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映彩霞，彩云深处是我家，家家户户小背篓，背上蓝天来采茶。文/刘林风
山城古丈
在古丈籍作家箫离先生的文章中，我们了解到茶客们一般都是这样品饮古丈毛尖的：“茶泡出来之后，先自不饮，而是交口称赞那逐渐展开的一旗一枪，然后观察茶汤的变化，直至变成清亮的淡绿色，有时上面还漂几点若有若无的油花，这才举杯对饮。先微苦后转甘，最后满口香醇，经久不去，饮客们这时已经为茶‘醉倒’了。”
在整个湖南省内，“古丈毛尖”声名在外，是湖南十大名茶之一。不过，古丈人一直固执地认为，他们的茶应当是天下第一。为什么是天下第一呢，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家乡是最适合茶树生长的地方。
古丈县因治城设古丈坪（今属古阳镇）而得名。古丈坪原为古仗坪，“译其命名之意，古则居今追昔之辞，仗则两军对敌之号，坪则王道平平，履道坦坦之谓也。……后仗作丈，取均田丈地意。”小小的县城在两山之间依山而建，似乎稍走几步，鼻尖就可以碰得到青山。当地人有一个笑话，以前古丈开运动会，一百米比赛，运动员冲刺之后没刹住车，一下子就冲到人家菜地里了。还有一个笑话，有人点了一支烟，烟还没有抽完，就已经转遍整个县城。
确实，这是湘西腹地一个安逸而平静的袖珍小城，小城外，是辽阔的边城山地，山林青翠，碧水潺潺。古丈位于北纬28°24′05〞~28°45′57〞，而这个纬度，几乎横亘着全国最著名的茶叶产区，传统意义上的十大名茶大都产于这里。例如不远处的君山银针、安徽的黄山毛峰、浙江的西湖龙井，还有武夷大红袍等等。作为湘西腹地一个典型的农业县，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工业的痕迹，唯一的造纸厂也于几年前关闭。在古丈采访的那段时间，我们吃到了当地著名的水产：水爬虫。县里人介绍说，这种虫只有在水质最干净的地方才能存活。
古丈全县人口14.3万，其中大约有3万人居住在县城。作为一个农业县，古丈的支柱产业被称为“两叶一果”，“两叶”就是茶叶、烟叶，“果”就是“椪柑”。在采访的过程中，我们在古丈县城周边的山头上看到了大片茶园，其中不乏新开辟的山地茶园。县政府陪同的人员向我们介绍说，因为这两年茶叶行情见长，所以整个县的茶园面积正迅速增长，到现在为止，大概已经有了12万亩。
去年，古丈县的财政收入历史性地突破了一亿大关。相关人员告诉我们，县财政对于茶叶产业目前还处于扶持和补贴的状态。
确实，对于这样一个古老的产茶县来说，助推茶产业尚需资金。他们不缺青山绿水，不缺技术和想法，只缺资金。有资金，他们可以更好地向茶农们传授种茶的技术，可以更好地扩大宣传口径，甚至，他们可以将县城边上已经规划好的茶叶一条街梳理得更加整齐，门脸更加宽阔。
换句话来说，只要有资金，古丈深山的茶叶就会如泉涌一般，从深山中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溪州铜柱和古丈茶史
湘西，在历史上从来不是一个安分顺从的土地。
当年，“三苗”部落被华夏部落所驱赶，“苗人”从平原湖泽迁徙湘西山地，免遭强人的压迫欺凌，以求在封闭隔绝的一片天地里演绎着自己的人生哀乐。但历代坐朝的天子从未停息过对这片土地的征伐，想让这边的“蛮民”永远顺服中央政权。从湘西各处的地名，便可知他们的愿望和期求，“永顺”—永远顺服，“怀化”—怀柔安化，“保靖”—永保绥靖，所以在这片重山叠岭滩河峻激的地域里一直都演义着征服和反征服，同化和反同化的历史大剧。而湘西人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作困兽之斗，在长期的争战中，这里的山民自古就养成了彪勇强悍的民风。
