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泡的茶

  自从2004年爷爷去世后,我就再也喝不到爷爷泡的茶了。
 
  方文山写得很好,爷爷泡的茶,有种味道叫做家,多么感人,多么温馨。出门在外,每每听到这首《爷爷泡的茶》,就时常产生思念,稍微不控制,泪水就会滚下来。
  爷爷在世时,时常教导我们,不准杀生,不准说谎,不准斗殴打架。我想是他和奶奶都信了耶稣教,心底从善的缘故。
 
  但爷爷奶奶从来都是大善人,生活中学不来吝啬,从不会给人冷漠的嘴脸,只要经济好,从不为难上门乞讨的路人。甚至是些弹棉花的陌生人,只要饿了,就招呼进门吃一顿。
 
  信了教,爷爷奶奶就改吃素了,生活中少了大鱼大肉,每顿吃的都是清汤寡水,让人很是心疼。为此,父亲发了脾气,要阻止他们,两位老人沉默不语,仍然我行我素。实在没有办法,也就由着了他们。
 
  爷爷奶奶信教信得很虔诚,除了饮食上吃素,信仰也极为认真。饭前饭后必须有简单的祷告仪式,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听不懂,也不觉得诧异。
 
  爷爷喜欢喝茶,也喜欢泡茶。农家闲余生活,大家爱凑在一起,喝爷爷泡的茶,听爷爷讲故事。从地主时代过度到现在的爷爷,有很多关于地主的故事。
 
  地主家经济好,且地主待人不错,爷爷当了队长,跨枪,带领三个手下。地方土匪闹得很凶的时候,各家各院都加强了戒备,房屋的墙壁留下很多望风洞,都安放步枪。一尺五厚的墙壁土匪攻不进来,于是狂嗷一阵子扫兴离去。爷爷讲的都是真人真事的回忆。
 
  除了地主与土匪,还有很多历史和民间传说,爷爷都能讲得出来。大家茶喝够了,故事也听了,才珊珊而去。
 
  但农家的生活,茶是喝不完的,故事也会听不够,隔三差五那些人又跑到爷爷家里。爷爷依旧拿出积了厚厚茶渍的瓷杯,泡好茶,一一招呼。喝了茶,大家显得很精神,围着爷爷不断鼓掌叫好。
  我立在父亲怀里,也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我听不懂谁是红脸关二爷,谁是黑脸张飞,但看到众人鼓掌我就觉得讲得好。
 
  我和大哥都是爷爷带大的孩子,对他的那份感情永生不忘。那时,父亲忙于教书,母亲忙于做农活,无暇顾忌我们,于是我和大哥的童年大部分是在爷爷背上度过。爷爷舍不得我们遍地乱爬,脏了衣服,便索性捆绑在背上,任我们乱哭乱叫。长大后,我们都不承认是父母带大的,而是爷爷带大的,三代人之间隔着两段很长的“距离”,而孙辈与祖辈却走得很近。
  爷爷去世那天,是在黄昏,回光返照的一刻,他紧紧地抱住我爹,看着齐聚一堂的孙字辈,眼睛里突然消失了灵光,慢慢地睡去。
 
  爷爷走得很平和,父亲说爷爷看到遗留下来的子孙,在非典盛行时个个平安无事,就心满意足了。
  下葬的时候,大家都极其悲痛,仰天椎心泣血,一向坚强的父亲也悄悄地流泪。爷爷苍白而慈祥的脸最后一次和我告别,犹如一把红火的铁定格在我心中。入土的那刻,任我大喊大叫,但我知道爷爷终于走了。
 
  从抗日战争到和平解放,从改革开放到新千年中国的崛起,为躲避战乱带着子孙四处寻找居所,经历了差不多大半个世纪困难的爷爷终于倒下了。
 
  爷爷的遗物,我能保存的很少,就几本朽旧不堪的经书,一只布满茶渍的茶杯。出了家门,接触茶的机会多了,我也喝了很多地方的茶,或欢喜,或忧愁,但隐隐中感觉少了一种情怀。
 
  用沈从文的话讲,那就是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地方的茶,但只爱爷爷泡的茶。
责编: 水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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