。葱茏的树阴下,不经意间,一棵桃树,一根绕藤, 一方石块,一汪清洌,和着盈盈绿意扑面而来,绿了目光,绿了呼吸,绿了心境。迈着轻轻的脚步,踏着年代久远已泛青苔的一段石镶路,听任双脚被什么牵引着前行,好似回到了一地欢笑的山水,一处热闹的歇站。
德化没有通公路之前,这里成了德化人赶街的要道。大芦山一带的也经过这里进县城。有水而山又好,自然成了歇脚的好地方,不论同乡知已还是异地陌路人,只要聚在一起,话匣子就打开了。村里的新闻,世事的变迁,人间的悲欢,不管是正史的还是野吏的,是大道的新闻还是乡间的小道消息,全都在这歇息中互相交流。说着、听着,有轻轻的叹息,有哈哈的笑声,也有愤世嫉俗的慨叹。特别是在那月夜。当月已阑珊,多数歇客已睡去,小店前的篝火旁,还有三五几个侃友就着箐里皴皱的月影,听着“哗哗”流水声,石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茶缸里的水气奔驰。当夜色很浓之时,一切都和心境相融合,不约而同地压低声调款起常从这条路上过、称霸普洱一方的大地主张孟希。有关他的轶闻不时从各位的口中迸出。大河边(德化)的鱼肥而鲜美,特别是红尾巴鱼是出了名的,张孟希也闻名而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到大河边炸鱼。在去之前两三天就让人开好道,这两三天之内路上必须确保无任何异物阻挡,连路边的枝条也不能弹到身子。他的坐骑前引后拥,十足富豪之家气派。到了凉水箐,人马照样放开肚皮饮水。这天,这条路上没有人烟。他也总是当天往返,绝不在任何地方歇夜。这几乎是每个歇脚人的谈资,每个人脸上既有羡慕也有惧怕之情。无怪乎蒲松龄先生会在泉边摆一小茶摊,招呼过往客人,一边喝茶,一边收集可写《聊斋志异》的故事!
在这些赶集的人群中有单身独个的,也有夫妻相随的,更多的是由人和马共同组成的团体,规模不大,一般是一家两代或三代人,或是同伴,一起赶马去县城采购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生活必需用品,一时间,这成了人马赶集的落脚点,共同唠嗑的好地方。有个走南闯北的大芦山人赶集回来,背着一壶醇香的好酒,准备着请邻里干活之日饮用。来到凉水箐,只见一脉碧水,缓时叮咚叮咚,任性而流,彩石清晰可辨;急处喷珠溅玉,似乎沧浪之水,濯缨濯足皆可自适,恍若误入仙境一般。一路跋涉,才觉口干舌燥,趴在水边就咕咚咕咚狂饮起来。好大会儿,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股不可名状的清凉顿遍全身,丝丝缕缕的清甜萦绕唇齿,肝胆皆清爽无比,飘飘欲仙,脱口疾呼:“天上晓不得,地下数这水清凉啦!凉水!凉水!好水,好水啊!”一语即出,一条箐飘满回音,惊得过路人止步拾目而望,他甚觉此水解乏够味,给了他神奇的力量,干脆倒掉壶中之酒而满上凉水哼着小调回家。也因此,这位大芦山人成了“老干爹”,美其名曰:“凉水箐”,成为一段佳话。
那曾经布满凉水箐的碎片和赶集人深浅的脚印,早已旧貌难寻,唯有一段石镶路隐隐可辨,更多模糊的概念已属于那个遥远的年代。
这段石镶路,点亮了眼睛,芬芳了呼吸,放慢脚步,不禁暗暗估量历史的分量。石镶路并不长,连接了箐两侧,上面铺满落叶、杂草、根须,拨去这一覆盖,泛着岁月痕迹的平滑镶石露了出来。放大瞳孔,一点点地寻找,总让我把这和马联系到一块儿,于是乎,还真有凹凸的“马迹”被一一猎获。一缕斑驳的光透过枝叶,正好投在眼前,却又给这段石镶路铺上了古意,顿觉醉在梦境。白的、紫的、粉的、蓝的各种野花杂然镶嵌在石镶路旁,好像亿万只充满灵气笑意盈盈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这一切。这些可爱的小生灵沐浴着清风丽日,陪伴着绿草清流,嬉戏蜜蜂彩蝶,灿然而开,悠然而谢。微风过处,“花动一山春色”,花香味儿、泥土味儿、青草味儿,一骨脑儿涌入鼻孔。偶尔的人声、鸟语、林涛,合成生命本源深处的安详之境,真心地感受着世外桃源般的悠闲和宁静。耳边总响起白居易的千古名句:“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无声无语的涓涓细流,满是静谧,挠得全身酥酥地。不由得举步走到水流旁,随手拾起旁边的一片绿叶,卷成斗状,伸进水里舀起一窝,送到唇边,灌进嘴里,连续几窝,才停下细细品味这甘泉。凉凉的,甜甜的,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长长哈出一口凉丝丝的气流。拣了个干净的大石块躺下,惬意地晒着太阳。
静静的凉水箐,守着静静的茶园,远离曾经的喧嚣,让茶农忙碌成一片绿色,收获一山沉甸甸的希望;静静的凉水箐,远离沧桑的史籍留青山绿水任人咀嚼,以淡妆素裹坐出小家碧玉的芳名。俳徊于这里,闻到了昨日赶马人的味道——它的成分是盐巴、酒、茶、烟、汗,那味道久久弥漫在凉水箐的空气里。
走进凉水箐的山水里,实觉这里的茶很地道,喝着它会有难得的清净和优雅。这里的人很淳朴,不谙茶道。每每来客,泡上几杯热茶,待水稍凉时,拿起杯子,头向后一仰,只听咕嘟咕嘟几声,便杯底朝天,大有“茶热清香,客至最是可喜;鸟啼花落,众人亦自悠然”的随意。我也捧起茶杯,热气散开,茶香弥漫,杯中汤色清澈,郁秀袭人。感受一回豁达吧!
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二十年来,茶园以年轻的姿态飘着普洱茶香,把茶农们的生活装扮得五彩缤纷。凉水箐已成为茶定格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只有茶才能诠释其间蕴含的意味。
一直以来,不敢把凉水箐这个生茶的地方称山,今一叩访,姑称小茶山吧!倚凉水箐的山水,增添了的几分韵致,就曰“小凉山”一回也不为过。因这里的山是凉的,水是凉的,茶是清凉的,人也是那么凉快呵!
责编: cn6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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