溪州之战在湘西的历史上意义极其深远。五代十国时期后晋天福四年（公元939年），溪州土家族首领彭仕愁因不满楚国的横征暴敛，率万余人马杀入辰、澧二州。楚王马希范派大军镇压，血战经年，彭军惨败，被迫与楚议和结盟，立铜柱于会溪坪野鸡坨。铜柱上镌刻着溪州之战的经过和双方盟约条款。盟约确定，楚对溪州属地免征赋税，不抽兵差；楚军民不能随意进入溪州；溪州各部落酋长如有罪过，只能由彭仕愁科惩，楚不能出兵干涉；确认彭仕愁为溪州刺史，从此开始了溪州八百年土司王朝的统治。
令人不解的是，残酷的争战之后，败军彭仕愁派子封印纳银求和，居然在政治、经济上获得了极大的权益，而获得胜利的楚王却做出了节节退让。这是为什么？是楚王超凡的包容心，还是土家族聪敏过人的智慧……也许兼而有之吧，不管怎样，这出历史大戏的上演，为湘西带来了800多年相对安定的统治。
这次战争只是人类所有征战中微小的一幕，我们透过历史的尘埃，仍然可以清晰地窥见茶叶的影子。茶色青青，芬芳宜人，然而，正因为美好，引来的却是贪婪和暴虐的目光。彭仕愁之所以率部叛变，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楚王的高额赋税，而在这些赋税里，茶税又是重中之重。可以说，这又是一场由茶叶引发的战争。除了鸦片战争之外，自古以来，人类因茶叶而起的战争已经不胜枚举。
这从另外一个角度向我们印证了古丈茶的优秀品质。
古丈人好客，每年出新茶时部分明前茶被茶家留做自用或赠送亲友。在湖南本地，古丈茶历来被用作各级赛事用茶的选料，加之上级单位指定用茶，故以往古丈地道好茶上市量很少。这一点，常常引得不远千里专程赶来收购茶商的怨声载道，这是古丈人的一大痛处却又引以为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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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妹子宋祖英
在距离古丈县城15公里左右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栋十分普通的农家宅院。当地人告诉我们说，这就是宋祖英家的老宅。15岁那年，宋祖英就是从这栋老宅里走出去，进入古丈县歌剧团的。
农宅很朴素，宋祖英很朴素，宋祖英一家人，都很朴素。有一颗朴素的心灵的人，再朴素都是美和高贵的。农宅的确是小，一个堂屋，两个火塘，三根柱头，四扇牌坊，很不起眼。风吹的痕迹，雨洗的痕迹，日晒的痕迹，霜冻的痕迹，都留在了墙壁上，一丝丝，一线线，全是岁月。岁月老了，岁月的皱纹刻在了墙壁上和木纹里。可岁月再老，也比我们年轻，岁月的记性，比我们都好，它们都记得祖英当年是怎么在这里过的。
1981年，古丈县歌剧团到各个乡村招收学员，长相清纯气质不凡歌喉甜美的宋祖英一下子就被老师相中。这是宋祖英艺术生命的开始，命运为这个勤奋而才华横溢的少女打开了一条漫长而充满艰辛的艺术之路。
后来，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宋祖英从古丈一路唱到吉首，又从吉首唱到长沙，再从长沙唱到北京。很多人都知道这女子走得很快，走得很急，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路她走得有多累，因为她无法回头。
无法回头，不意味着宋祖英会忘记。在故乡古丈人的眼里，宋祖英是这深山里最美丽的凤凰，不仅因为她的美丽和光彩四溢，而是因为成了明星的她，依然对这片土地频频回首，而每次的回首，都是因为她对这里无限的热爱。
一曲《古丈茶歌》唱起来的时候，熟知内情的人们在陶醉于茶乡美妙的音乐中时，也为宋祖英那份家乡浓情所感动。据古丈县茶叶局的同志介绍：当年宋祖英回家乡古丈制作这首《古丈茶歌》时，自己从北京带来的制作组便有20多人，历时7天，花费数十万元，全部费用都是宋祖英自己出的。2010年，宋祖英放歌上海世博会，她的最后一支曲子也是《古丈茶歌》。对于她来说，只要能为故乡做点事情，就是幸福。
