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咖啡树,是如何长在冰岛古茶园里的

  多年以后,当你站在冰岛村开阔的停车场上,或许会想起我们在价值连城的古树茶园里发现咖啡树的那个上午,那个遥远的上午。
 
  公元2016年深秋,勐库的雨季还没有结束,从勐库坝子到达西半山的冰岛老寨,30余公里的土路,泥泞,颠簸,智障的手机计步器被颠得自动走出了1万2千多步。初次到达冰岛的人,最惊讶的是在这条烂路的终点,竟然会是一幢幢现代别墅。
 
  因为茶,这个村子几乎成为了传说。
  ▲冰岛老寨
 
  上午十点,茶园里的植物在光合作用下闪闪发光,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一棵棵价值连城的古茶树,这些目光中,包含了震惊、羡慕,不屑、以及嫉妒。就在这个上午,我在茶园里发现了一棵咖啡树,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眼里有的只是惊讶和好奇,它茁壮的枝条上挂着饱满的果实,绿色,还未成熟。
  ▲茶园里的咖啡树
 
  在冰岛的茶园里,它甚至连陪衬都算不上。这株咖啡,是一个另类的出现,它像是一株奇花异草长在冰岛的茶园里,我担心它的果实注定无法被冲泡饮用。长在它附近的小米辣、南瓜、黄瓜、白菜,一定会各得其所。
 
  沿着古茶园往里走,你会见到那棵被誉为“美男子”的古茶树,他傲娇的站在那里,人们讨论着它在今年春天的拍卖价格。我从“美男子”身上采下一芽二叶,你说这一采,在春季价值30元。有同行离开冰岛的时候特意带走了“美男子”的种籽,打算将它种在别处的茶园。
  ▲“美男子”
 
  居住在冰岛的傣族,大多已经忘记自己的语言,老人们念念不忘的是曾经村里有个大缅寺,每年4月泼水节的时候,只要冰岛的锣鼓没敲响,勐库坝和勐勐坝的锣鼓绝不敢敲响。今天,那些为冰岛茶远道而来的人,很少问起如流水般柔美的傣语是什么时候开了静音。
  ▲从“美男子”身上采下的芽
 
  从古茶园回到村民家的茶室,我们从刚刚加工完的秋茶,喝到3年前的黄片。一同喝茶的人们在寻找茶汤里的“冰糖韵”,我有点走神,我一直在想,那棵隐藏在古茶园中的咖啡树是谁种下的?它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会消失,还是继续存在?
 
  这棵咖啡树,让我想起了罗伯特·福琼(RobertFortune),那个大名鼎鼎的植物猎人。时空的交错,历史的起伏,有的时候是由一棵种子引发的。水果的传播与分布,大多是关于甜蜜的政治地理学,而茶和咖啡,却是相反的方向。但很多人,依然在这条路上乐此不疲。
  ▲茶园里的南瓜
 
  去了很多产茶区,除了看茶,我也会关注长在茶周边的植物。茶与其他植物在一块土地上的演绎,是造物两面性的重复展现。哪些植物被重视、哪些植物被嫌弃,是植物的故事,也是人类的故事。
 
  以冰岛村的命名为例,人们对这个村庄的认知,一直都与植物有关。在傣语里,“冰岛(丙岛)”二字的发音,表达的意思是“捞青苔送给土司做菜之地“。在这个意象中,有青苔、有土司、有权力。难道在遥远的过去,这里的”青苔“比”茶叶“更值得一提?
 
  时空转换到1485年,文献记载,那一年,罕廷法派困角属地冰岛岩信、岩庄、散琶、尼泊等4人,到西双版纳茶山地,引回茶籽在冰岛培育成活150余株。当下,这个时间点被记住,被重复、被标注上了重点符号。
  ▲冰岛茶园
 
  我关心的,不仅仅是植物本身,而是植物与村庄的模样。
 
  冰岛的停车场是2013年建成的,听当地人说,停车场的位置,过去是一片包谷地。现在那里变成了皮卡车和越野车的天下。
 
  ▲冰岛古茶树
 
  从冰岛老寨去往地界,路两边都是茶园,茶园里、土路边,苦荞花开得正好。茶叶收入变得可观之后,曾经的重要作物——苦荞,受到到了冷遇。它长在路边无人理睬,一不小心就可能退化成野荞。它之所以还会出现在茶园周边,是因为有荞了,杂草就少一些,苦荞倒下了,还能作为茶园的养料。
 
  我们在和生活争抢时间,植物也在向我们争抢时间,植物在当下的价值,成为了我们是否有时间给它的重要因素。
 
  青苔、苦荞、包谷、茶叶,因为这些植物,我们拼凑出了这个村庄的模样。
  ▲茶园周围的荞
 
  在这个正在远去的十月下午,蓝天白云,微风徐徐。我站在村庄的最中央,视野开阔,有人指着远处的山,脚下的河,轻声说,看这山、这水,冰岛想不富都难。只有那些从贫穷的、吃不饱饭的,动荡年代走过来的农人还记得这个村子曾经的模样。
 
  对,那些在这片土地上奋力生长了上百年的茶树也会记得。
责编: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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