在古丈县城采访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宋祖英的影子几乎无处不在。只要是茶叶店，不管门脸大小，一律都挂有宋祖英的照片。这位一向低调谦和的艺术家对家乡人说，她的照片可以在这里随便使用，也只有为了家乡，她才会这样高调，因为她的高调背后，是十四万古丈人的期盼。正因为这样，古丈人才格外热爱这个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古丈妹子。山城很小，但是山城人很挑剔，不是哪个明星都可以被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的。宋祖英，也只有宋祖英，才能被他们像神一样供着，因为她是他们的骄傲，是古丈人最深沉最美好的向往。
名山秀水好人才，宋祖英的歌声和古丈好茶一样清甜。
在故乡古丈人的眼里，
宋祖英是这深山里最美丽的凤凰，
不仅因为她的美丽和光彩四溢，
而是因为成了明星的她，
依然对这片土地频频回首，
而每次的回首，
都是因为她对这里无限的热爱。
外婆的古丈
文/田瑾
外婆是古丈人，和外公结婚后就住在古镇王村。小镇王村是电影《芙蓉镇》的拍摄地，一水相隔河对岸就是外婆家乡古丈县。外婆能时时看到她的古丈，能时时说到她的古丈。
古丈小啊，小孩一泡尿还没有撒完就已在古丈县城转了一圈。这时，外婆准会一边挑拣茶叶一边微笑，小是小一点，但是山清水秀，出好茶，出人才。
外婆所引以为自豪的好茶正是古丈毛尖，所指的人才其实是唱《挑担茶叶上北京》的民族歌唱家何纪光。的确，古丈茶叶是待客的上品；而湖南省著名歌唱家何纪光更是响当当的古丈籍人士。湘西人称赞小孩歌唱得好，必这样祝福：“以后要像何纪光那样唱到长沙、唱到北京去。”你说，身为古丈茶人的外婆能不骄傲吗？外婆更相信何纪光所唱的茶叶就是古丈茶：“买斤把茶喝，提神润喉。何纪光都唱它好，还挑到北京去了。”若有人不信，外婆就会说，如果不是古丈茶会找古丈人唱？想想也是，古丈茶人也算得上是“湘江边上种茶人”。
像是应了外婆的话似的，古丈又出了一个闻名全国的人才、著名歌唱家“辣妹子”宋祖英。从《小背篓》、《东西南北兵》，到《兵哥哥》，七八十岁的外婆虽说不上全都耳熟能详，但宋祖英嗓子一亮，外婆就知道是她的古丈老乡又在电视上开唱了，十说九准从没有错过。例如宋祖英又出新MTV了，又上哪个电视节目了，第二天这准是外婆的话题，末了还要加上句：还是古丈山好水好茶好出人才，宋祖英那么好的嗓子哪里找？这还不算，每晚看电视，外婆总是要抓住遥控器“啪啪”换台，到处找有没有宋祖英。她这样一换，害得外公舅舅总是看不全新闻或者电视剧。
不过，外婆这样想看宋祖英也有好的一面。她时常出去搓麻将，几个老人一上桌就是大半天，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伤身体。表弟表妹们去找她，若碰上那家没有电视，就骗她说宋祖英的MTV要开始了。
“走，看宋祖英去！”
只要这样，外婆准会推掉麻将，赶紧回家去。毕竟，全国只有一个宋祖英，而这个宋祖英是属于外婆的古丈的。
古丈这好，那好，说多了，就有老太太不服气，你们古丈茶最多只能润喉出唱歌的人才，提神倒未必。你娘家出别的人才吗？你拿两个说说看。反驳归反驳，外婆竟有些惆怅，她多希望她的古丈能出七十二行状元啊。老天像是要帮外婆似的，不久古丈又出了个大人才。扶贫司令彭楚政的事迹传开后，外婆的口气自然硬多了：谁说古丈茶叶润喉只出歌唱家，也提神出将军，还是个全国闻名的扶贫司令！王村周边盛产椪柑，现在才知道是当年彭司令扶持引进的。而外婆的那些牌友们，就有靠种植椪柑发财的。外婆就说，要不是古丈人彭司令有见识有本事，哪有这么好的椪柑吃，死守着那点土地能富起来吗？这些都说得那些老太太们心服口服。可见古丈真的是好山好水好茶出人才啊。
我没到过古丈，对古丈的地理历史、风俗人情知之甚少，但我喝过古丈茶，知道并敬重何纪光、宋祖英、彭楚政—这已经足够了，因为这就是80高龄的外婆想要告诉人们的古丈，外婆的古丈。
